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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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傳統與現代─趙淑俠小說的敘事
至於趙淑俠的短篇,運用這種線狀結構、這種鏈條式的單線型結構組織成篇的作品,同樣不少。短篇小說集《西窗一夜雨》、《湖畔夢痕》、《人的故事》中所收錄作品,幾乎都是運用這種類型結構而成。《西窗一夜雨》中的〈王博士的巴黎假期〉,浪跡異鄉二十幾年、孤單寂寞的博士王鳳翔;〈龐提老爹的新屋〉中,為了孫兒而一生辛苦的龐提老爹;〈影與鏡〉裏,追逐愛情而拋夫棄子、最後又被拋棄的靜芬;〈寂寞之舟〉裏,永遠都是別人錯、永遠走不出心中那方「寂寞之舟」的冷自芳;〈西窗一夜雨〉裏,學業、事業無成,落寞異鄉多年的陳志翱;〈賽納河之王〉裏,堅持發揚中國精神而孤單老死異鄉的畫家王南強;〈爬山的兒子〉裏,原本幸福的家庭,兒子魯迪登山遇難、丈夫因腦溢血而致命,最終竟導至發瘋的嫻雅斯文的華德太太;〈異國之夜〉裏,衣食無缺,日子裏只有孩子與家事可忙,出國多年美夢破滅、生活孤單寂寞的爾芳;〈韓森太太的一天〉裏,異國婚姻的苦悶,丈夫早逝、兒子結婚、一人獨居,三十多年異鄉孤寂生活的中年婦人韓森太太;都是小說中情節描寫所圍繞的中心人物。《湖畔夢痕》的幾個短篇,運用線狀結構、單線型結構也都如此。〈挖掉那片原始林〉裏,被原始森林纏困三十幾年、感情受挫又志不得伸的姜敬天;〈賭城豪客〉裏,在國外棄學從商致富,卻感情失意、一生孤獨的陸晉;〈蛇屋〉裏,一生因「蛇」而被困住、被左右的魏展鵬;〈快樂假期〉裏,重回闊別三十四、五年的臺灣,與老朋友話從前、體驗不一樣的臺北生活的魏庭訓;〈刀〉裏,被誤以為是殺死女友而不得不逃亡的逃亡者;都是組織這些短篇小說單線型、線狀結構所圍繞的中心主軸。愛德華.摩根.福斯特(Edward Morgan Forster)指出:「小說情節中的人物與戲劇情節中的人物大不相同:後者多少為舞臺環境所限,有其一定的條件;前者則無一約束,深不可測,隱而不顯,就像一座四分之三深藏在水中的冰山一樣。像這樣的一座龐然大物,想用亞里斯多德頗具說服力的結釁(complication),高潮(crisis),終結(solution)三程式去解釋,不會有用。有一些小說人物,依循此一程式寫出,結果是一本像劇本的小說。」對於小說這種無一約束,又深不可測、隱而不顯的文學創作,為了避免它像劇本一樣,作家往往在線上狀結構、鏈條式單線型結構的作品中,同時混合其他類型的小說結構。這種線上狀結構、鏈條式單線型結構的小說中,混合運用網狀結構以增加小說情節的複雜性、生動性,也是趙淑俠短篇小說的結構特色。所謂「網狀結構」,指的是:以人物的心靈為中心點,以人物的意識、心理活動為輻射線,構成小說情節。這種類型的小說結構,看起來就像是蜘蛛結網般,盤繞糾結卻條理分明,因之稱為網狀結構。西方文學作品中,有所謂的「意識流」小說,以及一般稱為心理小說的作品,其採用的基本情節結構形式都屬於這一類。網狀情節結構有其基本特點,如:小說所敘述的物件,是人物心理活動的流動過程。包括,小說人物的思想、意識、回憶、聯想、想像、感覺、直覺、印象、夢境等。另外,傳統小說中時間順序和因果邏輯的常模,作家也必須打破。而且,要以小說人物的意識流動來組織創作素材。因此,在表現手法上作者所採用的,有心理分析、獨白旁白,也有感官印象甚至幻覺、夢境等創作技巧,來展開小說情節的敘述。網狀結構的特點是:作者的「透視點」很集中,整篇小說的情節線索都從這一點放射出去,與一般稱之為輻射型結構的,基本上的結構方式是相同的。 情節構思的新穎,在小說創作中是重要的一環。傅騰霄就指出:「小說創作,和所有其他藝術體裁的創作一樣,十分重視『出新』。而情節構思的新穎,尤為重要。這就要求小說創作絕對不能擺老面孔、炒冷飯,而必須以『新』出『奇』制勝。」趙淑俠短篇小說情節構思之新穎,主要表現在小說的結構都以人物為中心,而著重於人物性格與心理情緒的描寫。江少川也指出:「趙淑俠短篇小說的結構大都以人物為軸心,以人物的性格或心理情緒為主線。……她從來不以情節的曲折、奇巧來營造短篇作品,為了突出人物的結構中心,她在短篇中總是只設置一個主要人物,將其推向結構中心,次要人物僅僅是做為陪襯,烘托,甚至只是做為人物的背景而出現,並且儘量的少,以縮小結構面。」