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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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是是是,他一定有辦法。」水盆叔的孩子們一直憋在心裡不敢說出這句話,一聽到父親這時鬆了口,一下子就蹦出口作了呼應。那些年金門像水盆叔家這種例子很多,當時家裡住著來自大江南北各省的軍人,有年輕的軍官,有管理伙房的小兵,相處的日子久了,難免發生感情而互許終身,偏偏「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老觀念在金門依然根深蒂固,遭到家裡反對的也不少。沒有想到經過這幾年,這些帶著金門老婆來到台灣的軍人,反倒成了金門人移民台灣的先頭部隊,在金門砲戰期間的遷台時期,這些人都成了金門移民初期投靠的對象。 就這樣,水清伯和淑女兩家的人數比較少,租了那兩間較小的房子,水盆叔和清潭叔家人口多,就租下那兩間較大的才夠住,四家人除了幾位老人家和小孩子,半數以上都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可以到外面找工作做,至於在家不上班的,就拿一些小手工到家裡做,這樣一來既有事做,也可以賺一點零錢補貼家用,日子比在屏東鄉下那段時間好過得多了。 隨著新曆年的過去,農曆新年馬上就要到了,以前在金門家鄉,每逢農曆新年一到,家家戶戶就會準備過年的許多民俗和應景年菜,這幾家人大概除了三位年紀較大的男人或許早年下過南洋的,有在南洋過年的經驗,其餘的都是生平第一次在異鄉過年,幾位十多歲的孩子平日在街上,看到很多人都在買什麼「賀年片」的東西,也想買幾張賀年片,寄給遠在炮火下的故鄉親人朋友,除了向他們表示過新年的祝賀,也向他們報個平安,告訴他們自己和家人的住處,將來有事也好聯絡。 賀年片寄出後,也收到了幾張寄回來的賀年片,這樣來來回回的,以前金門人只有寫給南洋親人的信,現在也多了不少寄到台灣的信件。 眼看清明節快要到了,這天晚間意祥下班回家後,淑女把女兒和兒子一起叫了過來:「雖然我們來到台灣,但金門家裡的祖先不得不顧,卻又暫時無法回去,我想祖先也會體諒我們才是。這樣吧意祥,你明天到郵局去問問看,有什麼寄錢回金門的辦法,寄兩百塊錢回去交給安慈,請他清明節多買些紙錢在祖先牌位面前燒給祖先,也請安慈兄弟幾個人清明掃墓時代我們把你祖父、祖母的墓地也去清掃一下,請祖先們保佑家裡大小都能平安度過這場砲戰,等和平以後我們再回家去盡孝心。 收到這兩百塊錢後,安慈的信很快就來了,他的來信這麼寫著: 「三姆大人暨弟妹全家平安: 您寄來的掛號信及二百元匯票收到了,清明節眼看就快到了,您老人家交代的事,我母親事先就告訴我說,三姆人在台灣,今年無法祭掃三叔公和三嬸婆的墳地,要我今年一定要將這兩座墳地連帶幾位祖先的一起祭掃,這件事請三姆放心,我和弟弟們一定會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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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苗集》心的旅程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窗外原先墨綠色的樹葉逐漸褪色轉紅變黃,看著花盆中的花枝,那些枯萎凋零的葉片,傾斜的身姿,再也看不到屬於狂熱夏季的熱情,而是充滿了秋季的陰暗憂傷,當我還沉浸在假日的蜜糖罐裡的時候,門外的景色提醒了我,我是該啟程了,嶄新的人生旅程已向我而來。 曾經聽過這麼一種說法:「當人類處於不熟悉環境之中的時候,會開始出現各種焦慮不安的異常生理行為。」我想,此時此刻的我應該是陷入這種深淵裡了吧!我的手腳不受控制的抖動、心臟隨時都要衝破胸膛似的,臉部急速地發熱升溫,是的,我現在正要前往一個人生地不熟的新環境-金門。 登上飛機,我坐在飛機上,一個人望著窗外,心裡默想著:我將前往另一個新的環境,那裏會有我未知的一切,我能有能力去應付嗎?