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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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生氣﹐要爭氣
仲威看完最後一位病人,伸了伸懶腰,用力的吸了一口氣,一顆心終於可以鬆懈下來,好好啜飲杯中的花茶,讓茶香帶領自己進入一個完全放空的所在。整個早上的看診,面對一個個愁眉苦臉、心靈需要醫治的徬徨患者,他有責無旁貸的使命感,因為…曾經…他也是一位精神患者,陷入難解的情緒糾結中,需要仰仗別人的救贖。幸而有母親的支持和鼓勵,他走出了生命的幽谷,如今,他是一位具有權威的心理醫生,借助自己的專業能力和親身經歷,扮演了醫治別人的角色,這期間的心路歷程,如人飲水,只有自己最明瞭。 回想小時候,因為家庭關係,早熟的他內心有太多的不平和怨懟,堆積出不堪回首的前塵往事,影響正常的人格發展,此刻,他能一一放下,不但扭轉了自己的人生,也拯救了無數的眾生,這樣的轉折,需要智慧,更需要貴人,他的貴人是母親,而母親的貴人是我認識的一位長輩-陳大姐,她是一位退休公務員,幫助過無數弱勢的婦女,間接成了仲威的貴人,也是我生命中的導師。 仲威的母親曾在父親家幫傭,主、僕的關係註定了一生尊卑的宿命。母親出生貧寒人家,小學就中斷了學業,在雇主家吃苦耐勞工作了好些年,得到主人的信任。直到那一年,女主人因病去世,仲威母親身兼幫傭和保姆(撫育兩位小主人)的雙重角色,長期下來,和雇主家產生密不可分的關係,所以男主人興起再娶的念頭,仲威母親也認為這是脫離貧窮和下層階級的好機會,所以並不在意和主人相差近二十歲的懸殊年紀。於是,他們成親了,婚後不久,生下了仲威,但是根深蒂固的主僕關係,在父母之間隔著一道很深的鴻溝,仲威在家中始終抬不起頭,不但得不到父親的疼愛,也遭到兩位哥哥的欺凌,仲威永遠記得,小時候,當家中有親朋好友造訪時,他總是見不得人般的被藏了起來,時常莫名其妙的被哥哥們言語辱罵,甚或拳打腳踢,一次又一次身心被斲傷,卻求救無門,只能和母親抱頭痛哭、默默承受,因為擺脫不了母親是傭人的卑下命運,於是,恨意在心中慢慢滋長。 及長,他開始叛逆,開始反對父親,責怪母親不該愛慕虛榮嫁與父親,慫恿母親離開父親不成後,他怨恨母親,然後自怨自艾的把自己封鎖起來,嚴重的憂鬱症纏上了他,這讓一心仰仗兒子脫離命運枷鎖的母親更加悲苦了!但是母親堅強的韌性拯救了他,母親開始走出家庭,藉由參加各項婦女成長團體增加知識,同時進入夜補校就讀取得學歷,不但學會會計的工作,更穩穩的跨出步伐,自信心大增,同時遇到生命中的貴人-陳大姐,陳大姐一路相攜相伴,在仲威父親晚年,母親更有能力一肩扛起家中的事業,扭轉仲威下人的身分,尋求心理師治癒他的憂鬱症,培育他走上醫師之路,反倒是兩位備受寵愛的哥哥,最後一事無成。 仲威記得小時候,每當他受到不平等待遇而忿忿不平時,陳奶奶總是要他「不要生氣,要爭氣」,雖然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如千斤重物加身,但他做到了,如今走過二十幾個年頭,往事不堪回首,仲威把「莫生氣,要爭氣」當成座右銘,擺在案頭上,擺在心裡面,隨時惕厲自己,也勉勵病患,生氣是和自己過不去,唯有爭氣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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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浴
金門的一月已到嚴冬的時候,田野裡冷風颼颼,雖然陽光普照,但在田野工作的人,仍能感到寒氣逼人。大地因久未逢雨水的滋潤,草地普遍枯黃,樹木也缺乏生機。上午十時,我驅車到金沙溪的生態步道觀鳥,時逢退潮,溪水低落,鳥類不多,只有少數幾隻鳥類如蒼鷺、大白鷺和綠翅鴨,於溪中現身,且都處於休息的狀態。當車子行駛到步道的中段,發現一隻中杓鷸正在溪岸邊的淺水處洗澡,於是我將車子停下,就坐在車內觀察中杓鷸的洗澡。 窺視他人沐浴是不得體的行為,偷看鳥類洗澡就另當別論。觀察鳥類的首要原則,就是不能驚動你所觀察的目標。我將車子作為掩體,所以沒有驚擾到中杓鷸的正常活動。只見牠半身浸泡在水中,頭部如點頭般地連續插入水中,雙翅不斷地顫抖,將水撥到背部,使全身都能被水沾溼,然後站穩腳步,抖動身體,將沾在身上的水,全部抖出體外。如此重複二次以後,身體向前走二步,開始抬腳在臉頰部搔癢,先是右腳,而後左腳,然後就站立在溪岸曬太陽,並用嘴梳理身上的羽毛。正當中杓鷸在洗澡時,空中有一隻魚鷹在巡弋,魚鷹雖是猛禽,然而中杓鷸知道魚鷹對其生命不會構成威脅,所以沒有驚慌,仍繼續洗澡。