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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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你在那邊好嗎﹖──寫在四弟華洲往生八週年忌前夕
老四:好久好久沒有您的訊息了,真的很掛念,不知道你在那邊好嗎? 前些年,常在夜晚還會見到你,你像化身菩薩似的,有小學的你、有當兵的你,還有你當國會聯絡人奔波議場的身影,不管你什麼身分和我相見,總是笑容滿面,正是我心目中最真實的「四弟」。 不過,這些年老見不到你,媽媽說你到極樂世界逍遙自在遨遊去了,應該不會回來了,但是我真想知道你在「那邊」好嗎? ※ ※ ※ ※ ※ ※ ※ 去年,三哥幸運取得「財團法人鄧麗君文教基金會」的授權,和郵局合作發行了鄧麗君小姐的紀念郵冊,在舉辦相關活動中,也因此增加了上金山「筠園」的機會。 「筠園」距離咱家族墓園很近,大約三百公尺之譜,我當然利用空檔時間繞個左彎去看外公、外婆、爸爸、大哥、五弟妹和你。 在咱家八個兄弟當中,我倆年齡最近、排行卡在中間,所以當年家中貧困的境遇都有經歷過,感受也深。 你住院期間,每晚由咱兄弟配合弟妹輪流陪伴看護,你說輪到我陪伴的那晚,你總特別興奮,因為咱倆的「革命感情」不同,共同經歷的事也多,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你問我:小時候你打架,我回家替你受冤擋排頭,我可曾恨過你? 你問我:在屏東糖廠大門口,咱兄弟聯手大幹那一場架,我可曾後悔過? 你問我:初三那年搭火車「跑票」的錢,到現在付了沒? 我也問你:當年寒夜的那一巴掌,你可曾記恨? 我也問你:我從枯枝上摔落河床而昏迷不醒時,你哭了多久?心裡怕不怕? 我更問你:如果時光倒流,你還會執意投身軍旅嗎? 咀嚼回憶之後,總看到你神采奕奕,不論是迴光返照或真是病有起色,我倆堅信那些夜晚是咱倆長大後最快慰的時光……。 ※ ※ ※ ※ ※ ※ ※ 老四,你在那邊好嗎?還跟人打過架嗎? 前年,我捐了一些圖書給母校正義國小,所以校慶時應邀回母校,當時也去探望咱們的老家。 那間土确厝已不見了,外公外婆住的翹尾屋也破蔽不堪。我在屋後濃密的木麻黃樹下乘涼,總覺得有個小勇士在我面前展威風,彷彿正是你當年打架勝利的英姿。 你小時候愛打抱不平,看不慣的就以拳頭解決,而且幾無敗戰紀錄。 有一回,你還在外頭享受勝利成果的光采,而對方家長已帶著傷痕滿面的孩子告上門來了。村子裡的長輩很少認識你,但卻都知道我的名字,所以都指名說是被我打的。 老爸為了消對方的氣,不由分說就抓著我狠狠給了一頓「竹筍炒肉絲」,我很冤,也哭的很傷心,但是一句話也沒吭,倒是老媽知道打錯人了,趕快出面救了我。 等到你洋洋得意返家時,老爸的氣已消,而對方也不在現場,所以你僥倖逃過了一劫。 不過,後來你可沒那麼幸運了,因為老媽都會明察秋毫後,再帶你向對方登門道歉,回家再給一頓排頭。 ※ ※ ※ ※ ※ ※ ※ 古寧頭炮戰後,外公花了幾年功夫,在對門岩壁上開鑿防空洞,這件事被不少鄰居譏笑是現代版的「愚公移山」,但是防空洞鑿好後,每遇炮擊,這些鄰居總是最先進洞避難,而外公外婆從不以為忤,尤其「823砲戰」期間,一座小防空洞足足住了十餘戶人家。 「823」之後接著「單打雙不打」,為安全起見,老媽責令要我倆天天陪外公外婆在防空洞內睡覺。尤其是單號,大約在傍晚吃過晚飯後就得進洞,讀書做功課一概在洞內如豆的燈下解決。 唸小學六年級的某一「單號」夜,小徑金中戲院演的「京都春夢」(邵氏出品,主角為李麗華、嚴俊),是最後一天。我從小愛看電影,不論是武俠、古裝黃梅調或是歷史劇,我一概不放過。那一夜,我和你打商量,不准做「抓耙仔」,你說「絕對不會」,所以我就偷溜到小徑看電影。 在戲院內看的正興頭,突然一顆砲彈落在戲院的十排左右,當場死傷不少人。一時間驚慌的觀眾哭叫、吶喊,紛向正門及側門奔逃。坐在前五排的我,根本擠不過大人,急中生智地從氣窗爬出,然後一口氣狂奔回防空洞,你看我驚慌未定,氣喘吁吁,陪著我驚嚇一夜。 幾天過去了,原以為沒事了,那知有天放學回來,被老爸叫去詰問「那晚到那兒去了?」事跡敗露的結果被狠賞了一頓「炖大排」,手腳全被打瘀傷,那是記憶中被老爸打的最慘的一次。 那晚,全身疼痛難以入睡,外公拿了「擦勞滅」幫我推拿,我哭著怪你不夠意思出賣我,你也哭著喊冤,表示兄弟相挺,他絕對沒有打小報告。 後來,從老媽的口中得知,是那晚讓我免票入場的唐叔叔(父親軍中同袍)說的。真相大白後,我向你道歉,你說沒關係,但是要我給你50顆彈珠。 ※ ※ ※ ※ ※ ※ ※ 老四:你在那邊好嗎?你左頰的瘀青還在嗎? 當大哥、二哥相繼入伍後,上山砍柴、撿豬菜的工作就落在咱老三、老四的身上了。 你還記得我唸小六那年冬天的某天下午,放學後得知靠近尚義醫院某菜園正在收成山東大白菜,咱兄弟提兩個菜籃冒寒前往撿拾剩餘的菜葉。那天撿滿了兩菜籃,還用草繩綁了兩大捆。我提議讓你在菜圃旁等,我先挑兩籃回家,再用空籃回來挑捆綁好的;你執意不肯,說又冷又黑你會怕,那我提議你挑我等,結果你挑到一半挑不動,竟坐在路旁哭。我苦等半天不著,也就拎著捆綁的慢慢走回家。在又飢又寒又黑的途中,我氣不過,朝你稚嫩的左頰給了一巴掌,你摀著臉哇哇大哭了一場。 回到家,媽媽發現你的左頰瘀青了一塊,你真夠義氣,沒說是我打的,還瞎說是不小心撞到扁擔的。那一晚,在洞內我用外公的擦勞滅給你搽擦瘀塊,心痛地哭了起來。 從那天以後,我每次見到你,甚而你入殮時,都會不經意地注視你的左頰。老四,你嘴巴說不痛,可我心痛了四十多年啊! ※ ※ ※ ※ ※ ※ ※ 老四,你在那邊好嗎? 你那頭煮飯是燒瓦斯的,還是燒木柴的? 第一次接下砍柴的任務,是在小學畢業的那年暑假。記得那天晴空萬里,我倆帶著竹竿鐵、鐮刀和麻繩,惶惶然地出門執行任務。 咱倆體型小,力道又不足,枯枝太高勾不著,枯枝太粗勾不斷,所以直到中午猶勾不到幾根乾柴。 我們在深山中沿著乾涸的河床尋找,突然如獲至寶地發現一株乾枯的木麻黃。在勾不著的情況下,我配帶鐮刀迅速地爬上枝樹斫砍,結果枯樹突然斷裂,我從樹上直接摔落十餘米深的軟沙河床上,當場昏迷了過去。 我不知昏迷多久,只知道醒來時,見你猛搖著我大哭,涕泗縱橫,好不傷心。而看我甦醒過來,你立刻破涕為笑。我問你我昏迷多久,你回答說:「好久好久,我以為你死了,我叫救命,可是附近又沒半個人,把我嚇死了!」 在又飢、又熱、又渴的驕陽下,我們合力處理了那株枯樹,然後綑綁挑回家。咱倆怕爸媽擔心難過,相約共守秘密,所以家人從不知道我那段摔落昏迷的經歷。 ※ ※ ※ ※ ※ ※ ※ 老四,你在那邊好嗎?有冰棒吃嗎?還記得屏東糖廠好吃的冰棒嗎? 2008年夏天,我為了葉氏宗親的事而到屏東拜訪時任屏東市長的葉壽山。 那天下午,我循址找到了屏東市公所,赫然發現公所的新址已搬遷到昔日的屏東糖廠內(台糖街)。 辭別葉市長後,我特地到老糖廠蹓躂一番。 民國57年(1968)舉家遷台時,咱倆就是與外公、外婆、三舅暫住在屏東糖廠正對面的建國路,也就是屏東高工的正對面。那年我唸明正初中三年級,你唸公正國中一年級。每逢週六、日,咱倆一定會到糖廠內的椰子樹下讀書,倦了或渴了就拿辛苦存下來的零用錢買冰棒吃。糖廠自製的冰棒便宜、料實又好吃,有圓棍的、有長方形的,每支價錢從2毛到5毛不等。我愛吃鳳梨的,你愛吃芭樂的,咱倆就分著吃,享受著最難忘的清涼時光。 糖廠的販賣部還保留著,那天我一口氣買了四只冰棒,鳳梨、芭樂各兩只。我坐在昔日咱倆常坐的那棵大王椰樹下,細細的品嚐,深深地回味,「回」當年咱倆在此共享的清涼「味」。 ※ ※ ※ ※ ※ ※ ※ 老四,你在那邊好嗎? 你國一的功課很棒,總是名列前茅。考試時,坐在你右後方的同學老要你給他看答案,你嫉惡如仇的耿直性格,豈肯與之同流?而拒絕的結果就是換來「挾恨報仇」。 某一個週六中午,我放學回家途經糖廠門口,忽然發現你正被兩位學生圍攻著。不由分說,我立刻衝過去加入戰局,二對二的結果把對方打傷、打跑,對手二人的上衣被撕爛,連書包也稀巴爛,咱兄弟二人毫髮無傷地回家吃午飯。 其中一人就是要你作弊的同學;另一人戴眼鏡,穿著「明正」的制服,但是不認識。 黃昏,咱倆從高工圖書館看書回來,一進門就瞧見三舅怒氣沖沖地站在庭院中,一陣興師問罪之後,才知道大水沖倒龍王廟,「代誌大條」了。