副刊文學
-
三言兩語話金門
《金門日報》是金門軍管時期的《正氣報》轉入還政于民接棒的報業。它每天出版兩張八版,星期日也不停刊。第六版首條是《浯江夜話》專欄。所謂浯江是金門1915年未立縣以前的島名;編務急緊付版才稱夜話。此專欄由14位作家等于每人兩星期就須執筆一篇。聲調多是對社會時弊發出鏗鏘的諍言! 如果我這篇「三言兩言話金門」不幸中之幸被《金門日報》採用,也許也有優惠的稿費,因為《金門日報〉是地方官辦。 今年10月,第三屆世界金門日的盛事,將在廈門市翔安區舉辦,千千萬萬,台澎金馬的金門人將會踴躍參加,應是可以預料的。就使海外原金門籍人──即使不是「純金」的是戚是友,一定也會浩蕩而出。主要的是:第三屆世金盛事完畢,通過此時小三通已很順暢與方便,出金門三天兩夜,不是機緣巧遇,一帆風順嘛!看一看金門島半世紀人為的災難,今天是風光綺麗,抑或糟不可言。 記得毛澤東曾對幹部說過:你要巡視那個地方,你事前必須預先了解該地歷史、山河、風俗、信仰,以及慈善家或者也有惡棍等等。 歷史事物,往金門不要忘記,金寧鄉南出雙鯉湖畔,豎立三公尺高的「馬伕淚」石碣,這三個字是雅加達葉維漢先生所擇的墨寶。還有在市石雕公園的丘上也立了「日軍強征金門馬伕殉難記念碑」不要放過,是揭示殘酷日軍侵占金門苦難史跡,令人痛心疾首! 話入正題。 誰都知道。1949年10日25日,胡璉帶兵襲金門,才有「古寧頭之役」的事件。蔣介石至死不悔,最後掙扎,在金門最高海拔252尺峰上,自己寫下「毋忘在莒」,于此,金門駐軍十萬,夢囈地要與天地同休同生死; 小小橫直150公里金門駐軍這麼多,軍營不能解決,多數以強力滲入民房,于是少女懷孕已不再掩蓋的事實;不但少女,「二遍蕃薯」丈夫在外者也難逃厄運………這是一個大概的敘述。 星移地轉,嚴重了!金門變成原籍人男多女少。還未解嚴時,就有透過所謂「婚姻介紹所」,向外找女性,越南、印尼,尤其是西加山口洋姐妹,一時生意興隆拚輸出。 相繼而來,1991年金門解除禁令以後,這些力拔山河兮的猛男,也可往大陸找對象。 找對象,媒妁之言,則如金門的俚語「三人五個目,過後莫長短腳話」固然有。但是自由戀愛,才子佳人,亦相當多。總之,金門現在計有「移民媳婦」一千一百多人。 自由戀愛,才子佳人。這裡先說佳人:小白鷺乳名圓仔,廈門山場人,是才女,寫起文章來,靡靡道聽,令人陶醉。第一屆世界金門日在金門,以戰爭坑道作展覽為主題,招待國際人士,小白鷺曾為外賓當然以外語接待解讀,贏得了許多的讚賞!但是她最怕的是,有人問她為何會嫁到金門來,令她尷尬?這時筆者代她解圍說:上世紀20年代,馮玉祥將軍娶親,洞房揭開紗巾時問新娘為何今天到這裡?新娘不慌不忙地回答:是上帝派我來管你的呀! 艾琳Erlin看似洋名,但竟是兩位「移民媳婦」,一位是台籍畢于輔仁大學歷史系,曾為拙作《浯江啟示錄》作主編。另一位是北京教師,先生是才子旅遊北京時相識的,終于有情人成眷屬,筆者說她是美麗的鳳凰嫁到像小麻雀的金門,不是受屈嗎?現已有一男名小胖哥,一女名小龍女。 就兩位同名,又同是金門媳婦,又是愛好文學,文化與教育,筆者初時以為是一個人,為文時,鬧出許多笑話,原來台籍是顏艾琳,京籍是符艾琳──其他的還有許多都是文化程度高級者,我也為文,讚賞與感謝,說金門是最不污染的島嶼,是文人薈萃的園地,居民快樂為一,藝文獨占熬頭………並為稀落的金門添加了新生的島民,母以子貴,共創繁榮! 可是吹牛過度,也許礙人耳目,終于「浯江夜話」見報了。2008年6月23日,有一篇題為:「上帝請眷顧金門」的文章,是轉載台灣中國時報一則生活報導新聞,談金門印象,文中說:金門人萬萬嫁不得。理由有三:祖先太多、拜拜太多、婆婆太長壽。這樣犀利的落筆,由諸位讀者自我解釋。作為熱愛金門作者,聽了為之悲傷!悲傷是逐漸趨向文明時代,為何金門還是這樣迂腐!讓移民媳婦這樣苦澀難受?! 「金門人萬萬嫁不得」是移民媳婦的呼聲;夜話又說── 有一天在朋友家吃拜拜,滿桌佳肴,不在同一室的叔侄也齊到,看起來是和睦融融;但女主人使著眼尾輕聲地說「叔侄齊到是婆婆派來的間諜,完畢會去報告?」 如此也屬是社會問題。金門縣社會局、教育局,三不五時就有移民媳婦帶孩童作紓解婆媳與習俗語言不同的座談會。 作為本文的結束。這裡又錄取《金門文藝》第24期一移民媳婦的心聲──是清明節「吃頭」的苦澀的心聲: 恍惚不知是在幾世紀以前的事。宴席是在金門最貴氣的酒家操辦的,服務員呈上滿桌好看的菜肴,我帶著女兒一屁股坐下來,一個老者走過來,威嚴地對我說:「女人是不能入座的。」盛大的喜宴上他們臉上不見一絲笑容。 我轉頭看也來參加的婆婆,見我在看她,尷尬地朝我笑一笑。沒言沒語。 巡視四周,果然真的沒有女性入場就座。我站起來,找到正在招待來賓老公,輕輕地說:「既然女人不能參加這種宴席,你為什麼還要帶我來找難堪呢?」他張著大嘴,委屈地說他也不知道有這個習俗,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奈何他呢? 于是我抱起女兒,一臉自尊地下了酒樓,心裡湧起難言的苦澀! 心裡湧起難言的苦澀,這句是本文的話。
-
●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二樓地上鋪的是高級地磚,如果躺在上面,也不會受到灰塵的污染。但是她們卻不懂得脫鞋的禮節,穿著便鞋就走上來,負責清掃整理的女傭,不罵在心裡才怪。然而,她們卻是林家的客人,女傭不高興又能奈何。 林伯母引導她們直接進入林文光的書房,的確讓葉菲音驚訝不已,除了一套桌椅外,三個靠牆的大書櫃,幾乎裝滿各類書籍,甚至還有大部頭的線裝書,儼若是一個小型的圖書室。雖然林文光已出國,但裡面依然窗明几淨、書香滿佈,確實是一個讀書的好環境。葉菲音心想,如果能擁有這個家、這間書房,那不知該有多好。或許,她此時的思維,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這輩子永遠不能實現。 「文光就是喜歡買書,有些書買回來根本連看都沒看。」林伯母數落著,而後含笑地告訴葉菲音說:「如果不嫌重的話,妳自己挑幾本帶回家看,反正文光短時間是不會回國的,擺在這裡沒人看也是一種浪費。」 「謝謝您伯母,文光哥先前送我的那些書,還有一部分尚未看完,以後如果有需要再寫信向您借。」葉菲音客氣地說。 林伯母點點頭、慈祥地笑笑。 當她們重回客廳,林伯母囑咐女傭說: 「阿蘭,妳打電話給金龍酒店蔡經理,就說我有客人,請他留三個好一點的座位。」 「是的,太太。」女傭不敢怠慢。 「文光他爸做的是貿易,經常要出國跟客戶洽談生意,前天又到巴黎去了,不能陪妳們一起吃個便飯,真是不好意思。」林伯母低調而歉疚地說。 「伯母,您太客氣了。」葉菲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們來打擾伯母已經很久了,不知會不會耽誤您的要事?」 「我原本在中學教書,現在退休了,每天悠哉遊哉的,清閒的很。今天有妳們來陪我聊天,高興還來不及呢!」林伯母怡悅地笑著,「等一下我們一起到金龍酒店吃飯聽歌。」 「不,」葉菲音客氣地推辭著,「不能讓伯母破費。」 「傻孩子,」林伯母慈祥地笑笑,「我不是向妳們炫耀,這棟房子每年就要繳好幾萬元稅金,請妳們吃頓便飯聽聽歌又能花多少錢。況且,妳又是文光的好朋友,我們只有他這個孩子,我太清楚他的個性了。他從不亂交朋友,一旦對方讓他感受到真誠實意時,他同樣地也會以誠相待。即使你們只是君子之交,但今天如果他人在台北的話,安排的場面絕對不會像我這麼寒酸。」 「謝謝您,伯母!我們能感受到您的心意……。」葉菲音做夢也沒想到,會受到如此的禮遇。因此,林伯母的一番話,的確讓她太感動了。 臨近中午,林伯母帶她們來到金龍酒店。剛進門,一位西裝革履帥氣十足的青年,快步來到她們面前,並朝林伯母點點頭,禮貌地喚了一聲:「老師。」 「葉小姐、李小姐,兩位都是文光的好朋友,遠從外島來的。」林伯母介紹著:「這位是金龍酒店蔡經理,也是這家店的小老闆。」 「歡迎、歡迎!」蔡經理微彎著腰,含笑地說:「兩位小姐多指教。」而後比著手勢,「老師您請,兩位小姐請!」
-
長壽之道──外一章
十年前學者、作家賈植芳來台北,受到文藝界熱情歡迎。我最欽佩賈老,他的「不戒菸、不戒酒、不運動」三不口號,最獲我心。他身材瘦削,長壽相。在胡風事件波浪中,受盡折磨,卻依然健壯挺拔,讓人覺得驚訝,說句迷信話,此乃天知賈老也。 台灣林木蔥籠,氣候溫暖,年輕時到東南部旅行,凌晨起來,常見花園空曠地方,有中老年男女練拳、跳舞或作晨操,內心暗自慚愧,因為我從不晨起運動。有時朋友勸我,我常以晚睡作藉口,其實我不早起運動,懶也。 我國漢朝末年醫學家華佗,提倡運動。他曾對廣陵吳普說:「人的身體應該勞動,但是不應該太過。身體活動了就容易消化,血脈流通,病不得生。門窗的樞,因為時常動,就不會朽,就是這個道理。」 華佗發明一種「五禽戲」,是值得學習的辯證的科學的體育學說。所謂五禽之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鳥。如果每日操作,通身出汗,胃口大開。據說吳普堅持操作五禽戲,活到九十多歲,依然耳聰目明,牙齒完整,這是有史料可查的事實。 華佗說運動不要過度,是辯證的說法,不可疏忽。我有個朋友,年屆六旬,他堅持晨跑。每當破曉時分,他常沿著淡水河跑步五華里,十年如一日。那年返鄉探親,回到氣溫甚低的哈爾濱,他依舊按照台北習慣,晨跑。不料跑到半途,不幸倒地不起,送到醫院,心臟已停止了跳動。這件往事,讓我思之心痛。 少年兒童做早操,青年人打拳、球賽運動,都是鍛鍊強壯的體魄,為社會人群作出貢獻。至於中老年人的晨跑、游泳甚至練太極拳,這種運動,說穿了則是為了長壽,在人間多拖延幾年,最理想的是成為人瑞、百歲老人。像宋美齡、張群、陳立夫、蘇雪林、楊森、冰心、巴金……以及廣西壯族自治區的那座山村的老人一樣,一百出頭年紀,還能攀山路、劈木柴、搬石塊……賈植芳的「不運動」口號,應該是不希望活得太久,反對長壽哲學,這大抵是受了胡風事件冤獄的影響。我的這種推測,也許正確,也許胡扯,還是留給有學問的人去評說吧! 秦始皇是個長壽迷。適巧山東瑯玡的方士徐福,拍馬屁,上書說海上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座神山,有長生不老藥。秦始皇龍心大悅,批示速辦。徐福在山東、江蘇沿海以廉價騙來數千窮家孩子,搭乘木船入海,風強浪大,結果一去不返。四千年後,發起「批孔揚秦」運動,響徹神州大地。秦始皇陛下,你可曾聽到八億人民對你的讚美與呼喚?人在世間,即使活到一百二十歲,也得伸腿、閉眼,向閻王爺報到。秦始皇也沒例外。我只羨慕廣西長壽村的百歲農民,活得有滋有味,還能吸菸勞動,真是幸福。我常見有的老人躺在醫院安寧病房,戴著氧氣罩,睜著不動的眼珠,既不知道股市行情,也不知天氣陰晴,靠著機器拖延生命。建議「安樂死」政策通過,讓垂死的老人早日獲得解脫吧! 眼盲與心盲 抗戰初期,隨同母親返鄉避難。村中有位教過私塾的柳大叔,常跟小孩子講解國家大事。我多半聽得朦朦朧朧,似懂非懂。一日,他拿出一張地圖說:日本國像一隻蠶,中國像一片桑葉,只要蠶一探過頭來便吃到山東,咱這些人,不管男女老幼,早晚被人家吃掉,這是命中注定的。看著那張破舊地圖,聽了柳大叔的話,心裡怦怦直跳。回家將此事告訴母親,她竟然不駭怕,卻冷笑說:「別聽他胡謅八扯,他是睜眼瞎!」 「睜眼瞎」,魯西方言,文盲也。雖然眼睛看清了眼前景物,卻弄不明白是非真偽,等於瞎子一樣。後來上了學,學會一句文藝詞:「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把它看作放諸四海的普遍真理,謬矣。 北宋有個天文數學家衛樸,淮南人,平民出身。他是一個盲人。曾在宋神宗五年被推荐入司天監主持修訂《奉元曆》,於神宗八年成曆而頒行,施行達十八年。 