反而後來溪中幾隻流浪狗的出現,使牠立刻飛離現場。我看中杓鷸的洗澡,牠比人類天體營的遮遮掩掩,深怕外人窺視的心態,大方多了。牠那毫無顧忌,從容自在的行為,讓我這窺視者感佩不已。 鳥類的日常生活,除了已演化出各種不同的覓食技巧,以獲得維持生命的食物外,其他的時間都用來如何保養身體,使日子過得更舒適、更健康,此外再也沒有更大、更多的慾求了。鳥類的洗澡和梳理羽毛,具有多種功能:它能滌淨身體的污垢,去除體外的寄生蟲;它能降低體溫,消除溽暑;它能整理紊亂、破損的羽毛,使之整齊歸位,利於飛行;它還能用嘴取出肛門旁油脂,塗抹在羽毛上,使之光亮滑潤,防止雨水淋濕。明白這些功能之後,就知道鳥類的洗澡和梳理羽毛,實是一種保養身體的重要工作。女人為了留住青春與美貌,花很多時間和功夫在保養身體。鳥類也花很多時間和功夫在保養身體,不過目的則在維護身體的健康,而不是為悅己者容。 鳥類對身體的保養,不分季節,即使在嚴寒的冬天,也能以洗冷水澡。中杓鷸在金沙溪邊的洗澡,就是在寒冬為之。不過鳥類洗澡的時間,大多選在晴天的上午或下午,黃昏和陰雨天就少有洗澡的行為,因為若沒有好的陽光,將身上的水氣曬乾,也可能會生病的,顯然鳥類也懂得天候的應用。鳥類的沐浴都是個體的行為,不會群體活動,而群聚性的鳥類,偶而也出現二、三隻同時洗澡的現象,但這只是時間的湊巧而已。 有機會窺視中杓鷸的沐浴,是一種生活的享受,尤其看牠抓癢的動作,更令人莞爾。如能拋開都會的塵囂,個人的煩惱,到野外去散心,觀賞鳥類的生活動態,也算是一種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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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借來的空間裡
在涼亭下等待,一縷迷香勾起回憶的欲望,觸動追尋的思緒。 在不熟悉的空間裡,無法安心入睡,睜大雙眼,緊盯著天花板,死命搜尋每一處的可疑,從上而下溢散出冷淡、陰沈,黑暗中,被偷偷打量地恐懼感,讓人渾身不自在,天花板似乎隱藏了無數的怪異,不懷好意地逼近。 躺在單人的木板床上,感覺不到一絲絲溫暖的安慰!沒有足夠的空間伸展四肢,就像被困在籠子裡,只能蜷曲在床上,不得放肆肢體的動作。床的擁抱,沒有足以讓人安心的撫慰,無法卸下白天的武裝,戰戰兢兢地縮在床上,隨時準備和黑暗中的不安,決鬥。 不斷在變換睡姿,想找到比較舒服的睡法。大字形的睡姿,與其說是「大」字形,更像是「小」字形呢!這樣的睡姿,會看見藏在天花板的怪異在逼視,隱約中還藏有殺氣,讓人戰慄;趴著的睡姿,和宿舍的床第一次親密接觸,好貼近的距離,在床中聽見心跳聲,原來,是自己心跳的回音,真不自在,正面貼著床身,胸口悶得喘不過氣,根本不能入睡;弓著身體的睡姿,疑神疑鬼,擔心背後是不是有鬼怪從床邊蔓延、攀爬,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恐懼隨著夜色越來越凝重,無法控制想像力,胡亂肆虐的編造恐怖氣氛。漸漸失去意識,驚悚的事情卻強烈發生、進行。 天花板以每分鐘下降三公分的速度向下墜,藏在上面的怪異,越來越清楚透徹,是憤張、血紅的大眼,陰邪的眼神中,透出發現新獵物的興奮和迫切想肢解分食的貪婪。木板床也變得突兀,還發出詭異的笑聲,沒有情性的聲音,如飛針刺向耳膜,疼啊!尖銳的聲波震得我冷汗直冒、心頭發麻,更糟的是,連身體也不聽使喚,肌肉、關節無法動彈,神經緊繃,心臟被莫名的力量壓迫,心跳越來越薄弱……。 鬧鈴聲,劃破夜晚,把我從恐懼中解救出來!拍拍胸口安撫情緒,甩甩手、動動腳,一切正常,鬆了口氣,呼,是一場惡夢呀!心有餘悸,直瞪著天花板,深怕不留神,它又作怪了。淡藍色的睡衣被冷汗和淚水浸濕,被濕潤的衣服上呈現深藍的色塊,睡夢中的掙扎,讓睡衣產生凌亂的皺摺,漂亮的衣服,竟然像是斑駁的牆面,如此狼狽。 在世界睡眠日,回想起受惡夢驚擾的睡眠,真是開這個紀念日的玩笑。多麼浪漫貼心的節日,訂立目的是希望人人睡著、睡好、睡飽,過著擁有睡好眠的健康生活,偏偏想起被惡夢攻擊的睡眠時間,像是頑皮的孩子故意唱反調,幽世界一默,愛怎麼睡覺是自己的事,不需要訂立規則來諄諄教誨,更不需要約定時間,只要喜歡,天天都是「睡眠日」,如何營造睡眠的氛圍,隨性而為,即使做惡夢也要勇敢嘗試,挑戰也好,拚命逃跑也好,經過,才能留下深刻記憶,可以回憶。 晃進咖啡廳,在熟悉的角落坐下,點壺蜜桃薔薇花茶,享受清醒的悠閒,於淡泊的春光中等待領會。 杯中的花茶,深濃澱沉的紫黑色,是看不見生機的夢境,似乎會淹沒跌入的味覺和嗅覺。啜一口,蜜桃的甜兒,襲上舌尖,輕柔緩和地在口中蔓延,薔薇的香味,也慵懶地綻放,茶水凝重的色澤,僅僅,為雙唇染上淺淺的粉紫色,很誘人的! 端坐書桌前,念著厚重的文言文讀本,只要稍不留神,心就被溫暖舒服的床給拐走,尤其是寒流來襲的冰冷日子,更讓人想躲進暖和和、軟綿綿的被窩,生硬又沒溫度的書本,與床舖相比之下,一點魅力也沒有。 