當天被咱倆打傷的,正是「準大舅媽」(當時大舅已和大舅媽訂婚了)的姊姊和哥哥的孩子,他倆是表兄弟。 勝利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那一場架換來兩小時的罰跪,直到外婆說情才起來。 不過,從那次以後,我和你都沒再打過架。 在病榻上你問我可曾後悔打過那場架?我的答案是「永不後悔」,只能說運氣不好,誤打誤撞,打到自家親戚了。不過下回再碰上自己兄弟被別人欺負時,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再幹一場的,畢竟「打虎還得親兄弟」,不是嗎? 咱們打完架,被處罰、責罵之後,你一定認為事情到此為止,是嗎?其實還有驚悚的連續劇。 隔兩天,週一朝會留班自修時,突然有一位戴眼鏡的同學,手持童軍刀從班級後門衝進來,立刻被坐後方的高個子同學發現,大叫「眼鏡仔,你要幹什麼?」「我嘜殺那個坐靠窗第二排第一個的那個不晟囝仔。」「那個『金門仔』真古意,怎會惹著你?趕快去叫隔壁的『羅卡』(高個兒)來!」 隔壁班的「羅卡」來了,知道事情和我有關,向我問明原委後即指著眼鏡仔大罵:「眼鏡仔,你真的是『俗仔』,二對二打輸人家還敢動刀?我警告你:從今天起,你如果敢動金門仔一隻毛,恁爸就乎你死甲真歹看!」 從那天以後,縱使偶在路中相遇,也僅是怒目以視,從未再有任何挑釁行為。說實話,那段期間,我每天戰戰兢兢直到畢業。 老四,你知道「羅卡」為什麼挺我嗎? 那時候上課,每堂課老師都會檢查同學有沒有帶課本,如果違規,是會被罰站、罰抄寫或扣分的。這位老哥常常忘了帶應帶的課本。從他班上的後門轉過來,就是我班上的前門,他向我開口借課本總是有求必應,而且我做的筆記還讓他博得老師的讚賞,所以彼此建立了一份不言可喻的交情,只是直到當天,我才知道他是校園幫的「老大」。 當年,你因「耿直」而「賈禍」,而我卻因「小善」而「解危」。四十多年來,這件事給我的感觸很深,直接或間接影響了我日後「與人為善」的人生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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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佳食饒滋味─〈島嶼·食事〉一書推薦序
金門之於我,一直是個夢幻之島,在飲食這方面,尤其如此。 早在三十餘年前,初抵金門的我,其時正服兵役,人生地也不熟,天天待在營區。後因各種機緣,見識戰地食物,品嚐一些佳味。印象最深刻的,有廣東粥、油條、麵線糊、鍋貼、大湯黃魚、蒸冬江蟹、煎荷包蛋和貢糖等。這些玩意兒,乍食頗驚喜,吃罷有餘味。尤其師部小徑附近的一小店,其煎荷包蛋特佳,兩圈(指內包的蛋黃和外露的蛋白)渾然天成,內圈紅黃一體,彷彿吹彈可破,外圍則褐白相間,微有焦香釋出,夾起小心送口,蛋黃一吸立盡,蛋白略嚼入腹,真的非常過癮。自離開金門後,罕見此種尤物。 本以為不會再履斯土,不意十幾年前,應李昂之邀請,全家齊赴金門。這趟旅程,對我而言,深具意義,不僅重啟返回金門之鑰,先後去了三十次,遍嚐金門的名館和美味,而且認識不少金門出身的文友,得睹文風之盛,簡直超邁凡常。本書的幾位作家,如許水富、楊樹清、吳鈞堯等,均是當時及日後所熟識或結識者。收穫之多、體會之深,全在我的心靈中,留下深刻的烙痕,成為生命的一環,能在前線結此福緣,誠今生一大奇事也。 金門的餐館中,我品享最多的,首推「聯泰餐廳」,其次則是「信源海產」、「紅葉」、「阿芬海產」、「小民」、「阡陌」及牛全餐等,品出多元,味有新舊,雖創新之菜餚,亦有可觀之處,但我所獨鍾的,仍是傳統滋味。初嚐「聯泰」時,訝其特製春捲(一稱七餅,台灣則叫潤餅)之餡多料美,可稱一絕,而第一回去時,正巧逢冬至節,其清蒸冬江蟹以大盤托出,隻隻肥碩,平生所食者,尚無出其右。此蟹原名和樂蟹,肉介蟳、之間,清甘細膩,兼而有之,將它剖半,堆積羅列,亮麗奪目,蘸薑汁而食之,味尤鮮美,誘人饒涎,充分挑動著味蕾,佐以陳年高粱酒,乃平生一大快事,非筆墨可以形容。 此外,金門的傳統餚饌,我亦享用甚多,如芋羼肉(即芋頭紅燒肉,一稱芋戀肉、芋煉肉,亦有稱黑人肉者)、燕菜、雞卷、蠔煎、炒沙蟲、封肉(一名膨蹄)、紅燒黃魚、蒸嘉臘魚、枸杞人蔘雞等,一再地吃,美味存焉。又,有些融合的菜色,亦嚐過不少,像蟹炒冬粉、海鮮炒米粉、雪菜黃魚、八寶雞、酥炸排骨、回鍋肉、香茄肥腸等,一如錦簇花團,各自爭妍鬥豔,展現另類風華,至於應觀光而勃興的牛全餐等,亦光顧了數次,可謂吃得全面。 然而,我記憶中的滋味,幾全來自店家,未嚐庶民及其日常的味道,比方翁翁所撰的家鄉筵席菜,這種辦桌的古早味,最是精心製作,我曾在台南、鹿港、頭城吃過其價不菲的辦桌菜,多以海味為主,似此山珍佳構,倒是無緣一試,讀來其味津津。而洪玉芬的那篇<海洋的子女>,寫得百折千回,絲絲入扣,引起我很大的共鳴,尤其是醃螺仔肉那段,描繪入木三分,不覺津液汨汨自唇齒間出。它和我在「信源海產」所吃的炒佛手(貝)、炒風螺、炒海瓜子等,縱然路數不同,反更使人銷魂,只是此味難再。 這本專談金門食物的書,觸角多端,非但有主食、有副食,且有各式各樣的點心,當然包括金門最赫赫有名的高粱酒。呈現的手法,或散文、或詩篇。但主軸全都一致,均是無限的鄉愁及揮之不去的記憶,從這點點滴滴的書寫中,益覺往日情懷的可貴和「逝者已矣,來者可追」,真個是人生向上提升的原動力,從而領略「雄鎮海門」的文風,的確沛然莫之能禦。希望這只是個開端,讓眾文友們再接再厲,由不同的手法切入,從另一觀點拓展,使得金門的食物重燃生命力,魅力無窮無盡。 筆者何其有幸,多次往訪金門,皆住不同民宿,得以深入了解各地的民情及味道。其中,我最常光顧的,乃是水頭的民宿,住了不下十回,它的早餐頗佳,每天都變花樣,即使是廣東粥、麵線糊等小品,無不用心烹調,料多工細,火候精準。連吃它個三、五碗,應入不亦快哉之列,而搭配的燒餅,油條及饅頭、包子等,就算是買來的,也能引人食慾,吃得津津有味,只盼日後可再。以上乃個人記憶所及,比起眾文友的,當然微不足道。畢竟,他們的真情書寫,鮮活耀眼,扣人心弦,捧讀再三,餘味繚繞,久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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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理髮。 坐吧。我給你剪。 林姮姣五十出頭,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她是阿量、小馨的患難伙伴。她婚後不到三年,便離了婚,她迄今仍是租屋住。兒子結婚成家立業,她也懶得去管,卻過著寧靜的單身生活。眼看阿量、小馨有丈夫疼愛,難免湧出自卑心情。她慷慨,每次救災,她捐的最多,而且寫個假名字。別人都暗地笑她太傻。 作了經理,比較忙碌,卻推不出去。論年紀、資歷,以及和阿量的姊妹情,任何理髮師都比不上她。過去,她從未幫李彥剪過頭、刮過臉、掏過耳垢。這天,阿姣為老闆服務非常仔細、小心,致使李彥內心湧起感激之情。 晚上,李彥想起一筆帳目,給阿姣撥通手機,阿姣告訴了他。李彥說:妳來我這裡聊聊,行麼?我有最好的包種春茶。阿姣笑了,吞吞吐吐說:「好…吧。」 天熱,阿姣穿的單薄,夜晚,格外性感。她和李彥相識十多年,卻從未單獨在一起談過話。平心而論,她和李彥才是郎才女貌。阿姣很愛慕這個苦命的男人。 錢夠用吧? 夠用,花不完。 明年,妳也去海外玩一趟吧? 誰陪我去。再說,我單身久了,懶得出門。 阿姣,找個合適的對象,再嫁吧。 上哪兒找?你說。她羞怯地說。 李彥深情地向她凝望,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在輕微顫抖。他趁勢站起來,伸手握住了阿姣的乳房,肥大且軟。她癱倒沙發上,閤上了眼,輕聲喚了一聲「李哥」。 她挨餓將近20年,驟然腹部下方吞進一支紫色大茄子,真有說不出的滋味。這支大茄子,別的女人都嚐過,何以她嚐到這麼遲! 李哥,你身體真棒! 還行麼。 硬朗、強壯,像30歲。 