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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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七星山
久別情誼相見歡 舊語新階盤山桓 呼風喝喝北風暖 箭竹搖曳掛雲端 石階滿,走不完 石坳一轉又一山 情急喊,心默然 逼上梁山無回船 終踏大屯主峰山 眺望東峰小別暫 急下苗圃汗已潸 才知七星登山難 上山喘,腿軟軟 芒花箭竹無心賞 下山顫,背痠痠 歡語暫歇心澹澹 尋車岔路全茫然 山路指標半猜看 重整旗鼓犒加餐 饑腸轆轆兩點半 笑噴水,非噴飯 口誤前妻已有三 惜別晚,各分散 七嘴八舌說不完 腰枝穠纖各心寬 事業有成論體胖 一別二十七暑霜 迎面笑問誰家郎 今小別,再相約 相互提攜心窩暖 你一端,我一端 永世情深不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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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堂
如何洗滌紅塵是非與人殺人的荒謬故事或流言? 茫茫水氣的民營澡堂 許多汗水、淚水和血水 許多污垢和沙泥和疲憊 許多炮火和痛的記憶 隨著水聲走入時間的溝渠 走過戰爭,走過人類每個人的背影 貧瘠的土地 以彈孔的牆寫日記 以碉堡、地雷、軌條砦記錄生命的苦 夕陽 用子彈擦亮了港灣 你用望眼鏡 一眼看盡舊日山河的痛 戰後的第一天 你突然發現野戰溝旁的野菊怒放 充滿悲愴的島 水氣茫茫中的澡堂 不斷傳出歲月的悲歌和淙淙水聲 我看見金門多霧的未來 這是一種無奈的抗議 也是另一種無言的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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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從廈門回到蓮河不久,淑女又帶著二位女兒回西黃,從船離開蓮河的那一刻起,他內心感到一股熱血翻騰,激動不已,這道自己從十五歲開始和父親走了數年的賴以生活的水路,睽違了八年之後,一切都改變了。丈夫被日軍以通匪的名義迫害而死,小叔也為報兄仇,藉炸毀廈門高崎機場而慷慨捐軀,西黃有多少鄉親也在這場浩劫中喪生日本偽政權之下,這趟睽違八年的返鄉之路,走來是如此的沉重。 船上的艄公也換人了,老艄公楊馬力年紀大了,加上在一次運補大嶝島回程途中,遭遇到日軍飛機轟炸而跳入海中,因誤觸蚵條石被蚵殼割傷了腳脛筋骨,雖然對身體並無大礙,但不方便再擔任交通船上的重責大任,好在兒子清吉已經接下父親的工作,他就把這付擔子交到兒子手上。今天這趟光復後的「首航」,正是由清吉擔任艄公一職,馬力在旁擔任指導,說指導其實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空閒工作,主要也是因為八年沒有再跑這趟水路,好不容易等到勝利的這天,自己說什麼也要來看看幾位老朋友。 這八年,他就只走了那天夜晚的那一趟,那一趟,想起那一趟他的心就一陣酸痛,如果那天不讓榮福下船,就沒有後面的這一切了,他心中極度不安的對淑女感到愧疚,雖然之前淑女一再的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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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皆有情﹐萬物皆有靈