深夜,背誦到楊萬里的「已制青奴一壁寒,更搘綠玉兩頭安」開始想念被窩,再唸下一句「誰言詩老眠雲榻,不是漁郎釣月竿」睡意一直拉扯眼皮,視線漸漸模糊,背到第三句「醉夢那知蕉葉雨,小舟親過蓼花灘」不知不覺打起盹來……。 卯足了勁,奮戰。為了提神醒腦,泡了一杯茉莉薄荷茶,茉莉的花香、薄荷的清涼,在熱水中緊密融合,純淨簡單的滋味在水溫中瀁開,香氣蒸騰,解放困厄,身體開始進行光合作用,凝重的感官,輕盈了、復活了,精神振奮,再次堅持讀書的信念。 走出寢室,右手邊有個不起眼的陽台,平日是堆放回收的瓶罐處,喜歡在這兒佇足,由此望去,可以看見校園外的遠山、田野、小路與各樣的行人來車,存在於圍牆外的景象,總是讓牆內的人莫名羨慕。 晴朗的天氣,瞧見三十隻以上的麻雀站在圍牆上,吱吱喳喳地喧鬧,我喜歡遠遠地在一旁,一邊數著牠們的數量,一邊看牠們的可愛舉動。有的認真在整理羽翼,有的歪著頭,舉起腳在搔癢,有的在鐵絲網上一蹬一跳的玩著!看牠們拍動小巧的翅膀,一起飛離的景象,深深體會到數大便是美的道理! 不知牠們的家在那裡?是不是和我一樣借住在某一空間裡?那裡是不是也有著好風景? 黃昏的時候,穿著天藍色上衣搭配深藍色運動長褲的學生經過,忍不住多看他幾眼,有時還目送他離去,直到視野無法再囊括他,曾經穿著同樣款式的運動服,上了六年的體育課,國中畢業時,選擇直升母校的高中部,六年呀!三分之一的歲月!很懷念那段酸甜苦辣的青澀時期,每當他的出現,曾歷經過的時光,彷彿重現,歷歷在目。 夜晚,不忘在陽台小站一會,尋找夜空的星星,或是欣賞暈黃的月亮,深深吸口氣,聞一聞夜的味道,是那麼清爽、舒涼,時而凝視遠方……。 離家獨自照料生活起居的成熟韻味,摻雜著思念家人、可口飯菜和熟悉臥房的戀家感覺,嚐來有些些苦澀。因為陌生而產生的不安感,隨著居住時間的增長,住宿漸漸有了甘甜滋味。 住宿,就像是品味一壺水果茶。 很鍾情水果茶的滋味,下一口,都會涵藏微妙變化的口感。第一口要輕輕啜,不然會被突如其來的酸澀嗆到,第二口要含在嘴中,甜味會開始湧現,接下來就有「甜頭」可嚐,每一口的甜度會隨著浸泡時間的長短,變的細膩,漸漸地,茶的溫度稍微低些,水果的清香被釋放出來,在壺中溢散,悠然繚繞,杯中、指尖、唇邊、口中,都會沾上茶香,一呼吸變飛翔在橙色的天空,心情因此而愉悅。 喝著,喝著,就會戀上小小水果茶給予的多多變化。每一口的變化都是再生,生活的意義就是發掘深趣。 抬頭仰望,這棟九層樓高的建築物,我就借住在其中的小空間裡。 寄居蟹,會一直更換牠所居住的貝殼,太大、太小、太重、太醜的牠都不要,直到找到中意的,牠才會定居下來,那才是牠需要的家。燕子,為了避開寒冷,每年南北半球的來往,一南一北都必須找個家。小袋鼠,剛出生時爬進母親的育兒袋裡,待了七個月後才離開育兒袋,自力更生,尋找自己另一個安身之處。 種子,成熟經風吹落或由動物攜帶,掉落至陌生的土地,生根發芽,而這片土地就是它的家。 流浪的雲,被風趕著,飄到東,飄到西,飄過山脈,飄過海洋,去尋找它落腳的家。 我也是如此吧!借來時間,借來空間,活在有限的時空中,不斷地變換自己的落腳處,渴望尋得可以讓自己安定下來的地方。 住宿的日子,將它存藏在寢室門縫邊的刻記內,那是不想被借來的空間遺忘,所以留下曾經在此住過的印記,今日返回,向過去的自己借了記憶,裹在茶包中,沖泡出一壺特調的花茶,而且,是今日限量供應。 幽香浮動,一壺茶,足以回憶一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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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系列之二十一/英國館〉奇蹟發芽的種子聖殿
如何通過一個建築來展示一個國家,如何透過一顆顆種子來陳述未來。被上海觀眾視為「最具創意」的英國館,在上海世博園成功展現了自己。這一座沒有屋頂的「開放式城市公園」有一個親切而富詩意的暱稱─蒲公英。它是一個圓角形立方體,由60858根亞克力光纖透明桿,猶如觸鬚一般向四面八方伸展,形成一個碩大的蒲公英一般的建築體。這些觸鬚白晝會像光纖那樣傳導光線,供給展館內部的照明,夜間則靠觸鬚內置的光源來照亮整個建築,因為這些別具特色的發光體,英國館的整體氣氛充滿現代感與震撼力。 約有六萬多根種子的透明亞克力桿,形成英國館的展示核心──「種子聖殿」。每一根亞克力光纖有7.5米長,根部放著一顆或數顆植物的種子,走進「種子聖殿」,可以近距離觀察形形色色的種子。每一顆種子都發出光芒,這些圓球形、尖塔形、觸鬚狀、三角形、長條形、點狀、針刺形、星形、L形、鋸齒狀、幾何形、帶觸角的、長尾巴的、成珠串的、花紋交錯的、環體連結的、不規則的、麻花狀的、帶鞭毛的、奇形怪狀的、各式各樣的種子,讓人看得目瞪口呆、既驚又喜,我久久凝望著數萬顆種子,眼睛也變成一顆發光的種子,投射向這些充滿希望的萬萬千千個生命個體。