跟妳在一起,我年輕了。 爽麼?說實話。 「寧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阿姣,這是不是詩? 不好。鬼不要做。李哥,我愛你!騙你,我是鬼…… 兩個女人出國半月,這段日子是林姮姣和李彥的蜜月假期。等她倆歸來,阿姣已累倒在床上,請了病假。她的經理職務由丁小馨代理。 阿珍很緊張,問阿姣姊的病況。小馨說,大概是感冒,休息兩天就上班了。 兩個女人在英國住了兩個禮拜,跟著北勢逛街,看戲。因為有個日本女同學常找北勢,引起阿量的反感。她向兒子作了交代:若是北勢將來把那個日本女孩帶回來,阿量先找人打斷日本女孩的腿,再把她賣到台北萬華妓女戶。 李彥聽了直笑:「妳太過份了吧!」 談起這次出國的具體觀感,王珍說得清楚、明白。她說外國雖然比台灣繁華、熱鬧,但是沒有咱台灣人幸福。阿珍出國半個月,老是想家,想起台灣,直掉淚。阿珍邊說邊擦眼淚,聽她說話的職工也很難過。 每次阿珍買東西,洋妞總愛問:「妳是哪國人?」阿珍操著外國腔調說:「太-晚!」 大家笑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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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
天津、北京,本是華北地區兩大城市,雖然規模兩者相距懸殊,但如果去了北京而未去天津,總覺旅程有些缺憾,不能完滿。那日,搭乘中國高鐵,前去尋找那一片差點失去的城市背影,期望能在這片土地上,找尋到一些看似沉浮飄渺的真相。 天津站外,一片遼闊,唯獨一個千禧之鐘,像一把利刃倒插於這片平地上,冷冷的將天空劈半,順著被劃破天的稜線望下去,是一排又一排造型奇特的建築,標定著現代科技的里程碑。朔風凜冽,儘管身著大衣,卻依稀有刺骨之感,天津早晨,車潮已是群獸奔竄,不明顯甚至沒有的紅綠燈、無視於馬路標誌的人民、臺灣數十年前在得於陸上見到的三輪車,形形色色同時交叉往來在紊亂的街衢巷弄之中,交通混亂所造成怵目驚心的景象處處可見:老人拄著柺杖,不沿斑馬線也不看紅綠燈,氣定神閒卻可穿越八線道的馬路,路上汽車頂多按按喇叭,但仍會從川流不息的車陣間,讓出一道狹縫讓老人家通過。對我情況則大不相同,原自覺遵守交通法則即可安然跨越大街小巷抵達目的地,怎知駕駛人想的全然不是這一回事,只不過是穿越兩線道的小街,卻被嚇得渾身是汗。「時間就是金錢」似乎已然深植他們腦海,街尾的小擦撞,不過兩盞紅燈的時間,事故就已排除,若非地上剩下破碎的保險桿,真叫人懷疑剛才是否真有車禍發生。 再往市集內部走去,夾街清一色是賣天津名產:狗不理包子、麻花捲等等,為數之多,如同結實纍纍的龍眼樹般難以計數,待在大陸這段時光,開始發現若將世界國家比喻成藥,那麼大陸無疑是一帖猛劑,足以讓心靈受到震撼,只要在某個景區內,該地特產必定俯拾即是,免不了會有一點小小的憤怒與失望,小小的悲哀及無奈,甚至於會因為疲倦而厭煩想要逃避,不過,這也是文化的一種吧!天津的古蹟並不多,而大多是百姓們捏造出來的故事。人與人之間充滿弔詭的氛圍在這個現代的城市中,走在義式風情區上,很難分辨展現在你面前的笑臉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經過精心的包裝? 天津給我的印象,並非如何繁雜,只是不知是當地人與社會隔絕太久,還是社會變遷太快,很多原應我固有的知識、既有的準則,在這個社會並不是很能適用。我總以為是就是,非就非,很單純的道理,到此地太多的人說是成非,說非成是,道德觀只為框架,形同虛設。 又回到天津高鐵車站,高速穿越空間的火車,正如我的思想,不斷的被突破……。(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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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遊千島湖境不同
今年年初小弟提九月想來趟浙江行,主要是因我在去年未發病前曾說想去秋遊雁蕩山,等病情穩定後,答應了姊妹小弟他們的決定,但行程中包括了千島湖,老伴和我都去過了,本來老伴有點意見,尤其是我,再去就是第三次了,但一想難得姊妹們湊一塊出遊,而八十六歲的二姑媽在表妹和表弟媳的陪同下也要去玩,怎好壞了大家的好興致,反正走過再去玩一趟也無妨,不同時節不同的人,意境心境也不同,何況自己又是喜歡遊山玩水的人。 回憶起第一次千島湖之行,還真一波三折,民國八十二年暑假在文來相招下,幾位同事走了一趟華東之旅,在杭州大伙兒看了有關千島湖的旅遊簡介,當下相約明年走黃山順遊千島湖,誰知隔年一九九四年三月三十一日發生了舉世震驚的千島湖事件,這事可真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可說是旅遊界大事,尤其是兩岸剛有所往來,大陸旅遊行情由紅轉綠,如同股市大暴跌,對大陸旅遊有所戒心與排斥,所以寒暑假就沒往大陸跑了。 千島湖事件的風波慢慢地被平息了,大陸的大山大水仍吸引著愛山愛水的旅行者的腳步,所以在過了四年後,也就是一九九八年民國八十七年的暑假,一行十八人在文來的領隊下,走過黃山行,在七月十三日一早下了黃山,就搭車由屯溪沿新安江來到深渡搭船,那年高速公路還沒開,走的山路還真崎嶇難行,來到深渡碼頭,還是個極簡陋的登船設施,船也是漁家經營的鐵殼捕魚船改裝,但新安江兩岸青翠的山頭,沿江村落點綴著幾戶農家,流動的江水清澈得見底,而幽靜的溪流中,好似也只有我們這艘船和我們這團的人,記得那時秀雲直嘆景色真美,雖然她一直喊頭疼不舒服,因為坐車太顛簸,但美景在前,仍目不暇給,一直到今日仍覺那隱隱青山水迢迢,有著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的味道,而新安江正是富春江的上游。 駛進寬闊的千島湖,而千島湖本來就是利用新安江及各支流築壩,遷村移民而建成的水庫,前身名為新安江水庫,是個人工湖,淹沒了二個縣城,三十萬居民搬遷,面積是杭州西湖的一百零八倍大,淹沒山頭成了一千零七十八個島嶼,水深平均三十四公尺,能見度七至九米,號稱天下第一秀水。但在台灣竄紅,卻是千島湖事件的慘劇,那年事件的發生,我們的小女生地陪是在校實習生,她轉述這觸目驚心的恐怖事件,她說得難過,我們聽得不勝唏噓,是因為二十四個被燒死的人中,有一位正是她同學在那艘船當實習導遊,才十七歲的青春年華,據說那二十一個台灣旅客都是穿金戴銀,在碼頭就被釘著了,加上遊船時,覺得無聊,想打牌,感覺桌腳不平,找不到可以墊平的東西,竟然拿起鈔票摺來墊,我的媽呀!未免太囂張,太離譜,怪不得引起匪徒動心,所以說錢不露白,出門低調點還是比較保平安。 中午就在船上吃漁家餐,暑假天氣熱,又是下午一、二點時刻,上了什麼蛇島、鳥島、猴島,當年島的設備還真一般,去過了新加坡、馬來西亞旅遊,參觀過植物園、動物園等,就我們台北的動物園都比這好太多了,對這些還真沒什麼來勁,大概只有團裡的三位小朋友涵雅、秉翔、秉宇還喜歡吧,記得海大爺說這麼熱,也沒什麼人,上岸來參觀,連蛇都懶得動了。 感覺在湖中心盪呀!盪呀!還比上去島上參觀來得美哉,但總得上岸,是來到住宿下榻的陽光酒店,四周環湖,有路橋通往市區,住宿的旅客還真不多,因為在酒店園區散步看夕陽下的湖光山色,就我們這團的人,千島湖在夕陽餘暉裡,真是宛如仙境,層層山巒,在西下的陽光照射中,遠淡近濃的夕陽下天然色彩,比起圖畫來還真美得令人陶醉,我們幾個女人家小華、麗真、秀雲還有李太太,都捨不得離開湖邊,等著夕陽西下,陽光不再了,晚上是靜謐了點,有人提意搭車去市區,但計程車不好叫,搭人力車有二、三公里遠,又怕路遠燈暗,少冒險為妙,就在酒店附近及附設商店逛一逛,反正住上一晚,明天就離開,那年從千島湖到杭州是沿富春江經桐廬去瑤琳仙境,對江上來往竹筏和沿岸山景有著深刻印象,原來這就是黃公望畫中的富春山居圖中的山水合壁,那時只覺江南山水真是秀麗,還不知畫家筆下的景象意境是如此幽遠深邃,畢竟是八十年的功力,歲月的磨合,美的東西就是令人難忘。 