一下飛機,心跳更是加速,腳步也愈趨沉重,但是當我踏進機場大廳才知道我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因為出現在我眼前是一群熱情的學長姊,他們耐心地帶領我寄運行李和搭車,那麼一刻,我完全忘了我自己是正身處異鄉之地,有他們的幫助讓我頓時安心了不少。 在經過了幾番奔波折騰之後,我們一大群新生就像是待宰的小羔羊一樣,被載往專屬我們的「農場」。當初會想選擇金門大學,我就只是單純得想要考進海洋與邊境管理學系,一路從繁星計畫、申請入學都陸續落榜之後,我便毅然決然地投入指考戰營中,這一段時間的奮鬥,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總算來到了我心中所嚮往的金門大學海邊系。但就在我知道海邊系是處在被「隔離」在金沙校區的時候,心中不免得有些許失落,認為海邊系被遺忘在邊遠的金門東北角。 好不容易熬過了漫長的新生訓練,我們開始了正式在金沙校區的生活,剛到海邊系的時候,我只覺得我的世界變了,變的好陌生,在班上原本熟悉的面孔早已各奔前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全然不同的環境,這些突如其來的改變讓我束手無策,也不知道該怎麼抒發心理的壓力,那一陣子的我,就如同一個人孤寂的乘坐在竹筏上,漫無目的地隨著流水飄動,偌大的竹板上,只承載了我一個人,失去指北針的我,只能蹲在竹筏上偷偷哭泣。 恍恍惚惚之間我冰冷的手開始有了溫度,像在黑暗中的洞穴中遇到陽光那樣的驚喜,我抬起頭,一雙雙眼睛吸引了我,他們的眼睛就像山林中流瀉的泉水那般清澈、明亮,如果說先前的我是站在黑夜中慢慢前行的人,而他們就是帶領白晝來到我身旁的人,因為有他們,讓我在金門大學找到了歸屬感,覺得這裡成為我的第二個家,起初的抱怨不平衡早被我拋在遠遠的腦後。 我們的系主任,就好比是整個海邊系的爸爸一樣,總是極力地為我們爭取福利,常常得奔波在本部和我們之間,雖然主任記憶人名的能力實在是差到不行,但是他真的很努力,即使記了又忘,仍然堅持每天到學生餐廳裡陪我們吃飯、聊天,順便再一桌又一桌,一遍又一遍的複習大家的名字,甚至還自掏腰包買食材親自下廚煮大鍋牛肉麵,在廚房裡耗上了大半天,汗流浹背的,就只是希望看到我們吃得飽,吃的開心露出滿足的笑容。 我們的學長姊,就是我們海邊系新生在金門的哥哥姊姊,他們不辭辛勞地舉辦迎新活動、豐盛的烤肉大會;在選課的時候耐心地替我們一一解答,而最令我感動的應該就是毛毛蟲比賽了吧!學長姊們總是在上了一天課、一天班之後還來教我們跳舞,而我們卻是一味的喊累怕苦不耐煩,讓學長姊們非常失望,其實他們大可以丟下我們不管,但他們並沒有這麼做,反而對我們解釋跳毛毛蟲舞的意義和精神,希望我們可以增加系上全體同學的向心凝聚力,就像毛毛蟲一樣,能在日後成長破繭成為翩翩起舞的蝴蝶。 我們的系狗-一步,一隻你永遠也搞不懂牠在想什麼的拉布拉多大犬,成天懶洋洋的,只有在看到了主任的時候才會有動力,牠也同時帶給了海邊系歡笑,好比說牠老愛跟在幾個女同學的屁股後面追,在男生宿舍門口留下一大灘尿液,或者是在樓梯間洩下所謂的狗大便,用那些臭味來宣示牠的主權,以示牠的領土範圍,讓大家知道「一步到此一遊」,每次都讓大家覺得實在是好氣又好笑。 學長姐和我們全都生活在一塊,這裡有專屬於海邊系的宿舍、系館、學生餐廳,全成了讓我愛上海邊系的加分利器,彼此之間的情感可以說是比一家人還要親。 有太多太多的原因讓我愛上金門,愛上海邊系。一般觀光客喜歡金門的理由,是一包包甜膩十足的貢糖、鋼刀鑄造工廠裡一把把凌人的砲彈鋼刀,金門酒廠釀製品質保證的頂級高粱酒、各式各樣砲台、古蹟、風獅爺。不可否認的,這些確實是金門當地著名的特產,可是我愛上的金門,不同於一般人眼中的金門,那不是用金錢可以買到的,只能用手去觸摸感受,用心把它留存在我的記憶裡頭…… 或許現實就像是電影夏日協奏曲所說的:「會回到金門的只有候鳥,其他人都只願意當過客,不肯在金門落地生根」,但是我心裡始終明白,也許在大學四年畢業之後,我沒能如預期的繼續留根於金門這片土地,但我會再揹上行囊,隻身飛往這個我心之所嚮往的地方,或許在各個村落閒逛,或許觀賞花崗岩、或許尋找風獅爺、或許與村民閒話家常,或許什麼都不做,就躺在料羅灣的柔白沙灘上對著大海訴說心事,享受這片讓我流連忘返的世外桃源,帶給我更多寧靜,更多不一樣的感受。 (本文作者為金大邊境系一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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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有無限的潛能