這種以人物的心靈為中心點,以人物的意識、心理活動為輻射線,構成小說情節的網狀結構,前面提及的短篇:〈鏡與影〉、〈挖掉那片原始林〉、〈寂寞之舟〉、〈蛇屋〉等,都是趙淑俠這類小說結構最具代表性的作品。(7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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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腹」爸爸
我的爸爸是工人階級,教育程度不高,手頭上卻有無數證照,雖然只有初中程度,但是他仍然可以寫好很多書表文件,在一些公文、計畫書裡,他總是用一些很特別的措詞、用語,是我這個大學生所看不懂的,常叫我佩服不已。 已退休之齡的他,並沒有因為退休而放棄手頭上的工作,仍然是親力親為的苦幹實幹,在他的身上看到的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比起其他軍公教職退休的長輩,他們嘲笑著爸爸:「做了一輩子還沒有自己擁有的財富多,而且到現在還在做。」 我沒有6000萬存款的富爸爸,但是我有一個口袋常只有60元的「腹」爸爸。財富是人人想擁有的,但有財捨不得花,也不會快樂到哪。這是我們在工地用午餐時,爸爸分享的一件事,而我們母女異口同聲的問:你會比有6000萬的人不快樂?! 親愛的爸爸,我得告訴你:「我以有你這樣的爸爸為榮」,我更驕傲的是「我的爸爸身心靈健康」,你不會壓榨我們,要我們去參加公職考試,認為公職才是好職業。你不會阻礙我們交友,與他人交際,即便我們的朋友形色,你也不曾反對我們往來。你更不會罵自己的孩子「垃圾」,反而是你會告訴別人你的孩子多優秀。你從不限制我們的人生規劃,讓我們自己安排,並會心疼我們在外工作辛苦。你不會管我們生活鎖事(花費、用電、吃喝玩樂),讓我們自由,這些種種真的很感恩! 我沒有6000萬的「富」爸爸,但是我有「腹」爸爸,我們相處一家和樂,不用維持表面假象,更能說說笑笑,這些是擁有6000萬也買不到的;雖然沒有奧迪開,但有迪奧騎也不錯,人生嘛!知足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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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他就讓他到處飛
和我交情深厚的朋友秉諺,在美國讀了碩士之後,便留在加州工作,幾年後,在那邊成立家庭,沒多久,小孩阿寶也出生了。由於他的事業都在美國,他便讓阿寶讀洛杉磯的公立學校,同時,也讓阿寶在家學習中文,而阿寶的同學,有不少是中南美洲移民的後代,阿寶天天耳濡目染,順便學會了西班牙文,成為班上少數可以講三種語言的學生,這對他的未來發展,有不小的幫助。 秉諺對於孩子的教育,就和美國當地的父母一樣,採取自由而非限制的態度,他希望能培養出阿寶獨立的特質,以及向未知領域勇敢探索的勇氣。當阿寶十歲開始,便讓他獨自坐飛機,一開始是美國的國內線,像是從洛杉磯飛到華盛頓或紐約。我問秉諺,小孩年紀小,單獨坐飛機,會不會有危險?秉諺說,小朋友單獨坐飛機並不是很嚴重的事情,只要按照機場動線走,再加上阿寶會主動請航空公司人員協助,當下了飛機,走到入境大廳,就會有親人接待,整體來看,安全上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就這樣,阿寶很快就習慣一個人坐飛機到美國各地,到了十二年級之後,還能搭飛機出國,像是台灣、西班牙、阿根廷,也順便在這些地方,練習說中文和西班牙文,他甚至可以在暑假飛到法國,學會了基礎的法文。這樣的全球飛行,阿寶已視為家常便飯。當阿寶十八歲,就申請到法國的大學,讀航空科學的相關科系,還憑著他的語言能力,在當地旅行社找到打工機會,服務說中文或西班牙文的顧客。他打算在法國拿到學位後,再去德國攻讀碩士,除了開拓視野,還可多學習德文。 阿寶對自己的未來,有明確的方向,也比時下的年輕人,多了冒險精神和自由,這完全要歸功於老爸秉諺的自由放任態度,讓小孩有了成長的機會。