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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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鸕鶿─冬季戀歌
我回來了 從遙遠而寒冷的西伯利亞回來 為了實踐我對妳的承諾 趁著有風的季節 我隨風 飄然而至 為了實現 我對妳的承諾 回到那片我深愛著的土地 深愛著的那片湖水 為了看望 站在風中 因為冷風而微微顫抖的妳 我不惜跋涉千山萬水 只因為 我相信 我的回來 會有你的存在 我是一隻候鳥 註定漂泊 停泊的每一個海岸 有酒 有歌 但 都有無限的惆悵 因為心所惦念 是那美麗的一抹斜陽 是你髮際的香氛 是你臂彎的溫暖 以及妳溫柔而關愛的眼神 因為有妳 我們誓言的護衛者 我的心 有了邊際 在空中 知道了方向 如同燈塔 引領我回到金門的湖邊 看望妳因等待而消瘦的身影 我盼望 在呼嘯的北風中 能緊緊與妳相依 帶給妳往日的溫暖 看到你疲憊的臉上 恢復如夏日般燦爛的笑容 我是隻候鳥 原該漂泊 但此刻我的心 如花崗石的堅硬 不再流浪了 不再讓妳因為我的離去而流淚 今夜 我棲的樹枝 將劃上我的名字 今後 金門的天空將有我 伴著夕陽 與妳相伴 起風了 有了相逢的歡愉 不再悲傷 不再流淚 讓我們 譜一曲豪華的冬季戀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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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風南渡:為2006年世界金門日而寫 由譜書管窺鄉賢蔡獻臣家族的姻誼關係
獻臣的岳家池氏,是嘉禾望族,岳翁池裕德(明州)係嘉靖四十四年(1565)進士,官太常寺少卿,兩家之結親,在萬曆四十六年(1618)獻臣〈祭池明州岳翁太常文〉中明白指出:「………唯予先子,鄉舉同年,氣誼之期,遂結姻親,小子侍公,蓋自御輪,四十年來,教誨敦溫,出山之日,跋涉相存,………」父執輩由年友而締姻親,兩代交情深遠。獻臣的父親歿後,其岳父為之作墓誌銘。內弟二人,顯京先於萬曆卅七年(1609)中舉,官懷寧同知,顯方再於天啟四年(1624)報捷鄉試,娶蔡懋賢(1550~1591)之四女,蔡懋賢(獻臣己丑科同榜進士)也是名盛一時之家,其先景美,自漳州沈溪遷居於同(縣志作平林人),字德甫,號恂所,『起家窮巷,能自力致身青雲,豈偶然哉,其志節氣誼,亦自卓卓挺拔于流俗。』(註四),官刑部山西主事。謝世四十一年,因家貧,待配陳氏卒,始於崇禎辛未年(1631)二襯合葬,墓地乃年友陳基虞所捐,其喪葬費則由顯方及庠生劉尚鼎兩婿協助。其長子火廉娶戶部員外郎李光綏女,次男煜娶經歷周士寅女,三子燧娶按察使副使周良賓女。 岳叔父池三洲的次子顯兗,也是舉人,官同知,有一女嫁與李璋之獨子李玉階。李璋(潮州令李春芳之子,官吳江縣尉),是橋東劉存德的次婿,總督金門蔡厝蔡復一的岳父。換句話說,獻臣的堂小姨子嫁給復一的小舅子,自此嘉禾池氏,平林蔡家,同安李家、橋東劉氏、蔡厝蔡家等金、同、廈三地名家,聯結成姻親。 劉存德(1508~1578)字至仁,號沂東,明嘉靖十七年(1538)進士,初授浙江道御史,終進階中憲大夫,有政績、祀鄉賢,萬曆間,有司於太師橋左樹立『三吳持斧,兩越揚旌』石坊,一門顯赫。四男夢松,萬曆二十三年乙未科進士,與外孫女婿復一同科,五子夢潮,再於萬曆四十七年(1619)登進士,父子三人同登進士,妾韓氏係錦衣衛指揮韓榮之女,長媳歐陽氏,都指揮歐陽深之千金;次男夢熊娶三郡知府陳健(1491~1561,字時乾,號滄江,浯陽陳氏信房十九世)之孫女,陳甫吉之女;四媳乃樂昌知縣蘇瀾(蘇頌裔孫)的孫女;孫孟鏻(夢龍子)娶晉江進士王龍賁之女;叔瑤(夢熊子)娶禮部都給事李獻可(浦園李氏)之女。 獻臣與橋東劉家也有交誼,曾為夢龍(1537~1615)撰墓誌銘,於崇禎二年(1629)為夢騶(1553~1603)遺著《天馬更生集》作序,並在序文中指出洪朝選之冤,與之無涉,有助其後兩家嫌隙之化解。 蔡復一(1577~1626,字敬夫,號元履)族屬青陽蔡氏,為金門名家,曾祖父環碧,嘉靖辛酉(1561)歲貢,不仕,為諸生祭酒,庠序推為耆儒。祖父秀鍾,性孝友,事父母能得其歡,與人交,無脂言餘行,御子孫甚莊,為地區孝友人物。父用明,萬曆七年(1579)鄉進士,萬曆十七年授大田教諭,三年後除漳州長泰儒學教諭,終授淮府審理,以子貴封承德郎刑部員外郎,祀鄉賢。復一初授刑部主事,後擢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雲貴湖廣軍務,兼貴州巡撫,賜尚方寶劍,節制五省,卒於軍中,贈兵部尚書,賜祭葬,諡清憲。『同安二蔡』「情同骨肉,誼猶昆弟」(註五)。獻臣對復一之瘁卒,心甚悲悼,除撰祭文輓祭外,又賦輓詩三首,於崇禎戊辰年(1628)再作〈哀蔡敬夫大葬〉詩,翌年,再為其遺作《遯庵全集》作序。生前復一撰〈縣舉蔡肖兼先生鄉賢呈文〉代表鄉里為其請求入祀同安鄉賢祠,獻臣母八秩大壽時,亦賦詩慶賀,可見兩人相交之深。 蔡獻臣與漳州林氏、嘉禾傅氏、大嶝張氏、同安丁氏、浯陽陳氏等顯宦之家聯婚。長男謙光(1585~1636)字裒卿,邑諸生,先配漳州參政林汝詔(林光璧,進士,父璧東,以鼎甲國師躋大宗伯,為隆萬間名宦)的千金(註六),次配嘉禾中丞傅鎮(嘉靖十一年壬辰科進士)的孫女;次男定光(甘光),字靜卿,號豈夫,廩生,天啟辛酉年(1621)歲貢,配陳氏,繼配張氏。謙光、甘光皆列文苑人物,縣志列傳中稱:「謙光為詩,沖秀高華;甘光尤負奇,筆體數變後,乃造沖淡。如涼月素娥,微風搖珮。父執何喬遠、蔡元履,更以雄深進之,謙光著《千雲齋集》,甘光著《恢齋集》,舅氏池顯方均為之序。」三男學光,字敬卿,號壯如,生員,起北京監生,授恩貢生,娶左司寇丁哲初(萬曆戊子科舉人)之女;四男龢光(孚光),字中卿,號諍虎,授恩貢,娶大嶝大同巡撫張廷拱(字輔吾,1601年進士)之女。長女適丁哲初之弟亨中(1584~1628),另一女嫁與陳基虞三男元錞。 蔡、丁兩家之結識,獻臣於崇禎九年(1636)祭〈左司寇丁哲初親翁文〉文中明白指出:「………自予戊秋附公驥也,五十年年兄弟也,自予女女公之弟亨中,而公之女為學兒婦也,四十年姻兄弟也,肝膽相照,休戚相關,蓋居然異性骨肉矣。」,可見兩家之交匪淺。而與大嶝張家之交誼,獻臣在崇禎六年癸酉(1633)〈祭張輔吾中丞親翁〉一文中,言之甚詳:「………先之以文章,聯之以意氣,重之以婚姻,蓋四十年來,所稱世好莫逆交矣。」張廷拱為大嶝第一位進士,也是唯一的進士,係科第名家。子二,灝(若綱)為萬曆四十六年(1618)戊午科舉人;瀛於崇禎十五年再捷壬午(1642)鄉試,南明時兩子皆受唐王召,分別任職兵部職方司郎中,工部司務廳,自廈隱於台,卒於台,列隱逸人物。其侄瀚,天啟七年(1627)舉人。 獻臣與陳基虞之交誼尤篤,係以蔡、王兩家姻誼的基礎,再結合年友、姻親的情誼而成。「昔王家姑與余父最友愛,姑有丈夫子二,皆國器也,而余父獨賞其長者,曰必貴,有女子二,皆閨秀也,而余父獨賞其長者,曰必封,即予少時,與恭人以外姊弟相愛,猶同生也。」(註七),「獻臣與陳志華憲副,束髮為文字交,已同舉戊巳,又獲締姻好,蓋相視莫逆也,因以年家子,事其尊人仰台翁者四十年。(註八),「語云:傾蓋如故,白頭如新。蓋交,新則甘,久則淡,交至白頭難矣。白頭能新,則又難。憶予與賓門翁,初傾蓋也,翁甫十八,予長二齡,其意氣聯,其塤 合,其試督學也共後先,其上公車也共朝夕,其掇科第也共子丑。今五十餘年矣,頭白矣,賦歸來矣。其在宦途也,無數月不通書問,其家居也,無數日不相晤語,且予之女結褵於翁子,翁之孫女,許聘於予孫,兩人交親若此,情誼若此,不謂如新可乎。………」(註九)。 綜合觀之,蔡獻臣一門五代聯婚締結之親家,大多為金、同、廈三地之名門世家,門第相偌,互為輝映,其結親之緣起,多為文字之交及同榜年友,因意氣相投,往來密切,致相知相惜,進一步再締姻親,反映舊社會仕宦交遊之一斑!蓋聯婚者皆為ㄧ時之選,皆人中之龍鳳,故名家世第的形成與發展,係因遺傳?抑是堪輿?或由教化?常為閭里間談論的話題,其間的相關性如何?孰重?孰輕?值得探討,是既嚴肅又饒富趣味的題材。莫非蔡獻臣一門的『祖孫父子兄弟叔侄登科』之輝煌成果,豈偶然乎? 備註: 註一:旌表庶祖妾貞節楊氏傳,蔡獻臣著《清白堂稿》下冊p1261~1262 註二:祖妾姑貞難泯微臣遵例直陳乞賜旌表以俾風化疏《清白堂稿》上冊p93~94 註三:《金門縣志》卷十二人物志,第三篇人物列傳。 註四:刑部山西司主事恂所蔡公暨配陳氏墓誌銘《清白堂稿》下冊p1356~1360 註五:祭司馬總督蔡元履文(丙寅)《清白堂稿》下冊p744~746 註六:顏立水:《一門四代人,銀城有遺物》金門日報94.9.2,文中提到蔡謙光娶參政林汝詔之女,而蔡獻臣的《清白堂稿》下冊 p720~721,有一篇〈祭少參林光璧親翁文〉(戊申),再閱上冊p504~506「林母劉氏七?壽序」(乙丑)一文林光璧確係謙光之岳父,故林汝詔與林光璧同一人,應無疑。《浯江瓊林蔡氏族譜》載為林金千之女,林金千(1593~1636)係萬曆四十四年探花進士。 