紛紛擾擾的社會,媒體無遠弗屆的置入式行銷,人性醜陋、殘酷的一面天天充斥身旁,骨肉至親,仇視相殘的新聞天天在上演,商人利字當頭,昧著良心賺黑心錢的比比皆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漸漸消失了,中國人溫柔敦厚的本性似乎被抹煞殆盡,想到童年在島鄉,淳厚濃郁的人情味,不必法律約束,人人自律的道德感,人我之間是可以全然放心的信任和尊重,每想到此,不禁有種回不去的悲哀,深沉的心痛和無助感席捲而來。 當心跟不上時代的劇變,那種矛盾時刻衝擊著,無力和無助時,我會沉默的躲回自己的世界,逃避的個性,總被別人取笑軟弱和無用,母親的那句話語:「人在做天在看。」就在耳邊響起,給了我正面的能量。 朋友的老闆在台中開了家規模頗大,藝術氣息濃厚的餐廳,老闆一生濟事助人,員工耳濡目染,感受老闆身教言教的薰陶,個個良善。餐廳收容了三條流浪狗,大黑、大黃先後來報到,礙於餐廳的清潔和環境拘囿,狗兒在餐廳營業時被安置在建築物後方大狗籠裡,員工按時送食物和水餵養,閒暇時輪流為其洗澡,帶牠們散步,多年來和大家培養良好的感情,老闆的無私和大肚,將畢生收藏的無價藝品和骨董,展示在餐廳供用餐者欣賞,置身其中,仿如在小型的博物館中,狗兒成了餐廳的保衛犬,忠誠守護著餐廳,餐廳不必保全,不必層層防護,藝品近距離的讓大家飽覽。 有一天夜裡,當餐廳打烊,朋友步出大門,發現門口躺了一隻奄奄一息的癩痢狗,潰爛的身軀飄出濃濃的惡臭,老闆仁慈,將牠收留,攜其就醫,在抗生素和皮膚藥的協助,以及餐廳所有人的悉心照料,小灰狗終於存活下來,也慢慢的健康了起來。狗籠子裡來了新同伴,大黑、大黃、小灰成了一家人。餐廳正常的運作,門庭若市的生意場所,員工堅守自己的工作職分,也只能有空時分工照顧狗兒,偶而瞥見小灰被大黑欺負,眼中露出驚恐的表情,就會厲聲責備大黑,因為空間的局限,無法將牠隔離收養,幸好大黃負正義感,當大黑欺負小灰時,牠會挺身保護,大家也就放心了,心想時間久了,也許三隻狗培養出感情,就能和樂融融一家親,所以也只是口頭告誡大黑,安撫小灰,大黑在人前也收斂了,所以大家並不在意,各自忙碌自己的工作。 前些日子,小灰一病不起,老闆將其隔離照料,十多天過去,小灰仍宣告不治,往生了。大家將小灰的骨灰罈攜回餐廳,準備埋在餐廳旁的花園裡,讓牠仍守護著餐廳。有人建議將小灰骨灰罈暫放狗籠,讓三隻狗兒做最後的相聚,畢竟牠們曾經朝夕共處好長一段時日,也算是一家親。當小灰一進狗籠,大黑立刻竄逃至狗籠的角落,全身和四肢顫抖不停,臉上露出驚懼的表情,大黃卻是哀傷的將頭臉緊貼骨灰罈磨蹭,眼睛流下淚水,喉嚨發出「嗚嗚」的啜泣聲。 眾人看了,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小灰往生前已經和牠們隔離十數天,小灰的屍體牠們沒見著,密封的骨灰陶罐裡,牠們怎知是小灰呢?但由大黑和大黃的迥異舉動,大家心知肚明,萬物都是有靈性的,平日惡形惡狀的大黑為何懼怕至此?也許是小灰的魂魄回來了,也許是老天在懲罰,也許是大黑心虛,我們無從得知。反觀大黃感傷哭泣的舉動,也讓大家瞭然牠們生前的相處模式,雖然不為人知,但是天卻看得清清楚楚。 老闆仁慈,看著大黑的痛苦模樣,開口說:「一切都過去了,大黑,以前所做要有懺悔心,望你好自為之。」也對小灰說:「苦痛已經過去,一切放下吧!」此時嚴重顫抖的大黑方才慢慢和緩下來,最終歸於平靜。員工目睹這一幕,除了感動和震撼,應該也是很有教化意義的一幕。 「天地皆有情,萬物皆有靈」、「人在做天在看」,我堅信不移。這則真實的故事,更加佐證母親的話語,真的,天道輪迴,善惡果報,老天爺看得一清二楚,只要我們心存善念,身行好事,凡事盡心盡力,問心無愧,結果如何?一切隨緣,才能享受真正的平靜和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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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冬的回憶