相較於台灣的父母,喜歡當直昇機,無時無刻都守在小孩身邊,深怕小孩有狀況,但相對來說,小孩就會像溫室的花朵,無法靠自己解決問題,永遠都要賴在父母身邊,這無疑會造成父母往後的負擔。我想,這些父母,不妨參考一下秉諺的教育理念:「愛小孩,就讓他到處飛」,相信可得到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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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身的阿毛仔
走在碎石路上,越過一片竹林之後,溪水一灣彎的流,溪旁是樹林,養鴨人家急忙的將鴨群趕上岸,溪的另一邊是軍營,聳立著一管烏溜溜的大炮,吃力騎著腳踏車的攤販,沿路叫賣著,番麥……番麥……。 到溪的盡頭是老人住的地方,幾根柱子撐起來,幾片甘蔗板當屋頂,泥土糊的牆壁,圍著布幕當門的違章建築,榻榻米傳來陣陣發霉的味道,一進門幾件換洗的衣物,掛在竹竿上晾乾。 一個生了鏽變形的鍋子,擺在小小的瓦斯爐上,屋後陣陣的雞屎味道傳來,大肚型的水缸孤伶伶的立在水井旁,一堆破爛紙盒,疊得有一個人高,幾袋髒舊的塑膠袋捆著,加上零零散散的報紙。 屋內顯得黑暗而陰涼,斷尾貓倏地跳上桌子,想分享主人的早餐,忽然一雙筷子落下,斷尾貓敏捷的跳下,但仍虎視眈眈的站在桌旁,睜著一雙像玻璃珠一樣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對著桌上的食物瞧。 坐在椅子上的人,喃喃自語:「做什咪?吃沒飽,你爸吃完才輪到你吃。」說完站起來收拾桌上的碗筷,彎腰拿起角落旁一個缺了角的碗,搯些剩飯加點醬油,嘴裏吱吱發出聲音:「貓咪!貓咪!」一面喊一面把碗放在地上,斷尾貓猶豫了一下,仍然趕過來吃,兩三下吃完了,坐在地上,舔舔身上的毛。 屋裏的老人有著一雙銳利的眼睛,眼眶凹陷,挺直的鷹鉤鼻,尖長的下巴,拿起斗笠,穿上夾克,從水井旁牽出騎了二十年的三輪腳踏車,前座有根橫槓,後座是個四方型的座墊,上面可以載貨,座墊是木板製的,車子牽出來,把布幕拉下,一腳踏上去,撥開起動的鐵槓,小黃搖著尾巴,張著嘴,跟了出來。 老人說:「小黃,起來吧!」小黃好像聽得懂似的,縱身一跳,坐上後座,老人使勁的踩了出去,車子發出拐拐的聲響,慢慢的走動著,收音機裏傳出沙沙的撕殺聲。 碰到阿旺,「阿毛仔,這些塑膠袋不值錢,報紙一斤五毛,以後多撿些阿魯咪,你看這些鐵罐子生鏽,我們還要花很多時間請人清洗,這保特瓶把它壓扁,要綁也綁緊一點,等一下要稱,又落下來,總共四十五元。」 老人豎起重聽的耳朵聽阿旺講話,阿旺只好把音量提高。 老人說:「你們這些人吃蟲吸血的,今天載一車的東西來,才四十五元。」 老闆揮揮手,只顧把東西搬進去,也不理老人。 老人:「幹。」罵完,把車子騎走了。 「老闆!買兩罐米酒。」 老人拿了酒,牽了車子,太陽滾在老人的頭上,使勁的騎著三輪車,小黃嘴裏吐著舌頭,喘著氣張著,好像很渴的樣子,老人喃喃自語:「如果不是靠每個月政府發的救濟金,一天才賣四十五塊,都不夠我喝兩瓶。」 「到厝了,到厝了,小黃下來。」小黃狗又是縱身一跳,輕巧的下來,老人把車子推到屋後,進到陰暗的屋子裏,拿個杯子倒滿酒,一個人咕嚕咕嚕的喝起來,斷尾貓、小黃坐在地上,併排著,眼睛滴溜溜的瞧著老人,風吹得布幕亂抖,偶而幾個路過的人講話聲。 「阿毛仔在嗎?」郵差一面喊著,一面走進來:「阿毛仔,你的信。」 老人問:「什麼事?」 郵差說:「你的信。」 老人仍然不明瞭的說:「少年仔,你幫我看賣。」 郵差回答:「天公廟通知你去領米。」 老人詫異的問:「這時間這麼快就到了?少年仔,多謝你。」「免客氣。」 老人拿著明信片翻看著日曆,時間是到了:「忠義交待我,若有米拿去賣他。」老人急急的牽起車子,小黃跟著出來,老人喝一聲:「做什咪?乖乖的等我回來。」說完吃力的踩著腳踏車。「忠義仔,忠義仔,我載米來。」 「阿毛仔,你載的這些米煮起來歹吃,又擱臭鋪味很重,價錢跟外面一樣,這次載來就載來,下次不要載了。」 老人想說什麼,又吞回去,搖搖頭的走了。 「幹,時代真是不一樣了,人老不中用,做什麼都被人家嫌,還是回去喝兩杯吧!只有斷尾仔、小黃你們不會嫌我,燒酒是我的心肝,乾一杯,人老啊!真是不中用。」 隔壁的阿吉仔來串門子,扯著喉嚨跟老人說話:「你姊說你六十幾歲還沒娶某,是要等到做老孤苦?」 