註七:戊寅祭陳恭人親姆文《清白堂稿》下冊788~789 註八:誥封中憲大夫知府仰台陳公暨配封恭人許氏墓誌銘(天啟癸亥)《清白堂稿》下冊p1396~1401 註九:壽憲副陳賓門親翁七十序(甲戌)《清白堂稿》p443~445 參考書目: 《浯江瓊林蔡氏族譜》、《清白堂稿》、《金門縣志》、羅元信〈金門藝文訪佚〉、《金門宗族文化‧第二期》顏立水〈金門發現《橋東劉氏世譜》〉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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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以德報怨的騙局,一齣民族悲劇所演的假戲,連李鴻章在墓中都會哭泣;怯懦的心靈,善鬥的本性,變本加厲,歷史還沒有終局。 反觀日本人索賠連本帶利,一點都不客氣,恨不得剝你的皮;我們打贏了,連他一根汗毛也要不到,還要跟他賠小心,為甚麼?因為我們正深處於內鬥之中,最大的敵人是自己。 所以對付中國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讓中國人自己對付自己;他們會花幾個世代的時間,去演繹他們自己內鬥的天命。他們生來不是要殺人或自相殘殺,就是要被殺的,不然就是要在困苦的泥淖之中爬,這才是中國人真正的悲哀。打別人打不過,打自己倒打得很慘烈。 對外人的帳可以不算,對自己人的帳記得很清楚,而且找機會算,二二八的龍紋鞭影,隨著選舉時而浮現,同胞的災難,卻成為政客的資產,不僅提醒你的不道,同時警示同族群的不可忘記。權力的攘奪,只有穿著仇恨的外衣,最易達到目的的,所以要鉤起他們深層的怨恨憎惡,作為權力的階梯,只要他在上面揮舞旗幟,大家都會頂禮狂呼。 其實鬥人的,不僅鬥祖宗,鬥自己,也鬥子孫,生生世世陷入內鬥的深淵。因此,只有和平的思維,才可以走出祖宗不幸的陰影,找到民族的尊嚴與人民的幸福。 第三十八章 福爾摩莎默默無言,自然做,甘願受。她無法體會鬥爭煎熬的苦痛,漂泊無定的辛酸以及內心深層的悲哀。她雖然打扮的花枝招展,加入了民主俱樂部,但是沒有人敢公然邀舞。因此,她多半只有自己玩,欣賞自己民主的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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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兩方面見解歧異太大,不見面就已經開始吵架,談都沒有辦法談,這就是沒有互信,設立了很多障礙,光要拆這些障礙不曉得要多久。 因此,每天在那邊鬥來鬥去,鬥得很快樂。似乎人生以鬥爭為目的。其實這一家人蠻可憐的,翻翻他們的家譜,以前被人家欺侮得要死,財產幾乎被瓜分,父祖這一輩每日以淚洗面,過著非人的生活,那有甚麼尊嚴可言。以前受人凌虐,還要脅肩諂笑,向人家說好話,賠不是。 人家看你弱、看你窮、看你病,軟土深挖,簡直不把你當人看,自己只好摸摸鼻子說:「又被兒子打了。」不然就自己安慰自己:「好!你記住,那一天兒孫長大了,有出息了,再找你算帳。」其實欺負已經被人欺負,侮辱已經被人侮辱了,這筆帳怎麼討得回,自己家人問題都擺不平,天天自己鬥自己,那有能力對付別人。 別人看你們自己鬥,在旁邊暗自叫好,那一天打得你死我活、血流滿面,他在一旁助威:「把他打死,狠狠的把他打死,這幾年他欺負妳儘夠了,我都看不順眼。」然後他從家裡拿出斧頭、鋤頭借給你打架,把家人惡狠狠的打死打傷。然後妳回來祭告祖先:「我終於把他打了。」 兄弟打架,你打的是誰啊!這家人很奇怪,被外人欺侮,忍氣吞聲,很有氣量,很有風度,可以不計較的。被日本騎到頭上欺侮,好不容易打了八年,被虐殺的被虐殺,被強姦的被強姦,終於打贏了,卻沒有能力向人家索賠,介翁為了掩飾軟弱,用了「以德報怨」這個偉大的名詞,不僅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更欺騙、羞辱祖宗。如今日本人感謝你嗎? 中國人打輸了仗,可沒有這麼便宜,那一次不是被人家掐住脖子,不是開放通商,就是損失利權;不是割地,就是賠款。甲午之戰,日本人打贏了滿清,氣燄高張,不可一世,割膏腴之地與咽喉之地,索賠鉅款,讓多少代的中國人為了賠款,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過著禽畜一般的生活。 中國人很認命,因為那是外人,是強權,他對付不了;所以他就說那是業、那是命,然後堅忍著,過著上天給他的命運。然而對於自己人,他們可沒有這般寬大,他們會剝皮揎草,掛在城門示眾,或是血腥的屠殺。其實是性格決定命運,自己欣賞自己的悲劇而已。同樣是天命,為何人家失敗了,馬上可以站起來,而我們勝利了,卻走得東倒西歪,難道上帝佔在他們那一邊,特別給他們好命嗎? 一個善於內鬥的民族,是得不到尊敬的。它如果不反映在你身上,就是在祖先的身上,或是見之於子孫的身上。我們連慰安婦的錢都要不到,人家甩都不甩,一毛錢都不給,妳還到人家靖國神社去參拜,這樣就會有了尊嚴,得到內鬥的勝 利,贏得外人的尊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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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秀秀小小的心靈,竟有如此的想法。但願皇天不負苦心人。 有一天,秀秀煮好飯後,切了一臉盆高麗菜端進廚房,當她正準備點燃柴火炒菜時,文祥突然走了進來。 「秀秀,妳燒柴火,我來幫妳炒菜。」文祥拿起鍋鏟,看看她說。 正當秀秀把柴火放進灶裡準備點燃時,文祥又說: 「秀秀,阿狗嬸來了。」 「喔。」她知道阿狗嬸的來意是什麼,只淡淡地應著。 柴火在灶裡燃燒著,反射出來的火光正好映照在秀秀的臉上,當她不經意地抬起頭時,卻發現文祥正以一對懇求的目光凝視著她。這道光芒,似乎不是兄妹間相互關照衍生出來的光亮,而是另有他求的眼神。秀秀故做鎮靜,並沒有懾服於它,一味地望著灶裡的火光出神。 人,或許都是自私的,爸爸為了娶媳婦,哥哥為了討老婆,竟不顧父女兄妹之情,要一個十三歲的女孩來承受終生的心靈苦痛。而就在剎那間,母親的身影竟不約而來地浮現在她眼前,一滴傷心的淚水悽然落下。要是她老人家還健在的話,絕對會替她做主的,勢必也不會同意這種交換式的婚姻。倘若必須遷就現實,也要等她長大成人,經過她的同意,才能和人談論婚嫁。不該拿她這個十三歲的女孩,去和人家交換,這是她難以忍受也不能接受的主因。 當文祥那道懇求的目光再次和她交會時,她依然不為所動,右手抓起大把的柴火猛往灶裡塞,在未完全燃燒時,頓時冒出一陣嗆鼻的濃煙,燻得她眼淚直流。她用手輕揉了一下,卻揉出二串悲傷的眼淚,以及二管清澈的鼻水。 「秀秀,妳哭了?」文祥關心地問。 「沒有,那是被煙燻的。」秀秀冷漠地說。 「阿狗嬸正在和爸爸商量我們和陳家訂婚的日期。」文祥仍舊以一對懇求的眼光看著她,「秀秀,妳就點頭答應,不要再堅持了好不好?」 「如果我今年十八歲的話,我會聽爸爸的安排、聽哥哥的建議。偏偏我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秀秀依舊有所堅持。 「妳應該替哥哥想想?」文祥低調地說。 「你可曾替妹妹想過?」秀秀不屑地反問他。 「陳家大哥雖然年紀大一點,但聽說很老實,將來一定會給妳幸福的。」文祥依然低聲低調地開導她說。 「教十三歲的妹妹去嫁給一個三十歲的老男人,然後為哥哥換來一個年輕貌美的新嫂嫂。這種婚姻,不知是你幸福?還是我幸福?」秀秀反駁著說。 文祥霎時無言以對。 那天,當阿狗嬸再次進入李家時,來福獨斷獨行、擅作主張,已顧及不了秀秀的反對,更沒有商量的餘地。這門婚事似乎已到了非訂不可的地步,希望能趕在春桃逝世的百日內,讓文祥把媳婦娶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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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浯風南渡:為2006年世界金門日而寫 盧水玉先生傳
盧先生水玉號秋濤,生於民國前五年,世居本縣金沙鎮官澳村。父輝瑛任職上海海關巡江司署達四十載,母陳蓮樂善好施,賢淑有聲。 先生自幼隨父居申,入同海私塾及泉漳小學就讀,初入校即敏而好學,名列前茅。民國十年畢業於上海喬家邦惠靈英文專修學校,後入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習畫,十四年畢業於上海大學社會科學院,年僅廿二歲,甚得校長于公右任之稱許。十五年返籍,與本村望族楊水林先生次女玉瓊結婚。十七年應本縣耆彥許湧先生邀請,出任本縣中國國民黨,金門黨務指導委員會委員兼組織、訓練兩股股長,十九年改任縣黨部執行委員,任職期間復兼任金門中學國文教席,黨教並肩負擔,不遺餘力,誠為金門黨務之出色時期。廿一年夏,以親老辭職赴申,定省而外,復從事文教工作;或任圖書館長,或任報社雜誌編纂,或任教席,埋首書卷,闡揚文化,不曠文人天職,泱泱有儒士風也。 民國廿六年「七七事變」,先生返鄉至廈,十月廿六日日寇襲佔金門,盧夫人絜兩女逃抵廈門,幸於離亂中團聚。隨即與眾友好,展開抗日救亡活動;寫標語,繪漫畫,編寫童謠民歌,扮演抗日街頭劇,並與洪濤(筆名洪椰子)合編「金門呼聲」,呼籲同胞抗敵救國,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藉以鼓舞民心士氣,意氣飛揚,慷慨激昂。不久,又在同安馬巷與王觀漁先生(後為金門國大代表)二人同心協力成立難民收容所,積極收容救濟及安撫工作,默默奉獻,艱苦奮鬥,愛國愛民表露無遺。 廿八年先生出任安溪縣黨部秘書兼縣立安溪中學教席,又以筆墨餘勇撰述鄭成功傳,翻譯古今偉人叢書(大人物小故事),寫作教學心得並編選「圖案集」等書。