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記述:衛樸不用算具就能推算出古往今來發生日月交食的時間。一本書由別人讀一遍,衛樸即可成誦。他曾請人抄寫曆書,後來讓抄寫者唸一遍,若有一點兒運算錯誤,他會立刻指出糾正。這樣看起來:「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並不正確,盲者雖然關著「窗戶」,他卻能洞察人心事理,比開「窗戶」的還看清外界的事物。 上世紀四○年代,清華大學史學教授陳寅恪,雙目已經失明,他為學生講授《魏晉南北朝史》,坐著口述,旁有助教站著為他寫黑板。板書皆是陳氏提到的古書上的材料。據說陳寅恪口才極好,議論風發,對古籍背誦如流,連多少卷也從未記錯。當時有學生聽講筆記,偶有遺漏,跑到圖書館找出原書查證,竟發覺陳氏的演講,毫無差錯。這證明陳寅恪雖是盲者,但他過去下的工夫深厚,比起那些空有虛名的學者、大師偉大得多。 所謂盲人,狹義的盲係指視力喪失到全無光感。眼前是一片黑暗世界。廣義的盲,指視力減低到0.02以下,即在眼前一米不能數清手指者。盲多由角膜病、眼外傷、青光眼、白內障、砂眼、葡萄膜炎等引起,可以積極防治。 盲者,有些是成功的偉人。浮士德失明以後說出第一句話,則是「眼朦朧,心地更光明」。我們不能譏笑目不識丁的叫「文盲」,也許他們的知識、見解,比咱們高明。盲者,一般指的是眼睛失明的瞎子,但它又比喻不明事理的人,也就是韓愈所說的「當今盲於心者皆是」。走到街頭,到處可見。 大抵盲者智慧特高,做事專心,而且具有哲學家的涵養。俄羅斯詩人愛羅先珂,四歲時患麻疹雙目失明,一九二一年曾到北京講學,他的詩我能背誦的一首,則是: 是土撥鼠的命運, 當太陽照在牠的身上, 牠的眼睛便瞎了; 春天到了, 牠卻癱死在地上。
-
不時浮現的美麗詩情
一、詠讚生命 生命似煙花般璀璨浪漫,它的美好總在消逝中飄零,歸屬於風的領域,那紅光、黃光、紫光、綠光、還有藍光的七彩,剎那間拔地騰飛、繼而向四面八方綻放、墜落前的一絲絲懸掛,由極光似的漸漸變暗、漸漸黯淡的過程恰意味著一份不捨、一份無奈! 一直夢想當個詩人,用筆尖刻錄人間百態,將那份青澀與滄桑的美麗,化為雋永、蘊涵感動;因為習慣於文字裏的真實感,它不會背叛、不與爭辯,讓自己安然地躲在方塊字中品味寂寥,亦如我藉由信仰戰勝孤獨一樣,冀盼改變人生,而非怯懦地避匿逃離窘境和現實。 詩人總想編織那份永保鮮嫩的溫暖和魅力,捕捉那番駐留心靈深處的記憶,且不再浮現遺憾、浮現蒼茫啊!所謂經歷一次感情洗煉,就無法忘卻那一次甜蜜的痛苦,縱使千瘡百孔,也毫不忌憚、毫無怨尤,猶如每次花開短暫的飄香,換得一世等待!在一個瑰麗的季節裏,懷抱著一綹妤挺心情,伴隨思緒舞動生命中的奪目,讓每一天都是歡喜的美麗、歡欣的心情,又何必憂愁與悲情呢! 窄隘地!短絀地!容不得在時光隧道裏轉身,因為生命如白駒過隙、似浮雲朝露,自古以來又有誰追得回遺失的青翠年華、與春花秋月?難道說要仿傚后羿、秦始皇抑或漢武帝殘破的歷史教訓?煉製那天方夜譚般的仙藥或尋找遙不可及的長生秘方、還是封禪登仙嗎?對於你曾經擁有過的洋溢笑容,蓓蕾般的容顏,奉勸還是好自珍藏吧!別讓靜默地浮印著昔日輝煌與紅塵剪影,徒留下斑剝的跡痕。 別辜負了輕薄於蟬翼、卑微如蜉蝣的生命,別辜負了渡過的每場風霜雨雪!更別擔憂把那美好的回憶置棄在漆黑的夜裏,人生有太多的悲歡離合、太多的磨難荊棘,你我仍無需太傷感、無需太愁鬱,黑夜過了就是黎明、風雨掠後再現彩虹! ﹝新詩﹞人生如戲之一 白雲從未向藍天許下承諾, 卻能朝夕依偎, 星辰從未對夜空立下誓言, 卻願為它閃爍。 為著, 白雲藍天、星辰夜空, 一幅幅婆娑麗景, 跨越穹蒼的浮生夢。 投身塵世, 它是淨土, 亦是濁流啊? 你我都在起看寥落晨星, 生命中的每一場風霜雨雪, 盡在,磨練筋骨和意志中度過。 年少歲月, 難逢的霽月, 初升; 易散的彩雲, 聚集。 所謂春光, 也許, 溫熙燦爛; 所謂柔情, 也許, 難解纏綿; 所謂別離, 也許, 情繫一線; 所謂悲喜, 也許, 瓜熟蒂落。 人生崎嶇途程, 還是, 霽月難逢, 還是, 彩雲易散。 你的真誠勤懇, 那有容你棲身的朝代? 縱使, 用了許多歲月學會包容, 用了許多歲月學會珍愛。 光陰依然零落! 心事依然參差! 利他則忘私, 圖己則沉淪, 亙古不變的箴言, 隱藏在你我心底深處! 只因, 脫韁野馬般, 功名利祿; 無法束縛於, 儒釋道耶回聖賢的道理; 執欲縱流, 世故巧佞隨身。 奈何, 歸納於歷史的豪邁, 終究有幾人? 依然, 記不起教訓! 人饑、人寒, 人病、人痛, 人悲、人哀, 留駐你心上, 僅一絲, 殘破片抹的感動, 那刻痕, 將了無悔恨, 陪伴眾生直到永遠! 二、走在尋求的路上 生長在硝煙瀰漫的戰地,自幼雖未懷抱鴻鵠之志,卻也未曾頹頭喪氣,祇深怕那耳鬢廝磨、兒女情長和繞指纖嫋的燕語鶯啼,披覆在年青人的身上多可惜!離鄉背井,豈有「雀宿密林穩、關塞橫雁離」的心態?豈是為著名利汲營而別嗎?此時驀然醒悟,才知曉一直以來自己在覓尋一種感覺,等待一種幾世修來「邂逅的緣」,人生千百次擦肩而過或許只換來一次機遇、一次浪漫的美麗!縱使浮現著青藤糾纏般慘綠綠的色澤,竟多是都會裏匆促擁擠不堪的身影,也許就是人生途上的點點綴綴,雖然短暫卻豐盛多彩,記載著季節更替、刻劃幻象的夢魘。 「鴛鴦不若鷗與鷺,緣份猶效三島鶴」,一樣的禽飛,不同的翱翔高度,得到的驚豔豈能定格在同樣的永恆?群群聚聚、區區零零,思緒之飛絮,越飛越煽亂、越痛越繁衍、越淒美?你我曾濫用的溫柔,用來掩飾傷口、用來染整早生的華髮,無奈歲月無情,洩露了憂愁和祕密,依然「煙雨樓閣煙雨飄」在每個人的生命裏,重逢最亮麗的一處風景,是那「父愛如山,母愛如水」的仰望,恍惚的眼眸裏瞥見沒有距離的偶然,跳動的前緣後續總是生命中,在時間曠野裏無涯地攀爬,滑過愛的開端想找到自己,澀於辭藻隔閡,匱乏地在蔚藍天空中淡化,沒有欺矇的語句,隱現著一份手足情深、席席良朋益友的長話、黌窗友誼、和同事間同甘共苦是幾世修得的同船渡啊!那友情、親情、愛情糾結,有人卻貪心想多一份「偶遇」。 三、糊塗漂泊生涯 「天涯海角羈留多少名利人?總以為塵事絆身、風波礙阻,實是錯迷酒色忘卻故鄉生處,當睹思景物泛起客宿傷情,感慨他鄉漂泊無根基!」昨夜整理從廣州番禺取回的行李中掉出一本記事簿,這是平日記錄計劃和心情的小冊子,翻閱其中一頁赫然發現上述小語,那是寫於2005年暮春,對於同樣來自寶島的同袍,離鄉背井為著生活奔波異地,觸目所見少有潔身自好者,大多是陷於紙醉金迷、夜夜歌舞昇平,充塞笙歌的日子是那麼頹墮委靡啊!記得初入大陸工作任職一美商公司,那是2000年冬天發生的事,因公出差至青島工廠,那一夜聚餐中有集團裏四五位高層巨頭,聚後一群人移陣至酒店,緊接下來演出的戲碼慘不忍睹,我是個基督徒有些事是做不來也不可做,我只有請這些同事們盡興開心,兀自避陪角落,此時心中泛起一個念頭,「可獨違一人,不可悖逆於眾,以後的日子將會不好過」,果不其然之後頗受掣肘,當下心中有一種思想支持住成就道德壁壘:「寧可得罪於人,而不得罪上帝」,今日的我依然逍遙、俯仰無愧,也很感激國中時期英文課查復寧老師課前的諄諄教誨,今日我才有機緣在異地傳遞規矩的種子。 上月中旬至東莞拜訪久違的文章兄,他痛陳大陸整體的產業環境不佳,職工道德心薄弱,周匝同樣來自寶島的鄉親,觸目所及亦然各懷鬼胎,盡做些損人利己之事,他已忍無可忍而不屑為伍,已將東莞市區內的別墅賣了,結束公司和工廠營運,打算返台過著含飴弄孫的日子。文章兄早在三十年前就在把玩真空管音響,他那一群朋友幾十年的努力都已成為國際音響的代工大廠,由於文章兄打從小學畢業後就當起印刷學徒,一度是報社印刷主管,也擁有自己的印刷廠,他又愛好文藝對文字嫻熟,自然音響產品的包裝和文宣成為朋友的最佳顧問,和自己謀生技藝。 如今我更孤寂,在異鄉少了一位促膝談心的諍友,那晚七八位餐聚朋友青一色都是印刷業者,每位身旁都有位所謂的二奶妹妹相陪,不禁回想起民國六十四、五年間剛接觸印刷產業,那時候還看得到受過日據時期訓練出來的印刷師傅,年紀都已五十歲開外,他們的工資非常高,所以街坊間流傳一句歌謠:「嫁乎印刷尪,無米煮飯,算錢也香」,這些老師傅養成一種壞習慣,下了班就到酒家裏花天酒地一番,要不然就是賭上一把,相較一些上海來的印刷師傅就規矩務實多了,現今五、六十歲的印刷從業者是否傳承了前者之惡習呢! ﹝新詩﹞讀風塵女人心 黎明時分, 月影斜淡而去, 仍然, 孤光殘照不捨離別。 寂靜無聲的街道, 醉客步履蹣跚, 是舊相知, 或新恩客, 寸步不離在旁強顏歡笑, 目送秋波, 只為明日再來。 東方漸白, 櫛比的街燈, 剎時齊滅; 微見, 一夜酒難醒, 常常是這樣的日子, 落磊地、 迷惘地、 荒謬地過著。 落磊的心緒, 如船隻擱淺, 卻潮水已不再湧來; 迷惘的情感, 如斷線紙鳶, 卻颺風已不再吹拂; 荒謬的盼望, 如人終曲散, 卻劇場已傾頹閉關……… 曾經這樣, 孤單絕望的夢魘中甦醒, 一次又一次地, 恐慌、驚悸。 常有人問起, 為何墜入混雜紅塵? 跌宕的命運、悽慘的身世, 總沒人信過! 於是, 不藉任何理由, 渾噩地答應, 為了生活。 不矯情我怎能續生, 不立異我怎能討活, 隨世浮沉啊?! 人用銀子替惆悵, 我抵青春換三餐, 有何不可? 在台北、 在姑蘇、 在羊城, 有我姊妹們, 環肥燕瘦、年少珠黃, 都妝扮得, 艷姿綽約、風儀顧展。 一個女人, 想追尋彼此相愛的 兩廂牽掛一生; 錯過生命裏的機緣, 還得演繹萬般不該的; 遺憾與無奈, 還要演繹緣命和糊塗! 另一個女人, 一生千百次攬鏡自照, 遠不如一次離異, 更容易看清自己, 一個想被寵愛的女人, 憎惡不貞、 也怨恨寂寥! 世故與虛張, 像雲上的日子, 努力掙脫零落歲月, 只為, 完善那撕碎了, 的愛。 花絮飄飛, 思緒長揚, 一場秋風一場寒, 落葉是否還沾滿妳的眼淚, 潮濕了整個秋天。 四、迤邐人生長巷只有邂逅 紛繁的世界裏,人們企圖在平淡生活中擁有短暫的突然,瞬間邂逅,演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僅有的一丁點交集,那到底是宿命的巧合、還是命運的擺弄,讓彼此無緣結連理共步紅地毯?並非只有俊男美女才屬的專利,邂逅不是豔遇,而是與陌生和熟稔間心有靈犀的相通,這樣簡約樸實交會且妙不可言喻!因為邂逅的美麗,總在回盼中迷離,所生的思念在不經意裏凋零,卻讓彼此相隔守候著,直到呼吸盡頭仍嗅得出持續焦切地等待! 人心就因不斷產生欲望,而萌生向上揚昇的動力,常運轉而無所停息,人永遠步上尋求自我發展和希望的路程上,只要你有一顆純潔心靈,去體驗生活、感受人生,你會發現瑰麗無處不在。我的邂逅是在尋找新升初陽裏的溫熙,在一片廢墟中掘出掩藏的珍珠,行過千山萬水、紅塵萬丈裏,所見所聞不是死水暗礁、不是世間的荒蕪,那是道理裏短暫的領悟,那是瞥見封箱典藏的感動、那是事事物採集後的清風明月,那或許是一句箴言、一首歌、一幅畫、一段史實、一則新聞或訊息、一件新技藝和新科技…………,並不會讓它狹隘得細雨朦朧般的淅淅瀝瀝,成為夢裏的殘痕。(上)
-
不時浮現的美麗詩情