在我小時候,金門的冬天真的很冷,約莫十月底開始,身上的衣服就隨著慢慢下滑的氣溫,一件一件往上加。冬晨醒來,天剛濛濛亮,大地還沉浸在凝重的濕氣中,院子裡盆栽的葉子上,結了一層透明的薄霜,用手指輕觸,才感覺到一絲冰涼,薄霜就立刻被手指的溫度融成了水。 我們清早出門上學,常常得穿越濕寒的空氣,有時不小心呼吸太用力,被冷空氣一下子灌進鼻腔,就像銳利的水劍刺入,痛得人眼淚直流。我只好用雙手摀住口鼻,先暖和一下空氣再吸進肺裡。 在隆冬時節,環境不好的人家生活得更是辛苦,孩子保暖的衣衫不足,雖然穿了五六件衣服,可是件件都是無法保暖的材質,所以儘管個個穿得臃腫,卻依舊冷得打哆嗦,鼻涕像漏水的管子流個不停,一個紅鼻頭分不清是凍紅的,還是衛生紙擦紅的。因為太冷,大人小孩的手指腳趾長凍瘡也是常有的事,那凍瘡又偏愛長在關節處,又紅又腫又癢。母親看了不忍,便用四處打聽來的秘方幫我們治療。母親買了冬天盛產的白胖大蘿蔔,把切下來的新鮮蘿蔔葉放進熱水盆裡,要我把手腳泡進熱水裡,然後拿著蘿蔔葉教我輕輕搓洗手腳上的凍瘡,看我已經可以如法炮製後,就又趕著去忙別的了。 這個秘方據說可達到活血消腫的效果,結果如何我已不復記憶,但寒冷的冬天泡在熱水裡,用蘿蔔葉輕輕搓洗凍瘡,舒暢中伴隨微微的痛感,倒是難以忘懷的「享受」。冬天也有幾場大小饗宴,慰勞以地瓜籤、地瓜稀飯為主食的尋常人家。先有「立冬」進補,增強體能為入冬做準備;後有農曆春節的盛宴。記得每年「立冬」的傍晚時分,家家戶戶就陸續飄出各種燉補的香氣。平常都要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休息的母親,也一樣會抽空燉上一大鍋中藥燉肉。 一年,才立冬就已經很冷了,夜已深,我突然被一陣中藥燉魚的香味吸引,情不自禁循著香味找去,才看到母親蹲坐在客廳昏暗的角落。小板凳旁是一只大鍋,香氣就從鍋蓋下源源傳出,我站在那裡看著那鍋子,肚子開始覺得餓。這客廳其實是一間廚房改造,母親在靠牆的地方擺上一張四方桌,其他三面牆則擺了櫥櫃,置放各種生活雜物,剩餘的空間僅容一人走過。 母親看到我,笑著說:「你這孩子鼻子真靈,才剛煮好你就來了。等一下也要叫哥哥姐姐來吃。」她示意我坐下,從鍋裡舀出一大塊魚肉,又加了點像墨汁般的中藥湯,邊遞給我邊說:「鰻魚可以吃,可是中藥藥性比較強,小孩不要喝太多。」等我接過碗,母親也幫自己舀了一碗,還倒了一些高粱酒在碗裡,頓時香氣撲鼻,原本空氣中的鮮魚香味,又多了高粱酒的香甜,我眼巴巴看著她的碗,也好想喝喝看,母親只是微微笑搖著頭拒絕。她就著碗喝了一口湯,雙眼微閉,兩頰慢慢浮現出紅暈,嘴唇也像抹上胭脂,有種滿足的喜悅,我從來沒看過母親這麼溫柔愜意的表情,平常工作過勞的母親常常一臉寒霜,但現在的她是這麼樣的溫暖。我也喝了一口熱呼呼的湯,哇!一股暖流一路熨過身體裡的每個器官,身體立刻暖和 起來,母親笑吟吟看著我,讓我有些害羞。門外的冷風還在低吟,但屋裡暖烘烘的,只有母親和我窩在那裡,小小年紀的我醉了,醉在香氣滿溢的溫暖角落,醉在母親美麗的笑靨裡。 至今,冬季給我的感覺一直是溫暖厚實的,雖然隨著全球氣候的變遷,金門的冬天不再冰寒如昔,然而不變的是母親給予我們的愛與關懷,以及寒冬中這些暖香的回憶,依舊溫暖我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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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臉孔有我們從前的影子