有人曾說給孩子一個槓桿,他有可能擎出另一個美好的世界;也有人這樣說,孩子是一座寶礦,要好好的發掘;金門縣文化局兒童寫作夏令營自2003年暑假開始辦理迄今,讓我們深深覺得,在兒童寫作園地裏,因持續耕耘播種,如今已逐漸含苞待放,迎向繁花似錦。 筆者在學生時代,就喜歡閱讀與寫作,並且慢慢成為生活的一部分與一項休閒活動,自民國七十二年由古寧國小,調往金門縣中正國小服務的時候,更經常會去當時的社教館借書或參加該館舉辦的活動,或由於這些機緣,當楊肅池接掌社教館時,即受邀擔任文化志工,於該館藝文活動舉辦時,會常常參與必要的服務與協助工作,個人也覺得因參與了解各項藝文展演活動,感受獲益良多。 民國九十二年,筆者於中正國小在政府五五專案優惠鼓勵下提前退休,因而有充裕的時間進行個人喜愛的讀寫暨藝文活動,並在此期間先後加入金門縣寫作協會等各項藝文社團,另一方面積極從事文化志工的服務工作。 或許由於以上的緣故,並認為在孩子的學習過程,有人一直羨慕天空的彩虹很美,抱怨城鄉差距很大,或學習條件不如人家,屬於學習的弱勢。倘若我們有一份心,覺得每位孩子都是寶,個個都蘊藏著不同的能力與潛能,不如共同設法改善與協助他們能自我努力較為實際。 只要我們提供他們良好機會,倘若能有效的給予適切的啟迪與引導,多給孩子鼓勵,儘量提供孩子機會,培養他們樂在學習,要求不斷自我超越,只要持之以恆,孩子的發展潛能真的有無限的可能。就宛如一棵種子在適當的條件下,遇到水分就會開始萌發,進而逐漸茁壯而開花結果。 在研習的過程中,我們透過遊戲或輕鬆方式,提供同學們許多寫作的方法與參考資料,並給予適切引導,如審題、立意、取材、段落、修辭、感受等練習與指導,活動下來,參與的同學不斷增加,許多同學由剛開始的排斥而喜歡;漸漸親近閱讀,享受閱讀的樂趣與好處;同時也培養勇於表達出自己的想法的習慣與能力。經過大家持續的努力,結訓時無不帶著歡愉與豐碩的學習成果依依不捨的分離。當我們閱讀他們純真與暢達的創作,既驚喜又欣慰感受到他們的成長,大家的付出更有意義與價值。此外,在日後的創作發表與語文活動中,更頻頻看到同學們優異的表現,也讓我們深深感受,想要有怎樣的收穫,就先要努力的播種耕耘。 因而,文化局更寬列經費,將研習的教材與學生的創作,陸續匯編成「愛的風鈴叮噹響」、「歡樂學作文」、「金苗、新苗」、「歡樂童年」、「悅讀童年」等作品集,作為研習參考教材,並贈送提供地區各級學校與圖書館收藏。 所謂走過必留痕跡,有耕耘才有收穫,由於文化局歷任局長與同仁的倡導,寫作協會和文化義工的夥伴們參與,家長與學生的重視,自2003迄今一連在文化局策辦兒童寫作夏令營的活動,讓地區語文的花園中,我們有含苞待放的欣喜,更有繁花璀璨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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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迷霧對談
誰也不敢輕視你 那些摸不到 白茫茫的一片 看似溫柔 其實 你的骨子裡 卻滿懷熊心豹膽 你的那套軟功夫 不但是可以侵吞 山川 景物 甚至於連 那一棟棟的 高樓大廈 也那麼誠謹地 行禮致敬 既然你那麼縹緲 而且 來去無蹤 人類對你 唯一的期望 在你統治人間的時候 多些關懷 少些破壞 萬物為你高歌 萬民為你歡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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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一個山洞過了又是一個山洞,進洞時像忽然之間颳起的一陣風,接著就聽到一串「嗡嗡……」的聲響,再「咻」的一聲,一個山洞過完了,然後就是下一個,不知道過了多少個,車裡很多人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到站停車的剎車聲音,把許多人都叫醒了。