不由得慨歎世界之深、之廣、之大、之渺小、之奧妙、之難以想像。這些吸引人的美麗的種子,每一顆似乎都在述說一個故事,這些故事在展館外的迴廊,讓我看見更多植物的奇蹟。 有一種植物,葉片中軸長出長長的白色鬍鬚,吸引我為它拍下特寫照片。「植物也有記憶力嗎?」、「植物可以阻止流行病的蔓延嗎?」、「樹能否成為資訊的使者?」「種出你自己的新鮮空氣」這些引導文字也帶出非常有趣的思考,我還看見能吸收噪音的蘑菇、會吃掉自己的植物(為讓自身變得便於利用)、能夠幫助睡眠的植物、能夠防賊的植物等。 走過世博園四十幾座展館,我才為自己拍下一張獨照,這張照片我是和萬萬千千枚種子一起拍的,為何沒在任何一座展館的前、後、左、右、內、外拍下任何一張個人獨照,獨獨在英國館內選擇和萬萬千千枚種子合照,只能說是因為感動。當千羽主動說要為我拍獨照時,他也與我分享了他的感動,千羽的筆記如此描繪:「在種子聖殿內部,每一根亞克力光纖透明桿的頂端是靜止的,數十萬顆種子埋藏其中,從牆面深處延伸出來的光纖長管,排列成牆面,以滑順的曲線環繞步道,從四面八方將遊客包裹起來。每根光纖長管底部都有一盞照射燈,清晰的照射出種子的形象,數十萬顆種子構成一片光牆,每束光線皆照映著一個潛在的生命。敏感的人在種子聖殿內首先會經驗到的是震撼與沉默。這是一個幾乎不容說話的地方,所有的生命體都處於靜默狀態,等待命運的到來。對這片生命發話,等同於決定人類未來發展的方向。」 在英國館中,觀眾可以透過不同的區塊主題感受許多新奇,在「綠色城市」中可以鳥瞰英國的四大首府,在「戶外城市」中可以親身感受到光雨灑落身上的滋味,在「活力城市」中可以瞭解植物與自然如何鑄造城市生活的未來。坐在館外的草坪上時,可以細細品味與無數生命(種子)共存的美好時光。 被推舉為最有創意的英國館,創意來自長久的努力及堅持,我讀到的資料寫說:「為遴選英國館的設計方案,英國先試從國內派出六個獨立的設計團隊深入上海生活,瞭解中國人對英國印象為何?之後,六個團隊設計出六個方案,再邀請上海市民票選出最佳方案。英國再據此進行修改,最終推出『種子聖殿』這個造型獨特的展館。」關於種子與自然、種子與人、種子與城市之間的關聯,我讀到的動人文字介紹說:「種子聖殿,代表了與千年種子銀行項目的合作,這是一個國際間的環境保護項目……種子擁有無限可能,蘊含著無限變化,也代表著希望和創意,通過各式各樣的種子,英國館體現的不僅是現在,更是擁抱未來的理念。」這理念,獲得了普世認同,相信未來這些發芽的種子將會給世界帶來更多生命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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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雞排的故事
那一天急著下班,走了大老遠就為了要去還書的圖書館竟然休館! 悻悻然轉身,看見竹林路市公所旁,好久沒吃的雞排攤。 打了電話回大姊家,問從金門來台北的小妹:〉買塊雞排給妳吃好不? 老闆娘把重重一袋香味撲鼻炸雞交給我,同時收過我手上的三百塊。 這使我想到2年前,窮困到買一塊雞排的滋味來嚐都沒有。 我連買一塊雞排吃的能力都沒有…… 把鼻頭湊過那一袋熱騰騰撒了提味胡椒粉的炸雞一聞,還沒開動的妹妹露出滿足的表情。她用了比平時加倍可愛的模樣賴皮的說:〉我要跟妳一起吃同一塊雞排,我要吃有肉的那一邊,妳吃有骨頭的這一邊,像小時候一樣。她知道,我知道,她真正要的不是有肉的那半塊雞排,而是我對她的疼愛。 我看著她說話的臉,已經不是小時候的臉。因為我們都二十好幾了。 雖然看起來還是天真又傻呼呼的樣子,但是小時候的她,就是有種「妳是我妹妹」的稚嫩。 而現在她整整身高高我一顆頭又和大家一樣喊我叫了二十來年的外號「妹妹」,在那一段情感與生活陷入斷層的日子,我常常巴著她哭。 我就不知道到底我還是不是那個可以保護她,跟欺負她的男生打架的那個姊姊。 小時候,還很小的時候,我們常常會湊著媽媽包包裡或是抽屜裡的零錢,買一塊雞排兩個人分著吃。 我會把有肉的那一邊給她,自己吃有骨頭帶些肉的另一邊。那時候為什麼會這樣做?因為零用錢有限,因為兩個人還小吃一塊就夠,可是為什麼一分為二的不同等份,我會把完全都是肉的那一邊給她,有骨頭的那一邊給自己?在那零食不是垂手可得的時代,一塊香酥多汁美味的炸雞排對小小的心靈理應來說是一種只想躲在角落自己獨享的貪心。現在我才知道那是還小不懂,可是又因為我愛她的一種本能。 她可以得到多一些,我少一點沒什麼關係。 寫下這個故事是要給我最愛的妹妹─綿綿。因為有次她對我說:〉直到我長大,妳離開金門去了台北,我自己買雞排吃,才知道原來一塊雞排不是兩邊都是肉…… (只要妳知道,姊姊從小就用著自己能做到的方式在愛著妳,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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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作英雄