你我的邂逅應闊如山水格局,像徐霞客跋涉大江南北探幽尋秘,不畏艱險露宿荒野,而鍾情於旅遊仍是為著地經圖志的編寫,「大丈夫當朝碧海而暮蒼梧」是少年即立的大志。 一位歷史奇葩醫學妙手李時珍,讀萬卷書尚覺疏稀,一生跋山涉水深入曠野,只為採訪四方遍訪醫家宿儒,三、四十寒暑嘔心瀝血,只為搜羅民間驗方和草本藥物,成就人類知識遺產的寶貴,完成國際藥學大典《本草綱目》。一千一百年前踢踏步履響聲,驚動了時空深處的人心,挪移了缺失的姿態以另一種角度呈現,司馬遷足跡遍及中國土地,不為觀覽山水尋幽探勝,是鑄造史實厚度而尋根究柢,寫作筆尖所到之處義憤填膺地延伸正直,採集風俗、察考傳說是為增加品學兼優的智德,而建築偉岸的時間軌跡裏,你我讀到的《史記》,是如此清晰亮潔。十四載顛沛流離的歲月,豈是為著仕途發達,孔子周遊列國為了施展理念、落實主張而艱苦奔波,與弟子失散於鄭國郭東門似喪家犬般丟人,亦常為人所嫉而招殺身之禍,如過宋之危:險遭桓魋毒手,受困陳蔡:陳蔡大夫恐懼孔子為楚國所用,而設計圍困孔子師徒一群人,七日絕糧、弟子多人病倒不起,悲慘啊!悲慘!如此險厄遭遇並未掩埋文化的火種,反而因他寬闊胸襟和堅定意志,立下悠揚綿長的德行典範,影響千秋萬世。 人永遠走在尋求的路上,人們冀盼、留戀的是美麗遐想,如唐詩人崔護在「題都城南莊」詩中的營造伊人倩影,一種未曾面識的際遇,「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城南的那一場桃花下的邂逅,才子佳人的純真之情好讓人伴夢入睡,思緒隨之流連忘返,好夢卻難成。一開始就知道有醒的時候,留人掙扎的不如馮夢龍《醒世恆言》裏的故事明白,那位朝思暮想的癡情漢,賣油郎秦重暗慕花魁女,節衣縮食籌足碎花銀,僅與花魁女共聚良宵一夜,終於打動了伊人芳心。鄭愁予的經典詩作《錯誤》:「…….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我噠噠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詩人的多愁善感能讀出怨婦哀訴,短暫的傾聽撩起波光蕩漾的情思,習慣於掩身窗內的人們,那聽得到淒然倉惶的人語笑聲? 有情人終成眷屬,書生張君瑞借宿山西普救寺與崔相國的女兒崔鶯鶯偶遇,西廂記中這樣的邂逅不是「始亂終棄」;白蛇傳裏許仙和白素貞在細雨霏霏的清明時節,西湖斷橋上的借傘巧遇,曲折愛情不只留在宮廷說書人的話本裏,亦為民間代代流傳戲曲中演繹的故事。 不知曾有多少留戀和邂逅依然殘存?昨日綻開的微笑早已翻作院落裏的腐土,我記憶中篋藏,仍心怡於先聖哲人們的胸懷,孔子、司馬遷、李時珍、徐霞客那些沒有遐想的故事,再一次被記起! 五、七篇短文做結語 愛子心切,每位父母共有的情緒與關懷,在此就將寫給就讀國中小犬的作文範例做為結語,其中有我內心深處的語彙,不希望有絲毫掙扎而呈展出有序排列,請讀它吧! ◆題目一:感動 感動是一種心靈的洗禮,是一種生命的謙卑,一種來自真理源頭的力量,一種與生俱來的偉大力量,它無所不摧,但從來不曾摧毀什麼!就像上帝不曾試探人,也不受人試探一樣,是至高無上的純潔與包容! 感動出現,當我們內心跟美麗對話時,向來欽慕晨曦暮霞、月朗風清,向來仰敬親恩似海、行義如山,向來歌頌青春燦爛、兒女情長,一層層無可替代的莊嚴和無瑕。 感動出現,當我們內心跟熱情對話時,樸實直白的思維像一縷陽光普照萬物,廣博慈悲的胸襟如一淙泉水隱若滋潤萬方,一疊疊如假包換的歡顏和率真。 感動,它觸及了渴望,它激化了思念,它塵揚了天良,它讓我仰望浩瀚星空而淚流滿面。 ◆題目二:高尚品德簡潔扼要 一幅好畫不一定要把顏色和圖形塞滿整個版面,適度留白會讓空間經營更具意趣;一齣好戲巧妙運用默劇表現,會有意想不到的戲劇張力,帶來震撼。 簡潔扼要的語文表達,一直以來被東西方文化推崇是一種高尚品德──「儉」的表現。 好文不在長,一句佳言便名留千古,少年得志的唐代文人王勃,其所撰「登滕王閣序」,洋洋灑灑七百六十五字,絢麗多采,僅一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成為絕唱,常留後人讚嘆! 諸葛亮處事謹慎練達,其文章亦復如此,譬如出師表、誡子文均簡捷清楚,與宋代文天祥正氣歌一樣,可以驚天地泣鬼神呢! 歷史上稱得上有成就的人物,大都「沉默寡言」,這就是一種「儉德」的表現。扼要簡單,只要一兩句話就能說明白、解決問題,何需長篇大論呢? ◆題目三:看事物的角度 從不同的角度觀察事物,都會得到迥異的答案和看法,這就是觀點和成見偏執的來源,倘若在團體中觀點愈多,愈顯得駁雜紛亂,意見分歧給人有一種不團結的印象,甚至讓人懷疑起,什麼才是該依循的道理呢! 人際間能和睦相處要靠相互尊重和體諒,但往往事與願違,為了己利彼此競鬥爭論,甚至為著雞毛蒜皮芝麻小事反臉無情呢!我們從社會中層出不窮的事件如兄弟鬩牆、夫妻離異、至友反目,不難發覺出寡情與功利充塞你我的價值觀中,毋寧說是我們缺乏尊重和體諒的涵養。 每個人應當小心陷入夜郎自大、以蠡測海、以管窺天的井蛙之見,狹隘淺薄見識只會阻礙前行之路,故當培養恢宏氣度、高瞻遠矚的視野、多角度思考模式才對。 ◆題目四:正直和正派 儒家價值觀中標榜人格正直和正派,引領中華民族生存思維二千五百餘年,雖然多次遭受異族統治均能化險為夷,主要是優質文化內涵令四夷拳拳服膺。那怕在窮鄉僻壤、市井小民都能將小道理大哲問朗朗上口,譬如「不因小善而不為,不因小惡而為之」,「小時偷摘葫,長大偷牽牛」,可見儒家善知識影響眾生至深。 孔子說:「釣而不綱,弋不射宿」,這句話不僅顯露他內心的仁慈,更隱含一股凜然正氣,不做趕盡殺絕、和陰謀巧佞的事,雖然法家講帝王霸術、縱橫家謀略勢勝學、兵法家講詭詐之術,但在人才人格養成上卻是差異不大,「五德:仁智義禮信」成為共同追尋的目標,因為那是人性的綱常啊! 二次世戰中希特勒和其特務集團,對歐洲人民無情殺戮令人髮指,反觀中國明代歷史也是一連串特務集團鬥爭史,他們謀害忠良、箝制人民,弄得國運頹廢、民生凋敝,始作俑者是心胸狹窄善嫉的朱元璋,設立錦衣衛監視朝臣,篡位的明成祖又設東廠,明憲宗又設西廠,明武宗時宦官劉瑾專權,又設內行廠排除異己,真是悲慘啊!最終他們都遭到唾棄而滅亡,這些故事提醒我們,無論治家、治企業、治國都秉持正直和正派行事呢! ◆題目五:兩則關愛故事的啟發 春秋戰國時代有兩位偉人,都非常照顧關愛自己的後輩,第一則:冉伯牛患了傳染病快要死了,孔子隔看窗牖握住學生的手,落下傷心的淚水,至聖先師如此做,是出於一片仁慈與不捨。第二則:統兵千萬的軍事家吳起,親自為受箭傷的士兵吸吮瘡口,他如此做,是要讓他的部屬感動,才會將士用命,以命報效呢! 以上二則故事,一是出自真心,一是出於權謀,古人云:「無權謀,無以取天下;無真心,無以治家邦。」台灣目前的政局,就像故事所言情形,其中一黨有真心,而不會權謀;另一黨有權謀,而無真心,造成社會秩序紊亂,民生每下愈況! 全民應深自覺悟,自己做主人,遑論政客們的權謀與真心,他們是否遺臭千古?還是留芳百世?就留給歷史學家去評斷吧! 西方哲人蘇格拉底,早在二千年前就這樣告誡我們:「誰不能主宰自己?誰就永遠是一個奴隸;想左右天下的人,須先左右自己。」 ◆題目六:需要傾聽 聆聽一曲曠世樂章、賞析一席卓越講譚,都會讓我們內心充滿無名的悸動,令思維泛起波波漣漪;而傾聽恰如雷霆一般,震憾著我們「身、心、靈」。 我們學習,以一種極卑微和虔誠的態度,攫取來自宇宙、來自自然、來自古聖先賢、來自周匝人景事物、來自我身外,不同於我的一切,那些比聆聽、賞析更深層的傾聽! 只要你曾傾聽過,也曾付出過,再多的流言蜚語、突如其來的失常,就無所畏懼,了無遺憾了;像遠方遊子懷抱慈母的叮嚀、殷勤學子謹守師長的訓誨、勇悍士卒嚴遵兵陣軍紀一樣,沒有轉圜、沒有妥協、也沒有掛礙,只有勇往直前! 人生旅途中,除了相信自己外,更要聽取別人的諍諫,才能舖陳浩瀚的品味,造就亮潔的情操;當三五知己共剪西窗燭,長夜高談闊論,為著經世濟民、為蒼生懷憂,互相砌磋砥礪,此豈非人生快事! 用你卑躬、用你純潔、用你真摯,傾聽來自弦外的天籟,來自人心深處的慈悲召喚,一種綿延不盡的關照和對話。 有用心的傾聽,它將融化餘留青史上的疑惑,釋放萬民的苦楚,摒棄人際間的阻隔、智慧裏的藩籬、人性面具下的偽裝;用心傾聽,你將認清自己,擁抱世界。 ◆題目七:雪花紛飛的景緻 高中畢業前有關故鄉金門的冬天,腦海中下過幾次冰雹、結過幾次霜?早已不復記憶,但去年人在蘇州渡過的冬季,一場場雪令我感懷。 雪花飄零如長揚般的落寞,蟄伏了三季的淒切,兀自抖落著愁緒,飄落在你我的髮際間、雙肩頭、鞋面上,層層疊疊地無規律的積累,在樹梢頭、百欉間、在瓦檐上、門檻前庭院裏、街衢道上,白皚皚、厚甸甸,那般純潔素性、那般樸實無華。在北國多少人喜歡初冬的第一場雪,捧起積雪往臉龐抹去,那是豆蔻年華少女的憧憬行為,想讓自己在愛情漩渦中保持清醒;慘綠少年們突兀地抓起一把雪往同儕身上丟擲,那是盼望成長的訊息,一種競逐的衝動;三五成群的孩童們聚集一起,喧嘩嘈雜地自顧自玩著堆「雪人」的遊戲,這是空曠廣場上每年必演的戲碼。 一夕凜冽的寒風、猖狂的暴雪,使整個交通受阻,電力和通訊中斷,極不願意見此情景,生活在亞熱帶的我們是無法欣賞到一塵不染的景緻,還有冰寒澈骨的體驗;我倒喜歡寶島冬季的合歡山,遠眺雄峙山巒像披了白色鎧甲的戰士,或許你會趁機「踏雪」去,雪花紛飛的山中真有「梅花」讓你尋得呢!寶島四季都有珍寶讓人可尋覓。(下)
-
吳哥窟之旅
三弟久住溫哥華,日前趁嫁女兒陪小倆口回台灣拍婚紗照之便,想在台北多住幾天,伉儷倆就住四弟家。三弟邀四弟趁此期間出國一遊,兄弟妯娌同行,選擇了吳哥窟,問我要不要去。兄弟難得聚首,我自是一口答應。 吳哥窟頗富盛名,是旅行社強打的熱門景點。我只知是世界七大古蹟之一,在柬埔寨,位於中南半島,原名高棉,其他概無所悉。去到當地,聽了導遊的解說,加上實地所見,才汗顏自己對吳哥窟的寡聞。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走過方知見聞少! 柬埔寨的機場很小,下飛機連空橋都沒有,其落後可見。主要原因是連年內戰,加上政府貪污腐化、行政效率差,造成高失業率,民生疾苦。至近幾年來總算政局漸趨穩定,讓人民百姓鬆了口氣,但還不到慶祝的時機。 吳哥窟的發現,證明了柬埔寨也曾有過輝煌的歷史。它被層層疊疊的巨木圍繞,古廟神寺長期掩沒於叢林中,在歷史上消失了四百年,直到十九世紀才被法國探險家所發現。吳哥王朝曾盛極一時,全城雖皆已成斷壁殘垣,仍可見出當年建築之雄偉。其中袒胸仕女雕刻之精美,有「雕刻出來的王城」之美譽,從修復的遺蹟就看得出來;也可見證古代風氣之開放,非今日所能想像。據說吳哥遺址毀滅之謎,至今尚未有定論;從破壞的痕跡看來,不難了解與戰亂攻伐脫離不了關係。 柬埔寨無四季,只有乾濕季之分,據聞夏天中午氣溫恆達攝氏40度以上,酷熱可知。我們去的時候是冬天,氣溫與台灣夏天無別;要買衣服回來當紀念品,才發現全是夏衣,沒有冬服可買。 拜科技之賜發明了數位相機,吳哥窟之旅照回來數百張相片,四弟挑選製成一張CD送給我。我利用電腦瀏覽,兄弟盤桓於殘破古蹟之影像又復歷歷在目,腦中卻出現當年吳哥王朝歌舞昇平的繁華景象。思及遊歷所見,今日柬埔寨人民生活困苦,大非昔比。孰令致之?不禁慨然! 這次的旅遊,讓我們兄弟妯娌悠閒的相處五天,日日同餐共遊,歡笑之聲不斷,增進了疏離已久的親情,實為難得的一大收穫。親人之間,實在應該常有這樣的聚會。 一輩子一心只為工作,難有機會出國旅遊散心。我深深感觸,如今退休實宜及時到處遊歷,一以增廣見聞,一以補償一生之辛勞。否則年事漸老,再不多出外走走,只怕再過幾年,要想出國遊覽也力不從心了。
-
●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傻孩子,」林伯母已看出一些端倪,慈祥地開導她說:「妳是文光的好朋友,難得來一次台北,就把它當成自己的家,不要那麼拘束。」而後轉頭對一旁的女傭說:「阿蘭,天氣熱,喝冰紅茶好了,順便把冰箱裡的水果端出來。」 「是,太太。」女傭必恭必敬地說。 「伯母,」葉菲音站起,把帶來的特產雙手遞給她說:「這些是我們島上的土產,不成敬意,請伯母笑納。」 「幹嘛那麼客氣,」林伯母接過後,順手放在茶几上,愛憐地說:「那麼遠的路途,既要坐船又要坐車,還提這麼一大包東西,真是辛苦妳啦!」 「不會啦,」葉菲音怡悅地笑笑,「只是一點心意而已。」 「聽文光說,他當兵時經常到妳們家開的小舖找妳聊天,妳還經常在報刊雜誌上發表文章。」林伯母說。 「伯母,坦白說,我之於會對文學產生興趣,純然是受到文光哥的鼓勵和提攜。而且他還送我很多書,讓我有機會接觸到名家的作品,繼而地從中獲取許多寶貴的知識。文光哥可說是我文學創作上的啟蒙老師。」葉菲音誠摯地說。 「不,他學的只是一些文學理論,若要論創作的話,絕對沒有妳高明。文光曾經帶回來妳的剪報,我發覺妳的散文不僅清新、有內涵,還富有濃厚的島嶼色彩,讓人讀後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文光雖然讀的是文學系文藝組,卻未曾在報上發表過任何文章,真是愧對他的恩師趙滋蕃和刑光祖。」林伯母說後,竟站了起來,「菲音,既然妳和文光是無所不談的文學同好,我就帶你們上樓看看他的書房。他的藏書少說也有好幾百本。」 葉菲音和李美麗同時站起,兩人尾隨在林伯母身後,從客廳的邊門進去,手扶原木扶手,步上中間鋪著紅色地毯的階梯。每一個轉角處的牆壁上,都懸掛著一幅名畫,畫框上面並有一盞精緻的壁燈映照著,讓人感受到原畫的立體感。由此可見,這棟房子絕不是一般的住戶。