阿毛仔不耐煩的說:「娶?娶八次,誰要嫁給我這個不識字又沒頭路、沒財沒產的羅漢腳,而且阿娥到現在還沒消息。」 阿吉仔嘆了一口氣:「你還擱在等她?我看早嘛嫁人,算了啦!算了啦!」 阿毛仔揮揮手,然後又想起什麼:「對了,阿吉,你不是有三個女孩子嗎?我看你那個最細漢的很古錐,來讓我做乾女兒。」 阿吉仔以為阿毛仔在開玩笑,隨口答應他:「好啊!不過你要買很多漂亮的衣服來給她穿。」 第二天阿毛仔果然帶了好幾套滾蕾絲邊的童裝來到阿吉仔的家,一進門直喊:「阿蓮仔,阿蓮仔,我給妳帶水衫來。」 阿吉仔的三個女兒一出來,看到臭耳聾的阿毛仔來了,又想捉弄他。阿毛仔問她們:「妳們爸爸在不在?」 剛上國中的大女兒,用著一句剛學會的英語回答他:「I DON'T KNOW 。」 阿毛仔聽成:「瓦公祖?」 她們聽阿毛仔這麼一說,隨即三個姐妹笑成一團。 阿毛仔莫名其妙的,喝道:「你們這些猴囝仔做什咪?」 本來大家還想捉弄他,可是一看到父親回來了,三個人立刻一溜煙的進了屋子,回到屋裏,老三阿蓮仔拿到漂亮的衣服很開心,但是一聽到要給阿毛仔當乾女兒,一勁兒的哭,死也不肯,任憑好話歹話說盡。 其實起初大夥兒是在逗她,看到她這麼認真的模樣,反倒不忍心再鬧,不過阿毛仔並不在意,仍然三天兩頭的來阿吉仔的家,只是老三看到他,知道要躲得遠遠的,生怕一不小心會見不到爸媽姊弟。 老人喃喃自語:「都二十幾年了,雖然沒子沒兒,也是這樣活了六十幾年,哎!我死後沒人來送,真是悲哀。」一面喝酒,一面不知怎麼滴下幾滴眼淚,那日要不是阿雄仔發現,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阿毛仔,戶口調查來了。」 阿雄一面喊著,同時走進屋子裏,看到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阿毛仔倒在地上,他旁邊一灘灘的血跡,嘴角也是,急得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來送阿毛仔上醫院,醫生診斷說是肺病,幸虧阿毛仔是貧民,可以免費住院治療。「人老囉!不中用了,生了場病沒人照顧,這些厝邊目頭高,看不起我這個檢破銅爛鐵的老人,不要緊,我也是這樣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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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傳統與現代─趙淑俠小說的敘事
《湖畔夢痕》中的短篇〈挖掉那片原始林〉、〈蛇屋〉、〈刀〉等,同樣是趙淑俠運用人物的心理流向、情感流動做線索營造的短篇作品。 〈挖掉那片原始林〉,寫男主人公姜敬天,三十幾年被困原始林的憤悶與不得志。在現實生活的情節中,穿插一段段人物心理流向、情感流動的描寫:年輕時的姜敬天因兩小無猜的女友景韻梅母親的反對,憤而投身北大荒的開墾;感情受挫、一條半殘廢的腿,現實社會「成者步步高升,敗者亡命天涯」的深切感觸,生活中貧窮、受歧視的艱難處境等,這些愛情與事業兩失意的痛苦掙扎,所有故事情節全都清晰地呈現讀者眼前。因此,人物心理流向、情感流動的描寫,同樣是營造這一篇小說完整的關鍵。至於〈蛇屋〉裏的男主人公魏展鵬,是個以唱戲為生的中年男子,曾經是大陸北方幾省的紅角。到臺灣後,觀眾不像以前那麼愛聽戲,後來在戲臺上從高處摔斷了腿,生活便陷入貧困之中。簡單的故事情節,魏展鵬一生坎坷的遭遇──從一出生,就因為生肖屬蛇而遭到家人排斥的童年歲月,到被送去學戲唱戲的十八、九歲時期;從北京唱到臺灣的演唱生涯,到結識舞蛇女郎的不幸婚姻;從戲臺上意氣飛揚、威風凜凜的當家武旦,到困守著髒亂不堪得的蛇屋。所有這些小說情節,在趙淑俠一段段人物心理流向、情感流動的描寫穿插中,一一呈現。同時,也營造出截然不同於一般短篇小說,節奏緊湊而令人緊張的氣氛。〈刀〉,是一篇以「逃亡」為題材的小說。短短的篇幅中,如果不是作者穿插著人物心理流向與情感流動的描寫,恐怕無法營造出主角人物在逃亡途中,在緊迫的時間下,要面對隨時可能到來的追兵,以及途中是否要為救助他人妻兒而捨棄與自己妻兒團聚的心理掙扎時,內心的緊張與情緒的焦慮。沒有了這樣緊湊的情節與人物緊張、焦慮的情緒描寫,小說就少了主角人物逃亡過程中所帶來的緊張、刺激與令人感動的效果。 