民國三十年初,一封家書,旅居新加坡的長男,毅然放棄還未成就的事業,帶著妻小搭上返家的船。 思子心切的老母親依傍家門,鎮日守望,終於在一個平凡的漫長午後,聽見門口熱鬧的呼叫聲。 長子離家數年後歸來,突然變成了炙手可熱的座上客,全村子裡的人不分男女老幼紛紛登門拜訪,二、三十人幾乎擠破了紅磚與花崗石堆砌起來的祖宅,只盼見識一下「南洋的氣派」--當時金門年輕人為求生計離家前往東南亞,泛稱「下南洋」。 長子姓黃,全村子人也都姓黃,他們本是同一個祖先。村人們都務農,個個穿得泥稀破爛。民國三十年代誰不是靠番薯過活、哪家養了幾頭豬便稱得上「上等」。於是對著長子與其妻小端正乾淨的袍服,怎能不雙眼發直、黃著嘴直讚嘆--僅管那也不過是素色的布配上兩顆鈕扣。 「哎唷,看來在南洋賺不少喔!哇~現在你家旺阿拉!」 「看來是好過了,發達阿拉!」 「嬸子你現在好了,你兒子回來你就躺著等享福阿囉!」 七嘴八舌,誰不覷著眼盯著那些行李箱,想那裡面多少金銀財寶? 那長子是個古意的人,人家讚他、他便真以為大家都是好人。因名字中有個律字,以前大家只管叫他阿律仔,這次他二叔的小兒子管他喊了聲「阿律仔、連小孩都這麼大漢拉!」指的是躲在母親背後的七歲大女兒,村人嚷了起來,說什麼阿律仔,現在發達了,該稱他律大哥了! 也不知道是真讚還是暗虧,阿律仔只紛紛向眾人拱手說千萬不要這樣折煞他,宗族長幼有序,千萬不要違背祖宗的道理。一身長袍馬褂顯得分外有涵養,卻也分外耿直,村人裡對這離家多年的阿律仔的人格,心裡也有了譜。 於是數日後,三房支下二兒子的嫡子牛嘴,悄悄從側門踱到廳堂裡,阿律仔的媳婦正忙著洗菜煮米,回頭望見了忙擦乾手堆滿笑湊上來,牛嘴也笑得有些虛浮,先打了聲招呼便低聲說了家裡最近難過,連米都見底。 阿律仔剛好從田裡回來,見到牛嘴那扭捏作態的模樣,明了來意便拿起箕斗往米缸狠狠插進去,再用力舀上來。轉眼一個水桶大的箕斗便盛滿了滿滿的白米。 牛嘴直呼這怎麼好意思,一邊笑著哈腰將箕斗一把搶抱了過去。 「你我同宗都是自己人,互相照顧本來就是應該的。」 阿律仔一點都不心疼,兩個小女娃站在廳堂上看著那斗白米,阿律仔的媳婦偷偷拉了下阿律仔的衣角。 「嘿,大嫂,你不會是心疼吧?不然這樣,我給你拿一半就好,我也不是這樣貪心的人,是說現在生活苦才來求人,不然我是不來的……」 這話一說可厲害了,阿律仔脾氣抓了起來,對著老婆便吼了起來: 「你是在不捨什麼!?今天我的宗親有難來求幫忙,我怎麼可以讓他空手回去!」 阿律仔的媳婦委屈了,心裡想那米缸裡的米少了一大半,過沒兩天又要趕緊去買米。 阿律仔隨即豪氣地對牛嘴一揮手,「都拿去!我們家不少這些!」 於是風氣一開,三天兩頭庄裡的、庄外的,都覓了個縫死命溜到阿律仔家裡要東西,哪一個不是裝得悲慘可憐,活當他們是菩薩、凱子。而阿律仔倒也不以為有什麼不對。他想,他們家現在是比別人好過些,那沒道理只顧自家享福,自當該多照顧大家些。他實在拒絕不來那些眼裡的渴望,人家一求他他心就軟。 更別說大家現在滿嘴「阿律哥」、「阿律伯」的甜滋滋地叫,他只當大家真敬重他是黃氏家族裡長房的長子,既是長房長子、就應肩負起全家族的溫飽。 阿,他把全家族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一日,隔壁的花嫂又來要米,阿律仔的媳婦直說沒米了,阿花登時臉一擺腳一蹬,指著她的臉便破口大罵起來: 「我就知道喔~有錢人都捨不得給我們一點渣,只顧自己好起來都不管鄉親的死活啦!哎唷~你們怎麼這麼狠心啊!南洋回來就囂黃起來啦!大家你們來看看,有沒有這種無血無眼淚的人啊!」 花嫂嚷起來,阿律仔媳婦一黃臉急得通紅,她這樣憨直的人怎麼經得起人家嚷,趕緊翻米缸給花嫂看。 「你看你看!我們家真的是沒米了!」 花嫂眼睛一瞄更加潑辣起來: 「誰知道你家有幾個米缸!?怕你不捨拿出來啦!沒米不會拿錢去街上買,難道你們家還會餓死囉!你這人怎麼這樣吝嗇哩!」 附近有幾個人經過便圍觀起來,見阿律仔的媳婦紅漲著臉委屈的直哭,有個年輕小夥子趕去山裡(田裡)叫阿律仔。阿律仔一回來,花嫂便衝上來直喊冤,說你這媳婦真沒良心,一點米也不肯借她,她不過要了兩杯米。 「反正你們眼裡都沒我們這些鄉親啦!」 阿律仔當下對著媳婦就是一巴掌,活生生打給眾人看。 「兩杯米有什麼!人家要你怎麼不給!」 阿律仔滿腹委屈無處說,憋紅了臉眼眶裡冒著一大泡淚水滾花花地轉。 他們南洋歸來什麼氣派?花了幾年攢下的船在新加坡被日本鬼子放火燒了,只帶了幾百塊新加坡幣、幾件還體面的衣服回來,大家就當他們真發達、真大富了? 