而第二次的千島湖之行,也是去遊黃山才特地安排,是在民國九十六年二零零七年三月二十四日早上陰雨綿綿去參觀七座牌坊的棠越村,吃了當地的徽州農家菜的午餐才搭車前往千島湖,記得營養的土雞湯有夠鹹,其瑞還哇哇叫這湯怎麼喝,加了清湯依舊鹹,體驗到徽菜的鹹死人,一路上還為了鹹雞湯有說有笑,車走杭徽高速來到於潛轉往桐廬分水,下雨後路況極差,原來路在拓寬整修,下午三點左右來到千島湖,一下車,就直往碼頭搭船,一路新建的牌坊,上次沒上城區,感受不到舊貌,倒是船不是老舊鐵殼漁船,是嶄新的遊船,我們這次也是十八人是阿洲帶隊,船不再是我們一團人,是好幾團的人在船上遊湖,雖是仲春時節有點春寒料峭,卻不減遊人興致,比起當年仲夏時的遊客還多。 這次安排的島嶼參觀是千島湖五龍島,五龍島就是鎖島、鳥島、真趣園和奇石島四個島嶼,以不同形式的魚樂橋、幸運橋、狀元橋連成一整體,所以我們從東碼頭的鎖島上岸,走過大鎖、小鎖、開心鎖廣場,很奇怪咧,女生好似比較好奇,看到好大的開心鎖都想去開開,還要留影。雅容的老公煙斗,就當我們幾個的攝影師,有老公來的最佳攝影師當然是老公了,像招治、香香,本來圓目的pose是最多,但人家老公眼中最佳模特兒是老婆,那幾個男人家看我們不知是來看景還是拍照,走過浮橋是魚樂橋都是養殖的魚,好多在水中活蹦亂跳,去鳥島走一圈,又經一浮橋是幸運橋到奇石島,也是西碼頭搭船返回鎮的地方,要去狀元島看三元宰相牌坊及得元亭、狀元祠,還得花錢過狀元橋是條吊橋,我的過橋費是香香和她老公付的,我忘了是幾塊,大概是人民幣五元吧。 下午五點就回岸去用晚餐,阿洲特別推荐當地的魚宴,千島湖的水清澈又帶點甜味,養殖的魚又特別的肥碩,那可真是豐富的晚宴,回住宿的海外海酒店,在鎮上離市中心不遠,我們坐了人力車,一人二元去逛街,回來慢慢地散步看街景逛商鋪,這半天下來,還真沒感受到千島湖的特色,也難怪這次我說要去千島湖,其瑞直說千島湖沒什麼,還要去,我覺得還好,可能是黃山山景太美了,而西湖又是那麼令人陶醉有著歷史的美名,比起來千島湖只能算是休閒一遊的好去處。 名勝古蹟四季皆可遊,但四季不同,對某些名勝而言,也有著它最迷人最合宜的季節,而千島湖正是「金秋最美」,這次不是走黃山遊千島湖,是遊雁蕩山配合浙江行,加上了千島湖,還有沿途欣賞一下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的原形山水地貌,所以小弟夫婦、大姊、三妹、小妹、二姑媽、表妹、表弟媳他們八人由小三通抵廈門和我倆夫妻倆共十人。於九月五日從廈門乘坐十二點二十分和諧號動車到溫州,抵達目的地都已下午四點零六分了,就在溫州過夜,第二天去蘭溪諸葛八卦村,再去金華雙龍洞、黃大仙祖廟,夜宿金華,第三天往建德去千島湖,順道去有江南懸空寺之稱的大慈岩。 從建德進入千島湖鎮,一路上都在大興土木,塵土飛楊,尤其是靠近千島湖邊,千島湖新安江水電站就在建德市這方向,東南湖區有名的天池島、蜜月島、桂花島,都在建德這邊,因為千島湖的面積有七百八十平方公里,其中水域面積為五百七十三平方公里,就以我們大、小金門再加上附屬島嶼加起來,面積大約一百五十平方公里左右來看,就知千島湖的範圍有多遼闊。 沿環島公路來到千島湖鎮已近黃昏,當然是找地方休息再用晚餐了,小弟的朋友小潘幫忙訂了千島湖酒店,是新開的近市區,隔街就是千島湖,可惜我們的房間沒有面對千島湖,看景房間價錢比較貴,小潘當地有朋友,晚餐就帶我們去一家當地人消費的餐廳,在市中心千島湖廣場附近的商圈大樓,整個二樓餐廳好大,面湖的包廂都客滿了,只好在一間只能看到街頭的包廂,但菜色不同一般旅遊團餐,好大一鍋的魚頭煲,熬得真是鮮香可口,我家老伴、三妹還有我表妹,都是愛吃魚的老饕,這下可真對味,吃得不亦樂乎。 入秋的晚上,略有涼意,但廣場上卻掩不了上萬人的群眾跳舞,在大陸行中常見跳舞練身的場面,卻未見如此站滿廣場萬人齊舞的盛況,這歡樂的場景,還吸引不少人佇足觀賞,更有不少人禁不住跟著手足舞蹈,我和表妹也就下去跟著轉兩圈,真是充滿活力、有生氣的地方。 住宿的酒店隔街是湖邊,想說沿湖散步詠涼天,多詩情畫意,那知沿湖岸全是廣告招牌封住,打著千島湖秀水節一連串的活動,好似九月十七日是什麼秋季房產展和商業特色街推介活動,連一窺究竟都得找個空隙,而人行道又被佔用了一大半,來往行人穿叉有夠不便,乾脆到酒店隔壁的超市逛一逛,中秋快到了,商場陳列了不少中秋月餅禮盒,一看都是上百的人民幣,在金華的酒店曾吃了塊小月餅,那細膩綿蜜還真好吃,但價錢也不便宜,就不知這兒的滋味如何。 隔天九月八日的早上,為了早點遊湖,午餐後就趕往寧波,但事與願為,趕到中心湖區碼頭,要購票才發現台胞證還在酒店櫃台,因為六十歲以上老人憑證有半價優待,好在現在發現,如果是到了寧波要住酒店時才發現,那可真是麻煩大了,為了去拿台胞證,耽誤了不少時間,幸好讓我們在售票處前的千島湖牌坊景區拍照,這時間遊客越來越多,本來是安排早一點遊湖上岸用午餐,這下可得在船上用餐了。 我們搭的船是大世界一號,導遊再三叮嚀,記得自己搭的船,還有停靠的地方和上船時間,過時不候,遊人如織,碼頭上都是密密麻麻鑽動的人頭,遊船上百艘,一閃神還真不知自己的團員在那兒,每一位導遊拿著小蜜蜂嗡嗡地提醒自己團員,老伴感慨地說,這才是在做旅遊。 我和老伴都來過,所以就不像我姊弟妹們那麼興奮,不知是受他們的感染,覺得這次的千島湖特別地美,山巒層疊,雲嵐薄霧,連湖水都特別清,二姑媽受日本教育,常去日本玩,大陸就只去過桂林,直誇這裡的山水比日本神戶的瀨戶內海還美,我沒去過不知景色如何,我想二姑媽難得這些侄孫女陪她出來玩,心情特別愉快吧! 這次上了我第一次上的島嶼梅峰,原來這兒是千島湖目前登高攬勝的最佳制高點,有廣告詞寫著:「不上梅峰觀群島,不識千島真面目」,上了梅峰,有人就開始上山登高去,我們這些老弱婦人,當然是等搭纜車,是情人座兩人型,排隊等搭纜車的人還真多,排著隊等得耗個十幾分鐘,怪不得有人不等車,自行往上走,其實不是很高,才八百公尺長的索道,坐纜車沒幾分鐘就到山頭,觀景台都是人,因為在這兒可以縱覽千島湖三百多座大小島嶼,景色之美只有親臨登高眺望,最小的島嶼一石一樹如同小烏龜的小島,就在眼角下,其實坐在山腳下涼亭觀景也別有一番景象,二姑媽不便搭此型雙人纜車,在亭裡小憩觀景,還有不少遊客與她搭訕,還碰上了不少來自台灣的遊客,很高興說看了那麼多遊人,好似沒像她這麼大年紀出來玩,有人陪著的老人家,出遊就是幸福啦! 來到神龍島,也就是蛇島,雖然蛇島這回為了觀光,增加從泰國請來人妖表演五個節目,去看還得再買門票,人妖秀去泰國、普吉島都看過了,我和老伴不上去了,而島上台階較多,二姑媽也不便於行,小潘就陪小弟他們上去走蛇島,我倆夫妻就在船上陪二姑媽,因為蛇島不走回頭路,所以船就開到島的另一頭去等,而船上船工也開始忙著煮午餐,等遊客回船供應大家用餐,老伴納悶好像每桌的菜色都有幾道不同,等小潘上來才知加的菜不一樣,小潘覺得昨晚大家對魚頭煲滿喜歡,就加了大大一鍋魚頭煲,是新鮮就是價錢高了點,人民幣二百二,幾近台幣一千元。 用完午餐,吃飽了肚,就想打盹,但每艘遊船都得走三個島嶼,最後參觀的島是龍山島,這是富有歷史文化氣息的島嶼,是紀念明朝嘉靖年間曾在淳安縣任知縣的海瑞,特別保留打造的島,因為千島湖就是屬於淳安縣管轄,而中共在文革時因「海瑞罷官」的戲劇,引發極大的政治風波,也讓這位明代的清官在大陸幾乎是家喻戶曉,海瑞不只是清官,還是位孝子,是位做事的忠臣,不畏強權惡勢力,愛民如子,想必是不會作秀,不懂得拍馬逢迎,又不跟一些權謀高官進貢討好,所以被排擠陷害坐牢,做官清廉,吃飯都要攪鹽,有時想來這是道德良心,做事總得問心愧,才不會害怕半夜鬼敲門。 從前碼頭上了龍山島,雖是中午,炎炎烈日,走在清官道上,卻是熱氣全消,來到海瑞祠,裡頭都是海瑞的事蹟壁畫,庭中有雕塑像,是海瑞要離開淳安縣,百姓感恩相送贈於物品銀兩,他未接受推辭百姓好意,我們眾家姊妹在此拍照,做出接受與推辭的表情,我說我當老百姓送錢給海瑞,小妹最好玩了,她要錢,沒錢的日子不好過,這是真話,錢夠用就好,但怎樣才是夠用呢?錢來得正當應該是沒錯,愛財總得取之有道,貪贓枉法畢竟有違常理,天地不容吧。 我們不上石峽書院,走在兩側是竹林的小徑,雖無清風徐徐,但竹徑清幽取名剛峰林,原來海瑞人稱剛峰先生,沿路有亭及軒,來到新安畫院休息,裡頭卻是賣著千島湖的海瑞餅,不是餅名氣大,是海瑞在母親過七十大壽,寫的「壽」字當餅盒標籤,而這壽字不是一般寫法,上下顛倒看都是個「壽」字,它是含了生老百年,特別剛勁有力,這島賣什麼都是打著海瑞的名號,還說別的地方不賣,我們就拍下壽字不買餅了。 