-
●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葉菲音提著一包島上的特產,和李美麗一起在大門口等候。不一會,一輛擦拭得雪亮的黑色轎車緩緩地停在她們的面前,從車號和顏色看來,它就是林伯母的座車。只見一位氣質高雅、穿著體面,扣著一副金邊眼鏡的中年婦人啟開車門,而後以優雅的動作下車。葉菲音已深知來者是誰,趕緊迎上去,含笑地向她點點頭,並禮貌地說: 「伯母,您好!我是葉菲音。」 「歡迎妳到台北來。」林伯母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而後慈祥而親切地說:「文光退伍回來後,一直惦念著妳呢!」 「謝謝您,伯母!」葉菲音燦爛地笑笑,而後轉頭介紹著,「她是我的同鄉李美麗。」 「伯母好。」李美麗點頭致意。 「歡迎、歡迎!」林伯母親切地和她握握手,復又轉向葉菲音,「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了,」葉菲音不好意思地,「我們兩人結伴去打擾伯母。」 「別客氣,也不要太拘束,難得來一次,要放鬆心情四處走走看看,回去後才能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林伯母已洞察出她們緊張的心情,開導著說。 葉菲音和李美麗怡悅地笑笑。 林伯母熟練地駕著車,即使她慈祥隨和,但初次來做客的葉菲音和李美麗,卻始終無法把緊繃的心情放輕鬆。明明是軟綿綿的高級坐墊,卻無法讓她們僵硬的身軀放柔軟,在葉菲音的感受裡,的確比暈船還難受。 終於,林伯母把車停在一幢高級的住宅前,門鈴一按,隨即走出來一位穿著樸素的姑娘,開門後則依然立在門邊,並順口叫了一聲:「太太。」葉菲音心想:她,或許是林家的女傭吧! 「兩位請。」林伯母比畫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女傭關上門後,趕緊走到客廳門前,並為她們取來拖鞋。然而,未曾歷經這種場面的葉菲音和李美麗,兩人互瞄了一眼,卻有不知所措之感。 「裡面坐、裡面坐,不必脫鞋、不必脫鞋。」林伯母適時化解了她們的尷尬。 而當她們雙腳踩在客廳的高級地毯時,方知自己的無知和失禮,然則為時已晚,只好硬著頭皮,坐在那張軟綿綿的皮套沙發椅上,享受冷氣上身時的清涼。也同時欣賞到掛在牆壁上、張大千的墨寶和名畫。 「喝咖啡、還是冰紅茶?」林伯母親切地問。 「伯母,不必客氣啦……。」葉菲音不好意思地,似乎也有一點坐立難安之感。
-
金門瓊林大宗宗祠的神龕與香爐
金門瓊林蔡氏家廟為奉祀開基祖蔡十七郎公的宗祠,文建會已列為國定古蹟,是金門的文化瑰寶,很多人來金門,都會來瓊林聚落仔細欣賞和了解宗祠的文化與建築之美。 瓊林大宗宗祠的神龕與香爐,是很值得研究與了解,因為瓊林大宗宗祠的香爐其外面的材質為木製,是用卡榫連結的方式製成,精彩的是其內部用磚及瓦組合再以白灰塗抹而成,因為這樣爐內眾多的香煙不斷,就有隔熱的效果,更不怕會有「發爐」的情形發生,先輩們的智慧都融合在一器一物之中,真是讓後輩子孫敬佩與尊崇! 宗祠神龕門上的橫眉有一幅郭子儀「拜壽圖」,表示人生追求的一個方向,郭子儀五代同堂,七子八婿,子孫個個有正當職業,並且沒有犯法的記錄,所以郭子儀拜壽圖,是表示人生比較圓滿的結局。 神龕在最上緣的橫眉上,則有四個字:「奕世簪纓」,係夔龍體,是圖字合一的展現,「奕世」是指累世、歷代的意思,「簪纓」是指髮簪與帽帶,為古代官吏的帽飾,所以「奕世簪纓」,意思就是說,蔡家代代均有出仕;神龕次匾的四個字:「福祿壽全」,原來是「福祿壽財禧」,因為「財」違背蔡家清廉與節儉的精神,所以把「福祿壽」加一個「全」字來表示。 另外神龕的底座,共有七個字,外面上還有許多以鐘文的圖案圍繞著,民國78年4月金門縣政府曾委託漢光建築師事務所進行「金門縣古蹟瓊林蔡氏祠堂修護研究計畫」,該事務所十分用心,經研究之後,曾將宗祠神龕額板上的圖案標示為「鈞藻傳為永家齊」,是由夔龍體組成。 九十六年、九十七年一連兩年,瓊林社區分別與金門縣政府、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共同辦理社區解說員培訓,筆者曾忝為瓊林文史課程講座,筆者實是想藉此機會,讓瓊林社區年輕的世代,關心瓊林先輩的發展歷史,同時更可將之予以發揚光大,並人人可為解說員,將瓊林精彩的文化歷史推展出去;高興的是本村的諸多長老熱心社區的發展與關心祖先的智慧,參與者眾,在進行中,已沒有講者與學員的分際,大家邊聽邊說,共同建構出先祖的發展脈絡的圖像,好像再走一遍瓊林的開發路線,當筆者談及大宗宗祠的神龕底座鑴刻的七個字是「鈞藻傳為永家齊」時,有幾位宗親認為這樣的解讀是有誤的,因此課程結束之後,筆者再分別拜訪與請教宗親,並且仔細考證。 筆者發現神龕底座的字體應是屬於鐘鼎文,是一種將圖案與文字結合在一起的表達方式,其文字常常為了呈現美感的緣故,會有多一畫或少一畫的變化,以增加文字變化的美感,做為藝術的呈現;因此筆者研究之後,認為神龕底座應是「蘋藻時薦永家齊」,較為正確,根據植物圖鑑了解,蘋原是指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生淺水中,葉柄頂端,輪生小葉四片,略如田字形,又叫「田字草」,所以「蘋藻」是指一種水草,「時」則是指春秋二祭,「薦」是指供奉,「蘋藻時薦永家齊」意思是指春秋二祭每一家都要拜一樣的菜肴,並代代相傳,力行節儉不舖張的習性,但其祭拜,卻以官宦之家,大三獻禮的儀式祭拜,故瓊林素有「皇帝做,乞丐食」的諺語,此與神龕底座的字語正可相互印證。 筆者因為參與瓊林社區解說員的培訓活動,有機會更深入的了解先祖的智慧,特別整理之後與大家分享,並期藉由口耳以及文字的傳播,流傳下去,讓節儉的家訓能蔚為良好的社會風氣。
-
驚鴻一瞥─稀有過境鳥紅喉潛鳥的觀察
2008年02月21日早上台中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退休的生態專家顏重威老師來電,說在金城石雕公園旁的池塘有紅喉潛鳥,說近在不到10公尺的地方,很容易觀察與拍攝。我接了電話之後,便約解說課同事小陳一起前往,忽然想起台灣來金門做田野調查的劉先生,於是三個人一起前往,到了石雕公園,沒有見到顏老師,但卻在浯江溪附近遇上高雄來的鳥友,經他們指點很快找到紅喉潛鳥的蹤影,我們一看,哇!真是近得像一位合作的模特兒,我遠拍、近拍、左拍、右拍,牠則悠閒的在湖面上,時而遠眺、時而沈思,時而將水面當作一面鏡子,左顧右盼,我們則是拍得十分快樂!不過,劉先生見牠一直在水面上,懷疑是否受傷了?因為這種鳥有被發現的紀錄,幾乎都是受傷的時候,小陳帶楮鳥類圖鑑,我們一起對照,那時我想怎麼看不見紅喉的羽色?小陳對照後說:「牠看起來外形和冠鷿虒鳥很像,只是紅喉潛鳥頭微上揚,嘴角微朝上。」 那時我很想通知其他的鳥友,前來共賞鳥姿,卻因為急忙間沒有帶著電話,於是,當回到辦公室,馬上通知鳥友林先生,及金門鳥會創會會長莊老師,還有資深鳥友李先生,初林先生回電說找不到,我不相信,但接著一起前往拍照的劉先生來電說,紅喉潛鳥不見了,因為他帶朋友去拍,現地已經找不到牠的身影,我雖然有些失落,轉念一想,和劉先生分享:這樣也是好消息,因為證明牠的健康情形良好。 當天下午,李先生在離石雕公園不遠的池塘找到紅喉潛鳥,林先生也來電說拍到了,鳥會的副總幹事小李也來電說拍到紅喉潛鳥了,特別是李先生很生動的描述他拍攝的情形,他說有一隻在水試所近的池塘,因為位置靠岸邊,比較不容易找到,但找到後卻可近距離可拍到牠,大約距離3公尺左右,整隻鳥大到都把鏡頭佔滿了,他是拍了照回來電腦看才發現,牠的羽毛有些受傷,有些地方有分叉,而且有些已開始有繁殖羽出現,雖然也是黑白的羽色,但不是那種暗談色澤,而是那種有陽光亮麗的羽色,後來在莒光湖他還看到另外一隻紅喉潛鳥,在水面比較容易觀察,牠都不太怕生,但車子與人經過時,還是會有些感覺,有些羞赧。林先生說有兩隻,李先生是回來看電腦才發現真是有兩隻,從整體及羽色觀察後發現原來是兩隻紅喉潛鳥哦。 李先生再來電分享他的拍攝過程,他第二次再仔細觀察,發現牠和鴨科不同,鴨都是大腿以下都在水裡划水,但紅喉潛鳥卻是小腿以下在水裡划的,而且牠和企鵝比較像,孵蛋是蹲或坐,會用腳去翻蛋,不像鴨是用頭去翻蛋,而且其孵蛋斑的羽毛在腹部的位置,與其他的鳥類也不同,李先生認為這一次這兩隻紅喉潛鳥,應該是過境,將來會結伴再回去。 2008年02月26日,李先生溫林再次來電分享,他拍紅喉潛鳥的過程,他說:「因為冷氣團的關係,兩隻紅喉潛鳥目前分在兩地,當天天氣好,就飛在一起,似乎彼此相約什麼時候要走?來金門應該只是過境,是不是帶來一些訊息?準備要遠行,脖子之前羽色比較樸素,最近比較明顯有紅喉的羽色出現,有一隻不孵蛋腹部羽毛完整,有孵蛋的則羽毛很少,相片拍起來很大圈黑色,有在抱蛋應該是母的,胸部羽毛會少,羽毛材質不同,公鳥也有可能孵蛋,黑色羽毛也有,沒那麼快長齊,有一隻確定是母鳥,會不會輪流孵蛋,胸口斑點少的,可能是輪流較少,用連拍來了解其生態,看得仔細,有在水試所拍到換羽,比前幾天已突顯出來,前幾天脖子是樸素的羽毛,經過溫林的拍攝解說,我才明白紅喉潛鳥的紅喉是在繁殖季才會出現的繁殖羽。 2008年02月27日溫林再次來電:「說水試所池塘那隻公的紅喉潛鳥喉嚨已有紅色羽,但因逆光拍,所以拍起來是黑色羽,莒光湖那隻是母的,羽色比較淡,照片放大看得到喉羽色較淡,看不出紅羽,兩隻鳥根據溫林的觀察,牠們之間是有互動,有一隻會緊張的去聯絡,問什麼時候要回去北方?水試所那隻公的飛到莒光湖,母的則沒有飛到水試所,母的今天沒什麼活動,公的會來找,今天有拍到兩隻在一起,早上較順光,要拍鳥較好。」 2008年02月28日晚上金門鳥會在文化局對面的六喜餐廳聚會,溫林說有一隻紅喉潛鳥會飛到建功嶼,鳥友林先生則說牠很會潛水,資深鳥友明治也說牠會潛得很久,她在之前就有看過,所以沒有那麼興奮。 2008年02月29日溫林來電說:「今天湖面上沒有浪,可以拍倒影,莒光湖這隻飛到外海,昨天飛到建功嶼的是水試所池塘那一隻。」今天金門國家公園發紅喉潛鳥的新聞稿,晚上中央社倪國炎記者來電,問了一些紅喉潛鳥的訊息,後來大約21:30左右同事凡哥來電說,記者明早在石雕公園要採訪這一則新聞,我便先聯絡溫林,以便記者要拍可以知道位置。 2008年03月1日上午08:30在莒光湖,記者李文彬、李俊龍已在現場,溫林與莊西進老師也在現場,還遇到年初一遇到的台灣來的鳥友鍾先生、蔡小姐,並由他們介紹了幾位有名的鳥友如:威爾遜許、陳世中、張小姐等。當時天氣很好紅喉潛鳥一會兒左側踢、一會兒右側踢,一會兒側泳、拍翅,可以觀察到牠的蹼,很是精彩!牠彷彿知道自己是主角一般,一直表演。 2008年03月16日鳥會辦賞鳥活動,在浯江溪口觀鳥,遇到莊老師,說紅喉潛鳥已經在03月08日北返了,我們期待明年再相逢啦!