人家誰南洋歸來不是大興土木蓋洋樓,他們蓋得起嗎?住在祖先傳下的舊宅裡,房柱蛀了蟲、從百年前累積下來的灰塵日日堆上厚厚一層,家裡的田地種的也不是什麼金枝,還不就花生跟番薯!這些能掙多少錢? 媳婦當面被打沒了臉面,又沒那個嘴跟花嫂鬥,憋著一口氣當著廳堂倒到地上放聲大哭,夫妻倆激烈地吵了一架,眾人勸不開來也搖頭回家做飯,只當沒看見。兩個小女娃站在廳堂咬著手指,憨傻地站著觀賞。 金門過了寒冷的冬天,隔年農曆二三月,正待花生下種,山裡(田裡)突然喊了起來,住在上頭的阿水家的三兒子一邊狂奔一邊大喊大叫,誰也聽不清楚他在叫什麼。 於是家家戶戶探出頭來,看看那阿水家的三兒子在瘋什麼。那年輕人叫著衝到阿律仔家,踢到高起的門檻狠狠跌入屋內,滿頭滿臉的泥巴跟結晶鹽,嚇得直發抖: 「阿律哥!快救人喔!我大哥漁船給大陸船打翻了,人現在跌在海裡游不回來,快來救命喔!」 阿水家三兒子一邊喊一邊哭,阿律仔透中午的一碗粥才剛含了兩口,碗一摔就往通向海邊的土路狂奔! 阿律仔的媳婦纏過幾年小腳,跑不快,在後面越追越小,一聲聲呼喊越來越遠: 「慢啊!現在退潮海水很兇,你不通一下就跳到海裡!危險啊!你不通亂來!阿律啊!」 阿律仔的媳婦是村裡唯一的乩童,生了三個女兒沒生到兒子,好不容易求神庇佑產了個小兒,今天正發著燒,阿律仔才說下午要帶去金城給醫生看。但現在阿律仔頭也不回的跑去救阿水家的大兒子。 阿律仔從前在新加坡就是個游泳好手,他到海邊一看幾百公尺外阿水家大兒子抱著船板高聲呼救,鞋一脫袖子一捲就跳下水,划水幾個眨眼就游出幾十公尺,阿水家三兒子、跟全村看熱鬧的二、三十人站在岸邊,只比手畫腳,聒噪大陸賊真狠心,不知道有沒有救,不會連阿律仔也沉入海裡做水鬼。 阿律仔媳婦衝到海邊見不著她家的,急得直沿著海潮兜圈子卻近不了水,神明也無法讓乩身從旱鴨子變成游泳高手。海潮突然一個浪打上來,撲了阿律仔媳婦一身濕水,海風一吹她拉著衣襬直發抖。 四十幾歲的根木突然大喊:「抓到了!抓到了!」 岸邊眾人紛紛翹首瞇眼,拉著脖子直望著遠方,透中午的陽光打在海面上反射無數刺眼的白亮,遠方兩個黑點匯合,阿律仔抓住了抱著船板的阿水家大兒子。 於是喝采聲、歡呼聲一時爆出,人人拍手鼓掌,難得的團結一致。大家紛紛向趕來的阿水道賀,說你家兒子有救了,真真是好人有好報。於是人群開始散去,只留了幾家跟阿水家特好的宗親還等在岸邊觀望。 然而等了二十幾分鐘後,大家終於發現到,阿律仔他們靠不上岸!偶爾幾個浪打過,遠方的黑點不時沒頂壓入海底。 岸邊的人登時大急,誰叫著快去搬救兵,但村裡沒人比得上阿律仔的泳技。如果連阿律仔都上不來,誰能救得了他們? 阿律仔媳婦登時扯住根木伯的手臂放聲大哭: 「叫他不通下水他偏要!今天大潮是要安怎上岸來喔!哎唷那會這麼憨啊~~我命苦啊~~」 古調的哭腔帶著唱曲的味道,然而那害怕丈夫死去的哭調比貓嚎還要駭人、比哭喪還要惹人鼻酸。阿律仔的媳婦一邊哭一邊往海裡爬去,旁人趕緊拉住她,於是岸裡、海裡,都亂成一團。 過了不知道多久,岸邊又來了些人,有些是外村的來幫忙,然而捲捲衣袖也只是站在岸邊喊燒。後來有人說要開船來,於是幾個年輕人匆匆去備船,阿律仔的媳婦跪在岸邊求神求祖宗保佑他們家阿律仔千萬平安歸來,不然她一個女人怎麼養三個女兒跟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兒啊! 船來了,兩個剽悍的年輕人跳上船正待划槳,突然另一角又起了呼聲。他們手激動地指著海潮,黑點儘管很緩慢,卻確實逐漸地放大。阿律仔拚著命划近,船趕緊推下水出去,終於在岸邊幾十公尺遠,將阿律仔、跟他背上吐著水的阿水家大兒子拉上船來,靠岸。 眾人爆出歡騰,阿水紅了眼眶直呼神明保佑,阿律仔的媳婦哭軟了腿直爬著去拉他家的阿律仔。夫妻倆渾身濕透發著抖,互相拉著水漉漉上岸來,大家趕去照看阿水家兒子。幾個閒人往阿律仔湊上來。 「阿律哥你真行!」 「英雄啦!這是我們村的英雄啦!」 而阿律仔腿上、手上都是在水裡掙扎劃傷的痕跡,苦笑著跟他們擺擺手,直說這是他身為黃家長房長子的責任,而後大家各自回家去,阿律仔被媳婦攙著,滿身是傷地簸拐著走回家去。 回到家裡太陽辣得有些乏力了,下午正三點的懶熱太陽有些發昏,阿律仔的大女兒站在門口直直望著父母歸來。「阿你這憨孩子還站在這裡幹嘛,去汲水來給你爸沖沖身體!」阿律仔媳婦對著小女娃嚷聲,小女娃硬是站在門邊不動。「還不快去!」女娃瞪著眼噘著嘴,花辮子一甩轉身跑到屋裡生悶氣。阿律仔媳婦拿她沒法換對二女兒喊,今年方足七歲,二女兒從桌邊爬下來蹬蹬蹬地跑去提水桶,阿律仔媳婦房著替她家的找藥塗,阿律仔脫去上衣疲累地聽著媳婦叨叨絮絮的埋怨,喝了一聲閉嘴屋裡屋外通聲安靜。 春日午後極度的安靜倒又有些令人發悶,阿律仔突然想起來。 「喂,安仔那會沒哭?」 安仔是他們家小兒的暱名,是阿律仔在三個女兒之後好不容易等到的兒子,疼極愛極,每日抱著他逗玩恨不得將全世界的好處都給他,安仔這小名也是阿律仔特地給起的,不求功名,只求他平平安安長大。 