趙淑俠的長、短篇小說,有極大部分作品是運用線狀結構。這也是一種「鏈條式」的單線型結構。《我們的歌》、《落第》、《賽納河畔》、《春江》、《淒情納蘭》等長篇作品,都可說是圍繞著一、兩個人物展開情節的描寫。《我們的歌》以女主角余織雲為主要人物,描寫她遠赴歐洲留學、定居的種種。這之中,再由余織雲的兩段感情故事,牽引出兩位男主角江嘯風與何紹祥,描寫他們之間在感情上、在婚姻上所發生的故事。這就是整部小說的結構形式。因此,余織雲在感情與婚姻生活中喜怒哀樂的情節描寫,自始至終都貫穿著整部小說。從一開始到展開到結尾,這條單線所牽引的小說情節,非但是依次展開,而且還從頭到尾環環相扣。在《落第》中,也是圍繞著女主角李微棻的一生故事,展開小說情節的描寫。在父親嚴苛管教下,李微棻所受到的種種痛苦;李微棻與徐慶民的愛情、與柳永威的不幸婚姻、如何忍受柳母的苛刻對待等。這些李微棻在痛苦深淵掙扎、在感情世界中的悲歡離合故事,這條圍繞著李微棻這個主角人物而展開情節的描寫單線,同樣是自始至終都貫穿著整部小說。 《賽納河畔》中,圍繞著主角人物柳少征從孩童時期到中年時期,從中國大陸到臺灣、再從臺灣到巴黎,一生顛沛流離的遭遇,做為整部小說情節發展的結構形式。戰亂頻仍的童年歲月,與湘雁、妮卡短暫的婚姻、與林蕾感情不順的青壯年;遠離家園,與女兒潤明二十年的骨肉分離,以及和夏慧蘭如知友般的愛情;這些情節,從小說開始到結尾,都是以柳少征這一條單線主軸,依次展開而又環環相扣。因此,整部小說形成如「鏈條式」的結構形式,帶給讀者更清晰的印象。《春江》的小說結構形式,同樣以男主人公劉慰祖(劉浪),做為單線而開展整部小說的情節描寫。被迫與親生母親骨肉分離、被欺瞞的童年,與女友莊靜因家人強烈反對而感情受挫,揭開封建家長制醜陋面目而遠離家門,浪跡海外的青壯年,這些小說中重要的情節,全都圍繞著劉慰祖這個主角人物而描寫。從這一條單線,依次展開小說中環環相扣的情節。這種「鏈條式」的結構形式,雖然其中穿插著倒敘敘、補敘的各種情節,整部小說呈現在讀者眼前,依然是完整而條理清晰。《淒情納蘭》的結構形式,更是以男主角納蘭容若的一生遭遇,做為小說展開情節描寫的長篇。納蘭容若與妻子盧涵瑛永結同心的癡情,是整部小說的結構主軸。由這個單線主軸,展開描寫納蘭一族的哀榮歷史,父親納蘭明珠與母親五格兒如何從困境到一身榮耀;容若的出生、成長、與涵瑛從小建立的深厚感情;涵瑛逝去後,容若不快樂的婚姻生活等故事。這些情節,在小說中環環相扣的依次展開,而納蘭容若如曇花般的短暫人生:對亡妻盧涵瑛的癡情、對朋友的情義相挺,以及豐富而感人的詞章創作、壯志未酬而英年早逝的不幸,全都印象深刻地烙印讀者心坎。(7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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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劇真實上演
一回租賃處,去洗衣服,就看到大包、小包的行李被放在曬衣場,隔壁大叔的門口還掛了一包女鞋。似乎發生什麼大事,我感受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過了一小時後,隔壁的大叔回來,我急忙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說,前日半夜,住在隔壁那對情侶,由於男方的家人希望他們分開,他們不要,而偷偷在外租屋,不料被男方家人發現,前來興師問罪。他們急忙將女方所有東西搬到大叔房間藏起來,包括他們的貓。但正在搬運的過程中,男方家人上樓,於是雙方展開激烈爭吵,帶出去外面談話,才知道當晚他們父母要求真正分開,不要來往。 這一刻我才知道,連續劇所演的劇情上演在咫尺。爭吵過後,雙方仍堅持彼此立場,但為了避風頭,暫息風波,男方暫時與女方分開,貓也帶走,行李整理的乾乾淨淨放在曬衣場,將那些東西請託給隔壁大叔,幾日後,託朋友全數搬走。 這樣的愛情讓人感到難過,家庭倫理大悲劇正在上演,雙方都堅持己見,不願改變,大叔說:「不要等到最後才在後悔。」這樣的說法,也暗示悲劇的進行式。 沒想到「父母之命」這種看法還存留至今,即使在現在人們還是無法選擇他們所愛的人,不被祝福的愛情,釀成家庭革命,就像一齣誇張的連續劇上演在真實的人生,但我想,能解開心結的,繼續演下去的,只有身在劇中的演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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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步的笑聲