廿九年春北上戰時福建省垣永安福建省銀行襄助總經理嚴家淦氏策劃儲蓄業務,亦著厥勞。 卅年八月九日,日機濫炸永安茅坪省銀行員工宿舍,盧夫人不幸彈傷,斷腿遽逝。先生含悲撫育稚女,倍極艱辛。卅一年就聘仙遊楓江職業學校教席,由於人情淳厚,風景秀麗,校長陳德星先生尤惜才,先生倍受禮遇,於此療傷止痛,蓄勢待發。卅二年秋重返永安,任教永安師範學校兼訓導主任。卅三年應福建省參議會秘書長黃哲真先生(後為省籍立法委員)聘先生出任參議會「民意月刊」總編輯,闡揚抗戰國策,宣傳民主法治,椽筆功高為士林稱頌。 卅四年八月抗戰勝利,台灣重返祖國懷抱,卅五年二月,先生應聘台灣省訓練團教授國語文並主編「日月潭週刊」,對初光復台灣同胞之語文教育貢獻良多。卅六年七月轉任台灣省農業試驗所圖書館主任,只因歷來自俸甚儉,粗食淡飲,勞神苦思,勤勞盡責,遂致肺疾劇作,且以俸薄乏購良葯,竟於次年七月七日病逝台北松山療養院,享年四十有五。 先生一生重義輕財,狷介淡泊,不求聞達。生平好讀書,擅寫作工書法,愛朋友,樂以忘憂。半生從事黨務文教工作,功在社會人群。平日如略得積蓄,或傾囊購書,或濟友助貧,致身後至為蕭條,惟中西書籍畫冊則盈篋盈櫃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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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風南渡:為2006年世界金門日而寫 由譜書管窺鄉賢蔡獻臣家族的姻誼關係
鄉賢蔡獻臣字體國,號虛台,別號直心居士,生於明世宗嘉靖四十二年(1563),係瓊林蔡氏新倉上二房十六世。明神宗萬曆十六年戊子(1588)與陽翟陳基虞、浦邊蔣孟育、青嶼張繼桂、浦邊趙維藩、林兜呂大楠及西園黃華秀、黃華瑞兄弟等七位鄉彥報捷鄉試(舉人),時稱『八鯉渡江』。翌年再與蔡懋賢、蔣孟育、陳基虞、黃華秀等四位同鄉榮登進士,譽為『五桂聯芳』。與父親為泉州科舉時代的卅三家『父子進士』之一。立有『兩世文宗』匾。族裔亦以『父子文宗』為燈號。祖父中舉,子甘光、學光、龢光授貢生,孫大壯登副榜,因立『祖孫父子兄弟叔姪登科』匾。榮耀滿門,羨煞鄉人。 在仕途上,初授刑部主事,後遷湖廣按察使,尋起浙江巡海道,改領提學道,天啟中召為南京光祿寺少卿,為魏璫所誣,削籍歸。教人以敦倫實踐為先,人稱『江南夫子』,卒於明思宗崇禎十四年(1641),壽七十九歲,賜祭葬,贈刑部右侍郎,入祀鄉賢。縣志人物列傳中稱其『清介亮直,忠愛懇切』,與蔡復一人稱『同安二蔡』。天啟中福建巡撫鄒維璉更以『學問純正』向皇帝奏請御賜里名為『瓊林』。著有清白堂稿、仕學潛學講義筆記等稿。 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科舉時代,『士』的社會地位高,備受尊崇,而當時的社交活動,相當重視『門第』,婚配上流行『龍交龍,鳳交鳳』,也就是說,婚嫁講求門當戶對。由蔡獻臣一門五代及其姻親的婚配,不難窺其一斑。 曾祖父諱績,字宜勳,號安所,是一位鄉飲賓,後以孫貴,贈貴州左參政,曾祖母呂氏誥贈淑人,係西倉呂川之妹(另一位妹妹係大厝房十七世崇禎甲戌科進士蔡國光的高祖母,蔡國光家族由十七世至廿三世出有進士一、舉人二、貢生四,立有祖孫父子兄弟伯侄登科匾),呂川於明孝宗八年(1495)榮登舉人,是西倉呂氏領鄉薦的第一人,官浙江太平令,著有聲望,其父呂讓,亦以明經貢於廷,未授職而卒。兩家一直維持往來,至明思宗崇禎二年(1629),蔡獻臣為呂川之堂弟文學鄉賓呂東浯(誠源)撰墓誌銘。 祖父諱標,字宗德,號兼峰,明世宗嘉靖十年(1531),登辛卯科舉人,為瓊林蔡氏開科鄉試榜的第一人,官至廣西梧州府通判,後以子貴,贈貴州左參政,再以孫貴,加贈湖廣右參政,列地區宦績人物。為人寬大仁厚,不炫聲譽,倡立『仁、信、讓』家風,嘉靖廿五年(1546)歿於京,歸葬湖尾戴洋山。刑部侍郎洪朝選作墓誌銘,洪朝選(1516~1582)翔風里十三都坡人,嘉靖十八年(1539)舉人,萬曆十年(1582)被張居正陷害,死於福州獄中。 祖母洪氏,西洪人,係明憲宗成化十九年癸卯(1483)科貢生,官南京國子監助教,洪敏的孫女,西洪雖然是個小村落,然有明一代,文風科宦頗盛,明太祖洪武間有洪三友者,以明經行修舉任武昌府通判,遷北平理問,嘉靖時有洪受入貢乙丑科(1567),歷國子監助教,夔州通判,另洪興周、洪古樸亦以詩名,列地區文苑人物。該村因有『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之美稱。 庶祖母楊氏(1527~1584),年十八歸祖父,「即侍王父,頗通小學勸世諸文,事呂、洪二淑人,並曲得其歡,嘗舉不育也,年廿四,王父訃自京師,號痛欲殉者數矣,王母所以慰藉百端,乃強起,佐佶倨,相依兵火間,如母子然,王母歿,而楊操家甚肅,終身茹荼衣枲不厭,凡吾家所以勿替前烈,而獻臣父子獲有今日者,楊有力焉。」(註一),萬曆十二年(1584)卒,得年五十八歲。蔡獻臣前後二次呈疏乞賜旌表,第一次未及上於朝,第二次於萬曆卅二年(1604)以「夫婦之節,猶臣之忠也,忠無間于崇卑,節何分于嫡庶。」(註二)力爭,終於獲准,開例為滕妾旌表,於萬曆卅八年(1610),由泉州同知張仲孝、同安知縣李開春在鋪前街立節孝坊,鐫刻『貞節』。蔡獻臣並於諱日作詩: 十五承巾櫛,艱辛半百年,孤貞明皦日,完節報重泉;旌表絲綸重,坊題里巷傳,吾生恩育意,臨諱獨潸然。對庶祖母貞節楊氏之悼念與孝思,溢於字行間。 父諱貴易(1538~1597),字爾通,號肖兼,嘉靖四十三年(1564)領鄉薦,四年後,即隆慶二年登進士,初授江都令,終浙江按察使,一生「恬退寡援,挺立獨行,所至有感惠,尤作養人才,居官建立,去後人尊守之,居家不畜滕妾,不溷官府,敦宗族、和鄉里,訓後進以惜福做人為先。易簣之日,囊橐蕭然」(註三),卒後入祀鄉賢。御史蘇濬書其堂曰『清白』。原配葉氏,年僅十九即逝,累贈淑人,次配黃氏,即獻臣之母親,累封淑人,太淑人,她是汶水黃氏福山房六世黃江的孫女。黃江(1489~1563),字源深,號梧圃,為人平直,事親孝,待二弟友,於嘉靖卅年得辛亥科(1551)貢生,初授廣東增城訓導,後擢樂會教諭,於嘉靖癸亥年(1563)因病辭職返鄉,當時獻臣僅出生彌月,由母攜之歸寧。 外祖父黃國樞、母舅日望、舅母陳氏為斗門學考派教諭陳倫(嘉靖十一年(1532)壬辰科貢生)的孫女;外叔祖黃國柱、堂舅日輝、日益,日輝娶金門城成家,是有明中末葉武職炫赫世家,嘉靖時有成繼頗,萬曆朝成繼頗之子成康侯由惠安舍人中式武舉,康侯子成鵬、成龍相繼任職,祖孫三代四人,皆膺任金門千戶所副千戶,蔡、黃締緣,黃、成結親,文武聯婚。 蔡獻臣的姑母適同安南亭王三錫,以子貴,封雲南右參議,南亭王氏同安名族,姻翁王愧予以明經封南京主事,表兄王道顯(瞻明)、王道照。王道顯是萬曆十一年(1583)癸巳科進士,官至蘇松兵備湖廣按察使,表侄鳴衡於萬曆間自路嶺移居金門何厝,族裔蕃衍成一甲頭,稱曰『王厝』,其裔再分衍西浯、耍頭(尚義)等地,三表侄敏沖(1578~98)曾約婚獻臣之女,惜未字而殤,獻臣於〈輓王鳴環表姪詩〉之序中言其:「生負才駿,一日千里,余器之甚」。二表兄王道照娶陳榮祖的女兒,陳榮祖是陳健(嘉靖五年丙戌科進士,輪北衍派陳氏開基祖,係浯陽陳氏信房之分支)的孫,家世顯赫。他是嘉靖四十三年(1564)甲子科舉人,與獻臣之父同榜,官永安令。年友之女,嫁作甥婦,情誼加深。蔡、王、陳三名門聯結成姻親。陳榮祖的外祖父是黃偉,也就是說,黃偉與陳健是親家,黃偉的外曾孫女嫁作蔡宗德的外孫媳,蔡黃兩家,因而也沾姻誼。 黃偉(1488~1538)係汶水黃氏華房五世,明武帝正德九年,甲戌科進士,授南刑部主事,據縣志人物列傳中稱:「治獄情法即得,則執不可奪,以清慎明恕著稱。」後任南京松江知府,卒後入祀鄉賢,譽為「品德完人」。墓在後水頭村左後方的斗門溪畔,穴名「烏鴉落田」為金門地區保持良好的明墓,列古蹟妥加保護,逝世百年後,即崇禎十年(1637)年,其曾孫夢魁將其奏疏、遺文輯成《海眼存集》請蔡獻臣作序。 表姊嫁於陳基虞(1565~1643),陳基虞字志華,號賓門,也屬浯陽陳氏信房,與獻臣係同科進士,官至廣東都指揮使,年兄弟結成表姊夫,後再聯婚成親家。陳基虞的外曾祖父係珠浦許氏長房十世許贄(湖廣城步知縣),與獻臣的祖父同是嘉靖十年(1531)辛卯科舉人。 姑母對外家之親情,由獻臣《祭吾端懿王恭人文》中可見其梗概:「………吾祖別駕公之子五人,而愛吾姑特甚,吾父於同胞素篤友于,而愛女兄特甚,吾姑於外家妯娌之情不薄,而愛吾母黃太淑人特甚,吾姑視兄弟之子猶子也,而愛不肖臣特甚,則姑之歿,宜吾母子之悲,悼不自禁,而涕悢悢盈把也。」而兩家之姻誼在獻臣的〈祭封少參王師齋丈翁文〉及〈寄祭王瞻明廉憲表兄文〉兩文中,言之甚明:「:::吾兩家蓋相待而大云,自先姑之歸于公也,篤生當世兄為明御史,名藩臬,而公之家益大,吾先子之背王父也,纔角丱耳,孰為之矯輕警惰,則實嚴事公,而獻臣自遊泮以迄于服官,亦荷公之教不淺,兩世克有成者,公力也,」。「………吾父自浯家于邑姑丈焉依,郎舅姊弟相愛也,予父與兄舅甥相愛也,及與予內外兄弟之相愛也。」 陳基虞復與青嶼張繼桂聯婚,女嫁予三男庠生喬楠,繼桂、基虞、獻臣三人同為萬曆戊子『八鯉渡江』之鄉彥,年友結成姻親,傳為美談。張繼桂再於萬曆廿三年(1595)與蔡復一同榜進士,歷官華亭松陽令,卒于官,祀名宦。其父張鳳徵(1535~1565)為嘉靖乙丑(1565)科進士,觀政御史台,未幾卒,時繼桂方三歲。張家亦為『父子進士』。