只是早上還咳嗽哭鬧,怎麼這時靜得這樣。媳婦聽了他的話也覺得不對,往搖籃裡被子探開一看,噫了一聲趕緊抱起來: 「要安怎!怎會燒成這樣!」 阿律仔聽了不得了,拖著一身傷將兒子抱來,到了手裡只覺熱燙,他的寶貝兒子啊! 阿律仔趕緊拉了媳婦抱著兒子去找根木伯借三輪車,根木伯說沒法,剛剛給阿水家借去,沒車怎麼看醫生,阿律仔急得只差沒跪下來給根木伯叩頭。 「拜託!拜託!我就這個兒子!根木哥你幫忙下!」 根木伯也為難可真沒辦法,阿律仔只好又往阿水家要車: 「阿水啊!你兒子現在沒事了,不急著看醫生,先把車借我家吧!」 阿水聽了勃然大怒,指著阿律仔的鼻樑開口痛罵: 「你兒子是兒子、我兒子就不是兒子!他今天吃水虛弱成這樣,不去看醫生怎麼行!我養他到這麼大二十年,你家這個一歲多再生怕沒有!」 阿律仔聽了氣得渾身發抖,噴了一口唾沫在他家門庭外,阿水作勢要打人,他的幾個兒子也圍上來,嘴裡勸架卻推了阿律仔好幾把。 阿律仔人單勢孤,抱著唯一的兒子無法度回到家來,媳婦眼睜睜望著他,見他無功而返急著罵人:說什麼英雄!每天只會把錢給別人花!自己的兒子卻都顧不了!打從嫁給你就沒一日好過…… 阿律仔媳婦抱著兒子又唸又罵,到金城二十公里路迢迢,阿律仔拉著手推車趕下金城去。 民國三十年代哪來西醫,家傳的幾手功夫就成名醫。師傅看了幾眼說得了感冒,開了藥方便結案,夫婦倆抱了兒子回來,煎了一帖藥喝下去,隔天醒來發現小兒嘴鼻流血,死了多時了。 阿律仔哭得很傷心,抱著安仔哭了很久,下葬後每天想到小兒仍是涕淚縱橫,他最鍾愛的小兒啊,人家說他的爹是英雄,怎麼天地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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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結婚吧﹗
「才剛過14週,不過已經看出來是個男孩子。」阿愷的臉上有著極幸福的表情。 「那恭喜你囉!一定是個非常帥氣的小壯丁。」 阿愷開始說起太太和未出世的孩子,聽他計畫著他們一家子的未來,她真的覺得,阿愷過的好幸福。 「你好幸福喔!不曉得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你一樣喲。」她說著說著車子已駛進村口,很快的停在她家門前。 「只要你想要,幸福其實就掌握在妳的手上。」阿愷笑咪咪的說,而她笑的極燦爛,並開始思索著她的幸福未來。 「今天謝謝你囉,明天再跟你聯絡,拜~」她揮揮手。 她依舊站著,看他的車子離去,一直到消失不見,嘴角的微笑也漸漸的消失。 阿助看著阿愷的車子離去,而小米呆愣愣的望著路口,傻傻看著那不停落下的雨珠,串成了珠線。 「回來了。」阿助拉著她的手,要她回神。 「恩,阿愷送我回來的。」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腦子裡仍想著剛才那句,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上,是不是就在她正緊緊握著的這雙手呢? 方才的畫面,和她燦爛的笑容,阿助的心底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以極快速的方式滲進心底,並緩緩的深根,緊緊的揪住他的心。 在他的心底仍是充滿不安全感的,雖然阿愷已經結婚了,但阿助並沒有忘記,她戀著阿愷那麼多年,她曾經和他說過那些阿愷的好、阿愷給她的感動,這些一直到阿愷漸漸消失在她的生活圈裡之後,她那充滿幸福的語氣才漸漸的消失,以回憶被取代。 他一直默默的守候在她的身旁,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默默的關心她、照顧她,但那不代表,他不在意小米和阿愷的互動愈來愈頻繁。 夜深了,春天的雨來得急也來得快,窗外的雨又落了,還打了幾個響雷。 阿助在房裡喝著悶酒,他有好多話想問她,他也有好多話想要問阿愷,但是,總得先搞清楚現況,才能行動。 他好悶,於是一杯接著一杯,一直到他覺得自己被麻醉了才停止。 「阿助你看這個。」小米開門探進頭來,拎著一本雜誌,卻被迎面襲來的酒味嚇到。 「你怎麼喝這麼多酒。」她吃力的扶著阿助到床邊,卻不小心被酒瓶絆倒,兩人於是同時跌在床上。 「小米,是你嗎?」阿助緊緊抱著她。 「當然是我,你怎麼了,親愛的。」她雙手捧著他的臉,揮揮那嚇人的酒氣。 「愛我嗎?」他以著極認真的眼神,專注的看著她。 她甜甜的一笑,雙唇貼上阿助的唇,用最無聲的語言表示,在激吻過後,她在他的耳旁輕輕的說:「我愛你,當然愛你。」 他的手開始不安份的游移著,撫著她的每一吋肌膚,伴著她的輕喘與呻吟,兩人熱烈的擁吻著,而夜,也在纏綿與激情中消逝。 