-
午夜輕輕開啟又闔上的家門
暑假,聽到媽媽和爸爸商議著家裡的大鐵門年代久遠,又鏽又舊有礙觀瞻該換成不銹鋼門了。 看著這扇門,我的思緒被拉回了那些個常在午夜才被輕輕開啟又闔上的日子─── 自我有記憶以來,爸爸常不在家,更多時候,他總在午夜時分開啟家門;有時是離去,有時是歸來。 兒時的我一直不解為什麼爸爸總在我睡覺以後才出現?或我睡醒了爸爸就不見了?人家都常用「早出晚歸」這樣的字句形容爸爸工作的辛勞,而我的爸爸不只是「早出晚歸」同時也「晚出早歸」──很晚了還是得出門,直到大清早才能歸家門;往往簡單的漱洗後又仍得回到工作崗位;直到大些我才明白那就是爸爸工作的「特質」──我的爸爸黃成榮,他是個警察。記得有一年成龍的電影「警察故事」在電視台上演,我看不懂劇情,只覺得電影裡的成龍一會兒狂奔追歹徒,一會兒持搶捉壞人,又是打又是踢的把壞蛋打得落花流水好神氣,我問小舅舅:「電影裡有警察『成龍』,我爸爸也是警察『成榮』,他們兩個誰比較厲害?」讀高中的小舅舅正看得起勁,沒料到我會問這麼「深奧」的問題,一時愣住了,最後只得回答:「電影裡的『成龍』拿的是假槍,妳們家的『成榮』拿的是真槍,所以妳爸爸比較厲害。」 那年,我六歲。我心中堅信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英勇的巨人,無論在何時何地,他都會守護著我的。 爸爸因工作的緣故不常在家,即使在家也是「晨昏顛倒」和孩子們的步調不同,因此他非常珍惜能和孩子們相處的時刻:「小時候妳很難帶,膽小怕黑淺眠又愛哭,有時好不容易把妳哄睡了,他三更半夜才回來,回來時卻又捨不得睡,在你床前看妳、親妳、逗妳、把妳搖醒起來玩,我一方面心疼他睡眠不足沒精神上班,一方面擔心妳沒睡飽鬧脾氣難擺平,卻也理解他想和孩子多相處的用心,唉!真是苦了他啊!」媽媽每每說起這事,眼底總要迷上層薄霧。其實,媽媽何嘗不辛苦呢! 後來弟妹相繼出生了,爸爸仍是「早出晚歸」或者「晚出早歸」,只是當我睡著時,他顧慮著我要上學不再搖醒我;深深的黑夜裡,淺眠的我總能聽見他熄了摩托車的引擎,輕輕開啟又闔上家裡的大鐵門,躡足上樓,慢慢旋轉門把推開房門,走向我和弟妹們的床前,有時俯身靜默看我們、幫我們蓋被;有時和媽媽甪極小聲的音量談論著我們幾個蘿蔔頭白日裡的舉動言行,不外乎是誰做了好樣兒或糗事,誰又幹了壞事闖了禍該修理──小夜燈把爸爸映在牆上的身影拉得長而巨大,我安心的在那巨大身影的守護裡很快地又入眠了。 上了國中,女孩兒家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既彆扭又古怪。先是要求要有自己的房間又高談起「隱私權」,再來就是舉起「你們誰也不懂我的心,我誰都不想理」的叛逆旌旗;我,鎖上了房門。 深深的黑夜裡,淺眠的我依舊聽見爸爸熄了摩托車的引擎,輕輕開啟又闔上家裡的大鐵門,躡足到我房門外,佇足、嘆氣、離去──小夜燈下,我看到牆上映著自己期待爸爸走進來而翻身坐起的身影,聽到自己倔強地對門外往弟妹房間移去的腳步聲說:「討厭!我才不希罕!」卻總懷有莫名失落地輾轉反側難入眠。 後來爸爸由「外勤」請調為「內勤」,雖然薪水少了許多,但較能有固定上下班的工作時段,一來能有較多的時間和孩子相處,二來長久以來晨昏顛倒不定的工作時間,對身體來說是傷害很大的。家裡那扇大鐵門也就較少在午夜被開啟了。高三那年,功課的沈重和對自我期許的壓力,讓我幾乎夜夜挑燈夜讀。當我在燈下苦讀,爸爸房裡的燈也總是亮著的;我知道是爸爸在黑夜裡,陪伴、守護著我;我安心的讀書,不必害怕夜深人靜門外有異聲響動,難到會是電影裡演的那些鬼怪?不用猜測深寂窗外有什麼暗影閃過,莫非是報紙新聞裡的那種變態? 偶爾爸仍得值夜勤,深夜,當家裡的那扇大鐵門輕輕被開啟又闔上,聽到爸爸緩步輕移地走向我房門口,通常我會開門迎向他,在他愛憐輕責:「妳怎麼還沒睡呢?」之前搶著說:「爸,我要睡了,明天要早些叫我起床哦!」我的守護神回來了,我,可以安心的睡了。 離家赴台唸大學,膽小怕黑的我沒有了爸爸的守護不得不「自立自強」練得「一身是膽」。宿舍裡的室友來自各地生活習性大不同,就算時間再晚仍有人肆無忌憚乒乒乓乓地活動,淺眠的我常被開門關門聲擾得不能成眠;愈發懷念起家裡那扇被輕輕開啟又輕輕闔上的大鐵門;它代表著開門關門的那人對屋裡的人深深的愛和尊重──輕輕被開啟的是爸爸那顆:「我回來了,我想和我所愛的人在一起」的心;輕輕被闔上的是爸爸那份:「有我在,你們都無需擔心外面任何風雨」的雋永承諾。而那些個無數的「輕輕」,正是爸爸用他愛家愛孩子的心在低語:「噓!可別驚擾到寶貝們的美夢呵!」。 而今,連弟弟也長大繼我之後離家赴台求學了,這扇鐵門也將功成身退;爸爸也於前年又調回外勤單位,「早出晚歸」或者「晚出早歸」的工作模式又開啟,我知道即使換了不銹鋼門,但午夜時分當爸爸歸來時,它將仍是被輕輕開啟又輕輕闔上,每個輕啟和闔上:都蘊藏著爸爸對這個家堅定的守護和濃濃的愛啊! (謹以此文獻給我心中最溫柔的鐵漢----爸爸,我愛您!)
-
●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妳要去拜會未來的婆婆,我怎麼好意思跟妳同去。」李美麗推辭著說。 「別亂講,我與林文光除了是文學同好外,也可說是君子之交。絕對沒有涉及到男女之間的感情問題。」葉菲音解釋著說,卻也有些憂慮,「不過要記住,回去後可千萬不能說我們去找人家。要是讓我爸爸知道,他會讓我沒好日子過的。」 「妳儘管放心,我又不是大嘴巴。」李美麗說後,頓了一下,略有所思地,「很多人都說台灣人較現實,如果妳與林文光只是一般朋友的話,他的母親怎麼可能親自來接妳?」 「坦白說,林文光與其他台灣兵不一樣,他那種高尚的品格和修養,絕對與他的家庭教育有密切的關連。因此我敢於肯定,林家絕不是普通家庭,林伯母亦非普通人。」葉菲音說。 「他家住哪裡?難道林文光沒有和妳談過他的家庭?」李美麗問。 「住天母……。」葉菲音尚未說完。 「什麼?」李美麗訝異地,「聽說天母都是外國使節的眷屬和有錢人家住的地方!」 「這點我就不太瞭解了,林文光從未對我說過他的家庭狀況。」葉菲音淡淡地說,「老實說,彼此之間只是純粹的朋友而已,我也不好意思調查人家的戶口,一切等到了他家就明白了。」 為了要拜見林伯母,葉菲音雖然刻意地妝扮了一番,但這幾天大部分時間都曝曬在陽光下,原本白皙的皮膚,被塗上一層黝黑的色彩,成了一個冷艷的黑美人。而身上的穿著,就像加工出口區的女工、土氣十足,怎能與這個繁華的都市人相媲美。幸好,她並不是去見公婆的。
-
金門俚語歌謠─菜店歪歌之十二碗菜
早期金門受到環境、局勢的影響,受教育識字的機會不多,很多文化的寶貝,都沒辦法用文字記載,大部分是靠口述相傳,但是時代的變遷,人們需求的不同,口述相傳的功能,愈來愈薄弱,甚至於面臨失傳的危機,令人感到心痛。 一說起金門傳統俚語歌謠,人們腦海中往往會浮現的,不外乎是老一輩相傳而大家耳熟能詳的,但這些就是金門俚語歌謠的全部嗎?不,顯然不是。 還記得伴著我們成長的童謠嗎?這就是現在小孩在唱的兒歌,老一輩嘴裏的『唸歌拐仔』,幾乎已被人們淡忘了,能朗朗上口的已不多了,金門早期的『唸歌拐仔』是一種說話的藝術,失傳可惜,希望在此能引起共鳴,大家一起來為金門文史盡一份心力。 本篇文章是以受訪者憑著早期記憶拼湊而來,根據採訪的結果中得知,金門在早期有著許多俚語歌謠如:十二碗菜、十二煙花、雨傘歌、手指(戒子)歌、手巾歌、阿(鴉)片歌、博繳(賭博)歌、火船歌、還有很多,皆是想到唱到,並無特別義意,只求押韻,及順口,而關於這十二碗菜的由來可能是日據時代在所謂『菜店』中上班的小姐平時在唱的歌謠,始唱者為誰也不可考,並非唱戲時在演唱的,其中的食材也大部份相同,每道菜皆有歌,就如同金門宴客的十道菜一樣,然而在當時幾乎人人都會唱,唱時也不用樂器來伴奏,只是很單純的用口唸一唸而已,只是久沒唱了老人家記憶退化,無法完整保存下來,有些字句也不盡相同,但求押韻、順口,此次訪談碰到很大的瓶頸是受訪者年歲已高,有些答非所問,因此並非很完整的呈現出來,但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問及是否想讓此些民俗文化繼續保留、流傳下來,皆表示認可,且也有意願為此文化現身說法,與大家分享。 其實金門在地有許多的村落俚語歌謠,慢慢的被人們遺忘了,正規的俚語歌謠有的幸運的編入閩南語教材中傳承,而非正規甚至歪歌卻只能存在老一輩長老們記憶中,在長老們的年代中沒有五光十色的高科技產品,過著是儉樸的農家生活,因此許多信手拈來的俚語歌謠,就在其茶餘飯後、大樹下納涼時而誕生,也因生活單純,這些所謂的娛樂是相當簡單易懂,而且人人皆能朗朗上口,但隨時代演進年輕人移居他鄉,接受的文化也變了,此些現代人看似火星文的俚語歌謠就漸漸的被存封在長老們的記憶中,無去繼續傳承下去相當可惜,擇此主題來做懷舊探討,一方面是興趣使然,另一方面是希望能把閩南傳統俚語歌做一小部份的彙整,因為從中不但可得知以前鄉村生活景象,士、農、工、商各界的演變及每一時期的流行曲風演進歷史,希望此次的研究,能夠激發各位的潛能,引起共鳴,努力的去蒐集,記載金門童謠,不要讓它失傳,望能朝把在金門這塊土地上只有鮮少人知道的地方俚語歌謠慢慢彙整,編訂成鄉土野史的目標邁進。 以下就是十二碗菜歌詞: 頭碗出來是正燕,正燕燒燒甘磨煙,阿哥吃了不通乾(錢音),吃了這碗結姻緣。 二碗出來咖哩雞,阿娘請哥吃一杯,阿哥要吃都吃乩最,才 給人看誤會。 三碗出來冬菜鴨,這碗氣味有較差,阿哥要吃都吃乩乾,才 給人看五腳。 四碗出來炒蝦仁,這碗蝦仁有較清,叫哥頭路趙認真,才 給娘守空身。 五碗出來是磨菇,這碗磨菇爛糊糊,菜館總舖 會顧,這碗叫哥要安怎哺。 六碗出來是豆簽,這碗豆簽堵好鹹,菜館總舖尚高點,這碗吃了 通嫌。 七碗出來紅燒豬,面對朋友請動筷,這碗吃完才能離。 八碗出來是拼盤,中央一碗紅燒肝,哥擔你地吃我地看,這碗吃完不通拈心肝。 九碗出來鮑魚肚,鮑魚最去遮大箍,菜館總舖 會顧,這碗叫哥要安怎哺。 十碗出來是焢雞,這碗焢雞爛奎奎,菜館總舖 會做,這碗叫哥安怎挾。 十一碗出來是水餃,這碗給哥吃 餓,阿哥要吃著吃乩了,怎 給人看厭小。 十二碗出來是鳳梨,鳳梨清清甘 歹,那無嫌阮歹所在,後拜相招擱再來。 (在此無法播出錄音檔只能以文字來敘述,若讀者有興趣願提供此歌謠之錄音檔與同好共享)
-
鄉野集述─后沙村
壹、后沙村由來 后沙村位於金門島北海岸中間點處,與瓊林、嚨口、后盤等村落為鄰,距離各約一公里許,東眺太武,南望雙乳青山坪,北臨后江灣,村緣距海不足百公尺,由海岸四望,東自浦邊岬角、中蘭灣,西至嚨口、古寧頭林厝海灘,均歷歷在目,而北方正是大嶝、小嶝諸島,更遠處即是中國大陸的南安、同安縣境,雙方距離亦僅十公里之遙。為金門單一姓氏傳統聚落,村民皆姓許。闢建之初名「后倉」,蓋因開基始祖少闢公於宋末遷來浯洲(即金門)時任倉吏,並於此定居,故而取名「后倉」《縣志氏族篇》。宋代於全國各地設常平倉,其收納糧米之場所曰倉場。常平倉之設立旨在平穩物價暨救災濟貧,與義倉類似。倉吏即是倉場之管理員。「后倉」者即后有倉場之意。「后倉」之村名何時更名為「后沙」不得知,惟縣志土地志方域篇述及明圖里已稱「后沙」,由此推斷,本村在元明之際,即已更名為「后沙」。「后沙」者即后有沙地之意,今本村北西二側皆為沙地即可為證,是因地形地貌以命村名也。 貳、地景資源 聚落的配置為早期自然成型的聚落,有八百多年歷史,整個聚落在配置上以各房宗祠為中心,依地形聚落面向「天窗堀」的水塘一般稱之為「魚池」,位於本村的東側,是本村地勢最低之處,原是后沙溝的下游,聚落採用「坐西北朝東南」的方位,整體形式是南北並列平行,形成自然而嚴密的防禦性。人和自然、土地的關係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本村有山又有海,所以自古以來耕農、漁撈、養蚵便是本村最主要的經濟活動。大白菜、冬瓜、苦瓜、西瓜、蕃茄成為本村的名產。在公共空間方面除了民居房舍之外,本村尚有宮廟二間、家廟兩間,是村民精神信仰之所託。為「鎮南宮」,座落於本村南側,坐北朝南,故曰鎮南宮。另一間是位於出海口的水尾宮。宗祠原是各房各自私有,唯至明末皆已傾毀不存。現有二座宗祠是民國以後所重建,長房、二房、三房、四房族人合建一座,俗稱「下祖厝」(大宗);五房族人獨建一座,俗稱「頂祖厝」(小宗),每年清明、冬至都由族人輪值「做頭祭祖」,並藉以共議族中大事。交通動線后沙傳統聚落位於環島北路附近,可搭乘2、5號公車前往。建築形式房屋建構以閩南式傳統建築為主,多為「一落二櫸頭」「一落四櫸頭」或加蓋「突歸」「護龍」的三合院,另有少數「迴向」、「三蓋廊」、「大六路」(型制較小)的建築。居民生活方式以老人家居多,大部份是務農與老師、警察、公務員等,年青人大都去台灣要不然住外鄉,這幾年來有幾戶年青人舊屋翻新陸續搬回聚落居住。空間的變遷(一)修建防空洞:「八二三炮戰」金門各地慘遭中共炮火蹂躪,之後又有「單打雙不打」的炮宣彈肆虐,為了維護居民生命安全,於是在「中國大陸災胞救濟總會」經費的支援下,島上各村落皆廣建防空洞。