一百步到底有多遠? 我想破頭了── 有五十公尺的時間嗎? 有兩分半鐘的距離嗎? 馬的一百步跟青蛙的一百步一樣嗎? 黑豹的一百步跟雪兔的一百步一樣嗎? 蜈蚣的一百步跟長頸鹿的一百步一樣嗎? 什麼東西都要以人為標準嗎? 有沒有標準的人或自認是標準的人? 那麼!就請那個人站出來告訴我 一百步到底是什麼? 我只知道── 太陽再走一百步 就是夏天 夏天再走一百步就可以走出陰影 陰影的轉角再走一百步就可以看到 透明的蟬翼與毛茸茸的蒲公英 蒲公英落地以後 再走一百步 就可以摸到果實的笑聲 哦!對了──如果 我們被嚇得往回跑,五十步比較好笑 還是一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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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棉被
已彈好長方形棉花團鋪五層 層層打鬆打平 以純綿布縫合 細木條輕敲和針刺綿布弄平它 以雙條針線間隔固定 它用手感覺不均衡 把它的每個角落整平弄好 機械棉被輕而鬆未整平 易散掉 斷掉 人工師傅早年學藝 功夫紮實精練 一小時半即可完成一件它 既保暖又舒適 被套相反 棉被鋪其上 摺三層 棉被頭和被套頭拉開 棉被即整理完成 久而無彈性可加點棉絮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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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星淚
已是深秋,白天秋老虎卻依舊依戀這個小島,不讓時序更迭。還好夜幕來臨,寒意終於灑滿金門的月夜,皎潔的夜空,無光害的蒼穹,金門沒了戰爭的氛圍,卻有著萬籟俱寂的空靈之美。我在莒光樓的三樓,近看後浦街上的燈火,遠看離我們約十公里左右的廈門,對面的燈火通明,凸顯了小金門的孤寂與無奈,海中的金門大橋更孤零零地遭受著海浪無情的沖洗。而建功嶼更是無聊地訴說它的寂寞,孤寂陪伴的國姓公是否會後悔,何以不若鼓浪嶼之喧囂呢? 三年前我隻身前來金門讀大學,在還沒有來之前,我對這個位於邊陲的戰地孤島,一無所知,僅能從電視及報章雜誌上得到一些資訊,倒是這個莒光樓曾出現在我們的郵票上,還有小學書本上曾出現過太武山由蔣公提的「勿忘在莒」的勒石,其餘有關於金門地區的人文風情鮮少花時間去了解。 記得當年從機上往下看這個小島時,島上的綠化令我驚艷,從機場到學校一路上的植被,讓我歡喜莫名。這是個跟台北不同的兩個世界,一個是繁華的燈紅酒綠,熙熙攘攘的人潮與車潮,人們的生活步調急如風;一個是如世外桃源與世無爭的綠色小島,人們安居樂業,生活安定,三、四百年來的交替聯姻,住在這個島上的居民,交織成一張關係緊密的人脈網絡。 我來自台北,自小父母離異,我們姊妹由母親撫養,那年我三歲,姐姐五歲。母親含辛茹苦將我們拉拔長大,姐姐卻在國三與高一這段叛逆期迷上碟仙,最終得了精神分裂症,休學在家,母親既要上班又要照顧她,且暴力相向,在心力交瘁之際,無奈將姊姊交回奶奶照顧,母親變賣了家產,隻身移民美國,將我留在台灣,臨行前母親問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嗎?那年我十六歲。從此爾後,我每月自姨媽處領取母親留給她固定給我的四千元,孤身生活於台北的都市叢林,一日三餐或就學、就醫,租屋等等瑣事都得自己要打點,在這個世上僅有一個姨媽與不太親的奶奶,從小相依為命的唯一的姊姊,卻如同陌生人。讓我一個人孤獨地咀嚼生活上的種種壓力,默默的承受著喜、怒、哀、樂的辛酸與喜悅。三年的高中生活,讓我比其他同學更加成熟、懂事,可一千多個日夜,其中的孤獨、無助、寂寞、惆悵實非筆墨所能形容於萬一啊!