鳳徵之母王氏,也出自名門閨秀,是大嶝王佐之女,王佐於嘉靖元年得壬午(1522)科舉人,初知睢州,擢高州同知,南戶部員外郎中、祀之名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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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福爾摩莎為了析產,處心積慮找幫手,借了屠龍刀,準備把牠宰殺。他們常常暗地裡聚在一起,研究吃中國人的方法,刀叉與筷子都已經準備好了,但是不知從何下手?日本人希望用細火慢煎,這是從馬關條約以來他獨擅的方法,看著中國人在熱鍋子上,又跳又叫又哭,然後慢慢倒下,真是精采刺激,無以倫比;而且聽說日本人喜歡吃三分熟的,太老的就有一點塞牙;美國人希望用火烤的,而且文火細烤,好像感恩節烤火雞一樣──香、酥、脆,吃了齒頰留香,餘味無窮;台灣人則希望用水煮的,他已經準備好一個大鍋子──台灣海峽,好像下水餃一樣,要來水煮中國人。 日本人已經許久沒吃中國人肉了,那種芳香的滋味又刺激她的味蕾,讓她猛舔舌頭;美國人原本不想吃,但是台灣人說這是龍肉也,以前可以經常吃得到,現在物以稀為貴,看要吃五千年的或者四千年的都有,煎煮蒸炸各種龍肉都有,比李登輝說的十八種料理還多,只要我們聯手獵龍,保證你有吃不完的龍肉,而且還可以曬乾,美國人吃中國人肉興趣不大,但一聽吃龍肉就興致勃勃了。 福爾摩莎自從兒子當家以來,商店的生意沒有比較好,進帳也沒有比較多,不過為了抓住一些老主顧,一直想推出龍肉大餐。只有推出龍肉大餐,吸引美日兩國的饕客上門,證明台菜確比中華料理好,獨門的生意就可望作成,分家的目標才可望達到。 所以她兒子每天把分家掛在口頭上,要把財產總清算,各自分爨誰也不必管誰?她兒子打的如意算盤:「我們從此一刀兩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指臺灣海峽為誓:皇天后土、歷代祖先實所共鑑。」但是老家的人不同意,懇切的要求福爾摩莎回去,以大局為重,不應讓災難延續,所謂家和萬事興,不要自相殘殺,讓人看笑話,有時苦口婆心的說:「有甚麼問題大家都可以商量嘛!只要妳承認我們是一家人,妳要自己開伙,管自己的錢,培養自己的小孩,按照現在的生活方式都可以。」 但是她不相信他、也怕他,現在講得這麼好聽,一旦回家了,一個不留神,精神一鬆懈,馬上風雲變色;何況大家都喜歡作老大,發號施令,誰也不喜歡作老二,仰人鼻息,看人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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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文祥經常地想,如果不必以「小姑」去換「大嫂」那是再好不過了,而現實的環境讓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深知十三歲的妹妹還小,雖然思想早熟,懂的事不少,但生長在這個貧窮落後的農家,營養不良讓她發育遲緩,看來還是小蘿蔔頭一個,要她去嫁給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無論從任何一個基點來說,似乎有些不人道,難怪妹妹反對的聲浪會那麼的激烈。 倘若年齡相當,雙方都是正常的男女,坦白說,姑換嫂並沒有什麼不好,除了親上加親外,又可以省卻許多不必要的俗事或必須跟隨的陋規陋習。誠然,他不敢逼迫妹妹答應,但卻冀望她的同情。 秀秀每天一大早就必須起床,先挑滿一水缸水,然後煮飯、餵豬、餵養雞鴨、洗衣、照顧弟弟,有時還要上山幫忙,其工作的分量和忙碌的程度,不亞於一位經驗老到的家庭主婦。一旦她真的嫁到陳家,剛過門的嫂嫂,則不一定能承受她這份工作量。 為了婚事,她已好幾天沒和父親講過話了。認真說來,老年喪偶的父親雖然值得同情,有時候卻也讓她百思不解。自從母親死後,她為這個家的犧牲奉獻難道還不夠?父親竟然接受阿狗嬸的建議,要她去嫁給一個三十幾歲的老男人,好為哥哥換回新嫂嫂。試想,一個從未謀面又大她十七歲的男人,不知長得怎麼樣,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還是身心有缺陷?她一點也不清楚,往後是否能給她幸福,卻是一個未知數。其他的事姑且不去想它,但如果以年齡來推算,當她三十歲正值青春時,他已是一個四十七歲的老頭子了。這種婚姻若能幸福,那是騙鬼! 經常地在晚上,當做完家事、弟弟睡熟後,秀秀會點燃一盞微弱的土油燈仔,把以前老師教過的功課重新拿出來溫習。有時也會利用空檔,揹著弟弟到學校,俯首在教室的窗沿聽老師講課,希望不久的將來能重回學校讀書。然而,那只不過是她的夢想而已,這輩子似乎已不可能,也可以說與學校已經絕了緣!而學無止境,想吸取更多的知識,必須靠自己平時的努力,不斷地自修學習來充實自己,將來才能在這個社會上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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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風南渡:為2006年世界金門日而寫蔡獻臣〈論彭湖戍兵不可撤〉背景淺析
彭湖即澎湖,地處台灣海峽中,居交通要衝,與金門互為犄角,自古為東南海防要地,也是經略台灣的基地及海峽兩岸往來的中繼站。 政府設防澎湖,始於元世祖至元十八年(1281),時設巡檢司,明初沿襲之,至明洪武二十年(1387),基於防倭需要,採行堅壁清野策略,將島民悉遷泉、漳,以絕倭寇供需,乃裁撤之。至明世宗嘉靖四十二年(1563,蔡獻臣誕生),因倭害風起,遂復建置,歸泉南游擊統轄,為便於經略,明神宗於萬曆二十年(1592)移南路參將駐防鷺門,居中調度,轄銅山、浯嶼二寨,浯銅、澎湖二游。萬曆二十五年(1592),增設澎湖游擊,萬曆三十年(1602),倭寇侵擾台灣西南延海一帶,浯嶼把總沈有容受命率領兵艦進剿,將之掃平。 同年,荷蘭(紅毛夷)在印尼巴達維亞(雅加達)成立東印度公司後,積極東來,想與中國通商互市。於萬曆三十二年(1604)首度開抵澎湖,時值春汛結束,島無戍兵,輕易登陸築屋。年底政府再派浯銅把總沈有容領兵抵澎,諭退之。至萬曆四十六年(1617)倭犯澎,為加強防備,將游兵戍守制改為長期駐守制,並設衝鋒游擊,嚴密監視。 明熹宗天啟二年(1622),荷蘭攻取澳門失利,因而轉進,再度入澎,在風櫃建築城堡作為基地,出兵船常出沒浯嶼、東碇(註)等地騷擾,要求互市未果。翌年冬,登陸料羅,時浯銅把總丁贊出汛戰死,人心惶惶。是年,蔡獻臣特別告假返里省親。天啟四年(1624),巡撫南居益率兵進剿澎湖,收復失地。這次的勝利,係擅用謀略,以巧取勝,為此,蔡獻臣賦詩多首,紀贈南撫台,如: 怪底夷舟何處歸,海天萬里凈煙霏。 間非表餌深於間,威以甲兵不用威。 開府勳猷繩大祖,將軍籌略振前徽。 共傳常武中興烈,此日清朝露布飛。 又 鎮海澎湖一鏡通,屯兵向逼是心攻。 不緣開府紓雄略,安得墮城靡望風。 經歲漁人仍集網,歸船賈舶坐乘空。 更聞善後綢繆密,萬里和蘭(註)永不訌。 荷雖敗走澎湖,卻轉而東進佔領統治台灣達三十八年之久(1624~1662),對打開中國大陸貿易口岸之野心,絲毫未歛。加以由天啟末年至明思宗崇禎初,盜匪縱橫海上,目睹此亂象,蔡獻臣喟然賦〈海上賊嘆〉詩一首,以舒情懷: 群盜縱橫甚,舳艫四百強。 銅山恣出入,南澳更猖狂。 巡憲揚兵駐,將軍料敵長。 願言圖制勝,招撫勿為常。 基於此,獻臣洞燭機先,因有天啟六年(1626)〈浯洲建料羅城及二銃城〉之議。 崇禎五年(1632)由蔡獻臣的〈壬申夏海警〉詩中可知當時沿海滋擾受害之景況: 海上何多盜,游移一月餘。 官兵皆縮手,村塢半空廬。 稻復無遺種,人寧敢定居。 掃清憑二鄭,消息未應徐。 關於整體台海防務之經略,翌年,即一六三三年,蔡獻臣再度提出〈論彭湖戍兵不可撤〉之卓見。是年七月,荷人又犯料羅,政府與鄭芝龍聯手與之決戰料羅灣海上,大敗之。其後,又於湄州海面大勝,至此,整個台海情勢為我掌控,而荷人之野心亦隨之而泯。 註: 浯嶼:現屬漳州市轄區,龍海市管轄,位於本縣三膽島之南,面積約為大、二膽之和,與大、二膽互為犄角,地控廈門港之出入口,明洪受在〈浯嶼水寨移設料羅議〉中指出,「泉之沿邊,既有永寧衛金門諸所,又有浯嶼之地,特設水寨,選指揮之勇略者一員,以為把總。………地突起海中,為同安、漳州交會要地,而隔峙於烈嶼、大小擔之間,最稱衝險,賊自東南外洋來者,此可以捍其入,自海滄、月港而中起者,此可遏其出」。 東碇:位金門城南方海上,是本縣極南之地,面積約一點六頃,與北碇(位復國墩外海,本縣極東之地,面積約八公頃)兩島上各建有燈塔一座,據縣志土地志中稱:「清中葉後,英人代辦我國海關時建,用以指引海舶夜航之燈塔」。 和蘭:「萬里和蘭永不訌」句中,和蘭即荷蘭。 參考書目: 《廈門與台灣叢書—聯動互補》張侃著、《清白堂稿》、《金門縣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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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風南渡:為2006年世界金門日而寫懷念陳能顯先生