車窗外的站牌掛的是「新竹」,這裡下車的人不少,停了十多分鐘後再繼續前行。北台灣午夜過後的氣溫,陣陣涼風襲來,讓車裡的人都有點畏縮,這裡的午夜和屏東的中午,那氣溫確有很大的差別,尤其對這些遠自金門那小島上的來客,從溫暖的中午,一天內過渡到寒冷的冬夜,這是生平第一次經歷。 有人從行李中掏出了厚衣物,也有人只拿出一兩件長袖衣,然後再畏縮在車廂的座位上,為這寒涼的冬夜增添一點暖意。 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擴音器裡的播音:「各位旅客:本列車的終點站台北就要到了,所有的旅客請準備下車,下車的時候請各位不要忘了自己隨身攜帶的行李和物品,本列車將停靠在第二月台,請各位旅客下車後注意自己的安全,希望下次能有機會再為您服務,再見!慢走!」 一行人整理清點好了每一家的所有行李,跟著人群走出了台北車站,看看車站外的天際,天色才剛破曉,整個台北顯得格外安靜,偶然才有一輛軍用吉普車從馬路上奔馳而過。 台北的一天即將開始,遠從百里之外來到這陌生城市的這一行人,這不僅是一天的開始,也是人生另一個階段的開始。意祥和秀玉一左一右攙著母親,隨著眾人走出台北車站,環顧四周,只有一兩個清道夫彎著腰在工作,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回頭再看看這個車站,站前高掛的那個大時鐘,正指著四點半。 十二、侄傷住院 經過水盆叔的女婿胡志中多日的奔走幫忙,四家人總算都在永和鎮安樂路找到了一個棲身的處所,所謂一個棲身處所,那是四間房子的座落都在安樂路上一個相距並不太遠的角落,其實這條安樂路只有「半屏」,路的一邊是一間接著一間的房舍,另一邊則是大片的農田,這些房舍的牆體,有的是用木板釘接而成的,也有用水泥磚砌建的,房頂也是木板和水泥瓦交互使用建成的矮平屋子。 對於一向住慣了紅磚石頭屋的金門人來說,這種建在農田上的低矮木板屋,住起來有點像是在田地裡打地鋪的感覺,開始時難免有些不習慣,但如今人在別人的低簷下,你豈能不低頭?只好將就著住了,正如水盆叔的那位女婿說的:「不是沒有房子租,主要是要大家住在附近可以常常來往互相照顧,又要租金不貴,找起來就不容易了。總之先住一段時間看看,也許以後大家對台灣的環境熟了,或是環境改變了,各人自然會有另一番打算。」 說起水盆叔這位女婿,三十八年打古寧頭以後,他擔任排長,隨軍隊調防駐到金門,就住在水盆叔家後面作為連部的那棟房子裡,後來和水盆叔的大女兒有了感情,女兒想和這位年輕的排長互許終身,卻遭到水盆水盆嬸夫妻兩人的極力反對,女兒無可奈何,只好使出殺手,就在胡志中部隊調防的那天晚上,來個「不辭而別」,等到第二天父母和家人找不到人發現情況不對時,她已經在航向台灣海峽的登陸艇上了。 過了一個多禮拜,大女兒和女婿給父母來了一幫信,信裡請求父母原諒的話真是說盡了,水盆叔和水盆嬸兩人氣得咬牙切齒,從此不再和女兒女婿往來,但氣話畢竟是氣話,嘴裡罵歸罵,心中還是默默祝福著女兒。就以這次找房子這事來說吧,正當大家想不出什麼法子解決住的問題時,最後還是水盆叔提議說:「那你們就去找那個小排長看看吧,或許他會有辦法。」當時的小排長,如今已經是任職於陸軍總部的一個少校參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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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幾個人商量的結果,就買了中午開往台北的普通列車車票,由於火車發車時間在中午,就把行李堆在一起,坐下來等時間。 在車站附近買了一些包子,當做午飯草草吃過了,一行人上了車,從台灣南端出發,一路北上。兩旁盡是一大片的稻子,左邊是一望無涯直達海岸,右邊的盡頭則是層層山巒,此時的稻田裡,還是翠綠色的一大片,越往北則稻子越是幼小低矮,在整片稻田當中,有零零落落的低矮房屋散布田中,每到一站,車子都會停下來,就會聽到窗外傳來的叫賣聲:「腹肚,腹肚!」 「阿公,那個人怎麼一直叫著腹肚?是肚子痛還是肚子餓啊?」