城市的風景,在廣州的大街小巷,隨時隨地的流動著,令人應接不暇。有鱗次櫛比的新穎摩天大樓、有地鐵上強迫全車廂的人聽她講手機的婦人、有餐廳內大臉盆裝水煮魚……。 但是,所有的風景,全比不上人的風景來得動人,尤其是眼前的他們。 他們,一張張幾許歲月沉澱的臉孔,能言善道,發光的眼神是來自工作上的成就,中國產業乘著雲霄飛車衝上空中的階段,他們全程參與了,也見證了這段歷史。他們,流了汗,蹲了馬步,隨著時間如流水般嘩啦嘩啦的逝去,言談間流露專業的自信,不由得令人生起一絲敬意。 席間,他們好意地問起對雙城的看法,雙城指廣州和台北,知道他們是客套,不能當真大剌剌地就批評起來,於是含蓄地回答:物質環境差不多,但是有些細微的地方,是我這來自台北所不習慣的。 怎麼說呢?從白雲機場下飛機,搭著地鐵,轉換兩條路線進城。等車時,明明是起站,明明我是排隊的第一個,哪知車子一進站,洶湧的人潮蜂擁而上,推擠著肢體,彷彿是逃難似的,而我,永遠就是笨手笨腳、不知所措,落後的那一位。 我開始想念起台北搭捷運的好心情,那是人人手扶梯靠右,井然有序的模樣,一種優雅、從容不迫的心情。 同行的非洲僑商張大姐,也把她搭地鐵時的糗事當笑話講,她說等地鐵時,後面的人推擠過來,冷不防,一隻鞋掉落,差點掉進月台的夾縫中,幸虧及時奮力拾起,否則她便要單腳單鞋怪模樣的走回飯店。 我想,這些感覺,他們不會懂的。 與他們相遇於廣交會,他們與我們,生產與行銷,市場的生命共同體。展覽末日,邀請我們去東莞參觀他們的工廠。 東莞,中國生產力最高省分廣東的產業密集的工業城。昔日,從廣州出城,跳動的石子路面,開車,從陽光亮晃晃的午後,到夜幕低垂的黃昏才抵達;今日寬敞筆直的高速路面,中國製造的奔馳加大300,咻咻,兩城一下子不出個把鐘即到。 東莞的車間,有台灣工廠的影子。 他,四十開外,瘦高個兒,聲音宏亮,訴說他的故事。我專心聆聽,其中片段內心有溼潤的感覺。 那時,十來歲開始學徒生涯,待遇低,生活苦,所使用的都是傳統的工具機,沉重的榔頭敲得手痛,敲得令人想退縮。幸好,從台灣過海來的老師傅,在機台旁的身影深深地感動他,讓他堅持下去。這身影,像一幅動人的圖畫,自他口中緩緩地勾勒出。 「我的本事,也是向你們台灣人學的。當時十來歲什麼都不懂,生活很苦,每個月薪資只有200塊人民幣。但是我看到台灣來的師傅,在機台上工作時,那時2D、3D什麼都沒有,靠的都是傳統工具,他們卻非常地拚命與認真。有時碰到問題或困難,他們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直到解決為止。那種精神,我看在眼裡很是佩服,因此一路一直跟著他們學習……」 聽著聽著,我彷彿聞到機台上的油漬,漂浮著台灣老師傅穿著背心在工作流汗的影像。 說著說著,開始展示他的成績,這行業中的翹楚大廠,每年厚厚一本新產品目錄,總是找他簽保密協定,共同開發新式樣。這是他專業的驕傲,從他的笑容讀得出。 東莞的夜晚,來去無聲,卻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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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佛土
●摩崖坐佛 崖壁幾十樓層高 坐了佛名喚彌樂 一坐,千年 風霜雨淋 四時輾轉 青青野苔,漸次 蔓生出水的衣襟 雲來了,駐在他的肩上歇息 鳥也來了,停腳在他的口耳之間 耳語遠方斑駁的戰火流離 紅男綠女黃髮垂髫頂禮合什 許下幸福圓滿的盼望 佛,無語 佛號彌樂,本是 未來,不是不來 ●臥佛 累百千萬劫 所有志業都該完成了吧 她,想睡了。 側身躺下,輕輕 毋需驚擾任何信眾 右肘曲弓當枕 左臂疊擺腰枝上 已經疲憊的兩足交疊 閤目。 彷彿還有些牽掛擱在心上,她又開眼 只見天龍八部,飛天,供養居士等眾 環侍合什 未竟的大願就我們來圓吧,他們發願。 於是終於放下,她 ── 淺笑 暫歇,又是不勝數的輪迴 窟室幽微 斜斜漏進一派日光 在她涅槃時一起掩埋的沙塵 終於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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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清楚了大概的情形,馬力和兒子清吉陪同淑女到廈門,把船靠在海邊的沙灘上後,就朝著往虎頭山的路,這一路上抱著很大的希望,誰知到了虎頭山,一眼望去,到哪裡去找榮福的埋骨之所啊?