———愛護於鄉里碧山辦教育培養多人才 據聞鄉華僑,陳能顯先生,幼時因失恃,乏人代照顧, 不得已隨父,遠渡至星洲。其父勞工業,搖舢舨維生, 每日隨其父,上舢舨載客,早晚同出入,業時舨搖晃, 命名為能顯。迨其能讀書,父使唸私塾,以資質慧穎, 個性又溫和,才華亦敏悟,其得其業師,鍾愛而有加, 教學亦特力,刻意予栽培,學業時俱進,荏苒經數載, 已略曉世事。感慈母早逝,父兼有母職,本身體幼小, 無力助生產,善體乃父者,其過度辛勞,每於課暇時, 即亟為乃父,助浣衣炊飪,並打掃庭除,及整理家務, 以克盡孝道。詎乃父操作,舢舨勞繁劇,罹患氣喘病, 日甚又一日,體力漸消減,工作受影響,收入益微薄, 生活更支絀。能顯時年小,但已經懂事,體會家處境, 為減輕乃父,負擔遂輟學。因父貧病迫,實亦莫奈何。 事為恩師悉,此可造資材,廢學殊可惜,特力勸續學, 並慨免束修,自是獲恩師,益加心培育,而傾囊相授, 能顯感恩師,之德意鞠育,亦衷心感戴,更專心力學, 終不負師恩,學而有所成,其往後創業,得一帆風順。 其成人之時,金門官澳鄉,旅星之華僑,楊船椗先生, 時富甲一方,賞識其才華,青睞而獨鍾,遂妻之以女, 其初入商界,與碧山清吉,在星洲合資,營和通商號, 清吉負責外,能顯內管理,清吉又用弟,長水內幫忙, 生意正興隆,蒸蒸而日昇,能顯因體小,力量亦不足, 長水孔有力,有時要需助,如有喊長水,不理反被修, 屢次告清吉,不睬又不理,反被其譴責,大人與小孩, 莫需要計較,既然無勸改,又存心袒護,有次氣難忍, 取出水果刀,刺清吉面額,幸而被閃避,受傷未致死, 未釀成大禍,服葯後了事。既是非不明,又意見不合, 能顯於拆股,離開於和通,留給陳清吉,個人自經營。 能顯於事後,僑領陳嘉庚,於馬來西亞,設義成公司, 營樹膠貿易,於各埠設廠,亟需管人才,風聞陳能顯。 有品德才華,遂重金禮聘,為公司總巡,位僅次嘉庚, 此實名騏驥,之遇伯樂也。陳嘉庚先生,將義成公司。 及所屬各廠,由其之督導,全權予授理,陳能顯先生, 亦公正嚴謹,以敬業勤慎,精誠全力赴,而不負所託, 帳務之處理,按原收出存。時遂筆稽查,分毫都無差, 故公司上下,咸皆而敬畏,商務亦日上。陳能顯先生, 既嶄露頭角,懍於幼年時,失恃之飽受,苦處之辛酸, 現今有所成,悉賴予嚴父,劬勞之撫育,與恩師盡心, 調教之功勞,其事父益孝,尊師亦如親,亟思而圖報, 緣義成公司,當時董事長,陳嘉庚先生,乃蜚聲國際, 華僑之領袖,其愛國愛鄉,尤重視教育,曾在其故鄉, 辦集美學校,自幼稚園起,至高中高職,以及有大學, 馳譽於全國,培養有閩籍,子弟者無數,有國家棟樑, 及工商名界,翹楚者比比,可見其誠摯,造福在人群, 陳能顯先生,深深受敬佩,其上司興學,有救國造福, 人群之精神,昔國人興學,係奉獻付出,不似於方今 台灣之私校,於是在故鄉,有興學意念,報父及師恩, 陳能顯先生,為啟迪後生,獨資而興學,首倡在故鄉, 辦碧山小學,教育與培植,桑梓之人才,而遺澤後世, 其友愛鄉里,提攜及後進,子弟之襟懷,厚德為鄉人, 永繫念不已。斯時是民初,地方正凋敝,民生窮困逼, 教育不普及,尤其村野僻,僅極有少數,富有之人家, 始能有自費,聘私塾老師,來家教子侄,多數貧寒者, 任由其放蕩,他日在田野,或耕亦或工,賴勞力維生, 昔時文盲多,陳能顯先生,仰慕時僑領,陳嘉庚先生, 興學為國家,培養為人才,於是亦效法,於民十五年, 在碧山家鄉,興辦私小學,為求於時效,兼顧度經濟, 乃借陳大宗,家廟為學堂,名碧山學校,禮聘瓊林鄉, 蔡石德先生,擔任為校長,教員黃經歷,係官澳人士, 及蔡妻黃掽,招生之學童,除碧山村外,鄰近之村莊, 均可而前來,免費於就讀,校長蔡石德,係集美學校, 資優畢業生,教學各科書,認真而講解,嚴格有調教, 學生得受教,獲益亦殊多,校有西樂隊,設備有風琴, 金門時少有,排足球操演,校際有活動,表現特優異, 有聲亦有色,直至於民國,二十二年間,歷時有七載, 均由陳能顯,獨資而興辦,嗣因故停輟,至感為可惜, 族人本冀望,陳清吉能繼,詎之無意識,辦教育觀念, 感慨陳能顯,自幼因失恃,端賴於老父,苦力之微薄, 收入而維生,之後又入學,幸蒙其恩師,慧眼之培育, 及優免束脩,學業得有成,再蒙陳嘉庚,賞識而授予, 總巡之大權,得雄才大略,終於有所成,其自幼離鄉, 隨父遠渡星,對家鄉景物,印象者邈然,為人者之他, 能推己及人,以身所受歷,有鑑於鄉僑,在他鄉港埠, 從事之苦力,操作之勞動,胼手又胝足,終年之辛苦, 尚不得溫飽,爰興愛鄉志,先從教育起,由後輩著手, 藉以除文盲,並培育人才,畢業赴南洋,可至其工廠, 任稍輕工作,或自由發展,亦可範圍內,盡力而輔助, 亦自其興學,及抗戰勝利,即有吾族人,計有數十人, 在其公司事,高者是經理,亦有是廠長,最差是領班, 其親愛鄉族,民胞之物與,仁德之心懷,鄉人與世代, 將相傳感戴,永誌不忘云。其中育有成,老師陳振坤, 其次陳承基,以及陳瓊華,陳文聚先生,東珩黃瑞木, 碧山陳素嫻,東店黃崑山,夫妻同學醫,星洲行濟世, 其子後有繼,亦俱有成名。一九八九年,為報父育恩, 特在于碧山,蓋素嫻別墅,而以資紀念,未忘之本源, 陳承基先生,曾在大地鄉,擔任過老師,婚後父病逝, 挈家而遠渡,菲律賓謀生,棄教而從商,頗得有成就, 後世亦能繼,但對於鄉里,從未有關心,亦未曾貢獻, 陳振坤先生,在睿友學校,曾擔任老師,兼碧山保長, 日本據金時,挈眷避大陸,繼續任教職,年近卅病逝, 校長蔡石德,與其妻黃掽,教員陳瓊華,以及黃瑞木, 均赴新加坡,終生而任教,抗戰勝利後,族人有至馬, 在義成做事,多蒙陳能顯,關心及照顧,惜緣時未久, 能顯三愛子,在馬來學校,遭馬共綁票,暗殺而無蹤, 能顯傷心痛,喪志與喪氣,嗣後陳嘉庚,義成之公司, 亦遭受馬共,波及大傷害,嘉庚不得已,將義成轉讓, 其婿李光前,接手而經營,族人逢惡際,分散自謀生, 茲者為懷念,陳能顯先生,為鄉辦教育,偉大之貢獻, 對族人關心,恐後者無知,爰予而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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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福爾摩莎慷慨、出手大方,所以有些小朋友跟她膩在一起吃香喝辣,她的家人認為她不回家,老是在外面找人玩耍,勸都勸不聽,好話說盡,奈何不了她。因此,越看越火大,他千方百計要去堵她,大人也跑去跟小孩玩家家酒,他甚至於說:「只要你不跟福爾摩莎玩,她給妳的我都照給,而且還可以加碼,只要妳跟我不要跟她。」 他想辦法讓她沒有玩伴,想讓她自己望著太平洋興嘆,跟鯨魚一起玩耍,跟海鷗訴說情話,但是福爾摩莎也不是笨蛋,更不是三歲的娃,她仍一直不斷想辦法:「你老哥加碼我也加碼,看看誰的銀子大?」因而,他們兩個競玩金錢遊戲,誰教他們不做兄弟要做冤家,儘讓外人看笑話,拿錢白白送給人家花,還怕人家不說他的好話。這就是凱子。 但是他們誰也不承認自己是凱子。凱子是不會承認自己是凱子的,所以就一直上演回家與不回家的戲碼,從兄弟相爭、相殘之中去找生活的樂趣。因為他們的祖訓就是這樣教育他,這樣才叫著偉大的大中華。 自從介翁走後,家中無大人,這種情況越來越明顯。家人喚不回,有時氣得跳腳,甚至於要打要殺,但是福爾摩莎甘願做外室也不願回家,她找了一個有拳、有錢的情人當靠山,有恃無恐,有時會故意逗他、惹他,看他張牙舞爪發脾氣又無能為力,暗自的爽在心裡。 然而福爾摩莎屢次以草梗逗弄睡龍,有人也警告過她:「他已經從甲午戰爭的枷鎖脫困,眼見一天天的長大,妳最好小心點!不要故意去惹他,萬一他那一天真個發火,飛龍在天撲過來了怎辦?」事實上,只要有情人頂著,她恨不得他撲過來,跟她的情人大幹一架,看著他的情人把他撂倒,打得滿地找牙;即使他是她的家人,她也不痛惜。誰教他不讓她分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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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阿狗嬸為了媒人錢,幾乎三兩天就來打聽消息,只要秀秀一答應,馬上就可以擇日訂婚。甚至也提出警告,倘若拖太久而讓別人捷足先登的話,屆時,可不能怪罪於她。 來福雖然同情女兒,但似乎更關心兒子的婚事,這個家庭的確需要一個女人來理家,文祥也需要一個枕邊人來照顧。因此,他不想浪費時間和女兒繼續溝通或徵求她的同意,必須擅自做主,先把這門親事訂下再說。真到了那個時候,秀秀不從也得從。無論如何,一定要先把媳婦娶回家才放心,以免夜長夢多。至於陳家預訂什麼時候把秀秀娶回去,一年、二年,三年、五年?或等到她轉大人,成為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小姐,再娶回去生兒育女?老實說,他已顧不了那麼多了……。 二十好幾的文祥,身體雖然尚未完全復元,但生理上和一般青年並無兩樣。他夢想有一個妻室已經很久了,對阿麗也頗有好感,原本以為近水樓台可以先得月,順利地娶阿麗為妻,無奈好事被大肚粉仔那個臭查某破壞掉了,又害他母親喝農藥自殺。儘管這個血海深仇不能現世報,但相信老天爺會懲罰這個專門搬弄是非、挑撥離間的長舌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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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路兩帖