來到後碼頭坐船,有台階往上是一牌坊寫著龍山,台階兩旁三對龍柱依高而上,我們還沒來得及想拍照時,竟衝來一群人拍合照,原來是公司員工旅遊團,還要拉布條排排站,怎拍了老半天,原來還有人沒到,還要補拍,等我們想留影時,人家船要開了,來到旅遊區想拍個照都要動作快,尤其是在大陸。 龍山島雖有「銅橋鐵井小金山,石硤書院活龍山」的美稱,我們卻都沒上山,只在清官道上走一回,在竹林中散步感覺還不錯,三個島遊完了,千島碧水畫中遊也結束了,就回中心湖區碼頭,一上岸還得逛過秀水一條商業街,小潘說要趕到寧波,不要逛街,快速走過,表妹和小妹還是禁不住去巡一下賣什麼東東,來到停車場上了車,下午一點半了,離開千島湖,我們也開始跟周公打招呼了。 千島湖來了三次,卻都有不同的境遇,也看到千島湖的改變和進步,近年大力推展休閒旅遊,其周邊交通四通八達,來往車流量真多,尤其是私家車,很多是當地人來消費享受美食,比我們還敢花錢,所以大陸旅遊越來越高消費了,尤其是景區門票一再提高,還票中票,進了景區,如果想要再去小景點還要再買門票,不像以往,是一票到底,今後,想要出遊還真得要精打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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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我忙於照顧生意,卻忽略了家事。阿珍打電話告訴我,阿量發燒不退,到醫院診斷,肺部發炎,體溫一直在39.8℃,難以下降。 目前仍在急診室。我趕到後,她正陷入昏迷中,注射點滴。半晌,她才睜開眼,朝我發怔。我安慰她,她似乎聽不懂我說什麼。醫生也很焦急,盼望體溫降下來,便有起色。我催阿珍回家休息,有我在醫院照料。她賴著不走,我說如果她再病倒,那可更麻煩了。 阿量發燒,嘴裡嘟囔胡話,她說北勢啥時候從英國回家。我發現她體溫開始下降,大喜。護士又為她打針,量血壓,轉頭告訴我:目前體溫已到38.2℃,穩定下來。我趕緊以手機告訴阿珍,讓她放心。 傍晚,轉住普通病房,阿量想喝三合一麥片,我為她沖了一包,她喝了幾口,想出院回家。我說醫生會斟酌情況催我們出院的。阿量小睡,到了半夜,她的體溫已降到37℃,和正常人一樣了。 阿量的病,給予我一個啟發:趁著身強力壯,她和阿珍應該出國旅遊,否則會使我遺憾終身。尤其阿珍,跟了我大半輩子,她連飛機都沒坐過,整天和鈔票打交道,卻花不了幾塊錢,太可憐了! 阿量恢復了健康,我催她帶阿珍去美國,轉往倫敦探望北勢,然後再自歐洲返台。阿珍說我神經病,大抵是詩人酆智傳染的。酆智呢,何以很久沒聽到他的消息?他不是作了國策顧問麼。 有關酆智的消息,阿明最為靈通。因為紀玲曾和他同居,紀玲作過記者,在酆智中風住院時,發表了一篇報導,敘述他剛要到職,便中風進了台北榮總醫院。原是普通的老人病,卻瞬間見了閻王,大抵虧心事做得太多了。最可笑的,台北大人物還親自去吊喪,表示他關懷文藝。阿明的評論是「像吃炸醬麵吃出一隻綠豆蒼蠅,噁心。」大家讚揚阿明頗有文藝氣息,小馨在旁邊撇嘴,做鬼臉。 阿珍阿量相偕出國,我暫時獲得清靜的生活。目前,李發主持麵館,林姮姣主持美髮部,根本不需要我再操心。離開北勢村,顧客明顯少了些,但是訂購「北勢飯盒」的數目,有增無減。 多少年來,李彥進男髮部剪髮,誰有空誰幫他剪,他不等,這是理髮師都瞭解的規矩。那日,客人多,只有阿姣坐在櫃檯看帳,抬頭問他,「李哥,你洗頭還是理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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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物語(八)
冤家變親家 一甲子前,小鎮仍是個民風純樸、思想封閉的地方。一位未婚媽媽,竟然與有婦之夫生下一名男嬰,一時之間:這純樸的客家村庄為之譁然! 那名外遇男子的小姨子,知道未婚媽媽的住處後,便不時前往,用客家話厲聲怒罵:「癲嬤(瘋女人)」替其姊出氣;兩人見面猶如冤家! 時序更替,未婚媽媽帶子再婚,之後,陸續生下三個男孩。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轉眼,三個男孩的次男婚後外遇,最後離婚再娶「小三」。 也許是老天作弄人;也或許是姻緣天註定?再娶的妻子,竟然是當初責罵未婚媽媽「癲嬤」者的女兒。從此,兩家「冤家變親家!」 每當想起當年親家母罵自己是「癲嬤」的婆婆,總會對著年已花甲的長子重提舊事,同時戲謔的說:「真是世事難料!」 而,那名外遇男早已往生,親家母的姊姊,也由於這層姻親關係,化解了當年情敵;如今卻是妹妹親家母的恩怨情仇,兩人之間往來頻繁、無話不談,情同姊妹!此事,自此也成為鄉里間茶餘飯後的談興! 罔神 傍晚飯後,站在山路口的大樹底下沉思默想,同時活動活動筋骨,以助消化。突然,望向前方青山綠樹的眼睛有點恍神!腦海,同時浮現年幼時期,經常聽到阿公以及一些村裡大人們的「神鬼」傳說! 尤其,在這荒山野徑的樹下,又是「臨暗時分」,我的心口,竟然無來由的加速狂跳不止! 曾經,聽說一個遠房姑姑的兒子,在臨暗放完牛,返家將牛栓在禾埕邊的樹幹後,人卻失去了蹤影! 那天晚上,我那表弟竟然徹夜未歸,全村子的人明火執杖,搜遍村前、村後,即連附近的小山崙也不放過;只差沒有把村裡的土地翻過來!卻連半個影子也找不著,急得姑姑、姑丈全家人如熱鍋上的螞蟻! 翌晨拂曉時分,雞啼聲遠遠傳來之際,姑丈跌跌撞撞,從牛欄裡闖出來;身後拉著才十歲大的兒子。 經過姑丈的詳細描述,才知道我那小表弟一整夜的行蹤。原來:姑丈是在自家牛欄棚架上發現了兒子,當他被姑丈找到時,仍在睡夢中,姑丈搖醒表弟,他的嘴裡當時竟莫名其妙被一坨牛糞塞住! 但,表弟卻揉著惺忪睡眼說,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個長相奇怪一臉凶相的人,拿著肉包子直往他嘴裡送,人們都說那個夢中人就是「罔神仔」! 車禍 一個夕陽伴我行的臨暗時分,我騎車經過山道岔路口,只見一部機車,斜刺裡打從橫巷竄了出來!他一面騎車;一面回頭看著後面,完全無視於前方我的存在。說時遲那時快,我還來不及閃避,只聽「碰!」一聲響,他已經著著實實迎面撞上我的機車頭! 他驚嚇得回過神來,卻已來不及,車禍已然發生──我的機車頭面板已碎裂不堪!他也因此一無預警意外,以致右手虎口擦傷流血! 我仍端坐車上;車也未曾熄火。這名闖禍的年輕人,是山城某國立大學的學生,他驚惶失措地,一直向我賠罪,並焦急地詢問我有沒有受傷?我是無事啦!不過,看到他那付誠惶誠恐的模樣,心中卻也十分不捨! 他留了電話給我,說是要付我修車費用,我問他錢從哪來?他說會據實稟告父母,向家裡要錢。我聽完一臉茫然;惻隱之心油然而生! 迫於現實,第二天車修好之後,聯絡上了這名學生,他誠懇的付了錢,並一再向我致歉!由此可見,他是個家庭教養很好的孩子,我因而回道:「別放在心上,若不是我從那兒經過?也不會害你闖禍、賠錢!」 他聽完靦腆一笑,我拍拍他肩胛,告訴他我們可以做個朋友,相詢之下,原來他是高雄茄萣人!我說我住鳳山,兩人在路旁開懷大笑;並相約下次在高雄見。 傳說 傳說,在山城小鎮的中心,有一座「大夥房」,夥房四周,圍繞著高高的刺竹叢。夥房內,全是楊氏宗親,因此,「楊屋夥房」之名不脛而走!夥房裡,流傳著許多傳說………。 傳說一:夥房的全形像一艘船;而且是一艘「巨輪」!有基督徒傳教時,打從夥房經過,看見了,驚為天人的直說,那簡直就是聖經故事裡的「諾亞方舟」!而,傳說雖然沒有那麼複雜,但,楊屋夥房的風水,是傳說的焦點。大家都說楊家祖先有眼光:而且有先見之明,懂得將整座夥房的地理格局,依風水座向建造型塑。因此,楊屋夥房人才輩出,不但出了幾位博士;而且子弟們俱皆高學歷的知識分子! 傳說二:由於夥房造型是一艘船,在同一艘船上的人必須有同舟共濟的精神,家業才會興旺。因此,夥房的族親們,自始就十分團結、共心,大夥兒合作一條心的結果:也曾經出過民意代表;在山城政壇大放異彩! 傳說三:夥房裡,有一位青春姑娘,愛戀上一個外省籍軍官,由於男女年齡懸殊,受到夥房家族的反對。