(二)鄉村整建:首先是拆除零散分佈於村中各角落的豬舍,另外擇地在村落外側集中興建牛舍豬舍,繼則拆毀村旁露天的野廁茅坑(野廁茅坑是早時男性居民如廁方便之場所,亦是農民收集人畜排遺以做為農作物水肥的溷坑),另建公廁兩間,改善了環境衛生與觀瞻,昔日臭氣飄散,蒼蠅嗡嗡飛繞的日子終於有了改善。(三)土地重劃:民國75年10月,后沙農地重劃,於是整片田地地勢平坦了,田埂小路被水泥界樁所取代,單位面積平整擴大,水塘減少但卻擴大浚深,農路筆直寬敞,祖先塋墓遷葬,原有田坵自古以來因地勢地形位置而命名的名稱界線卻模糊了。 參、鄉野傳說 (一)普庵佛祖 今泉州石龜許厝鄉,在唐代時為許、王二姓所聚居,因風水之爭而結怨,後王姓有名操江者,因武功顯達,欲雪前恨,遂藉故帶領兵馬企圖剿滅許姓全族,所幸當時許家有一位耆老,人稱「普庵公」,得到這不幸消息,自知不足以抵抗,只好作消極準備,乃趕快召集全鄉人丁,將家裡一只大陶缸當場擊破,恰好裂成碎片四十九塊,剛合於參加會議人數,便令各人撿拾一塊破缸片,隨帶在身,四散逃命,不論本人或其子孫,他日有緣復會,作為自家人團聚標記,結果,許家族人各處僻居,均有成家聚族,因感念當日之恩,皆供奉普庵公塑像。今日所有他鄉許姓,而與石龜許厝昭穆次序相同者,大抵就是當時逃避繁衍的支派矣! 王操江兵臨石龜許厝時,許姓族人早已逃避一空,一無所獲。後經得地方紳士出為調解,並對操江進言曰:「有千年石龜,無百年操江」。應適可而止,勿結深怨,貽害子孫。操江果悟,不為己甚,始撤兵而去。過後安定,許氏族人子孫才陸續歸來,重興故業,分支他地許氏子孫亦繩繩繼繼,世代相傳,遂形成今日晉南一大巨族,亦塞翁失馬也。本村鎮南宮供奉普庵佛祖,其原因在此。《長房家譜》 (二)將軍爺流汗 許盛父魁春出海捕魚死於異鄉,以魚網索綑棺,就地葬於崇武獺堀,不意該地竟是風水吉穴,民間有「一穴三提督」之說,而葬許父者不知也。其後該地又有他人墓葬,位置即在許父墓壙之上,數十年後,許盛因功顯貴,欲覓父屍改葬,卻遍尋不著,乃奉請本村境主魏府將軍神像暨乩身前往協助,至獺堀竟直指其地,初掘一、二人皆達官貴人之柩,獨不見許父之棺,當眾人正懷疑魏府將軍之法力時,卻見魏府將軍塑像金身之臉部,汗水涔涔而下,因指示再掘,果然在最深處發現被魚索綑繞之棺木,是即許盛之父棺,至是,眾皆信服,獺堀附近之民眾,因見魏府將軍神威顯赫,立召木匠仿刻將軍爺之形貌供奉膜拜。(鄉老傳述) (三)將軍爺顯靈 傳說:民國三十八年,中共原預定由后沙瓊林海岸登陸攻打金門,把金門島切成兩半,但因將軍爺顯靈,刮起陣陣強風,才把中共的運兵船吹到古寧頭,使當地百姓免於戰亂。各地之善男信女相信將軍爺極為靈驗,故香火鼎盛。《葉鈞培:金門辟邪物》 (四)將軍爺的金剛指 本村境主魏府將軍,原是唐牧馬侯陳淵身邊的部將,死後為神,金門不少宮廟崇祀之。而本村將軍爺之雕像造型與他村不同,青面紅鬚,容貌威武,左手食指中指合併直伸,另三指互扣,左臂伸直置於右膝內側,雙眼圓睜作怒目而視之狀,為何如此?傳說當年曾有某一瓊林大官之墓園石柱,正豎立於本村鎮南宮之正遠方,將不利於吾村居民,將軍爺為了庇護本境子弟,乃施展法力,直伸左手二指,隔空使力,硬是將該石柱擊斷,後重塑金身,即今日之造型。而歷年神像彩繪新裝時,將軍爺左手食指、中指指尖皆不易上漆,或漆枓不數天即掉落,十分神奇!(鄉老傳述)。 (五)許百萬 都督許公盛,微時,貧不能治生,大為鄉族所厭苦。或食以毒蛇,至中途,渴欲絕,走入祖廟,吸膽瓶水,水故有沈斃蜈蚣,莫知也。而世稱蜈蚣可辟毒。明日、眾訝無恙,則群擊之,得族人婦擁免。殆建殊勳,鎮南贛。先是來鎮者,前後死,僉為之危,公無吝。方上任,偶見照壁畫獸甲作金色,目閃閃如有光,立掘毀,乃多窖金,表奏,以原金賜之。人稱許百萬。後假歸,重報匿免婦,韓信漂母有以也。《浯洲見聞錄》 又俗傳窖金九十九萬兩,表奏,帝嘉其不私匿巨金,加一萬,以足百萬之數賜之。《金門先賢錄 第三輯》 (六)米籃葬母 許盛少喪母,赤貧無法營葬,偕乃兄乞援於舅家,給銀三兩,使購薄柩以葬,盛私謂兄曰:款僅足購棺材,而埋葬之石灰無著,曷不攜款赴賭窟一博,企贏得多少以購石灰。卒將該款輸光,遂將母屍殮於舊米籃,兄弟深夜舁至海濱土丘。忽風雨大作,米籃暫置地上,兄弟逃雨匿村下,及雨霽出視,丘上已積土如墳狀,兄弟略加整理即潛歸。他日舅氏詢及葬事,乃導至土丘,誆以已張羅安葬矣。舅氏固諳堪輿,一見其墓,歎曰:「是穴乃米籃穴,倘能以米籃代木棺,子孫必極富貴。」兄弟以為舅氏洞悉其狼狽狀,跪地吐實請罪,舅氏喜曰:「乃汝等之福。」遂不加責焉。《金門先賢錄 第三輯》 (七)石板晒翹 盛幼時受鄉里欺侮,及顯貴,旋鄉祭祖,顧謂族人曰:「祠堂階石本平直,緣何彎曲上翹?」族人附和之。或曰日晒所致,盛曰:「諒為麻雀踩踐所致?」族人唯唯。盛乃謂:「世態炎涼!焉有石板能晒翹?幸勿勢利,以人廢言,以人建言。」《金門先賢錄 第三輯》 (八)贈屋報恩 許盛幼時失怙,常遭鄉族白眼,唯二房一寡婦李氏,盛稱為六嬸婆者,時加庇護。及盛稍長,六嬸婆資助從戎,故盛感戴其恩德,錦旋時,即為六嬸婆營建住屋一棟。《金門先賢錄 第三輯》(據鄉老傳述,六嬸婆者係五房大六路之老婦,非屬二房。) (九)后沙風獅爺 據說:鶯山宮朝向正對后沙村,造成后沙風水的破壞,所以后沙村立一風獅爺,朝向鶯山宮以化解不吉,後來六甲人士又立獸牌以對抗後沙的風獅爺,沒想到獸牌被偷走,所以六甲的人,決定立「石將軍」以對抗后沙的風獅爺,相傳石將軍手持弓箭,用箭射中后沙風獅爺的左眼,使后沙風獅爺受傷頗重。后沙的風獅爺現已不見,有的說在池中,有的說在營區內,因現在無法找到后沙風獅爺,所以無法對照風獅爺的左眼是否真的被射傷。《葉鈞培:金門辟邪物》(鄉老傳述,后沙風獅爺立於港尾近海處,高如成人,雕工較粗糙,頗有靈異,民國38年後即告失蹤) (十)后沙鐵扁擔 本村的農地、蚵田皆與瓊林為鄰,昔日瓊林(大厝一帶)人多勢眾,常仗勢欺人,欲奪占后沙的田地與蚵石,雙方結怨頗深,后沙人不畏強暴,常與之車拚,械鬥之事時常發生,雖屢吃虧,卻不屈從,據聞瓊林大厝居民曾計議,欲血洗后沙,幸經同村樓仔下長老說以利害始作罷。當年除后沙外,高坑、西浦頭亦常遭鄰近村落欺凌,但皆表現威武不屈的硬頸精神,時稱「鐵扁擔」。(鄉老許朝陽口述) (十一)后沙一件舊棉襖,賣一盤金一盤銀 傳說中許盛顯貴後,出資建家廟,家廟落成,返鄉祭祖,為使報恩不遺漏,遂盛了金銀各一盤置於供桌上,對族人宣稱: 「若誰對我有恩情,請將金銀取回」,語畢,有一老者手拿一件舊棉襖,置於許盛面前並拿走金銀,許盛詢問緣故,老者說:「 這件棉襖,是你小時候穿的,破了,是我幫你補的,一補再補,補得這件棉襖足足有十三斤重了。」許盛一看,正是他小時候穿的那件棉襖,一秤,果然是十三斤重!許盛馬上就秤了一盤十三斤重的金、一盤十三斤重的銀,送給這位老者。這就是傳說中的「后沙一件舊棉襖,賣一盤金一盤銀」的由來。《唐蕙韻 金門民間傳說》 肆、結論 金門有大大小小的自然村很多,剛開始感受不到村莊的活力與可愛,但當我們有機會傾聽各村落的人,在土地生活中一草一木的片段。使我體會對自己村莊的瞭解、關懷與期盼。因真情流露,投注我們的關心,使我們聚落更加健全、更強壯。希望現在各村落都有人一起記錄,寫下村莊的歷史,給予小小朋友認識自己的家族、這塊土地。經由傳承,村落才會更加茁壯。《蔡容英 故事城堡-田浦城之集體記憶》各村落有很多故事與傳說流傳著,希望各社區都有年青人與耆老一起把空間記憶書寫下來,以保留聚落的靈魂,讓它永續傳承。 (本文感謝后沙村許明義先生提供聚落口述資料)
-
●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然而,經過二十餘小時的海上顛簸,承受此生未曾歷經過的海上旅程,葉菲音終於看到萬壽山迷人的燈光在閃爍,終於見到西子灣洶湧的波濤在翻滾。於是,她打從心靈深處發出如此的呼聲:台灣,啊美麗的寶島!在戰地前線蟄居二十餘年的葉菲音,即將踏上這塊土地、投入你的懷抱、親吻你的芳澤!雖然只是短暫的停留,卻是衷心的盼望! 他們在高雄港十三號碼頭下船,隨即由軍用大卡車把他們載送到火車站。沿途除了車水馬龍外,街道雙旁七彩的霓虹燈,更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即使已是深夜,依然到處可見萬頭鑽動的紅男綠女,倘若與戒嚴時期的小島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短暫的休息後,他們改乘鐵路局對號快車,直往台北疾馳。而既暈船又暈車的葉菲音,體力早已不堪負荷,只見她右手托著頭,斜靠在臨窗的位置上,一路昏睡到台北,而後進住劍潭青年活動中心,展開他們為期十天的參訪行程。 名稱上雖然叫著「國家建設參觀訪問隊」,而實際參觀的卻是台灣北部的幾處景點,以及東部的太魯閣國家公園。即使只是走馬看花,但四十餘位青年朋友能朝夕相處在一起,的確也是一種緣分。尤其所有的隊員,均是未婚的青年男女,如果能因此而增進彼此間的相互瞭解和友誼,回到小島後繼續交往,而後締結良緣,似乎也是美事一樁。 葉菲音的美艷和知名度都不在話下,談話更深具內涵,主動找她搭訕的男隊員不知凡幾,其中有一位叫張志民的隊友更是對她大獻殷勤。然而,想感動她的人並不是一件易事,無論多麼地英俊瀟灑,或擁有萬貫家財、高學歷,這些似乎都不是她擇偶的唯一條件。她心目中的終身伴侶,除了對文學有共同的興趣外,其氣質、談吐和內涵也是相當重要的。而張志民家中雖然多金,人也長得不賴,卻不是她欣賞的對象。甚至,葉菲音也發現,他對隊中面貌較好的女生,所獻的殷勤不亞於她。而且,不僅煙不離手亦有一些油腔滑調,倘若與純樸的島嶼青年相較是格格不入的。因此,葉菲音並沒有把他看在眼裡,對他施展出來的那些小動作,也是不屑一顧。 國建參訪隊行程上雖然是十天,但如果扣除海上和陸地的往返時程,實際上只有一個禮拜的時間。他們到外雙溪參觀「故宮博物院」、到陽明山參觀「中山樓」、到野柳參觀「海洋公園」、到花蓮參觀「太魯閣國家公園」……等等,在有限的時間裡,參訪完所有的行程,讓未曾到過台灣的隊友,一圓遊覽寶島風光的美夢。 隊友們盼望中的自由活動終於來了,葉菲音此行的主要目的除了參訪外,在無親無戚可資探望的同時,唯一的就是拜見林文光的母親。為了禮貌起見,那天一早,她在公共電話亭打電話向林伯母稟告。然而,正當她為路途不熟而發愁時,想不到林伯母卻主動地提出要親自駕車到劍潭活動中心接她,簡直讓葉菲音喜出望外、雀躍不已。 林伯母告訴她車號和顏色,因為距離她家還有一段路程,因此要她十五分鐘後在大門口等候。並囑咐她說,車子可以坐四位,如果有同伴不嫌棄的話,歡迎一起到她家玩。葉菲音雖然感激在心,但為了初次見面不好意思打擾,她只邀請李美麗與她結伴同行。
-
老天爺啊﹗幫幫忙
趁著暑假,帶著全家回娘家,時令正值仲夏,炙熱的艷陽荼毒著大地,整個島嶼在白晝似乎要燒了起來,但是久違的娘家,久違的金門島,我還是不顧一切的投入她的懷抱,我在那兒找尋回憶,同時替女兒們製造回憶,希望在都會中長大的她們,對媽媽的故鄉、成長的背景有一些了解,讓我們的思想有一些交集。金門─那個在媽媽心底永遠的故鄉,那裡裝著媽媽困苦的童年,同時裝著滿滿的回憶,它是多彩多姿的七彩記憶盒,也是我人生最大的資產。 結實累累的高粱穗,在艷陽下直挺挺的站著,等待一次的豐收!記得小時候,每當高粱成熟時,我拿著鐮刀,高舉著雙手,仍然搆不著粱穗,整個人是被淹沒在高粱田裡,如今我們成了遊客,搔首弄姿的在高粱田拍照留念,高粱高度僅及胸口而已,我想:是高粱變矮了,還是我長高了,為什麼童年和現在看事物的感覺全走了樣,還是高粱高度已經名不符實了? 盛夏是高粱收割的季節,也是學生放暑假的時候,一家大小都得出動工作,當時分工是必要的,記得在小學低年級時,因為身高的問題,花生和玉米成熟時,我就有下田的機會,如果是收割高粱,我就會被安排顧家,割高粱的工作是屬於大人和哥哥姊姊的工作,但是顧家是我最不願意被指派到的工作。女兒們覺得奇怪:「媽!在家休息不好嗎?」「當然不好!在家並不是閑著沒事做,在家的責任才大呢!」我回答著,那位不到十歲的小女孩,頭仰望著天空,祈求老天爺幫忙的無助模樣,又活生生的回到我眼前。 小時候被留在家中的我,煮飯、打掃是必備的工作,可是那絕對難不倒我,因為那些工作早在我讀小學之前都學會了,真正困難的是觀測天氣。爸媽出門前,會先把採收回來的農作物,例如:花生、玉米、高粱粒晒滿晒穀場,看顧農作物就成了我的重責大任,在那個民風純樸的年代,看顧並不是為了防小偷,因為鄉民都是善良老實的。看顧是在和天氣賭博,常常是爸媽出門前陽光普照,不一會兒功夫,烏雲密佈,我就開始擔憂了,準備著厚重又龐大的帆布在一旁守候,是該將穀物高高堆起然後蓋上帆布?或者是通通裝進麻布袋,再用帆布蓋起來?亦或者是什麼也不做,賭賭太陽公公再一次現身,再一次普照大地。但是賭博總有輸贏,有時當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穀物裝進袋子,太陽又出來笑我了,我得重複再把穀子鋪平晒滿穀場,有時我賭烏雲只是暫時的過客,卻來個措手不及的午後雷陣雨,讓穀子全泡了湯,這時我也只能無助的跟著天氣掉眼淚。 嚴肅的父親,在我童年的記憶中是不苟言笑的,當我急急忙忙把穀物收起,錯失曝曬的時間,父親會責怪我笨,當我來不及收拾,讓穀物泡在水中損失慘重,父親會責怪我懶惰,小小年紀的我一點也不敢替自己辯護,只能眼淚往肚子裡吞,默默的承受著委屈,天知道我一整天在家是天人交戰,我是如何的坐立不安、膽戰心驚啊!可是父親發脾氣也有他的道理,因為身為農夫的他,穀物是他的生命,是全家人經濟的來源,就等待臨門一腳,馬上可以換成鈔票,他怎能不大發雷霆呢? 該怪誰呢?我也不知道,只是每次的工作分配,我都寧願下田去,農事我不以為苦,曬太陽我也不怕,流汗是舒爽痛快的,在田中一切有大人做主,我不必擔心受怕,如果必須留在家中,我也會誠心的祈求老天爺幫幫忙,不要為難我這個小女孩,也許是心誠則靈吧!每一次的判斷,每一次的賭注,我是鮮少失敗的,所以父母親特別偏愛讓我在家留守。 此刻,仰首望天,亮晃晃的太陽照得我張不開眼,心底卻不由自主的喊著;「老天爺啊!謝謝您。」今天又是晒穀子的好日子。