尤其是第一年的過年,我每天打工至少十六個小時,將自己累倒才不會感到孤單,又可以賺到錢。當萬家燈火大地洋溢過節的氣氛,家家戶戶圍爐的歡樂聲響徹雲霄,我早已經捲曲熟睡了。既沒有新衣,更沒有壓歲錢。那年我十七歲,純真的臉龐,看不到青澀,更多的是疲憊。 聽同學說金門大學的獎金高,福利好,打工機會也多,於是我選擇了金大夜間部。白天我做過很多工作,連下海採蚵的工作我都毫不考慮的接受,只要能賺更多的錢,男人可以做的,我會毫不猶豫接來做,只為了學費、住宿費及三餐。我沒有華麗的衣服,也沒有奢侈的化妝品,陪伴我的只有一部二手單車,讓我能馳騁於金門的每一個角落,才能如拼命三郎的當個搶錢一族。 站在莒光樓的三樓,越夜越冷,我拉緊了外套,後浦街上的燈陸續熄滅,金門的老人很早就休息了,萬籟俱寂的島民,其實金門人比大部份的台灣人都幸福,生活沒有壓力,就有同學玩笑說:金門人每個家庭窮得僅剩新台幣跟高粱酒,羨煞多少台灣地區為了三餐而奔波勞碌的平民百姓啊。清澈無雲的天空,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流向無邊的蒼穹,流向不可知的未來。就如同我自己,大學畢業後,我不知道我還會流浪到哪裡,哪裡才是我的歸宿? 下了樓,在草坪上,看到成雙成對的情侶或夫妻,皎潔的明月,寧靜的四周,悠然漫步其間,享受這份安逸與平靜,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啊!我不敢奢求有屬於我的人生,一個無依無靠如油麻菜籽,隨風飄零,只能隨遇而安了。 回到宿舍,想起我來金門已經三年了,深深體悟這兩個不同的世界所蘊藏的生命力,生活在台灣都市弱肉強食的叢林,為了生存,每一個人都兢兢業業,恪守本份。尤其網路的無遠弗屆,年輕世代一再接受各種不同領域知識的衝擊,進而有了不斷的創意、創新與創業,或有失敗者,或有成功者。前者累積經驗、學習失敗;後者開創屬於自己的一片天,才能造就今天台灣的多元發展,也創造許多在不同領域的奇蹟,並引領風騷於全球。再回頭看看居住在金門的百姓,家中長輩都希望自己的兒孫去從事公、教或金酒公司員工,以為只要進了公務部門就一輩子無憂了。更有甚者,既使兒女是大學畢業,也寧願想方設法要去作八百壯士,而不讓兒女出外(台灣或大陸)去打拚或創業,於是眷養出毫無鬥志、安逸惡勞的年輕人。長此以往,在金門長大的年輕輩,其競爭力遠不及兩岸同齡者,是幸或不幸?是得或失?終其一生,兒孫是平凡或璀璨?全掌握在長輩的手中啊!或可言之,一個地區或社會的福利太好,不見得是好事呢?!當夜我作了一個夢,許久不見的母親入我夢裡,清晨微醒,淚濕枕巾。又是忙碌一天的開始了,我連細嚼回味夢裡溫馨的時間都沒有。 明年我將畢業,未來我該往何處?是留在金門,落籍於此?還是回到我越來越陌生的台灣?有誰能告訴我?我的明天在哪?是留在沒有競爭的安逸金門?還是回到弱肉強食的都市叢林?前者將是無風無雨的悠閒生活,後者將面對具有挑戰的無情世界。前者的人生僅有黑白、平淡、無奇,後者可能會有燦爛的未來。下次當我再看到流星,祈禱它能指引我該走向何方,哪裡才是我的歸宿。 當然,正值花樣年華少女的我,也在期待能有屬於我的夢,我的春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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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傳統與現代─趙淑俠小說的敘事
趙淑俠的短篇結構,便是如此突顯出大月亮在小說中的中間位置,而將其他人物隨便撒在那背景上,做為陪襯。因此,更能構成短篇小說獨具特色的結構藝術。 《西窗一夜雨》、《當我們年輕時》、《人的故事》三部小說集,收錄趙淑俠二十多篇的短篇小說,幾乎是她短篇創作的全部。在這些短篇小說中,絕大部分內容是以留學生為創作題材。趙淑俠筆下的這些人物,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孤單、迷惘、永遠擺脫不了內心濃濃的鄉愁。江少川評趙淑俠短篇指出,這些小說內容作者所著力刻畫的有:美夢破滅的留學生、學成業就者的悲歌,以及異國婚姻的苦惱等三方面。我認為,趙淑俠在刻畫這些留學生人物時,並沒有停留在描寫他們流浪異鄉的迷茫與生活上的辛苦這個消極的層面。