〈一〉這是個有風的纖細下午 陽光是四點後的一帖卷軸 有人問路。安靜的地址 只有杯底回答。渾然心事 三兩句歲月就老了。那人 他忘記晚秋涼涼的笑聲 正指涉一幢炊煙位置 說。那是家的心房。慢慢走 〈二〉十一月。眼窩燃起醉的語境 想念。任性凝結成霜 千里外。廣場有眸眸滾燙同年 更遠肅穆。一根脊梁喃喃彎曲 布衫草履寂寂痙攣年代 風和雨在腸子翻騰 一碗地瓜稀飯的唇舌回聲 我聽到故事咽喉裡的屏息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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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風南渡:為2006年世界金門日而寫一場溫馨的宗情盛宴
─二○○五年會見堂兄黃祖耀追記 二○○五年十月五日中午十一點半,我英坑族人祖繩、武仁、祖熊和永奇秀嬌伉儷一行六人,通過層層的通報,終於來到了大華銀行集團總部六樓會客室,等待會見我英坑族人經常掛在嘴邊的黃祖耀,由於門禁的森嚴,大家有些緊張。約莫過了幾分鐘,來人帶我們進入辦公室,會見了族兄黃祖耀先生。這是我自一九七二年以來第四次會見祖耀兄,但卻是第一次結合民間團體,陪著英坑親人前來拜訪。 這天他身著西裝外套,內搭淺色條文襯衫,笑吟吟的迎向我們,請我們在沙發坐下,自己則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拿出了名片分送給在場的每一個人,光亮紅潤的臉色,高大強壯的身材,流露出旺盛的行動力,和藹的笑容中,炯炯有神的雙眼顯得敏銳又堅決。我向祖耀兄說,由於家鄉英坑的宗親很景仰祖耀、很想見見祖耀兄,特別藉著參加砂勞越金門會館十五週年會慶的機會前來,感謝他百忙中接待,並一一介紹隨同的宗親。 秀嬌因坐在他的旁邊,故先遞上名片,並把第二期的《金門宗族文化》期刊送給他,翻開〈我的伯父黃慶昌〉一文,他一看到他父親慶昌與他母親許玉秀的結婚照,既驚訝又高興的說:「怎麼有這張照片?回去再寄一張照片來」。 接著我把英坑黃氏族譜奉上,請他寫譜序,把下一輩兒孫的名字補上。秀嬌也把【金門華人族譜研究中心】說帖呈上,說明建置金門華人族譜資料庫的構想,請他有機會多支持;並問起主席是否出了一本【華人百科全書】?祖耀兄立刻撥電話請屬下拿了一本【海外華人百科全書】、福建金門會館出版的【波靖南溟】送給秀嬌,並簽名留念。準備到餐廳用餐時,我問能否與祖耀兄合照留念?他很高興的走到可俯瞰整個新加坡城市的玻璃帷幕前問道,這裡好嗎?秀嬌先照了一張,發現逆光,建議換地方,他反問你們覺得哪裡好呢?秀嬌看中原來沙發的後方,有一隻金屬鑄的麒麟,和一盆白色蘭花。他笑咪咪的和大家一字排開,剛好站在麒麟前方,擔心遮到還特意的往旁邊移,拍了一張後,怕沒拍好,指示辦公室的助理再拍一張。 將近十二點一行人前往六十一樓的餐廳。祖耀兄招呼大家就座,並請現場唯一的一位女士坐在他的身邊,服務人員為每個人倒了一杯紅酒,開始上菜時,秀嬌因為好奇,逕自拿起了紅酒嚐了一口,祖耀兄一看女士已經迫不及待了,趕緊舉杯向大家致意。 有一位年輕貌美的四川小姐為大家泡茶,她手執一個特製的茶壺,壺身與一般茶壺無異,細細的壺嘴與手臂等長,她把壺嘴斜穿過背部,仰身側腰為大家沖泡養身茶,滾燙的開水一滴不漏的注入小瓷花茶碗中,我們這群鄉下人大開眼界,這盅茶喝起來格外有味道。 在餐桌上問起祖耀兄,擔任新加坡金門會館的主席已經好幾任了吧?他嘆口氣說,已經做了二十幾年了,想下來都下不來。他打算要修法,可以交棒給年輕的一代。 永奇問起主席的真正的出生年代,因為根據族譜來判斷,一般公開的資料比哥哥佛德還大,顯然有些誤解,他說兄是一九三○年年頭,他是年尾,雖曾更正,但仍然出錯,實在無可奈何。 秀嬌很好奇問他是否對金門還有印象,他記得八歲那年,正好是民國二十六年秋,日本進犯金門,要離開那天,母親還忙著祭拜祖先,父親僱來的船隻正在同安渡頭等著,催著母親趕快離開金門,母親則等到拜完後才上船,當船離開金門的時候,日本的船還在後面追,那時的情況相當緊急。六十年後回憶兒時這段經過,祖耀兄似乎仍然心有餘悸。 他提到后浦那塊父親蓋了一半洋樓的土地,可以去利用,我回說本要當黃氏宗親會會館因為交通不便而作罷,武仁則建議何不蓋成慶昌紀念館?祖耀兄則認為光有一個空殼又有何用,內容才是關鍵。永奇則豪情萬丈的表示:他有把握將來整個金門的族譜資料建置起來,只要有基本的資源,願盡力為海內外金門人修譜尋根。祖耀兄聽後問起這計畫需要多少經費?沒想到他問得如此乾脆,大家一時之間面面相覷,因此秀嬌只答以要先成立一個工作團隊仔細的規劃。祖耀兄此時對大家說:「如果有什麼需要,請文遠寫張批過來!」 他的五個孩子都已接掌了企業集團的經營管理。因為事業龐大,家族的團結格外重要,他要求各家在每週五晚上舉行家庭聚會,讓下一代之間彼此交流,培養感情,相互支援。他希望下次時間能從容些,請我們到他家坐坐,見見他的家人。 祖耀兄自八歲離開後不曾再回過金門,不知英坑現有多少人?我答說僅有二十餘口灶,他很意外:這麼少?武仁請他有空回家鄉走走。祖耀兄因為從小接受西方教育,對金門的傳統習俗所知有限,因此祖繩介紹英坑的靈穴「伏兔望月」故事,強調祖先祭祀和風水的維護對出外人的重要,在西園的黃氏家廟已經落成,未來舉行奠安大典時,請祖耀兄回鄉主持和進匾。 秀嬌看主席的臉色紅潤,身材很好,問起平日如何運動保養,可有打高爾夫球?他說高爾夫球運動量不夠,他喜歡打網球,每週打三次網球保持身材和體力,如果下雨,就改為游泳。 秀嬌片刻不忘宣傳修譜大業,認為從金門的歷史背景來看,最適合發展文化產業,她特別強調修譜的目的是希望海外的「你們」不要忘了母島的「我們」,祖耀兄聽後笑了起來,對永奇說:「你的太太很賢慧!在哪兒上班?」秀嬌說她只是個家庭主婦;祖耀兄說他的太太也是家庭主婦,犧牲個人成就的機會,把一生奉獻家庭,所以他常告誡孩子要尊敬母親更甚於尊敬他。永奇表達願盡力為海內外金門人修譜尋根的企圖,祖耀兄很讚許,他表示民間可以共同來做這件事。大家說說談談不知不覺將近下午兩點鐘,我們向主席告辭,他又陪著大家下了電梯,直到了六樓,他在電梯旁向我們頷首道別。祖耀兄花了將近兩小時,陪宗親吃這頓飯,大家都覺得好窩心。 走出大華銀行,祖繩摸摸肚子說:「上第一道菜時,一口就吃光了,我心想這樣下去怎麼可能吃飽呢?沒想到十道菜吃下來,不但吃飽,而且都有時間仔細品嚐。」 大家都很感動,祖耀兄日理萬機,但對來訪鄉親,甚至素未謀面的鄉人,卻如此熱誠的接待,這樣的念舊、不忘本,讓族兄們至今仍津津樂道。 打從南洋訪親團出發開始,壓力最大的就是宗親想見祖耀兄的事,尤其前晚因為擔心今天能否會面,我一夜輾轉難眠。此刻這項超級任務終於圓滿達成了,有如放下胸中的大石,心情特別輕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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僑歌,唱不完 世界金門日──東南亞行腳
活躍於香港文壇的黃東濤,筆名東瑞,祖籍金門後浦,是印尼黃東平的堂弟。黃東濤1945年出生於印尼三馬林達,1960年代到中國,1969年畢業於泉州華僑大學中文系,1972年移居香港,與夫人蔡瑞芬經營香港穫益出版公司,並擔任香港作家協會秘書長,著有《旅情》等一百零八種著作,是海內外金門作家著作量最豐者。黃東濤遲至2004年四月才首度回到金門祖家探親,隨後,二度返鄉出席世界金門日,他感慨寫下「被歷史選擇成為金門的子孫,可能種種原因令我們無法還鄉一睹故鄉真面目」;他也感動於「世界金門日」大會上,李炷烽縣長親自為黃東平推輪椅與台下千餘來自世界各地的金門子孫見面,掌聲久久不絕,在〈小小金門,大大文化〉文中寫道:「此刻,不管他(李縣長)政治立場如何,他重視作家,把文學置於一個非常崇高的地位,在香港,是很難想像的吧!」 香港利有實業董事長盧文韻,1951年生於宜蘭,母親蔣種因到金門中學教書的因緣,她九歲到十六歲的少年歲月是在金門度過的,對待金門有一份深情;東南亞訪問團到香港時與金門同鄉相見歡;被視為「不是金門人的金門人」,她對「金門人」的註解是「愛與認同,就是金門人」。 香港真是一個特別的城市,也是特殊的金門族群生態圈,各式各色的金門人在此浪遊、生根,在追趕忙碌的工商節奏中,原鄉如箏,但他們仍未放棄金門的情感。 第七站: 日本──尋找山后王氏家族 「……在我腦海縈繞不去的,是想回金門島去拜訪……。」我的希望是今後有朝一日能帶著祖母陳善良的骨灰回到金門島,與祖父王敬祥合葬在一起。而且能去拜訪一下山后的海珠堂……。」1990年三月,王柏林寫下〈金門山后鄉王家三代記:一個移民神戶華僑家族的傳記〉,透露了他還鄉的心願。 2004年8月23日,「金門縣議會暨金門縣政府日本國交流訪問團」在議員張光海,副縣長楊忠全領軍,一行十六人,自台北飛東京,自東京乘新幹線抵大阪,再自京都乘車至神戶,8月25日在神戶中山紀念館見到了王柏林,並贈送一冊由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提供的《金門山后王氏族譜》。 從東南亞到東北亞,從南洋到東瀛,這是一段漫長的拜訪同鄉旅途。 介太平洋與日本海之間的日本,土地面積三十七萬二千八百三十七平方公里,人口一億二千餘萬。 金門人在日本,始於清道光年間,新頭社人陳發興已在長崎建造的八閩會館及漳泉永久會館;八閩會館改制為福建館後,陳發興長子陳世旺當首任主席,陳家之陳世科亦任神戶商務總會董事主席。清末民初,山后人王國珍任神戶閩粵會館總理及商會總理,王重山及英坑人黃進勝先後任福建理事長,古崗人董運籌及英坑人黃信堅分別任福建公所秘書及董事,山后人王奕金任神戶華僑公會董事。 山后王家又是日本華僑社會中最活躍的一支。日本明治年間,王明玉和王敬祥在孫中山逃亡日本時,將所經營的復興公司作為旅日革命之士的「聯絡站」,孫中山曾躲入復興公司堆積如山的煤炭堆中,逃過清廷在日本勢力的搜捕。王敬祥獲孫中山委任中華革命黨神戶大阪之部長,致山后王家在日本名聲大噪,王敬祥亦出資福建晉江至安海公路,又在金門山后家鄉建十八棟大厝供族親居住。 