-
緣
他輕輕地撫摸著這條已經用了多年的被子。 和軒儀相處的情景水緩緩地出現眼前: 他們的婚期決定得很突然。他還沒有分辨清楚是否該結婚就跟她走進教堂。 軒儀那時才十九歲,即使她不信宗教,即使她以後冒犯天主的清規,那時她只能去找那位她在二年多前認識的天主教學校裡的神父。 也因為她父母早逝,父親在去世前囑託莫寧把軒儀交給他,莫寧看在三十多年世交也一口爽快答應。一個很偶然的婚宴場合,他和失去聯絡多年的莫寧遇上時,莫寧正趕辦長期出國的手續,信任地把軒儀交給她。 人都會照顧自己的,莫寧走了之後,軒儀上了大學,而他的日子是平淡地在粉筆灰裡跳躍;但是,不到二年,軒儀從台北跑到新竹,要和他結婚。 「為什麼?軒儀。」他靜靜地望著她。以前她是那樣明豔而光照,現在她充滿著憂鬱。 她不停搖著頭,憂鬱而迫切。 慢慢地了解她的心情和一切狀況。她失去了生活的倚護,她更迫切渴求日後安定和有所歸屬。生活在感情都需要有所滋潤的邊緣上的兩人,也肯定需要有一種充份相倚的情愫,他們就那樣結合了。 「軒儀,只要妳不感到委曲就好了。」他的心底裡滋生起來的愛意足以包容一切。 十個月之後,他們的長女淑香出世五個月的那天,莫寧出現在他們的家裡,他也同樣地感到很自然而愉快。 莫寧沒再去美國,只在香港繞了一個小圈子,很快地又回到台灣,在台南市的一所國立學校裡重執教鞭。 他要軒儀繼續完成學業,而遷居台北。軒儀在學期間不宜生孩子,但是她似乎不以為然。是什麼原因與理由他無法了解,他們結婚不過五年,卻有了三個子女。 這好像正投合軒儀的心意,卻又變得無限的懶散,她常常在兩人爭吵後把孩子丟給他就獨自出去,也常幾天都不回家。 「你覺得孩子生多了,是不是?」一天,軒儀突然向他吼著? 「軒儀,妳?」他困惑地望著她。 「我?你不是說過不要我受委曲?─見鬼,我委曲的是什麼,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妳說─」 「我說,你不是─」她突然放低了聲音,反而柔蜜了起來,愉快微笑地站在他的面前:「真的,我不是對你,仲良,我不應該對你; 但我總覺得很不對勁,我想也許我們不該結婚的。」 望著三個可愛的小孩很無助地蜷在他的身邊,他真不懂得她的心情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地無可捉摸。 「妳的意思怎樣?」最後,他痛苦地問。 「我們離婚吧。」她說得很平淡,「孩子我通通帶走,你也可以了無牽掛,又可重組家庭。 「不!不可以。」他猛然跳起。「離婚可以,孩子妳絕不能帶走!」 「孩子不是你的,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是我們的!」 「口荷!那也要看孩子要什麼人。」 「那肯定是他們長大成人之後的事。現在三個孩子全是我姓范的。他們絕對沒有選擇的餘地。」 「仲良,你真是個好人,我實在不忍心傷害你;但是,你固執地保有孩子對你沒有一點好處,我把孩子看成是我人生的工具,也是戰鬥的武器,你應該很了解─我有用途。」 「不,正因為妳這樣,我更不能讓妳把他帶走。」 「你不是不要生他們?」 「但生了就不能逃避做父親的責任。」 「人活著不只是責任,還有別的東西─」她吼叫著說。 「我不管,我只要孩子。」 「他們不是你生的,你也要。」 「要。」 「仲良,牢牢記住我的話,他們將來不會向你盡孝道的。養兒防老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我也要。」 「那麼我不能不恨你了。」 「隨妳的意思。」 「好吧。」 沒有更激烈的爭吵與戰鬥,軒儀在和和平平的氣氛裡離開了他。為了不驚擾三個孩子,他要求她說是出外工作,會不回來看他們,她點了點頭。 軒儀走了不久,莫寧放棄了教書的工作,到台北來做生意,軒儀以後的情形除了孩子們長大後他們間或告訴他一點,他在忙碌裡很快忘記了她;但是,莫寧的婚姻如同他一樣的不安全,他卻知道得很多。 莫寧的生意蓬勃發達以後,突然一天宣告倒閉。他還沒有打聽出真正原因的時候,軒儀來告訴他要去瑞士定居,而她所有的旅費是莫寧給她的。 軒儀走後,莫寧又努力重整他的事業;但是,從那以後,孩子們卻成了莫家的常客。 一天,他在假日從午睡的床上跳了起來,很快撥起長途電話。 「你找誰?」對方有人回答。 「請莫寧莫先生接電話。」 「他不在。」 「那裡去了。」 「到歐洲去了。」 「你說莫先生出國了。」 「是的,昨天下午走的。」 「那麼請莫太太聽電話。」 「莫太太?你是─」 「他的老朋友─我是莫先生的老朋友。」 「老朋友?但莫太太早就和莫先生離婚了。你─」 「啊,我不知道。」他緩緩地讓話筒離開耳朵。慢慢地再躺回床上。 一陣寒風暴起,窗櫺在格格格地不停輕響著。 而電話鈴聲也很快尖銳的響著。 但是,他實在沒有力量把話筒拿起來。 他已經很清楚聽出對方是光運這他唯一的男孩子的聲音。 他在床上緩緩地縮下身子,緊緊閉上眼睛,但,無論怎樣也不能再睡去。 像全身受過一場很殘酷的鞭笞,全身在膨脹著、疼痛著。 他沉落在他的思想底亂流裡,不停地旋轉著、旋轉著。 屋子成了一座幽幽的黑洞,一座旋轉的黑洞,他感到自己會悶死在這座黑洞裡。他掙扎著、翻滾著,精疲力竭,然後沉了下去。 緊緊地閉上眼睛咬緊嘴唇。無邊無際的痛苦在他的腦海裡旋轉著……。 他衝破黑洞的底層,一片曠野平疇很快地一一展現在他的前面。有風吹動著,駝鈴和牛羊的叫聲。一片霞光飛起,一小隊人群迅速奔來,他清楚看到駕著車子的是莫寧,後面是三個孩子和軒儀,而小兒子光運還在襁褓中,少婦的紅暈燃亮了軒儀的眉睫,兩個女孩在愉快地唱著兒歌。 「嘿,看,快看,那是范伯伯。」 孩子們在高聲地叫著范伯伯。軒儀回過頭去。遠處有幾輛汽車追來,喇叭聲不停地響著。他看到汽車上飄動著瑞士的旗幟。 他縮在草叢裡。牛群走過有銅鈴聲響著。 莫寧緩慢了速度,向後面的汽車揮動著手臂,軒儀也愉快地含笑向他們打招呼。 汽車在塵土飛揚裡消失,留下的是曠野和羊群,他緩緩地從草叢裡出來……。 醒過來的,屋子裡充滿著陽光。 電話聲響,他拿起話筒,傳來小兒子光運的聲音。 光運大聲地叫著:「爸,爸,我撥了通宵的電話給您─」 「喔!你在哪裡?」 「在莫叔叔的公司裡。昨夜我一聽清楚您的聲音,您就把話切斷,您─」 「沒什麼,只有些發燒。」 「我回去看您。」 「啊,不,不要,光運,我沒關係,告訴我,莫叔叔的情形怎樣了?」 「不知道。他要我為他看顧公司。」 「你二姐真的去歐洲?」 「是的。」 「光運,我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 「你已經長大了,相信受得起打擊,告訴你沒有關係?」 「沒關係,您說吧─啊,爸,您好像病得很重,您的呼吸好緊促。」 「聽著,清楚聽著;莫叔叔沒有孩子,又是你媽的好朋友,你要繼承他的產業─要好好努力工作表現,絕對不要離開公司。」 「喔!媽的來信也這樣說,我好奇怪─」 「不要奇怪。你媽有信來嗎?」 「有。她總是說我應該纏住莫叔叔,不要放手。」 「是的,是的,牢牢記住,纏住不放。」 「為什麼?」 「呔!不要問為什麼,記住,纏住不放就是。你知道莫太太怎樣和莫叔叔離婚的─」 「不知道。」 「是莫叔叔的意思。他堅持不要她分享他的任何產業─」 「爸,真的,您越說越使我糊塗了。您一定病得很厲害,我抽空回去看您。」 「不要。我是說,光運,您可以繼承莫叔叔的產業。」 「是嗎?」 「是的,因為你肯定是他的親生子。」 「爸,爸,您不是我的父親?」 「光運,聽著,我只有這一棟小房子─不,我說你們三個人都是莫寧的親生子,我肯定是個有名無實的父親。」 電話突然掛斷,再也沒有聲音了。 他發燒得更高,整個身子幾乎要燒成一堆灰。 滿屋子裡燃著的是金色陽光,他像是個嬰孩,在陽光裡和平而安詳。 孩子,你們全是我人生的……。 但,他還是緊緊地抱住電話筒。 這兒的金色陽光下大門還沒有關閉,人們還會走進來,電話聲、大門鈴聲肯定還會響起。 光運這孩子還會繼續在鈴聲之後送來他清脆的聲音:「爸爸,爸爸,我是您的兒子,我們三個都是您的孩子,只希望繼承您那棟小樓房。我們愛您,爸爸,我們不要莫叔叔的全部家產,我們─。」 那時,他相信自己會鬆下手來,把人生的一切都放棄。 但是,現在還是沒有聲音。 他很沉重地垂落下去。 我是不是在做夢呢?他苦笑地自言自語。 (下)
-
看牙記
以前,全身上下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牙齒很堅固,甘蔗、芭樂,我所向披靡,來者無敵,曾幾何時,得向牙科報到了。 步入中年,新陳代謝變慢,吃東西不再能隨心、逞口腹之欲,否則就有「症頭」,最明顯的,吃了燥熱食物,尤其是堅果類,容易上火,便開始牙齦腫脹、牙齒疼痛,原先不知牙痛原因,總是緊張的向醫師報到,後來「三折肱成良醫」,知道是火氣大所引起,也就不以為意了。 金門近年來開了很多家牙醫診所,但我總是前往那看起來很傳統,客人似也不多的診所看診,標榜技術新穎、追求廣告手法的,我反倒不要。 我第一次上這家診所掛號時,醫生正在看電視(還真閒哪!),但很快的就擄獲我成為死忠顧客,因為我確信這是一位有醫德的醫生,我的理由很簡單,當我電話詢問看診時的疑問時,他花時間跟我解說且表明診所設備不足,若要進一步治療得去台灣(啊!這真是一位坦白的醫生!) 單就臉部來看,隨著時間推移,我的皮膚比起從前青春痘高築,是好太多了,但大門牙卻有了縫隙,而且愈來愈加大,有長輩叫我去修補,說才不會漏財;也有長輩說我縫隙在上排門牙(不是下排!),表示上天會掉東西給我吃,哈哈,阿Q如我,當然選擇相信後者,就不理會它啦! 又過一段時日,長輩再次勸我矯正牙齒,這回我心動了,來到這家診所,醫生說,矯正牙齒的醫生是從台灣聘請而來,每個月來金門一次,屆時再通知我。 那天,依約前往,台灣來的醫師看了看,說要矯正門牙,得先治療牙周病,而目前金門並沒有治療牙周病的醫師。 暑假赴台,不忘重要任務,來到街上頗富盛名的牙科診所,護士調出我從前看診的病歷卡,說:「妳以前是由院長看診,院長正好出國,下星期才回來,我來為妳預約時間,好嗎?」,拿了護士寫的日期「八月十五日下午三點半」紙條,回家等候院長回國看診。 時日接近,發現預約時間正好是中元節,擬北上參加法會,於是護士又給了我現場等候的時程,但因此診所採預約制,因此我的現場等候費時良久,百無聊賴,拿起「追風箏的孩子」再次閱讀,那是方才從金石堂買來,準備送人的。幾個護士在內場忙碌,有一護士兼顧外場,她看我等候許久,一則表示歉意,一則好奇我正看什麼書?我告訴她,這本書感人肺腑,值得一讀。 總算輪到我了,醫生帶著帽子與口罩,整個臉部只剩兩粒眼睛露之於外,我無從判斷他的年齡,就猶如以前看診,從不知道他就是院長一樣。 護士要為我照牙齒的X光,問我可否拿掉項鍊,要我牙齒咬住機器的某一處,兩手攀住橫槓,機器開始沿著頭部旋轉,科技日新月異,但我寧可選擇無知,冷冰冰的機器,讓人打從心裡顫抖。照好了,才上看診台,片子也送來了,就懸在醫生與我目視可及的前方,醫生指著片子上的牙周病給我看(我哪裡看得懂呀?)我說,我是為了矯正門牙才管牙周病的,金門沒有專治牙周病醫生,只好暑假來台看診,醫生詫異的問:「金門沒有看牙周病的醫生?那花崗石醫院呢?」我說,花崗石醫院已經裁撤了,他問,那還有什麼大型醫院呢?我說,署立金門醫院,隱約聽他嘟噥一句「牙周病…健保給付…」什麼的,我既不敢多問,也開不了「口」,但猜想,他應該滿同情金門人,看個牙周病還要跑台灣。 因為治療牙周病和牙齒矯正需要長時間,原本醫師勉為其難想請技士趕工做齒模,但我不數日就要返金,只好留待寒假,今天就先行用機器「洗牙」,向來沒有上醫院「洗牙」習慣,沈積已久,回到家還被老公恥笑,說醫生洗我的牙想必要費好一番功夫! 前幾天金門日報頭版標題:「縣長:金門牙醫不看牙周病,怪!」,新近有此看牙經歷,因以為記。
-