清潭叔經過他孫子這麼一問,自己也覺得奇怪,探頭出去看看,有人正向叫賣的孩子買一盒飯,他明白了,回頭告訴孫子:「那個小孩是賣飯的,他叫做腹肚是提醒別人肚子餓了,可以向他買飯去吃,所以他才會叫著『腹肚,腹肚!』啦。」 一站過了又是一站,不知道過了多少站,偶而會有另一列火車從對面駛過來,一陣風就吹了進來,眼看著那列火車飛也似的跑過去,意祥好奇的數了數,「哇!好長的火車,一共有十一節車廂。」以前只是在書本裡面見過,今天總算真正見識到「火車長又長」這句以前在書本上讀過的句子了。 從開車以後,兩隻眼睛一直瞪著窗外看得都累了,意祥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當他醒過來時,窗外的陽光已經掉落在左後方的稻田上,太陽就快要下山了,火車慢慢的在月台邊上停了下來,意祥看到站台上的牌子寫的是「雲林」,這時站台上又傳來了「腹肚,腹肚」的叫聲,意祥也覺得肚子「咕咕」的叫著,就去問他媽媽:「阿母,你肚子餓了沒有?」淑女正伸手掏錢時,坐在身後座位的水清伯即刻要順宏下車去買,順宏先下了車,意祥跟在他後面,兩人一起找到那位叫著「腹肚」的:「你賣的是什麼?」 「腹肚一個三塊錢,要買幾個?」 「你賣什麼?腹肚!」意祥不解。 「我賣的是『便當』,就是飯盒,裡面有三樣菜,很好吃的,一個便當三塊錢,你要不要買?」 「你說這叫什麼?便當,我怎麼都聽成是『腹肚』,想說腹肚怎麼賣啊?」順宏和意祥兩人都笑了:「我要買八個。」 「八個!八…個」叫賣便當的小女孩數了數說:「不過我只剩七個了。」 「那就七個好了。」順宏付了錢,提著飯盒和意祥上車,每人分一個,少一個便當,順宏的媽媽說,我和淑女吃得不多,我們兩人分一個吃就夠了。」 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雖然車廂裡開了燈,但門窗外的景物還勉強看得見,慢慢的,車窗外只能看到田野間農舍中零落分散的黃色小燈光了。這時車裡忽然廣播:「各位旅客,本列車即將進入一段山洞,請各位旅客不要把你的頭和手伸出車窗外,以免發生危險。」 不久,窗外的燈光全都消失了,這時有一連串「嗡嗡……嗡嗡」的聲音,緊接著鼻子裡聞到一陣油煙味,這使意祥想起那一天一夜在船艙裡的那股油煙味,不過這味道和那味道不同,這味道雖有臭味,卻不會讓人有嘔吐感,這是什麼味道?對了,像是前兩年在金門家裡媽媽用煤炭燒飯時所聞到的那味道,沒錯,就是那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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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念金門大學
上大學後的某一天跟就讀某中字輩大學的高中好友視訊。好友母親走過看到我問:這是你讀金門的那個同學喔!?好友一如往常不耐煩地回答:對啦。接著我聽到好友母親說了:可憐喔~ 雖然隔著螢幕,我臉上的三條斜線好友也沒放過,接著她開始忿忿不平的說著:人家哪有可憐,你知道她學校給她多少獎學金嗎……她是他們系學會……她還去當幼稚園老師……她才大一暑假就可以去大陸實習……,不停講著我所做的一些事。聽著好友如此讚賞她口中的那個人,我不免懷疑起那真的是我嗎?原來,我開始不同了,我笑了,發自內心由衷的覺得,其實這裡很不一樣。 我好友母親無心的一句話,應該是所有來金門念大學的台灣人最常面對的尷尬吧!早在我剛分發要來金門時,許多人問我上哪間大學,我回答以後總是得到人們用同情憐憫的眼神望著我,接著就是排山倒海為了避免尷尬硬擠出來的對話:哈?金門?喔……補助好像很多……不錯啊……,心虛的話語我們聽在耳裡,其實心裡滿是傷痕,為何我們考上了國立大學,卻依然要受到這些歧視的對待。 確實,不可否認的,金門大學是台灣國立大學的中段班,又因處離島,許多沒來過金門的人都覺得這裡是個未經建設的落後城市,對金門有著許多刻板印象,老實說包括我還沒來到金門前也是如此。而好友母親在聽完好友對我的極力吹捧後(有些真的挺誇大啦),默默說了一句:這麼厲害啊! 我後來仔細地想了想,如果我今天念的是第一學府,好友母親的那句「這麼厲害啊」,應該早在我亮出學校名字時,就能夠得到這個肯定,我並不是那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態,對於明星大學誰不嚮往,但在台灣這個環境,分數是升學主要的管道,如果我成績夠優秀,我也想去念啊,但偏偏自己就不是那塊料。