王家在日本的產業,由第四代王柏林掌理。現年七十六歲的王柏林曾在神戶下山手路經營一家損害保險代理店,擔任過中華同文學校副理事長,目前是日本孫中山紀念館副館長,神戶華僑博物館館長。 日本的金門族約有二千餘人,多係集中於神戶的清末移民。1945年出生於金沙沙美的黃安石,1972年留學日本,取得埼玉縣川市野町齒科醫學院院長。日本名字「星原安石」的黃安石,1995年金門建縣八十週年時,在父親黃哲仁的召集下,一家八個兄弟姐妹相偕返鄉祭祖,並整修重建毀於八二三砲戰的沙美仁愛街三十六號舊居。 金門組成的日本國交流訪問團,是在日本眾議院議員福井照邀請下,赴日本大阪推廣金門高粱酒,推動興建和平大橋;訪問團亦走訪了神戶的金門鄉僑。8月25日又自大阪乘郵輪至九州,8月26日抵福岡,8月27日至長崎縣平戶市,一路尋訪與金門關係密切的鄭成功留在平戶的兒誕石,故居手植椎木,及後世所立延平郡王頌德碑、鄭成功讚歌碑、鄭成功廟,訪問團亦由金門民政局的陳金增在鄭成功廟前頌讚一篇文情並茂〈祭明國姓爺延平郡王文〉:「……今金門縣府會參訪團遠渡重洋,致祭意義非凡,祈王在天之靈,當以平戶、南安、金門、台南四地為歷史連結,締造中華民國與日本國建立長期友好合作基礎,共創雙贏利基,成萬民蒼生,國家社稷之福祉。伏維 尚饗。」 在遙遠的鄭成功出生地日本平戶頌讀祭文聲中,也為「建縣九十週年慶──世界金門日」到來的南洋,東亞行腳,「離島、離鄉、不離心」,劃下動人的休止符。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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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以前他在的時候,每逢他生日都會張燈結綵,大切蛋糕,唱生日快樂歌,載頌載禱世界的偉人、民族的救星壽與天齊,福爾摩莎也裝扮的漂漂亮亮,沐浴在快樂的氣氛裡。 福爾摩莎,那時不識愁滋味,因為不敢為賦新詩強說愁;她白天把衣服包裹得緊緊的,像一個貴婦,讓人敬而遠之。她雖然被人包養,偶而也會偷情,但大抵還顧著顏面,保持家中的寧靜。 隨著日夜的推移,人事的更迭,環境的改變,福爾摩莎漸漸的鬆綁,自由意志增加,要求性自主的聲浪也增高。細數她的歷史,難免讓人潸然淚下,她總是不情不願跟著走,被逼著上床,含辱忍垢的活著,甚至於還被當著賠禮送給人。因此,福爾摩莎有時心裡也會不平。 她想:「我這麼大了,難道我自己不會照顧自己,管理好自己嗎?不要擔心我未婚懷孕,我即使要跟人生孩子,有誰管的著?」話雖然這麼講,但是偷情生子仍與名譽有損,家人自然不樂意。 「我沒有家人了,我的家人都死掉了。自從我被送人當童養媳的時候,我就沒有這個家了。」有時福爾摩莎很氣憤,就會講出這種無狀的話。 有人偶而會勸勸她:「那時家中困苦,吃不飽,活不了;老爸又被人打中一拳,口吐鮮血,奄奄一息,」妳想想看:「被人打得半死,還要賠償人家的醫藥費,沒有辦法,只好忍痛把妳送給人。天可憐見,後來終有機會慶團圓。」 她起初還好,不很計較,後來漸漸聽不進去。她畢竟是含恨在心的,找到了機會出氣。她覺得這個家吵吵鬧鬧,很不安寧,總是帶給她痛苦的經驗,她要離家出走自立門戶,自己過日子。 但是家人不同意,她就一直吵,吵個不停。最近家中的環境已有些改善,當家的人不同,用了不同的方法,為了維持一大家子的生活,家教很是嚴厲,有時不講理,又沒有自由,有時用霹靂手段,犯錯的時候吊起來毒打,不是甚麼文明的玩意,很引起一些反感與批評。 福爾摩莎是有教養的人,她漸漸走出自己的路,她發覺她跟她的家人越走越遠,而且是兩條平行線,她如今家道小康,養尊處優常喝下午茶,有時去洗溫泉與SPA,生活過得蠻愜意的。福爾摩莎細皮嫩肉的,她擔心他有一天會家暴,因為他的紀錄不好,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但是他跟她保證:「我會改過自新,會做一個好爸爸、好兒子、好丈夫與好兄弟,只要妳給我時間,只要給我長大。」然而福爾摩莎害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說:「我不敢相信他,他連寫過的悔過書都可以不認帳,抓起皮鞭說打就打,有時逼我承認討客兄,你說我怎能不怕?」她怕得不敢回家,她要追求自己的生活,就要結交一些朋友,大人找不到,有時找一些娉婷少女,有時也跟小孩子玩,因為她很怕寂寞。 她為了找玩伴,有時會跟他們騎木馬,玩沙包,有時會送她們糖果,只要她們多說好話,惦記著她、想著她,跟著她玩。福爾摩莎很擔心她們不理她,有時不待開口,帶他們逛百貨公司,買東西給他們,有時候甚至說:「我不知道妳們需要甚麼?也不知道妳們想要甚麼?這裡有些錢妳們就請自己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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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然而,想起秀秀這個可憐的孩子,內心的確有說不出來的悲傷。小小的年紀,必須擔負起整個家庭的俗務和瑣事,從早忙到晚,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要不是接受親友的建議,把六歲的三女兒送給人家當養女,倘若硬要她一個人照顧二個幼小的弟妹,勢必會更加地辛苦。 有時看她揹著三歲的弟弟洗衣煮飯或餵豬,內心的疼痛實在難以言喻。秀秀雖然勤奮乖巧,但個性倔強、思想早熟,只要認為是對的,絕對會堅持到底,不輕易地和人家妥協和溝通。如果真要和陳家姑換嫂,她是否會同意?尤其陳家的兒子,據說已三十歲了,而且還有點俗稱的「戇直」,和秀秀的年齡足足相差十七歲。如此的婚姻,將來會幸福嗎?來福不僅不敢想,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要用什麼方式,來和一個十三歲的女兒談論這件事,這是他感到憂心也難以啟齒的地方。但為了文祥,他必須姑且一試。 「秀秀,」來福低聲地,「阿狗嬸要替妳阿兄做媒人了。」 「真的,」秀秀興奮地問:「是什麼地方的女孩?」 「是鄰村陳家的女兒,叫阿鳳。」 「那太好了,等新嫂嫂過門後,我們家就多了一個好幫手。阿兄有了新嫂子的照顧,相信身體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也可以重回學校讀書了。」秀秀接著問:「阿爸,阿兄什麼時候訂婚?」 「要看妳。」來福神情凝重地說。 「看我?」秀秀不解地問:「阿兄訂婚,看我做什麼?」 「陳家雖然願意把阿鳳嫁給文祥,但也附帶一個條件……。」來福還未說完。 「什麼條件?」秀秀搶著問。 「要妳嫁給阿鳳的哥哥桂寶。」來福據實說。 「阿爸,他們沒有搞錯吧,」秀秀疑惑地說:「我今年才十三歲呢!」 「他們同意先把阿鳳嫁過來,等二年後妳長大一點再嫁過去。」來福為她解釋著說。 「我是不同意這種做法的。」秀秀直率地回應著說。 「為了妳死去的母親,為了妳的哥哥,為了不讓大肚粉仔那個臭女人看衰,秀秀,妳就犧牲點吧!」來福以懇求的語氣,低聲地說。 「阿爸,您不要忘了,我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女孩。為了這個家,無論多麼地辛苦,我也願意為它犧牲奉獻,但如果要用我這個十三歲的女孩,去為哥哥換回嫂嫂,阿爸,我是不會接受的。」 「我能體會出妳的心情,但迫於現實,不這樣做也不行。」來福依然低聲低調地說。 「為什麼不行?」秀秀不解地問。 「妳哥哥到四十歲也討不到老婆!」來福的口氣有些強硬。 「難道非要用我去換,哥哥才討得到老婆?」秀秀激動地反問他。 「這是不得已的事!」來福無奈地,卻也有些激動。 「為什麼?」秀秀又一次地問。 「換成別家女孩,我們付不出高額聘金。」來福實說。 「就因為這樣,所以要用我這個小姑去換大嫂?」秀秀不屑地問。 「這種例子在金門很多!」來福有點激動。 「用一個十三歲的女兒去換媳婦,阿爸,這或許是金門的第一個吧?絕對沒有前例!」秀秀氣憤地說。 來福沒有和她繼續談下去勇氣,想不到秀秀小小的年紀會用這種口氣來回答他。如果不是為了文祥的幸福,他實在不忍心用這種方式來遊說一個失去母愛的孩子,這件事似乎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和她取得共識的。來福無奈地搖搖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改天再說吧,他心裡如此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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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失根─驚聞甲政第被拆
經將軍第過北門街到朱子祠左轉 三落大厝加右護龍加門口埕 甲政第樸實大氣靜立 只默默對著歲月訴說滄桑 面對你的木雕石雕磚雕 面對你逐漸崩毀消失的壁飾剪黏交趾燒 多少次徘徊你周遭的巷弄 多少次從衰老的窗口探視你傾頹的容顏 望著屋頂塌陷 望著庭院生出草長出樹 昔日那一頁落番的歷史已在蛛網塵封中凍結 誰能想像百年前多少雙來往金門南洋的足跡 曾經踏響著門口埕的風光 夕陽依舊映照 只剩門楣斑駁的題額回首輝煌 從金門到南洋 從甲必丹黃成真到作家黃東平 這一條迢迢的路印滿多少淚水血汗 這一條孱弱的臍帶牽動多少個思鄉的夜晚 當他鄉已成故鄉 或者,當故鄉已成他鄉 你原鄉根卻正被無知拔除 唉,沒有根,歷史只是風中的嘆息 沒有根,文化只是水面的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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僑歌,唱不完 世界金門日──東南亞行腳