●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妳一走,誰來看店?」父親面無表情地說:「生意不要做了是不是?」 「我會商請大姐來幫忙幾天。」葉菲音雙眼凝視著父親。 父親輕啜了一口茶,而後燃起一支香煙,猛力地吸了二口。霎時,二道白茫茫的煙霧從鼻孔裡冒出來。 「妳是不是想到台灣去找那些台灣兵?」父親逼人地問。 「爸,我不會做這種事的。」葉菲音提出保證。 「看在妳多年來為這個家庭而忙碌的份上,只要妳姐姐願意來幫忙,就讓妳去玩幾天。」父親終於展現出慈祥的容顏,卻也警告著說:「如果到台灣後,敢去找那些台灣兵,一旦讓我知道,妳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我知道。」葉菲音興奮地說。 父親這道難關終於過了,姐姐那裡絕對不會有問題。於是葉菲音惟恐名額有限,趕緊利用時間,親自到救國團報名、繳費。在得知自己已在安全名單內時,葉菲音的確難掩內心的喜悅,不久,就可以踏上寶島台灣的土地,親眼目睹它的繁榮和進步。高雄的澄清湖、台南的赤崁樓、花蓮的太魯閣、雲林的西螺大橋、南投的日月潭、台北的圓山動物園……等等,都是她曾經聽說過,而未曾到過的地方。因此,她的美夢即將實現,相信這十天的行程中,一定能增廣她的見聞、啟發她的思域,讓她往後有更豐富的創作題材。 然而,世間的確有許許多多的巧合,正當葉菲音準備隨國建隊出發的前夕,卻接到林文光從美國寄來的信,簡直讓她興奮不已。林文光除了能體會她的處境外,也冀望他們的友誼永不中斷,並再三地強調,男女間除了愛情外,絕對還有友情的存在。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們之間那份淡淡的友誼馨香,那份脫俗的君子之交。如果到台灣的話,別忘了到他家看看……。 看完林文光的信,更增加葉菲音想去探望林家伯母的決心。但是,她並沒有對任何人談起,只暗中準備了一些特產,放在旅行袋的底層。屆時,她將以此做為見面禮,以表示對林家伯母的敬意。 「國家建設參觀訪問隊」一行四十八人,由救國團派員擔任領隊。男女隊員都是名副其實的「社會青年」,也是國家的棟樑和希望,因此,主辦和接待單位對他們禮遇有加。當他們在救國團集合時,難免也會遇到許多熟人,畢竟,這個島嶼太小了,不是同學就是親戚,不是同村就是同鄉,整個隊伍中,彷彿就是一個大家庭。 報到時間截止後,工作人員開始為他們編成四個中隊、分發識別證。當領隊叫著「葉菲音」的名字時,部分與她較不熟悉的隊員,莫不睜大眼睛看著她。因為人雖不熟,名字卻經常在報上見到。不錯,從她冷艷標緻的外貌看來,她就是作家葉菲音,能與她同行,的確是與有榮焉,許多人都紛紛投於羨慕的眼光。 那天傍晚,他們一行人分乘二部軍用卡車抵達碼頭,海軍運補艦已卸完軍用物質,人工搭建的浮橋隨著海水的漲潮不停地在晃動。在承辦單位的協調下,救國團暑期青年活動「國家建設參觀訪問隊」所有隊職員優先上船。第一次乘船的葉菲音,剛走進底艙,隨即被那股嗆鼻的柴油味以及稀薄的空氣屈服。軍艦尚未啟航,就有噁心的感覺。她趕緊取出手帕、摀住鼻嘴,和隊友一起登上甲板,找了一處較能避風遮陽的地方,然後取出預先準備好的舊報紙往地上一鋪,逕自坐下,與她同坐一起的是小學同窗李美麗。 潮水已滿,軍艦鳴過汽笛後緩緩地航離港灣,它必須暫時在外海拋錨,過了單號凌晨再行啟航,以防匪艦半途攔截或砲擊。這似乎也是數年來的成規,讓搭乘便船的島民,待在船上多飽受好幾個小時的海上顛簸。 儘管艙內有部分吊鋪,而卻滿佈著濃濃的柴油味,因此,多數人仍然願意留在甲板上,不管是席地而睡或靠在鋼板上打盹,總比在船艙裡聞柴油味強上好幾倍。尤其是一些會暈船的人,一聞到那種氣味,馬上就有反胃的感覺,葉菲音就是其中之一。即使船上熟悉的隊友不少,但能夠相互照顧者,除非是男女朋友或至親好友,其他都猶如逃難的難民一樣,自身已難保,那管得了別人。葉菲音幸好有李美麗和她作伴,始免落單;也幸好有她的照顧,體內的膽汁才沒有吐完。
-
緣
……我們這種人就很喜歡被那些堂而皇之或是莫須有的事自我綑縛起來,還自得其樂,為的是什麼? 他不再記憶軒儀從那一天比一天乘戾的脾氣,而是在回想者那張相片。那張相片不是今天才不見的,是淑秋去年出國時就向他說要走了。為什麼今天才感到不在了?是不是真的老了?真的是就要死在這棟房子裡而沒有人知道?好吧,既然死了,有人知道和沒有人知道又有什麼兩樣? 他目光仔細在四壁不停的轉動,然後又落在桌上的赤裸的相片上。 「我不相信,我肯定還可以活一些年程,因為我沒有猝然死去的那些病症!」他很快摔開了棉被,起身下床,拉開抽屜。裡面有很多他和孩子們的相片。他找到的除了他個人的那些登記用的半身相片,或是一些從孩子們合照裡剪下來的那些東西。 他一把抓起來,回到床上,把它們攤開來在面前的棉被上,拾起一張來;他穿著短袖汗衫,兩手向上伸著。伸著的兩手被剪去了。這是和淑春練習排球時,莫寧突然走來為他們拍下來的,那時淑春讀高中,學校要期考了,她所有的功課都很好,就是體育太差,就要考排球了,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她要他和她作托球練習,結果她的排球考了七十分。 他再檢起一張!他穿得整整齊齊地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拿著一本書,而視線卻沒有落在書本上,也記不起這是什麼時候照的,也忘記剪去的是什麼,把它丟開,他換了另一張。這張裡面,他弓者背,伸著兩手,笑哈哈地望著前面。那一天下課時二女兒淑秋和她的老師在他家的門口等他,他迎了上去,後來老師為他們拍了這張照片。 淑秋國小六年級的鄭導師發覺這孩子在學校,和其他的學生處不來,總是一個人躲在一角,不聲不響,等她了解孩子的母親不在她身邊所引起的問題時,她特地跑來訪問。 像攪動著一堆摸彩的彩券,他把一堆殘破的相片不停地攪動之後,他抽出一張,那一張有明顯的彎曲的剪刀痕跡;但即使如何彎曲也肯定無法把扳著他肩頭的一雙小手剪去,淑秋割盲腸那天,他揹她急速跑向附近醫院的情形剎時落進眼裡,那時,沒有像現在有這樣子的計程車。淑秋捧著肚子從外面走進來,小臉上有汗珠汨汨滾落,他立即揹著她往醫院奔去,被他對面的鄰居從後面拍了下來。 他閉上眼睛,緊緊地捏著相片如同捏著她的小手。那次手術後,醫生苦笑著說再遲上幾分鐘,說不定沒有救了。因為它快要爛穿了腹膜,淑秋那時經常肚子痛,就是堅持忍著不肯告訴他。 往後他常常問著孩子們,你們肚子痛嗎?你們頭痛嗎?……問得三個人火氣高漲,說他希望他們多生病,好表示他做父親的愛心。 啊,他要清楚仔細地看一看那一張相片。他在找著。那是光運那架「佳能牌」小照相機照的,光運在學校裡參加了攝影活動,回家吵著要買照相機。那時,他只想能為他買一架能照就算數的機子,光運憤怒的把它狠狠的丟在地上,他撿起來就把孩子那種天真又憤怒的表情照了進去。而且,也要鄰居的翁先生用這架機子為他們拍了幾張,尤其是要多拍孩子們的嬉戲的情景,他微笑地告訴光運如果拍不出來,或者是不夠清楚,就再為他買一架。結果通通很好。 「那是別人的技術好。」 「你該好好學習照相的技術呀!」 那些相片一張也找不著了。他把回憶凝聚在另外一張上。那是一張風景照片,前面有波光粼粼的池子,旁邊有水花不停地飛濺,遠處有曲折的橘影和台階,他直直地站著,前面一個半圓的孔。 這是在高雄最有名的風景區澄清湖裡照的。他也記得小時的學校畢業旅行,這個湖的名稱是大貝湖,那時,他和軒儀離婚已整有七年,高雄的一位最好好的朋友,約他一定要帶孩子們去他家過農曆年,他們去了,那位朋友在他停留的期間為他介紹了一位在旗津區的國民中學的女老師,經過見面和暢談,他們已有了初步的認識和了解。她很有意思要和他做朋友,也愉快答應和他通信或電話聯絡。但是,孩子們急促地催他趕快回台中,他給了她二封信之後一直沒有見到她的回信,等到那位朋友打電話來狠狠責備他時,最後,他才發現那位女教師來過的好幾封回信全都被孩子沒收了。 他完全沒有責備孩子。幾天長考後決定也寫了一封長信回報了那位朋友,並告訴他無意再娶。 他一直望著那張景物很完整的彩色相片,把其他的一大把抓起來放進一個套子裡,順手一丟在垃圾桶後,很快縮進被子裡。 壁虎冷冷地凝視著他,他從壁虎的眼睛裡清楚地看到了孩子們的眼睛。 「我可不在乎你們是不是我生的,只要姓范的也就夠了。你們的母親平時怎樣地說我不像男人我都不在乎。口荷!不像男人的人居然在四年內有了三個子女─」他不停地咕嚕著,緩緩地緊閉起眼睛,再放低了聲音;「好吧,要怎麼樣就怎麼樣─」他的叫嚷成了呻吟,覺得有一陣陣的冷感在背脊上流動。 他究竟有了許多不能超越的人生的障礙,自從光運服役去了之後,他的心靈真是空洞起來。即使他怎樣地努力排斥記憶,但它總要向他撲來;即使他怎樣地努力化戾氣為祥和,而祥和裡又釀起了很多的戾氣。大女兒在結婚了一年以後,才把消息告訴他,後面還很幽默地附上一句:請您把嫁妝費折成美金寄來吧!而二女兒如不是為了要出國的一大筆路費,也絕不會把她的行期告訴他的……。 「嘿!這也沒什麼。真的,我把責任都盡完了也就算了。」他的聲音不停地激動著他,又猛地張開眼來:「是嗎?只有責任就沒有其他的了!誰教你要背上結婚的黑鍋的?」 聲音在他的耳裡成了一陣嗡嗡的響聲,他的頭不停他旋轉起來,冷風折著窗簾在噗噗地跳動著,滿屋子是月光交會著燈光。 是的,今後也真該多為自己打算了,清楚記起那天二女兒淑秋要登機之前,他對老朋友莫寧表示了他的意思。他雖然希望光運和他生活在一起,但不完全依靠他。 那時光運張大了眼睛,沒有表示任何意見,那麼,孩子真是他人生的尾巴,非要抓住他不可。─?「好吧,你們都要遠走高飛那就走吧。」他苦笑著自言自語地說。 而莫寧為什麼要去送淑秋的行?他遠在南部的嘉義市,淑秋長年也都在台北。那天,淑秋一直在和莫寧說話,也非常高興,肯定沒有一點離情的別緒。 一直到旅客們都要進場的時候,淑秋才轉過臉來微笑地望著他說:「爸,真的謝謝您為我買了機票,否則──」 「否則?」做父親的是一臉的疑惑問。 「我得麼煩莫叔叔了。」淑秋很快回答。 他沒有說話。他已找不出任何話來說。望著莫寧,淑秋揮著手很快穿過機場內的門跑去了。 兩人慢慢走出機場外時,莫寧望著他是一臉的感嘆: 「唉!老范,養孩子長大了沒有多大意思,你看這樣─」 「這樣,不是很好嗎?每個孩子們都有他們的前程,你硬要抓住他們不放?啊,老莫,您的──」他立即把話停住。而莫寧的笑意凋落。 飛機起飛了。莫寧開車回嘉義,順便送他回家裡。 那是個細雨霏霏的春日。南國的春天又久又溫暖,小園子裡的杜鵑已繁華遍地。 莫寧一時詩情畫意起來,吵著要和他共進午餐,要和他喝一點老酒,要和他說一些心底的知心話,並把他們的友情重溫了一遍。 莫寧比他小三歲;他抽身的早,沒有被得英才而教育的樂趣迷住,現在他開了一家頗具規模的印刷公司,肯定比起他這樣鋌而走險地動用這點退休金賺來的利潤要好得多。但是,他就為沒有孩子而感到煩惱。 「真的,老范,我就一直想不透,您為什麼要這樣做?」 「做什麼?」 「裝傻!您為什麼要和軒儀分手?」 「那不簡單,外交官員總比我這小教書匠好。」 「那也只是軒儀天真的想法。為什麼你要放開手的?」 「不放開手,要我耍流氓?那是我絕不願意做的。」 「也不見得一定要耍流氓。您只要堅持一點就可以了。」 「老朋友,你?──」他一直張望著莫寧,然後,慢慢地自嘲微笑了起來。是的,在這種事情上堅持下去對彼此都沒有任何好處。 「那麼,是您有意要放開手。為什麼?青告訴我。」莫寧問著。 他低垂一下頭,緩慢地喝完玻璃杯內的清酒。抬起來,搖搖了苦笑著,什麼也沒有說。 「那麼,」莫寧放低了聲音問:「您又為什麼要和她結婚呢?」 「什麼?」 「您為什麼要和她結婚的?您明知道軒儀不是結婚的好對象,您──」 張猛地睜大著眼不語。 「我真不懂您的,我只覺得您拋棄她,孩子們很可憐──。」莫寧苦笑地望著他說。 「啊啊,我們不再說這些了吧!」 「我問您,為什麼她要孩子,而您一個也不讓?」 「口荷!孩子和我都姓范,跟她又有什麼意思?」 「呔!您這傻瓜!」莫寧一腳踏歪了一株杜鵑花,很快把話停住。 他還沒有完全了解到他傻在什麼地方的時候,莫寧帶著酒味拍著他的肩微笑告辭走了。 那是去年三月。 而二女兒淑秋出國整整十一個月沒有來一封信或一通電話。 今天早上,莫寧由嘉義市為他捎來了信息: 淑秋去年暑假已由美國去了歐洲,姐姐淑春為她在德國的漢堡大學辦好了入學的一切手續。 「老范,您真該注意自己了,還那樣從國立學校退下來又一頭鑽進私立學校又為什麼?我們是三十多年老朋友,說起來您未見得聽得進去,我們肯定都是這個世界的大傻瓜,有的有名,有的無實。」 「唉,莫兄,你不知道………」 莫寧很快制止他再說下去,很快地接著:「我說您心裡想的是什麼,也許您想的,或是別人告訴您怎麼想的,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我們這種人就很喜歡被那些堂而皇之或是莫須有的事自我綑縛起來,還自得其樂,為的是什麼?您說。這就是人性的善良真正的所在──您還自以為善良?」 想起老友分析的事,他感到那種假惺惺的調調兒一點也沒有胃口。他已有自己的打算。走回房內,拿起電話撥向學校請二天假。 家裡的電話是小兒子光運服兵役去役第三天再裝設起來的。那天,一片突來的陰雲蘊集在他的胸口,於是,他到電信局申請裝設一號兩機的手續。 樓上的電話就在床頭,有時躺在床上找幾位朋友聊天,確是個充填寂寞的最好辦法,但有時他著意培養起來的美夢被一陣鈴聲驚破,又有得不償失的惆悵。 他要成為真正的電話主人而不是客體,他要向外通話時才把話放在機子上;但那種響不出在話筒裡的霍霍聲,仍然常阻他入夢。 月光像一層薄霜輕輕灑在他的軟被上,他把頂上的日光燈關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