那樣的一句「這麼厲害」在台大,肯定的是人們來自高中的努力,而那其實並不是人生必須擁有的,一生我們都在追尋的那句「這麼厲害」,如果可以,我想要的是肯定我在未來的成就。 我們要期許自己的是,我們能之於學校什麼,而不是學校能之於我們什麼,也許我們在起跑點上相對弱勢,但我深信只有肯努力的人,能夠贏在最終點,所以國立大學也好私立大學也罷,畢了業,出了社會,擁有什麼能力遠比一張好看的學歷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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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下
雨垂下妳密密的簾睫 孤高小站看似空寂無人 列車過站不停 夕日用別人的誓言繫住整座海洋 良辰美景虛設 一千年就這麼匆匆 為甚麼世間有兩人以上? 浪濤是一張張呼嚎的嘴 思想鋒刃般 瞳目一割 流出蜜與苦汁 為什麼? 南風只吹來 鐵砧的捶打 火光的捶打 妳捶打自己成兩人 一個孤獨裂開成兩個孤獨 儘管妳堅持唯對話是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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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味生物學── 扯不完的相關話題
最具趣味的學科--生物 我一直以為,生物是門相當有趣的學科。生物學的領域寬廣,從遺傳到演化、從形態到生理,從繽紛多彩的生態,到探究生命奧秘的分子生物、都是其涵攝的範疇。 也許有人會不喜歡當中的某些部分,但裏面一定有你喜歡的東西。如若不然,何妨試試翻閱法布爾的「昆蟲記」。這套書收錄了這位傳奇昆蟲詩人畢生研究的紀錄,是我讀過最具趣味的昆蟲書。 書中第一個出場的是糞金龜,這種在牛糞堆裏討生活的甲蟲,在法布爾的眼下,可是智勇雙全、精亮剔透的精靈呢!牠們為下一代打造的「犁形糞球」,更是巧奪天工之作,形狀、大小、材料都要恰到好處,溼度的掌握更要精準,唯有如此,其寶寶才能平安長大。法布爾先是稱牠們為「巧妙的泥水匠」,意猶未足,再讚牠們是「黑暗的藝術家」。在法布爾精確、生動、感性的描繪下,彷彿可以從中嗅到糞球散出淡淡的草香!在糞金龜之後,接替演出的有狩獵蜂,習見的蟬、螞蟻等不下數十種,這些要角,各個身懷絕技,本領了得。全書驚奇處處,趣味盎然,即使平日較少接觸大自然的人,也一定會喜歡上書中描繪的昆蟲國度! 生物不只有趣,生物世界的許多現象,也常被引用來說明某些事物或概念。有些生動活潑,恰到好處,有些則類似六書中的「假借」,被用在不同意義的層面,其原意反而模糊了。 世代交替 VS. 退休 「世代交替」是許多生物習見的生命現象,像棘細胞動物,在生活史中會以水母體和水螅體交替出現;在植物,則是染色體相異的孢子體和配子體輪番上陣。在人類的生命歷程中,並沒有類似的現象,不過,把這個詞彙用在「一代新人換舊人」的人事更迭上,倒是簡潔明白,很容易理解。 在思考是否退休的那段日子,「世代交替」的氣氛非常濃厚。熟悉的教學場域,漸漸有了明顯的變化。老面孔少了,新面孔愈來愈多,年齡相仿的同事,一個接一個退休。有人是累了,有人另有生涯規劃,有人則是熱情降低,怕誤了學生,當然還有其他不明的原因。 我一直以為,教生物應該可以撐得比較久的,因為這個科目比較有趣。曾在課堂收到一張紙條,上面潦草的寫著:「上生物課很快樂,謝謝老師!」那當下是很受感動的。過後想想,那或許只是個別學生一時的感覺、或即興的玩笑之舉,但我還是寧願相信,他真的很快樂。這張紙條安慰了我,也提醒我,在課堂中,要有更多「快樂」的質素。只是歲月不饒人啊!隨著時光推移,上課的趣味終究是愈來愈淡,不耐煩和打瞌睡的學生也越來越多。板起面孔罵人的次數多了,學生愉悅的面容變少!加上濃濃的「世代交替」氣息,再怎麼不捨,終究還是效法前賢,提前退休。 這就是在我生命歷程中,活生生演出的「世代交替」。只不過這不是真正的「交替」,因為它只能單向前進,沒有循環,也不會重複出現。 向日葵 VS. 