結果,這位個性硬頸、剛烈的客家姑娘,竟為愛殉情!就在夥房的刺竹林中上吊身亡,香消玉殞之後,夥房四周魅影幢幢!年長一輩的楊家族人,經常向晚輩們述說,看見楊家那位殉情姑娘,回到夥房探視家人的靈異故事。在編織神秘故事的同時;也在警惕後輩子孫們的言行舉止。 傳說四:山城小鎮都市計畫後,將楊屋夥房一分為二,從中間開闢了一條道路。自此,「諾亞方舟」被攔腰斬斷!風水龍脈從此淪為歷史。楊屋夥房族人迫於現實的變遷,不得已散居各地。夥房的輝煌歷史,也只能在追憶中尋覓。 鐵路腳下 縱貫鐵路經過山城市中心,一九五、六○年代,我們還是中學生時,鐵路築在如堤防般拔地而起的高地上。那座架在半空中的鐵路基地,將山城劃分出東、西兩半,當居住在東、西面的鎮民,欲互相往訪走動時,便得經過一處涵洞。 在我記憶深處:由東往西穿越涵洞後,首先進入眼簾的:是當時山城唯一的縣立運動場。 靠近東面的鐵路腳下,有一排低矮的木造平房,約有百米長度的二十幾幢違章建築裡,住著一群「地下性工作者」! 鎮民們稱呼這處山城小鎮唯一的風化區為「鐵路腳下」,讀初中時,我們這些正值青春發育期的青少年,每天上、下學經過此處時,不免會對打扮妖艷的鶯鶯燕燕女子們多看一眼!青澀少年思春期的異色幻想,也因此,而有一段很長時間,盤據在我們未竟成熟的腦海! 離開故鄉出外謀生之後,曾經於返鄉探親時路過「鐵路腳下」,那時,整排木造平房多半已就地合法,修葺成二樓透天厝,樓下門口的鶯鶯燕燕們,仍在款擺呢噥聲中招喚客人。 隨著時代變遷,如堤防般的鐵路高地,被高架鐵橋取代,山城東、西兩面的交通,也因而更加順暢。 歷經變革「鐵路腳下」風情依舊,只是「一代新人換舊人」的地下性工作者:年輕化;也多樣化了。據說,當中還有不少是違法居留的外籍女性! 蛙鳴的夜 鄉間的夜晚格外寧謐,晚餐過後散步到田野,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天星陪伴著我這回鄉的人,明月也不知躲到哪去了?搜遍枯腸正感納悶!腦門一閃方始記起:原來正值農曆初一,也就難怪遍尋不著明月芳蹤。 春去夏來的夜晚,水稻早已綠苗變青禾,汪洋一片綠油油的稻田間,陡然傳來陣陣蛙鳴!那是童年時的記憶,離鄉三十餘載,故鄉的蛙鳴,早已成為異鄉遊子耳中的絕響,不想:花甲之年,竟還能再回童年氛圍。耳邊聽著美如天籟的蛙鳴協奏曲;心中則思念起:小時候,阿公在夏夜裡訴說的一則則有關蛙鳴的精彩故事………。 阿公說,他每個夏夜,都在聽著田野間,各種來自大自然發出的聲音中進入夢鄉。其中,陣陣蛙鳴,更深深吸引著他的心神!阿公年輕至老年,一直都在田間工作。他說,每當跪爬在水稻間進行莎草工作,若看見有青蛙在田裡覓食時,他都會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起牠們弱小的身軀;將之送到安全的田埂上。所以,他對青蛙們有股濃厚的感情。阿公說,在夏夜裡他聽見蛙鳴,就顯得格外親切!阿公又說,他聽得懂蛙兒在說什麼?也知道牠們在想什麼?還來不及印證阿公精彩的蛙鳴傳奇,阿公卻已撒手人寰!如今,獨立於黯黑田野,阿公的話又一次浮湧心頭。我凝神傾聽,終於能領悟阿公對於蛙鳴的詮釋!雖然,僅止於皮毛之見,但對於阿公的生活哲理,卻有了更深的認識。 第一聲蟬嘶 清晨睡夢中,被一陣蟬嘶吵醒!這不僅是今夏以來的第一聲蟬嘶;也是我近四十年長居都市水泥叢林以來的第一聲蟬嘶! 那聲驚醒我的蟬嘶,睽違我已整整五十年,童年時期,每年暑假我和一群玩伴們,都會組成捕蟬隊,捕捉「知了」是我們最有趣的童玩!由於蟬兒「吱~吱~」鳴叫的聲音,好似「知了」~~「知了」~~的發音,所以,我們也稱蟬為「知了」。除了發音近似「知了」,同時也寓意著:蟬「知」道夏天來「了」,於是在第一時間高聲的向世人通報。 長著一對透明翅翼;會飛翔的蟬,通常都藏身於樹葉濃密處。我們到雜貨舖買大人們用來捕蚊蠅的「蒼蠅紙」,然後,將紙上的黏膠,塗抹在綁著長竹竿的細竹枝尖端。 我們循著蟬嘶傳來處,在一棵棵大樹枝枒間捕捉「知了」,為了不驚飛蟬兒,我們躡手躡腳的在樹林間,擎著長竹竿,利用細竹枝上的黏膠,往蟬的透明翼上黏去。「知了」來不及掙脫,便順利成為我們的囊中物,為了怕蟬趁機飛走;一定得將蟬斷翼,以絕後患! 通常,我們一個暑假,約略可以捕捉到數十隻蟬。據說,鎮裡的中藥房,有在收購曬乾的蟬殼作藥引!而,我們大都留著自己玩賞。 十六歲,初中畢業那年夏天,我隻身遠赴異鄉謀職。從此,「知了聲聲」只能在夢裡追憶。不料,花甲之年,還能在故鄉山城,親聆今夏第一聲蟬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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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在延續
遙遠的台灣,在紅毛城,一次「滬道日安」的特展,一張日治時期的老照片,無意間,給了那對遠從日本來台灣旅遊的老夫婦一個意外的驚喜,一份珍貴的禮物,讓素未謀面的孫子目睹祖父在台灣的身影,也讓孫子圓了祖孫情,重拾遺落在異鄉的親情,這是發生在紅城的真實故事,溫馨而感人!這是一個巧妙的緣分,原以為隨老夫婦一家子返回日本,館方熱心人士將照片送達主人手中,美麗的故事就此圓滿落幕,沒想到…故事仍在繼續,而且是愛的故事,多麼美妙啊! 事件的參與者,也就是我那精通日文的同事,興奮的在電話那頭述說這件令人振奮的消息,「他們訂婚了!」同事雀躍的聲音傳入耳中,打入心坎,細細聽她描述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也感染了這種情緒,這件美事,無疑是近日煩悶工作中最佳的調劑,我興奮不已! 新娘是郭小姐,一位年輕的台籍日文導遊,也是日本老夫婦赴台觀光的隨行伴遊,因為職業的關係,她陪同日本人遊台灣的行程是家常便飯、例行公式,實在不足為奇,但這次卻很不一樣,例行的工作,因為用心,為自己覓得了良緣。冥冥中,月老的紅線,從日本牽到台灣,再從紅城繞回日本,成就了一樁異國姻緣,媒人是那張日治時期的老照片,更是我那熱心的日文導覽同事,真是不可思議的緣分,於是乎,一盒濃情蜜意的訂婚喜餅,透過快遞先生的手,將喜氣送進了紅城,甜了我們的嘴,暖了我們的心。 日本老夫婦一家人與老照片的初遇,讓故事開啟美麗的序幕,為了取得那張在台灣‧紅毛城園區‧領事官邸二樓「滬到日安」特展-電子相框展覽的老照片,不懂中文的一家人,持續透過郭小姐的協助尋覓,因此彼此有更密切頻繁的往來,郭小姐也因此和紅城的夥伴們有進一步的互動,因為一張照片,讓不同時空背景的三方面產生了連結,郭小姐和照片中那位日本人的孫子談戀愛了,半年多的密切聯繫,從陌生到熟悉,從好感到相愛,終於決定攜手共組家庭,我在想:媒人是誰呢?堅固的紅毛城?日本爺爺?同事?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愛的故事~在延續。 如果去年的那一天,老夫婦一家人沒有來到紅城,那麼,遺落在異鄉的親情就沒有辦法尋獲,這樁異國姻緣就不會發生,故事沒得接續,這件服務場域的插曲,可能被我們慢慢淡忘,但今天故事的結局,相信會在紅城中傳唱著,它烙在我心湖的印記是美麗的。 想來那一條無形的線,早在數十年前就已經存在,日本爺爺藏匿在照片中靜靜守候,直到~時機成熟,他為自己的孫子尋找到最佳的孫媳婦人選,我們除了祝福這對新人在紅城的見證下,愛情堅定久長,更對這不可思議的緣分嘖嘖稱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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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昨夜停紅燭