看這清形,就算當時有人代為收埋,恐怕幾年過去再也難找到了。一陣陣強烈的東北風從海岸捲起,吹過這片野地,「嘶嘶!」叫的野風如千百鬼哭魂號,教人寒慄。 「看這情形,到哪去找?」清吉說。 「既來了,就找找看吧!」馬力叔回答兒子。 這附近整大片的地面上根本沒有任何可循的痕跡。有人從附近經過,淑女趨前去問,那人搖頭回答:「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這裡就作為關犯人的監獄,當時槍斃犯人就在海邊那片沙灘地上,在日本佔領那段時間,有的連家人都不敢來收屍,更別說是沒有親人了。金門人那次有很多人,大家可以在一起作伴,不用太擔心。」想想也對,既是很多人一道,想必也是一起落土,到哪去找,都是同鄉人,何愁無伴?不如就地拜拜聊表心意吧! 清吉把帶來的香燭冥紙,到海灘上找個空曠的地面擺了出來,各人手持兩炷香,向著四方土地默禱:「榮福:榮福兄弟:榮福叔:………」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淑女早已泣不成聲,兩支香一直抓在手上,在馬力叔苦勸一番後,才喃喃自語的:「兩個孩子我會把他們撫養長大,你放心吧!你弟弟也在廈門,你要去找他,要把他找來和你的西黃鄉親們一起……,一起做伴去吧!榮福,榮才……西黃那邊父母的忌日我會按時祭拜,你們兄弟如果有靈,就回去吧!我會在家裡為你們設個牌位,年節按時祭拜。……」 站在海灘上望去,隔著一片海水的對面是鎮海,右前方那一棟一棟洋式建築就是鼓浪嶼上的番仔樓,淑女想起八年前和榮福一起送四嬸來到廈門,那天看著四嬸一家搭著小船過鷺江去登上大火船,四嬸邊走邊交代,有機會要和榮福到新加坡去找她,而今……而今榮福已成古人,改天四嬸回來,我該如何向她老人家交代?我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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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信與迷思
一個朋友在網路上與我聊著天,討論生活點滴,是他剛上大學那一年,顯然有些年代,記憶卻猶新。我停止其它的瀏覽,把電腦聊天室點開來,仔仔細細開始閱讀,並且回應他的心情。這個大男人就像個長不大的小男孩,一會兒問我:「妳現在用電腦方便嗎?」一會兒問我:「聊天不會占用時間吧?」我知道他一定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便開門見山的請他別賣關子,有什麼疑難雜症說出來,做得到我會幫助他,解惑一番。思考幾秒鐘之後,他終於問了:「妳會不會因為一個人名字的綺麗而對他產生幻想?」 這次換我思考了幾秒鐘,名自,是啊,好像或多或少都會有這種心情。 然而,我還是忍不住確定一下:「名字,什麼樣的啊?」 「就是比較美的啊,認定人如其名。曾經,我選了一堂課,因為講師的名字美麗得很夢幻,我迫不及待的等著上課,上課那天,看到她,人瞬間清醒,夢想,真是容易幻滅。」他接著說:「就連妳,妳的筆名『詠棠』我起初還以為是小男生呢。」 常常,我們會被人如其名這種心情牽著鼻子走,卻往往事與願違。 「誰告訴你,名字美的人就一定是個帥哥或是美女?」答案果然不出所料,他擠破頭怎麼樣也說不出具體的原因,總而言之,就是用名字去假設一個人的樣貌,體態或行為舉止。他說他當時失望得震攝住,大受打擊到彷彿下一秒即將流下眼淚來,好像名字美麗就是一種錯誤,容易誤導方向的判斷,我覺得名字是身外之物,不應該有太多的聯想力。可是為什麼啊,我忽然想起自己有時候也會受名字影響產生一種模糊感覺,名字是一種感官的牽引嗎?我對文字有一種與眾不同特殊的情愫?這真是一件很簡單又必須花費腦力去思索的一件事。 