兩則推論 植物也會「運動」,有些植物會利用兩側生長的速差,導致莖彎曲轉向,讓植物可以搶到最多的陽光,如「向光性」;有些則是利用兩側膨壓的變化,讓葉柄彎曲,如酢醬草的「睡眠運動」和含羞草的「觸發運動」;向日葵也會跟著太陽轉,那是「追日運動」。 有人在網路上貼了一張向日葵的照片,一朵朵碩大鮮黃的向日葵,在明亮的陽光下爭艷,美得叫人心醉,也吸引了許多談論。我注意到有兩篇貼文很有意思,兩者觀點相左,卻似乎都言之成理。 其中一篇出自某社區大學教授,他直指照片是合成的,理由是向日葵會跟著太陽轉,可是照片裏的花有的向東、有的向西,可見照片作假。他批評作者變造照片又缺乏常識,並以此強調常識的重要;另一篇是一位喜好拍照的年青人寫的,他說,看了這張照片才知道,向日葵會跟著太陽轉是騙人的,照片裏向日葵面對不同的方向,就是鐵證! 同一張照片,卻引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推論,真的很有趣。誰對誰錯呢?看以下這段抄自教科書的敘述,你就會知道問題出在那裏了: 「向日葵的追日運動不是每個階段都可以的,只有從芽到花盤盛開時,才會追日,花盤成熟後就喪失了追日的能力,大部分成熟的花盤都是向著東方,這樣可以避免種子曝曬過度……」,找到答案了嗎? 這則「真實的故事」,提醒我們在作任何評論時,都得更加小心謹慎,面對爭議的問題,答案不在聲音的大小,而在追根究底,找出問題的根源。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VS. 因果循環 一旦弄不清楚因果關係,很多人會引「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來註解。 雞和蛋何者為先呢?西方人也有這個問題,當他們提到「which came first?the chicken or the egg?」時,那就表示弄不清楚問題的因果了。古代大哲學家亞里斯多德在回答這個問題說:「兩者都是啊!」這充滿哲學味的答案,是很多人都難以理解的。 讓我們回到生物的根源找答案吧!我們都知道,地球現存的物種,都是演化來的,人如此,雞也一樣。假設有一對很像雞的動物,姑且稱為「雞祖」,雄的是甲,帶有精子「A」;雌的是乙,帶有卵「B」。在長期環境變異及基因突變的情況下,精子「A」和卵「B」都各自帶有若干變異的基因,兩者交配,生下一個兼具甲乙雙方基因的「C」。「C」孵化後就是最原始的雞(丙)。 雞祖甲(精子「A」) X雞祖乙(卵子「B」) → 「C」 → 雞(丙)這個過程沒有疑義,關鍵在於「C」的名稱。從物種最重要的因素---基因來看,「C」帶有雞的基因,是雞蛋,所以答案就是「先有蛋,再有雞」。但這答案卻在不久前遭到挑戰,有人在研究蛋殼時,發現上面有一種蛋白,可以主導蛋殼的形成,而這種蛋白只有母雞卵巢才有。換句話說,沒有母雞,就不會有蛋。如果最終證明此論無誤,那上述演化過程中的「C」,因為沒有蛋殼,只能說是雞卵,答案就要易位了! 下回碰到因果不明的問題時,可別再以雞生蛋、蛋生雞來脫困了! 否則,會扯上更多話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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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關老爺相遇
我與小敏閒聊,聊著聊著,一向無厘頭又有點天兵的她,話題忽地轉到一件工作上的經歷,令我嘖嘖稱奇不已。 話說小敏有次和同事小惠一起下鄉去做「田野調查」。主題是記錄當地有關於「武術」方面的歷史傳承及現況的警察、幫派和流氓的分佈情形。她們走訪了很多廟宇,各地耆老和寺廟住持都樂意分享故事及經驗,協助她們順利完成詳盡的記載。有一天,她們來到二崙鄉拜訪當地寺廟。二崙鄉又分崙東村和崙西村。而妙的是崙東村的廟名為「國興宮」;崙西村的廟名是「興國宮」。宮內供奉的都是「關帝爺」。她倆先前往在崙西村的「興國宮」,但停留了一會兒後,找不到人可問,就進廟內雙手合十拜拜後,繼續趕往下一個點「國興宮」。 當她倆抵達國興宮時,剛好有數位當地耆老聚集在宮外閒嗑牙。她們表明來意後,耆老們紛紛熱情提供資料。告訴她們說村子裡現有的武館有三家,即「武野館」(其創始人為頗有名氣的阿善師)、「勤習堂」和「振興堂」。而為何「武術」在村子裡如此盛行?