合昏 合歡 太陽下山二刻半 紅燭高燃滿腔熱血 羅衿鴛被溫香了合巹 朦朧燻香一床龍涎 合歡唇點紅胭脂 三生石 金玉情緣 乾坤定位了 陰陽合儀 求凰曲傾吐鳳簫心膽 雄風吹醒號角 衣履縱橫一室激情 鬢影香亂 綢繆 對酒對花相忘於江湖 樑上呢喃窺醒燕燕 首航旗幟笑綻朵朵巫雲 洶濤盟鷗的翻騰 展天翅逐浪 春潮宿雨酥潤了雲夢 一波一波載著燦爛起伏 櫻如面盪漾嬌紅掃上眉梢 素香李花激發桃穠 細品湘蘭沅芷深處 絕暢幽情在桃源妙境 船笛漸入港是深情的靠泊 城市的紅塵何曾數夕陽 分不清朝暮與晨昏 錢塘月 直到中秋夜 迭起高潮 高潮迭迭起 細說第一個昨夜 行雲流丹 是一席陳年的殷紅 老夫一夜醉臥二種橫陳 幸福滿溢在顛倒之間銷魂 老娘第一次驚驚 第二次痛痛 第三次敞開胸膛上馬拚了 笑盈盈處盈科而進 燭影搖紅點染 羞承雨露的真容 橐筆醉濡未待研濃的墨 如倩筆花 為卿寫風懷 一瓣心香乞巧 乞巧 漫向天孫行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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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當晚,李彥召集了「北勢麵館」和美髮部的領導人員,聚會。作了遷移石碇的計劃。初步是先在石碇勘察地點,建築麵館、理髮部,兩店距離以半里為限。職工依原位安插,志願退職者發遣散費。只要接到通知,立即遷移,決不拖延時間,否則便會發生措手不及的困擾。 李發說:「若是他們逼咱們遷到石碇,也許變壞事為好事。」 但願如此。大家都這樣想。 次日,我和阿明開始勘察地點,進行買地、建屋的計劃進行。即使萬一經濟部徹銷建築大廈,也沒關係,將來可以在石碇建立分館。 正當我們的石碇新館建築即將落成時,許浩提出的這項「包種茶改良中心」大廈案,在立法院順利通過。地址仍在北勢村前。「北勢麵館」擺在前頭,猶如一座垃圾桶,實不雅觀。媒體報導,新廈落成後,將和日本靜岡茶葉發展中心建立合作關係。 林詩齡真是料事如神,不等他們舉行破土典禮,「北勢麵館」已遷去了石碇。 北勢村的房屋,大漲。將要落成的「魚水園」大廈,阿明、小馨夫婦賺了8000萬。因為他倆訂了2棟。這是建立「包種茶研究中心」帶來的福利。 這座「研究中心」開始辦公,由於職員過多,訂購午餐便當,以石碇的「北勢飯盒」好吃、路程近。因此打電話向我店訂購、送貨。既然對方無情,咱也不必講義氣。從此每盒的價格,提升為200元。不賒欠,不收支票。不過,那些小公務員都說價格稍貴,但很好吃。阿明心裡清楚,比過去僅多一個滷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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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書情詩檸檬酸甜的初戀
初戀的甜蜜和苦澀,永遠會烙印在一個人的心版上。以軀體有過親密的接觸來說,妳是我初戀的對象。 專二那年吧!我隻身飄流到風城,十七、八歲的男孩,多少有思家的愁緒。家在遙遠的雲林,以那時候的經濟和交通狀況,回家一趟談何容易! 妳是我的學姐,愛情還處在懵懵然的情境裡。怎麼認識妳的,已經忘了。可是,燃起火苗的那一刻情景,我如今還記得很清楚。 在校慶的園遊會上,我和妳在某班級的賣場上,我們輕輕啜飲濃醇的咖啡,對坐凝眸,竊竊私語。當眸子裡,閃著醉人的情意時,有如電影上的情節,我輕輕用腳尖去碰觸妳的小腿。 妳沒有絲毫的不悅和拒絕,給我更大的勇氣。我得寸進尺,以手掌輕輕握著妳細柔的粉拳。 愛,變成了一種電流,手與手的接通是情意流動的河。兩個情竇初開的青春男女,開始有了纏綿悱惻的遐思。 更年少的時候,我有過心靈的小情人,對年輕貌美的少婦,也有少年維特的愛意萌生。可是,如此公然交往,可以親密碰觸的對象,妳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 我的初戀,屬於妳的。雖然情琴只彈唱了一曲,曲終人散了。可是,愛過的必留痕跡,妳是我初戀的情人。 像一般的情侶,我們攜手在夕陽下漫步,走過古樸的口琴橋,聽喀雅溪的流水低聲吟唱,走上了尋夢坡,仰望雲朵飛揚。然後,靜靜等待夜晚的來臨。 風城的美,不在青草湖,而在此刻--夜是寂靜了,只有身後的樹葉受不了清風的騷擾,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抬頭望天,天上的明月一片皎潔、點點星光閃爍,形成一幅美麗的夜空圖。向前俯視,繁華的街市夜燈,好像童話中的海市蜃樓。 我們相依偎,忘了功課和考試的煩悶,忘了塵世的喧囂,忘懷地情話綿綿。然後,情不自禁地擁抱彼此的軀體,相互以唇舌接吻……。 也許是初戀,擁抱柔美的軀體,熱辣辣的香吻,那種穌麻、舒服的感覺,特別強烈。那時候,情感像電流般通暢整個身軀,觸動了沉寂心底已久的情慾,鼓舞了夢幻的精靈。那種似醉似幻的興奮,讓我走路都會飄起來。 離學校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壹同寺」,寺廟不大,卻被一大片參天的林木所環繞。白天,濃密的古木成蔭,風景優美。入夜後,由於幾乎沒有遊客前往,顯得幽靜極了。 因為不會有人打擾,所以,它成為我們夜晚幽會的最佳場所。 無數個夜晚,吃過學校的晚餐,洗個澡,我們便從校園出發。 跨過了喀雅溪的小橋,穿過教師宿舍的小路,向著壹同寺前進。 走向壹同寺的小路,窄窄的,由水泥板塊鋪成的。剛好容納我們攜手並肩漫步。 兩邊種滿了樹叢,路和樹叢的外頭,是空曠的原野。 遠方有微弱的燈火,樹叢內的小道卻是一片漆黑。 戀愛中的情侶,最喜愛這種漆黑、幽靜的環境了。雖然妳是學姐,畢竟我是英勇的男人。怕妳對黑暗起了恐懼,我當然扮起護花使者,緊緊牽著妳的手,輕輕擁抱妳的軀體。 天地靜寂無聲,世界只剩我們兩人。情慾的舒暢、情靈的悸動,帶來了興奮,使得心跳加速、血脈賁張。 坐在寺外的涼亭裡,除了星月的光輝從葉縫篩下來,四周寂靜黑暗。我坐在長長的石椅上,把大腿當床,讓妳枕著頭。我撫弄著妳的秀髮和頸額,妳沈醉在情意的世界,微閉著雙眼,一副幸福的模樣。 「妳家在竹北哪裡?我暑假去找妳玩。」 「歡迎呀!」妳輕柔地回應:「到時候,我給妳住址,你就可以找到我了嘛!」 我輕吻著妳的唇,妳迫不及待的把舌尖伸進了我嘴裡,喘噓噓地纏鬥。 「說真的,妳的鼻子,不像我尖挺。」我停了動作:「可是,妳的唇厚厚的,好性感。」 「鷹勾鼻的人,聽說比較奸詐。」妳摸摸我的鼻子,反而讚美我:「可是,你看起來很古意。」 「情人眼裡,缺點都不見了。」我戲弄著妳:「妳的皮膚白裡透紅,摸起來很有彈性。」 「你愛摸,就讓你摸個夠。」 也許女人的感覺特別敏銳,妳像隻溫馴的貓,任憑我觸摸、撫慰妳的軀體,一步步向隱密的地方探索。 我們熱戀起來了。一有空暇,就一起去遊山玩水。夜晚,壹同寺的涼亭裡,是我們情靈搖盪的地方。 因為是單純的學生,那時候的男女關係保守。所以,我們沒有赤裸相見,上了最後一壘。妳依然是清白的赤子。 真的放暑假了,距離的分隔,是相思的開始。我們還是寫信,相互訴心曲。 八月下旬,離開學還有幾天,我想到暑假拜訪妳的承諾,於是提早返回校園。照著妳給我的地址,我搭車到竹北,竟然找不到妳的家。 開學後,我對妳說:「妳家到底在哪裡?我怎麼找不到呢?」 「你真的暑假去我家了?」妳竟然驚奇地反問我。 「是呀!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訝異起來。 「不,不要,你不要去我家。」妳的神情很緊張。 我沒有追問原因,只是覺得被妳騙了。妳為什麼要騙我?我那時候單純得像一張白紙,完美的個性,使我覺得被騙是一種莫大的缺憾。 也許,妳只是家庭簡陋,虛榮心作祟,不願我去妳家。也許,妳只是和家人的感情不融洽,不願我和他們見面。所以,妳違背了承諾,善意地騙了我。可是,那時候被騙的感受,卻讓我決定和妳分手。 我寫信給妳,表白分手的心意。 妳不知我要分手的原因,邀我一起去壹同寺。 也是星月交輝的夜晚,走出了校園,走在水泥板的小路。我們身軀間的距離,已經說明了一切。我們不再是親密的情人了。 同樣的亭子裡,我沒有再碰觸妳的身體。我們的表情都很嚴肅,妳問我:「為什麼要分手?」 「我們的個性不合。」我找了一個最通俗的理由。 夜晚靜默,我們沒有爭辯,也沒有責難或爭取什麼,連話都沒有說幾句。 妳的神情有點難過,卻也不是很傷心。大部分的時間,我們都靜默不語。我看看手錶:「可以回學校了嗎?」 「離宿舍關門還有一個多小時,我想靜靜的坐在這裡。」妳說:「你先回去吧!」 