後來,有另一個朋友告訴我「詠棠」這名字讓她以為是男生,她說她還花了一番功夫做心理調適。 年輕的時候我確實也曾經因為這樣的心情在意了這話題許久。年齡漸漸增長,想法改變之後,倒也能自娛娛人一番:「告訴妳喔,詠棠真的是男生喔,因為我的女性荷爾蒙告老還鄉,皇上已經批准奏摺了,我深藏不露吧?」她回應我一個笑臉,然後我繼續說:「如果不是回鄉的航空母艦被流星打壞了,我現在已經成為男兒身了喔。」 她也開始調皮起來:「等妳變成男兒身可以陪我談戀愛嗎?」「可以啊。」我同意的:「有感情就可以。」在歡愉的情緒裡,我們結束了線上聊天。 我知道有些在一生辰八字的父母,新生兒呱呱落地,會興高采烈拿著出生年月日去找算命師取名。當一個人感情不順遂,婚姻或者是愛情岌岌可危吊掛在懸崖,覺得沒有一個人像自己這麼不幸,換個名字改運,名字帶來綺麗緣份。當一個人工作事業不穩定,收入永遠入不敷出,換個名字改運,名字趕跑身邊小人。 於是,很多時候的我們,都離不開名字,它像個咒語,牽動著歡喜憂傷,尤其在人們心靈脆弱的時候。 「算命改名」是一種心靈慰藉,那麼「不斷算命」則是另一種不改名也很經典的人生安慰。我的一個親戚,從年輕就迷信算命,只要經過算命館,小攤,就會順便「算一算」,是不是江湖術士行招搖撞騙的一套說詞,他完全不在乎。當他結婚算吉辰時,算命師竟配給他半夜的時辰,大家議論紛紛,只有她傻傻的堅持:「算命師說好就好啦。」迎親隊伍從北部浩浩蕩蕩出發,順利將新娘從南部迎娶回來,果然耗去大半天的時間。他胸有成竹:「時間定在半夜,果然不會太急促。」新娘抵達已是傍晚,別人都是在中午前完成結婚儀式,這一來有些人心中起了不祥預感。「怎麼是半夜?」長輩們會這樣質疑;「只有冥婚才在半夜吧?」想得比較深入的則會這麼思考。 完成婚禮的那年春季,是他生命裡的花香時段,被花香堆疊出了日子,每分每秒都娉娉婷婷。他開了水電行,開了賓士車;緊接著,大兒子,二兒子相繼出生,人生忽然站在了世界的頂端。有一個天氣下滑的雨天,他手腳忽然無力,面色蒼白,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是心臟方面的疾病,安排住院,動了手術,手術之後,他生龍活虎得一點也不像大病一場剛痊癒出院的病人。他的食慾佳,還買回了電器用品燉補中藥,活泥鰍偶爾還是獨特的藥引。 然而,這些幸福的,順心的日子並沒有改變他的興趣,手相,摸骨……等等的算命法占滿他閒暇時光,鈔票是大把大把的送出去,奇異的是,他生命中的災難也逐漸出現。先是一場車禍造成骨折,大半年下不了床,再來是孩子玩耍給弄折了手臂,父子倆在一年內接二連三打上石膏,這些算命師可都未曾鐵口直斷給算出。年事已高的老父親中風後幾度把脈治療無效,病情也呈現不樂觀狀態,每況愈下,但是,他不在意,他錢賺得飽飽的,他相信算命,即使海角天涯,也可以找到道行更高的師父。 直到老父親過世了,全家人連同他忙碌起來情況才有些改變。守靈是一件耗時耗力的任務,他是長子,必須張羅許多裡裡外外的事情,他失去父親生命裡寒冷的一次飛雪翩翩。父親告別式那天,孝女白琴,電子花車,他精心策劃舉辦了一場隆重的喪禮。在冬陽的照耀下,趕跑不少寒意,也溫暖了出殯隊伍走過的那一條路線。因為忙碌,那一陣子,除了算喪事有關的命理,他也沒有多餘時間去替自己排解疑難雜症。 告別式辦完半年之後,他出了一場車禍,那是撞上一所學校操場前滾出來的一顆球。出車禍那天,他趕下午三點半銀行關門時間,為了一張支票,騎了機車,沒有開賓士車,機車在行經校門口時忽然滾出來一顆球,他來不及煞車,直接撞上,摔碎在柏油路面上。我還記得他送醫不治過世的那天晚上,電話打來家中,響得急促,母親接起電話,說著說著,小小年紀的我,看見母親的表情,沉重下去了,沉在月亮圓圓,惆悵深深的夜裡。 家人拿著罪魁禍首的那顆球四處詢問,試圖找出球的主人,瞭解一下事情發生的經過,可是都一無所獲。母親很感慨:「算了許多年的命,算到最後連命都沒了;到底為什麼,沒有一個算命師,算到他的這一場劫難。」生命,真的好脆弱。家人們的精神有些萎靡,彷彿傳承他的動機,求助命相;求助占卜,療癒一下科學不能滿足的心靈。