相反的,她從積極面向深層觀照,以強烈的民族意識激發這些流浪異鄉的留學生,讓他們產生使命感和歷史感的自覺。因此,在這二十多篇的短篇中,我們看到趙淑俠本身對留學生活的體認,在小說形象的塑造及所要表現的主題上,我們也看到趙淑俠在文學創作上所要展現的藝術表現手法。同時,在小說作品情節的處理、人物的配備、環境的安排及整體的佈置上,她都能將所有的創作素材做妥善安排,使作品達到結構單純、緊湊,卻能和諧優美、內容豐富而意蘊深遠的小說境界。《湖畔夢痕》中,〈蛇屋〉、〈刀〉兩篇作品,雖然不是以留學生為創作題材,但兩篇小說的結構不僅單純、緊湊而意蘊深藏,又能寄寓豐富的社會內容於「精緻的畫框」之內,都可說是趙淑俠頗具短篇特色的代表性作品。 〈蛇屋〉截取困守在髒亂不堪、狹小不見陽光的蛇屋中,一個以唱戲為生的主角人物──魏展鵬,一生與「蛇」纏鬥的辛苦歷程。在單純的小說結構裏,趙淑俠以忽虛忽實的情節,營造出一段段既緊湊、又緊張的氣氛,讀者在看完的同時,也清楚看到趙淑俠所要呈現的主題意義──蛇,做為生肖,在傳統社會中所帶來的影響性,居然足以左右一個人一生的不幸。〈刀〉,是一篇以美國大兵「逃亡」為題材的小說。在逃亡的路途,這麼簡單、單純的故事結構,主角人物在逃亡過程中,卻要面對隨時遇到被補的危險,因此緊張、緊湊的氣氛,從一開始便彌漫著整篇小說。最後,在關鍵時刻主角人物為救一對母子,雖錯過可以脫離險境的機會,卻留給讀者不小的啟示。 《西窗一夜雨》的幾個短篇,也不難看到這種寄寓豐富的社會內容於「精緻的畫框」之內的作品。如,〈王博士的巴黎假期〉,以王博士在巴黎短短幾天的度假生活為「畫框」,畫框內則是王博士大半輩子在異鄉複雜的經歷與深切感受,所塗抹出來的是孤獨落寞的人生歲月。〈西窗一夜雨〉,以闊別二十多年的兩位好友,在重逢的那一夜做為「畫框」。這個小小的、稍縱即逝的「一夜」畫框中,卻裝滿主角人物陳志翱,從青年到中年的坎坷經歷與令人驚訝的改變。一夜相逢,小說人物二十多年失意落寞的生活彷佛在一瞬間,如快速播放的畫卷在眼前呈現。〈寂寞之舟〉以「一次家庭宴會」做為小說描寫的畫框,描寫女主人公冷自芳長期以來自困「寂寞之舟」的生活困境。〈韓森太太的一天〉以年老的韓森太太,一天中平凡、又單調的生活,描寫她大半輩子異國婚姻、異鄉生活的孤單與寂寥。這些作品,經由一次度假、一夜相逢、一次宴會、一天生活,在短暫的時間、在狹小的空間裏,把人物幾十年、甚至是大半輩子的生活容量,全都容納、濃縮在這個小小的「畫框」內,這是趙淑俠對小說作品的精心構思,也是其小說作品能獨具結構藝術特色的表現。 小說在人物描寫上,是從寫神靈怪異到寫人間百態,再從側重寫故事情節到突出寫故事中的人,這是小說發展兩次突破性的表現。現代小說的再一次突破,則是在小說人物的描寫上,從描寫人物的外部世界到深入描寫人物的內心世界。這種描寫人物的內心世界,運用人物的心理流向、情感流動做線索來營造短篇,是趙淑俠小說結構藝術的又一特色。《西窗一夜雨》中〈影與鏡〉、〈寂寞之舟〉兩篇,在人物心理流向與情感流動的描寫上,都是組成該篇小說情節的重要部分。因此,可說是趙淑俠小說這類特色的代表作。〈影與鏡〉是一篇結構單純的短篇,小說內容寫的是一對姐弟戀的故事。女主人公是位中年婦人,她和小她十歲的男友同居八年,男友另結新歡後即將和她分手。小說開始,便是他們分手的那一晚。兩人沒有幾句交談,男友靜坐在沙發椅上習慣地一根根抽著煙。而她,靜坐鏡前,面對鏡中身影,回想著八年來一幕幕過往的歷史。透過鏡與影的實景與人物心理流向的虛景描寫,串聯兩人曾經交往過的點點滴滴。於是,整篇小說所有情節、人物情感變化,便在虛實描寫的穿插與感情流動中營造出來。〈寂寞之舟〉中,小說人物的對白雖然多了些,但主角人物冷自芳的心理流向、情感流動,占了極大篇幅,也是整個小說故事內容的關鍵性描寫。因此,可說是組成這個短篇情節的重要部分。由於透過心理流向、情感流動的描寫,冷自芳孤僻不群的個性,對自己一事無成的抱怨,始終對周遭人群的不滿,以及生活不快樂的氛圍,都一一呈現讀者眼前。而她,之所以會覺得:「自己真是個孤獨而痛苦的人,永遠走不出那個無形的『寂寞之舟』──在內心深處,她認為自己是活在一方『寂寞之舟』裏。」其中原因,在每一個描寫冷自芳心理流向及情感流動的片段裏,一段比一段清楚地躍然紙上。(7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