「不行!這麼晚了,我不能放妳一個女孩子在這兒。」我肯定地說:「我帶妳出來,一定要安全帶妳回去。」 妳沒有堅持或拒絕,我們又默默地走回學校,也結束了戀情。 親愛的初戀情人,感謝妳在我離鄉背井的時候,給我一段甜蜜的愛情。分袂之後,我們的感情就像風箏斷了線。 直到出了社會,體驗到人生本來就是有諸多的無奈和不完美。再回想妳「騙」我的事,我知道自己太「小題大作」了。細說相愛和分手的因緣,我寫了一篇《都是完美惹的禍》文章,表示我深深的歉意。 在生命的歷程上,妳是我初戀的情人。曾經,妳青春美好的軀體,讓我擁抱過,也使我體會了什麼是醉在情海裡。 為了懷念那段美好的歲月,懷念妳,我寫了一首詩。 醉在初戀 漂泊的心靈尋覓 愛情的花朵綻放風城的某個角落 年少孤寂的心靈之海 映著妳笑語盈盈的倩影 我們美麗的邂逅 在壹同寺一起尋忘我之夢 曾經開出一朵朵難忘的愛情花兒 成就了當時生命的春天 直到--完美是分袂的兇手 能夠在懞懂的時空裡和妳結緣 浪漫激情一點無所謂 愛情本就是珍惜擁有的甜蜜 凝眸對視,映入心湖 短暫的戀情也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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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永和
我六歲搬來,在此住了三十多年,是個道地的「老永和」。 家的地址,原是永和鎮豫溪街某巷,幾番改制,現在成了永和區中正路的一部份。很難想像寸土寸金的永和,還保有如此古舊的社區。左右連排的二層樓房,大門面對面,中間夾條小徑,四十幾戶人家,毗鄰而居,誰不小心放個響屁,得擔心隔牆有耳。路極窄,郵差送信,把機車停在巷子口,步行進入。這個地方沒有門鈴,因為不需要,誰家有掛號信,那個小孩放學,有人添置新的家具,或正在蹺二郎腿,頭一伸,一目了然。 有人說,房子的前身是雞寮,也有人說從前是眷村。前陣子,建商動了歪腦筋,繪聲繪影說,老宅建於日據時代,屋頂的日式黑瓦片可為證。這麼老舊的危樓,地震搖幾下,肯定應聲而倒,應當馬上改建!沒人相信建商的鬼話。房子要倒,早就倒了,不會現在才倒,以後的事,那就以後再說吧! 這裡的人,總是這樣順天知命、隨遇而安。左鄰陳家,三代同堂,一戶八口,擠在這二十坪不到屋子裡。擠是擠,人多熱鬧些。於是,一間屋住八個人挺好。右舍李奶奶是獨居老人,奶奶說一個人住耳根清淨。於是,一人住也不賴。 永和的路,素以複雜聞名,這裡更像桃花源一樣難找。初訪的友人,不論是依地圖還是GPS導航系統,全都鬼打牆似亂轉。好不容易走進來,見到一大片矮牆磚房,小貓老狗,當街橫臥,還以為自己真到了永遠和平的桃花源。我向來樸素,誰也想不到,我家的小院子,居然綠意盎然、花木扶疏,門口還有兩株桂花迎賓。這種地方住久了,不樂活也難。 有朋自遠方來,一杯普洱,一爐沈香,紅豆餅一枚,白頭宮女話當年。 當年,每天清早,我總是從黑甜夢鄉中,緩緩,緩緩,龜速地醒來。先是遠方若有若無的雞啼,緊接著,是送報紙的腳踏車聲,養樂多媽媽的機車聲,待推著木條小車,搖著銅鈴的「醬鹹阿桑」進來,我差不多醒了八成,拿著自家的醬油小碟,向「醬鹹阿桑」買一方豆腐乳佐饅頭。 起先我稱她為「醬菜阿桑」,阿桑糾正我,她是「醬鹹阿桑」,不是「醬菜阿桑」。她說醬菜,只有菜脯、榨菜、梅干菜等漬物。而醬鹹,是吃糜配鹹之物,除了醬菜,還包含了肉鬆、皮蛋、豆枝、麵筋等小菜。 我問她:「為什麼麵筋,台語唸作米ㄊㄧ?」 她說:「ㄊㄧ,就是彈性,黏ㄊㄧㄊㄧ。」 我一直想不通「筋」和「ㄊㄧ」的關係,直到某日,看到罐頭上「麵黐」二字,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ㄊㄧ」是「黐」,不是「筋」,黏ㄊㄧㄊㄧ,竟是黏黐黐!再鑽牛角尖一點,「筋」現代化的說法,叫做麩質(gluten),麵筋翻譯成英文,煞變作fried gluten。語文的東西,本來一直在演化,像「小老婆」,後來變做「二奶」,現在又叫做「小三」,不要緊,叫什麼都同款,好吃就好。 當年,小朋友在學校講台語要罰錢,一字一元,非常可怕。老師雖然明令禁止「講方言」,小朋友們私底下學習台語的管道,卻非常多元。有人看歌仔戲,有人看布袋戲,我則模仿華視〈農友信箱〉的主持人講話。弟弟小我六歲,他師從吳樂天,由〈廖添丁傳奇〉中學台語,所以他的台語,俗又有力,不像我的閩南話,似古漢文般典雅。 當年,我唯一的「鄉土教材」,是〈軍人之友〉印行的農民曆,什麼節氣該播什麼種,有什麼漁撈,我都看得仔仔細細。封底的食物相剋表,更被我奉為圭臬,白飯剋守宮屎,解藥綠豆汁;田螺剋麵線,解藥地漿水,背得比課文還爛熟。 當年,我常在各種叫賣聲中午睡,第一個出現的小販,總是「賣竹竿的」。我注意他很久,卻從沒看見他賣出一根竹竿,掃把銷路倒是不錯,應該叫他「賣掃把的」。 「賣竹竿的」現在仍騎著三輪車,大街小巷,穿梭叫賣,不過他現在不賣竹竿,而賣衛生紙。五包一串的平版衛生紙,別人要價五十元,我只要四十,因為我叫他「賣竹竿的」。媽媽說,「竹竿牌」衛生紙來路不明,八成含了螢光劑。我回嘴道:「妳小時候用『竹片牌』衛生紙都沒事,區區螢光劑,何足掛齒。」媽媽亦不再多言,她懂得我的執拗,就算冒著生命的危險,我就是要用「竹竿牌」衛生紙,我的愚忠,她很明白。 接著是「烤地瓜的」。「烤地瓜的」貌似老農,頭戴斗笠,腳踩木屐,手上拿著一支旋轉竹筒,嗄嗄作響。「烤地瓜的」強調,地瓜是他自己種的,保證不施農藥,連皮吃才有營養,讚!他用舊報紙襯著地瓜,燒燙燙地送到我手中。當年,烤地瓜、油條、芒果乾都用舊報紙包裝,我吃了一肚子的油墨,仍然壯的跟牛一樣,農民曆上說我八字重,果然神準。 接著登場的有:賣ㄅㄚˇㄅㄨ的,收舊報紙的,賣豆花粉圓的,賣肉丸、油粿、蚵仔麵線、臭豆腐的。晚飯過後,電視播放〈楚留香〉的時段,只有汽笛嗶嗶響-「賣麵茶的」。半夜叫賣,有兩組人馬,一位是「燒肉粽」,一位是「包子饅頭」(音ㄅㄠˇ-ㄗ-ㄇㄢ-ㄊㄡ),不分藍綠,兩人都是我的最愛。 這些古物,仍舊川流不息地送來,只不過送貨的變成宅急貓先生。我冰箱裡的包子、饅頭、竹塹餅,貢糖、高粱、一條根,全是網購來的古早物。懷舊之美,不是因為「舊」,而是因為「懷」,等待包裹的時刻,總讓我思念起「當年」。 永和,和新店溪及中正橋脫不了關係。中正橋建於日據時代,彼當時叫做川端橋,現在名列台灣十大危橋之一。我對中正橋的記憶,起於行人道上的崗哨亭,崗哨亭酷似當年的「公車票亭」,內有持槍軍人站崗,肅殺之氣,讓我隱隱不安,若遇交接,不知何故,小腦袋瓜裡自動浮出了「戒嚴」兩字。 那時出入永和,過中正橋要收五元「過橋費」,收費小姐視力一流,車才到收費站,零錢早已備妥,收費過程不到三秒鐘,比ETC系統還有效率。幼時聽說,古人走山路,如果遇到開路,或是種樹的人,都要留下「買路財」,如果不給,就會沒命。我以為士兵的作用,就是把不繳過橋費的人給「斃了」!如今我仍想不通,軍人站崗,用意何在?難道是怕叛軍從永和殺到總統府? 想不通,就給他想不通吧!反正,我那個年代,怪事特別多,就連小朋友的想法,也常古怪得離譜。就拿中正橋來說,小學遠足,全班步行到對岸的青年公園,行經中正橋時,沒有任何小朋友敢往橋下看,不是因為懼高症,而是擔心「萬一看到人頭怎麼辦?」 當年,史上最驚悚電視節目〈法網〉,晚上九點開播,每當節目的前奏一放,我的神經就開始緊繃。主持人是一個陰沈的歐吉桑,站在一張超大蜘蛛網前,忠實地解說案情。遠足前一天,節目裡居然秀出一個頭顱要大家指認。我躲在被窩裡發抖,雙眼卻死盯著螢幕不放。主持人說,江子翠分屍案,人頭在中正橋下發現。我的媽啊-中、正、橋! 遠足那天,一路上看到什麼破爛箱子,我都覺得很可疑,看仔細點,和裝屍體的箱子一模一樣,連忙報告:「老師,有分屍案!」 當年,除了這種「八號分機」、「犯罪實錄」的節目外,連續劇也多有驚悚的畫面。最讓我嚇破膽的,是三台聯播的〈寒流〉。每當節目中說:「滔滔赤禍、滾滾寒流」時,我差不多快要昏倒,接下來:「那裡,有很多酷刑~」我已經口吐白沫、不支倒地了。 漫長得像永生的童年,愉快地度日如年,後來時間加速,日子越過越快,我站在原地,穿越時光隧道,用書寫,頂住遺忘,記一段老永和的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