他算了一生的命,還是無法從意外中走出來,家人現在用相同的方式,分分合合的拼湊與整理,大家盡力的為悲劇詮釋一個理由,是否真的就做得到? 他的老母親失魂落魄了幾天之後,連同他的遺孀,她們都明白,必須要勇敢站起來,對生活的未來要有個果斷的決定與規劃。她們並不迷信也不指望命理師的指點迷津。什麼事靠自己就對了。遺孀找了一份工作,家人找不找算命師她不管,她知道自己是一個母親,負起責任是現在要做的事,她不能倒下。 後來老母親說,兒子過世很多年之後了,夜深人靜她還是常常莫名鬧相思,她很驚訝的發現,兒子要出門的那一天,記憶忽然無比清晰,時光彷彿回來了。她看見他行為舉止都很匆忙,他是水電行老闆,那天有一張支票到期他必須趕去處理,銀行三點半就結束當日營業時間,他好急好急。她說,如果那天兒子開車出門就不會有事了,他的賓士車還在停車場,如果不是趕著出門,開車怕塞車……他終於決定騎機車好方便穿梭在擁擠的大都市道路。那顆球是如何滾到大馬路上,最終是謎,倒是打聽到那條路是「車禍路段」。他算了很多年的命運,鈔票的付出卻沒有阻止這場浩劫發生。 他的老母親很多年來總在說著往事,忽然想起那個匆促的午後,她記得兒子是如何用堅持的手取走機車鑰匙;她記起來平常兒子出門前會習慣性帶兩個幼兒在住家附近兜風繞一圈。那天他加速油門,兩個幼兒要找爸爸,哭著奔跑追逐在機車後方,跌倒在地平線上,他理也沒理的一路向前狂飆,完全判若兩人,一切忽然無比清晰,一切其實都有暗示,隱隱的,其實只要小心一點,就會平安。只是因為「不斷算命」霸佔回憶,使太多人迷失在一個空間裡,婚配的算命師說結婚時辰要在半夜,選在宴客過後舉行祭拜祖先配戴戒指的儀式,但是這段婚姻只存在六年。她在思念的泥濘中掙扎,無能為力,弄得遍體麟傷。 她講這個故事給我聽的時候,她的媳婦已經帶著兩個孫子改嫁他人。兒子過世的時候,兩個孫子,一個三歲,一個五歲,年輕媳婦不願意守寡,帶走兩個幼兒回到娘家故鄉。媳婦在親朋好友安排下找到第二春。 我想起一些很矛盾的說法,比方:「喜帖一定要是紅色的,八字一定要合,不合就一定要分手。」又或者是:「算時辰剖腹,不要在農曆七月。」這些話漏洞百出。就算我們遵循禮儀,然而生活是一張試題,相處之道才是答案的方向,沒有人能夠因為喜帖是紅色或者八字合得來就保證永浴愛河或天長地久;也不可能因為算對時辰就保證孩子可以活出精彩快樂而健康的人生。 我相信腳踏實地的人生才有多餘的信心去迎接幸福,用愛的勇氣抵擋一切的離別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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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畫菩提
2014年亞洲國際美術展覽會將於二月中旬在金門舉行,台北市金門同鄉會有幸參與文化局、李錫奇大師及亞洲藝術家聯盟,中華民國委員會會長顧重光教授的亞展籌備工作;匆忙間緊急發了參展邀請函給鄭永炎,希望他能共襄盛舉。 鄭永炎是我金門金沙國中同學,我們都叫他小名「阿民」,金門高中畢業後他如願考進政工幹校美術系,一展他的興趣與長才。 阿民作畫的風格,就如同他的日常生活行事,中庸低調、樸實自然,所以不開車,不帶手機,彷彿現代的古人,但卻點透了一份「真」的實義。 我喜歡他筆下那細腰勁伸、迎風而立的竹節,看似欲斷將斷而意境相連,間發嫩芽,生機無限,星狀綠葉,層次而疊,錯落其位,優閒安祥而自在,靜心賞析,令人氣清靈明。 四十年前,國中時期的阿民就很會畫畫,他非常有天份,美術課是許多同學煩惱的時刻,卻是他最喜歡的時間。熱心的阿民,總是和顏悅色幫著同學,指點協助作業,從不拒絕同學的請求。當時身為女籃球校隊的張秀治、楊麗珍等,因為練球很忙,乾脆要他代筆,以應付老師的美術作業。 佛家云:「煩惱即菩提」,阿民從小就發菩提心,幫同學解決了立即的煩惱,至今亦復如是;就從他畫作的風格與文字的神韻中表露無遺。 「菩提心」從佛經的翻譯為:「直心、深心、大悲心」,簡言之為「真心、誠心、平等奉獻心」。