1956年出生的龍成集團創辦人,金同廈會館會長拿督陳成龍,也是金門好幾代移民子弟了,依然出錢出力籌建需美金八十萬元的柔佛州金同廈會館。出身貧苦人家,全家十一人擠在窄小的屋子裡生活,卻仍夢想有一天能為家人蓋一間大房子住。現在的他,不止為家人蓋了大房子,也為無屋可居的南馬人興建了數萬棟房子,1994年獲森美蘭州最高統治者封賜皇室拿督勳銜,這年他才三十八歲。2004年12月31日世界金門日前夕,站在金酒公司形象地標上代表海外鄉僑講話的,正是首度返鄉的陳成龍。 從峇株巴轄再往前推進馬六甲,這個鄭和下西洋途經處,曾經獨立王國的古地,亦有馬六甲金門會館、同金廈會館,許多金門人在此經營木材行,木鋸廠、油廠及錫礦致富。 走過馬六甲,就是雪蘭莪州了,首都所在的吧生坡,就聚居了四萬金門族,清道光,英國人統治雪蘭莪時,金門移民李煌已在此建「金浯江伍德宮」,供奉祖鄉的邱王爺之神,1963年再發展出巴生金浯江公會、金門鄉社,另有1921年建的吧生坡港金浯嶼公會,1947年建的雪蘭莪金門會館,1948年建的吧生浯聲協進社,吧生港最大漁村浮羅吉膽亦有金浯江會館;其他如吧生閩南公所,雪蘭莪福建會館,吧生華商公會,得力於金門移民的參與,1896年出生於庵前村的木鋸廠業富商葉漢水,擔任多屆吧生閩南公所會長,今庵前村亦保有「葉漢水別居」。 3月28日,東南亞訪問團來到吉隆坡楊忠禮機構(YTL)拜會執行董事長、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1929年出生於吧生甘榜亞答的楊忠禮,他的父親楊清廉(1902—1968)出生於金門金寧鄉東堡村,1920年以十八歲之齡南渡雪蘭莪吧生坡,創辦建利棧枋廊起家,經營木板及建材生意,母親黃金切(1908—2004)也是金門人,十六歲時嫁到楊家,育有六男三女,父親打下的事業根基,楊忠禮導入的企業經營理念,1966年後,又進軍發電廠、水泥工業、房地產,股票亦在日本東京證券市場掛牌。楊忠禮是位重教育,並有濃厚鄉情的國際企業家,1966、1996、2004,三度返鄉;2003年與陳開蓉女士結婚五十週年金婚佳期,子孫們於吉隆坡萬豪大酒店設宴百桌,他要求在英國受教育的兒女一律要使用中文發言。2003年《楊忠禮回憶錄》出版,他在結語時寫道: 「我的願望是繼續用優良古老的儒家思想和人生哲理及職業道德操守來教育楊氏家族後代,使他們獲得財富,進而為社會人群做出貢獻。」 2005年「金門建縣九十週年——世界金門日」,他捐出二○○○萬元予金門技術學院,應邀致詞時,他一開始就講到:「金門建縣九十週年——世界金門日紀念大會隆重召開,這是海內外金門鄉親盛大的節日,做為處海外金門鄉親的普通一員,我們為自己的血脈和根源於金門,為自己擁有金門人後裔的身分感到自豪和驕傲。」 初訪馬來西亞,10月10日,東南亞訪問團從印尼麻里巴板飛馬來西亞亞庇,再自亞庇轉機飛砂勞越古晉,過程中還停留詩巫,如此辛苦繞轉,只為補三月未及造訪的砂勞越金門會館。 砂勞越位於婆羅洲北部,1840年初期,屬英國人統治,計有土著、華人、馬來人三大種族聚居。因土地肥沃,農產、礦產豐富,1840年間已有金門移民來到古晉、詩巫、民那丹及木膠坡等區域,從事運輸船隻、樹膠、碩莪、煙酒等出入口生意。 1935年五月、砂勞越金門同鄉會成立,首任主席黃慶昌,也是大華銀行創辦人。然而,因鄉僑內部意見多,金門會館建館計劃遲至1990年才實現。砂勞越金門會館成立後,1993年發起籌募構置會所基金,金沙英坑人黃佛德捐出一筆巨款,讓會所很快完成,黃氏也實現了父親黃慶昌半世紀未了的心願。黃佛德曾任古晉中華總商會主席、砂勞越中華商聯會會長,也是金門會館唯一名譽主席,1965年獲砂勞越州長封賜拿督勳銜,1978年再度授勳拿督阿瑪。 砂勞越金門會館主席吳民權係金城吳厝人,兼吳民權實業發展有限公司董事主席,泉昌加油東主,擁有甲必丹勳銜,會館獲准註冊之初,得力於他借出椰園路二十四號店屋三樓作為臨時會所,並聘任同鄉許友三任執行秘書,現任祕書呂清池係金湖西村人,寫得一手好字的呂氏,也是會刊、會史的重要記載者。 有「貓城」之譽的砂勞越,會長吳民權特別贈送到訪的東南亞訪問團,每人一對貓瓷,每位團員提著貓瓷,走過了香港、菲律賓、台北,然後一路流浪回金門。 過程中,有的摔碎了,有的失蹤了,能安然帶回家的,被視為最幸福的貓兒,也為馬來西亞鄉情之旅添了段溫馨的回憶。 第五站: 印尼——赤道以南的風景 印尼,位於赤道以南,由一萬八千多個島嶼組成,土地面積一百九十二萬平方公里,人口二億多,華人佔五百萬,鄉僑萬餘人。 東南亞訪問團,3月28日自吉隆坡轉機直飛印尼泗水,拜會泗水金門互助基金會,3月29日又自泗水飛雅加達,走訪雅加達金門互助會。10月8日,再從台北飛馬來西亞亞庇,轉機入印尼麻里巴板,拜會麻里巴板金門會館;翌日改走彎曲的山路,三小時車程後抵三馬林達金門同鄉會。 「坐飛機坐到怕」,這一段旅行社不曾處理過的航程,也是觀光團不曾進入之地。空運尚且跋涉,可以想見當初金門移民跋山涉水的艱辛路途。 1945、1965、1985,幾乎每隔二十年,印尼就會經歷一次排華暴動,學校關閉、華文禁絕、華社打散、破毀店家、掠奪財務、姦淫華婦,真是印尼華人半世紀不能承受之痛。1998年,蘇哈托總統下台前,印尼華人又歷經慘烈的排華風潮,同年8月2日在台北圓山飯店召開的第三屆世界華人作家大會,印尼作家全數缺席,新加坡金門籍作家寒川代表印華作家宣讀一篇〈淌血的五月〉,控訴印尼排華暴行,包括婦女在親人面前被輪姦,他強調全世界只有印尼政府在海關的「禁止攜帶」條文中,公開把「中文報刊」和「各種毒品」並列,嚴禁進口。 如此惡劣的華人、華文生存環境,泗水的李金昌、雅加達的黃東平、莎萍(陳喜生)等金門籍作家,仍偷偷地用華文寫作,1925年生於古寧頭的李金昌因1945年日軍強徵金門馬伕而流落他鄉,寫下他生命中「抗日」、「排華」的斑斑血淚;1936年生於陽翟的莎萍寫出《等待》詩集;1923年生於印尼的黃東平為店家記帳之餘,寫出五百萬字華工故事。用生命寫作的一群,印證了金門人的韌性與氣節,一如元代異族入主,金門士人無一入朝為官,多隱世揮舞筆墨,也應驗了愈艱困的生活環境,愈能激發生命文學。 印尼的金門鄉社也在忽明忽滅中留存了下來,麻里巴板金門會館創於1937年、三馬林達金門同鄉會創於1939年,都歷經了荷蘭殖民、日本南侵、印尼排華等歷史時期,致會所被沒收,會務運作中斷,存活時期的會所,也充作過難民所,殯儀館等用途;2000年三馬林達金門同鄉會恢復組織,並建造出具現代格局的會所。雅加達金門會館始於1948年,1965年因排華而解散,1986年改以印尼金門互助基金會重新出發,1988年在殷商王尚志集資下於雅加達市中心復旗街五四之二二號購置四層華廈作為永久會所,現任主席黃進益,1944年生於印尼勿里洞,是印尼STU集團董事長,以一成功企業家贊助出版十卷《黃東平文集》出版大工程,允為海外僑社第一創舉,也填補了禁錮三十二年的華文斷層。印尼泗水金門互助基金會遲至1990年成立,現有三層會所,設有文教部、婦女組、青年組、歌詠團、漢語班,另外設有非華族子弟助學金,現任主席黃啟鑄金城前水頭人,經營船務事業,副主席李金昌亦兼印華寫作協會副主席。 「熱烈歡迎故鄉親人蒞臨」、「來自故鄉的親人們,您好!」東南亞訪問團來到印尼三馬林達金門同鄉會,從入門處到會場,懸掛出寫著「親人們」的紅布條迎風飄揚,從成立到現在,「我們等了六十五年,終於等到故鄉來的縣長!」來自同鄉會會長許從榮的感性歡迎語,有人落淚;又在非華族子女演出的「山番舞」歌聲舞影中,沉重的印尼,也是正舞動出希望的印尼。 李縣長在離開三馬林達前,特別帶領團員到天儀宮拈香,祝禱國泰民安。天儀宮是金門移民黃清泉(黃魁元)於1903年發起創建,迭經排華動亂,香火仍然一代傳過一代。 「印尼人不壞,壞的是政權!」飽受排華之苦,從雅加達遷居住泗水的黃東平,在《僑歌三部》書中,寫下序章。 第六站: 香港——香江如夢 10月12日,東南亞訪問團自亞庇搭國泰航空飛港,「歡迎金門縣訪問團」的紅布條已在入境大廳拉開,漂亮的字體,來自祖籍水頭,生於印尼,赴中國求學,定居香港的黃凱盾所書寫。 土地面積一千九十五平方公里,六百餘萬人口的香港,1842年清廷與英國簽訂的《南京條約》,割讓香港,直到1997年才回歸中國,香港人的命運,在乙紙條約顫盪;香港的二千多位金門人,如同黃凱盾,多經過四處流浪而來,既非原生於金門,也非出生於香港,擁有較高的知識水平,政治敏感,但他們棲身「東方明珠」之城的內心,「失根」的感覺較之東南亞各國的鄉僑要強烈得多。在北京受高等教育的黃凱盾在遊覽車上與李炷烽縣長夫婦寒暄,談著自己形同被「放逐」的身世,在政治敏感時期無法返鄉見親人一面,說著,說著,忍不住落淚。香港金門同鄉會成立於1988年,發起人許東亮,原名許乃昌,1915年生於金門後浦,受完小學、初級中學教育後,到福建龍溪工業職校就讀,1938年轉赴南洋發展,走過了印尼蘇門答臘、新加坡、雅加達。1965年因印尼排華轉來香港,又到中國投資,當過中共全國政協及中國僑聯常委、華僑大學副校長,也曾遠征加拿大多倫多協助公子許丕新創辦《加華日報》。香港雖有金門同鄉會,卻無固定會所,會長一職也歷經薛慶華、謝聰敏、黃定堅等人,平時的會務得力於經營友達茂易公司的張蓮芳居間聯繫。 (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