蓋乃因古早以前治安不好、盜賊橫行,村落要自保,因此「練武強身護村莊」變成是全村運動。時至今日,雖時空背景皆已不同,但,武術已然在村落紮根,喜愛練武者仍得以悠遊在各類武功中自衛強身。 耆老們你一言我一語,興致勃勃地解說著,讓她們順利的完成任務。訪問結束後,小惠要求和耆老們在廟前拍照作為註記,而關老爺是不偏不倚的在廟門內也入鏡了。結果,當小敏卡擦拍了相片後,要再多拍一張備用時,哇哩咧…,快門居然按不下去,鏡頭卡住著完全動不了,按關機也沒用,把電池拿出來後再重新裝入亦無效。 這下兩個小妮子都傻了眼,明明好好的相機怎會突然出狀況?沒拍照,記錄就不完整。小敏當下愣著,不知如何是好?耆老們見狀,依經驗而論,說了:「關老爺不喜歡人家拍照。」又問:「妳們有沒有先進廟裡拜拜?」答曰:「沒有」。「那妳們現在補拜拜,請求關老爺原諒。」 小敏自小家中拜拜的神是「觀世音菩薩」和「媽祖」,她從沒拜過「關老爺」。但為了完成「作業所需」,她怯生生地走進「國興宮」,仰望著神龕裡的關老爺。哎呀,關老爺那極度威嚴的臉,雙眼銳利的目光,看起來好兇好兇喔。她非常緊張,忐忑不安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著。她硬著頭皮,誠心誠意喃喃有詞地說著:「關老爺,請您原諒我們一時禮數不週。我願添緣伍佰,並自願打掃宮裡一遍,請您答應讓我們拍一張照片好回去交差…。」 接著,她掏出身上僅有的三百元放入「功德箱」內,再向關老爺稟告那兩百元下次再來補足。然後,她和小惠拿起掃帚,開始在國興宮內仔仔細細的打掃起來。而一旁的廟公見她們如此認真地打掃著,很是過意不去,亦覺得打掃是他們的工作,不該由她們來做,於是頻頻勸說著:「好了,好了,不要掃了,不要掃了,掃個意思就夠了,相信關老爺有看到妳們的誠意了…」。但是,小敏覺得不能對神明食言,因此堅持和小惠把宮內每個地方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當她們實踐了對關老爺的承諾後,小惠重新和耆老們排排站在「國興宮」前,準備拍照。小敏拿著那鏡頭縮不回去的相機,試著按下快門…。哇咧,說也奇怪,那「故障」的相機居然「自動清醒回神了」,她成功的拍下了相片。但玄的是當她檢視她之前拍的那張相片時,卻影像全無。耆老們笑著說:「妳們先前沒拜碼頭,關老爺不給拍,先前那一張當然要刪掉了……。」 當她們把「國興宮」的作業完成,相片也清楚地洗出來後,敏馨明顯的感覺到,相片中廟內隱約可見的關老爺,那威嚴的神情彷彿和緩了許多,讓她那「被震懾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些。 歷經此一事件後的小敏,從此對「關老爺」又敬又畏地有了深刻的印象。其實,在她每天上下班途中都會經過一間也是供奉著「關老爺」的廟。之前也僅僅是「路過」而已,心中沒啥感覺,因她家只拜「女神」觀音和媽祖,對陽剛的男神代表「關老爺」,是毫無概念的。 現在,她認識、接受了「第三尊神」關老爺。在每天上下班途中經過那間「關老爺」廟時,都會在心裡向關老爺問個好,不趕時間時就會停車入廟,向關老爺虔誠地雙手合十頷首膜拜。 如此經過一段時日後,有次她參加一場法會,在法會中她默禱著:關老爺,您能出現讓我拜見一下嗎?結果當晚,夜深人靜,和她同寢的友人都入夢鄉了,她自己亦在昏昏欲睡之中。但是,忽然間 她清楚地聽到一種低沉的金屬聲,咚、咚、咚地由遠而近。她感覺就是關老爺握著他那重達82斤的「青龍偃月刀」,咚、咚、咚、咚,一步一聲地朝她走來。最後,那低沉的金屬聲在她身旁停了下來。她嚇壞了,心中害怕極了,緊閉著雙眼,不敢張開看看是否關老爺「真的來了!」隔天一早,問同睡的友人們是否昨夜有聽到任何聲響?都答曰「沒有」。 可當她把這個奇妙的「親身經歷的情境」告訴耆老們時,耆老們嚴肅地說著:妳邀請關老爺來,關老爺來了妳又沒理睬參拜,太不禮貌了。對神明我們要懷恭敬之心,以後千萬不要再隨意「請神來」ㄛ……。 哇哩咧,聽到這裡,沒想到我的忘年之交「天兵小敏」與「天神關老爺」,竟有一段如此奇妙的「相遇」。只能說,我等普羅大眾對於鬼神之事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而小敏還真印證了「心誠則靈」這句話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