中國古代常以畫度人,以字識人。說明了字畫乃是人的心靈櫥窗。 西方人以「真、善、美」為教育的真理,世人則以追求「美」的事物為目標,殊不知「善為美之本,真為善之根」,一幅絕世佳作,被譽為「嘔心瀝血」其用心在此。 觀賞阿民的字更是另一種享受,一字字看、一句句讀,可感覺到他是以;「落筆不執著,橫豎點捺無掛礙」,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的心境,讓每個字皆能形以端莊,神定剛毅,氣勢飽滿,飛馳躍然紙上;其實他的字就是一幅自然完美的畫了;佇足而觀:大江東去浪淘盡,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氣象萬千的壯闊波瀾,景象如現眼前,令人陷入深深的思懷中,久久不忍移步離去,不禁讓同在異鄉為異客的我,想起那首詩: 星斗奇文篆落花,渾如魚鳥戲春華,書中筆墨來天地,袖底丹青照日霞, 問卜欲知身後事,尋詩難忘眼前家,輕狂只得他鄉老,閑坐高樓數夕鴨。 鄭永延(阿民)是國內藝術界的傑出畫家,也是金沙國中第三屆同學的瑰寶,雖然歲月流去了青春,我們都已是花甲之年,再看阿民的畫,依舊喜愛,因為他未曾改變的,就是那份「真善美」的菩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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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
楓 向四季 借了購衣款 秋光裡 悄悄 換了殷紅的新衣 大家叫著 來賞楓紅 那知楓向陽光 下了重金 冬季裡 楓以枝椏之美 贏得 伸展台上的美名模 春 楓之美 從枝椏的新綠 到滿樹的嫩綠 鎖住人們的目光 吸引飛鳥昆蟲來 覓食 夏的繁盛 楓 是貴婦 頂著蒼翠綠葉 守著 夏的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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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此時的榮才,看到劃破天際的火花開得這麼美,這麼燦爛,他也跪了下來,跪向天、跪向地,跪著喃喃自語:「阿爸、阿娘,榮才陪你們來了。哥哥,這輩子我們出生在金門做兄弟,下輩子我們就一起出生在廈門做兄弟吧!」 在熊熊的火光中,一記悠長的槍響劃破這黎明即將來臨的夜空。 六、勝利之後 由於金、廈兩島都在中國對日抗戰初期即已先後淪陷,金門縣政府設於大嶝島上,其交通孔道都從蓮河進出,而金門縣長是由南安縣長兼任,所以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消息,傳到位在淪陷區附近的大小嶝島和蓮河這些偏遠小村,雖不如大城市那麼快,卻也在一天後就得到消息。 南安縣本身的復原工作也待進行,縣長無暇他顧,就將接收的準備工作交給金門復土救鄉團的成員,由他們返鄉負責與當地日軍接洽移交的前置作業,以便使這個過了八年亡國日子的島嶼得以早日回到祖國懷抱。 淑女急著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西黃,而是到廈門去。榮福當年在廈門罹難,埋骨何處?他不可任其曝屍荒野,成為無主孤魂,所以他拜託老艄公馬力叔幫他找一條船載他到廈門,或許此時已找不到屍首,但他必須去碰碰運氣,廈門金門命運相同,習俗相同,或許會有善心人士代收其骨,知其下落。 「你一個女人,出外又沒有相識的人,央人幫忙談何容易!」馬力叔找來了一條舊船,探聽廈門虎頭山的確切位置,知道的人告訴他:「廈門虎頭山就在鴻山到海邊之間,隔著鷺江可以看到鼓浪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