天亮了,她在晨光中醒來,昨夜的雨已完全不見蹤跡,她躲在阿助的懷裡,輕撫著他刺人的鬍渣,想著那句「幸福掌握在你手上」,然後甜甜的一笑,她偷偷的親了他的臉頰一下。 「這樣我不就吃虧了。」阿助睜開眼,看著這被他圈在懷裡的小女人。 「不會啊,你是賺到了,哈哈。」兩人笑鬧的聲音迴盪在這個早晨。 驚喜與憂傷 小米和阿愷合作之後,兩人是愈走愈近,漸漸的不像之前那樣尷尬,慢慢的回復往昔般的好友情誼,除了工作之外,對於兩人的生活也無所不談。 她常常看著阿愷談著妻子和孩子的時候,眼中閃爍著光芒,充滿著希望。 阿愷常常看著她談著阿助,還有想像中未來的生活及工作藍圖,覺得她比從前更多了一種成熟的韻味。 但是她從沒想過,有一天,阿愷會崩潰的跑來告訴她,他老婆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他簡直失去理智。 「你說什麼?」她整個人還沒消化掉這個消息。 「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前男友的,在和我交往以後還跟他糾纏不清,因為前男友不想要孩子,所以,她就說孩子是我的,現在知道是個兒子,就要求她回到他身邊,我真傻、我真笨,怎麼會那麼相信她。」他憤怒的用拳頭敲打著牆壁。 還好已是下班時間,同事都已先行離去,否則讓他們看見阿愷這個樣子,大家都會嚇到。 「你冷靜點,你確定孩子不是你的?」她搖了搖阿愷那壯碩的身子,睜大了眼睛,仍然震撼於這消息,並思索著該如何安慰阿愷。 「對對對,她親口告訴我的,她說,他願意接受孩子了,叫我放手。」他癱坐在沙發上,兩眼無神。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替他倒了一杯無糖熱咖啡。 「離婚。」他的眼神堅毅。 「喝杯咖啡吧!」在他鬧過一頓以後,總算是冷靜下來了。 「這是無糖的熱咖啡,愛情在開始的時候,就像這杯咖啡一樣單純,然後,我們加了糖或加了些什麼,成為一杯我們想要的咖啡,或我們喜愛的咖啡。」她淺啜了一口自己的咖啡。 「愛情在一開始的時候,單純,咖啡也是,帶著原始香純的黑咖啡,一樣是很香很誘人。但是,如果一開始就不是一杯單純的咖啡,一樣也是香醇誘人,你在享用的時候,並不會發現哪裡不對勁,等到發現了,已經吞下肚了。」阿愷憂愁的說。 「我以為她是一杯單純的咖啡,她的笑容總是那麼燦爛,就像你一樣。」阿愷突然緊緊的抱住小米。 「阿愷,你……。」她試著想推開阿愷,但是卻推不動。 「讓我抱一下好嗎?」他哽咽著,於是,小米不忍心推開他了。 「親愛的,我來接你下班了。」阿助愉快的推門而入,但在他進門的那一瞬間,他的笑容僵住了。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他使勁的推開阿愷,賞了他一拳,兩個人於是在辦公室裡扭打了起來。 「你們不要再打了。」小米想辦法都找不到縫隙,好容易有個機會,她擋在阿助面前。 「到最後你還是喜歡阿愷嗎?那我算什麼,你到底愛的是誰?」阿助連解釋也不聽,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小米看著阿助離去的背影,是那麼的孤寂,是那麼的受傷,她的淚不聽使喚就掉了下來,他誤會了,阿助完全誤會了。 「對不起,我會再找時間跟阿助解釋。」他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替你擦藥。」她拿出醫藥箱替他上藥。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走吧!你太太的事好好和她溝通,想辦法解決,憤怒並不會解決一切的,冷靜以後,把你自己的事處理好再說吧!」她背對著他,對他下逐客令。 「謝謝妳,阿助那邊我會再跟他說清楚,你也早點回家吧!」阿愷輕輕的關上門離開了。 她替自己煮了一杯咖啡,玻璃窗外的世界,飄著雨滴,這雨,依舊下個不停。 「雨啊雨,你要下到幾時才要停。」說著說著,她的淚和雨滴一樣,落個不停。 夜,她拎著醫藥箱,出現在阿助房門口,敲了敲門。 「阿助,是我。」叫了幾聲沒人應,她打開門進去。 室內一片沉寂的黑,阿助一個人呆坐在沙發上,她打開燈,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只見他的傷口未經過處理。 「會痛要說喔。」她微笑著,靜靜的替他清理著傷口,揉著瘀傷。 「我們分開一陣子吧!」他用著平穩的口氣,緩緩的吐出這幾個字。 「因為我會痛了。」阿助撥開小米的手。 「這裡嗎?」她覺得她的淚又要奪眶而出。 「痛的是這裡。」阿助拉著小米的手,撫著他的心口。 「剛才的事你誤會了,阿愷來跟我說……。」她還來不及說完。 「我看著你們倆愈來愈親密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一直默默的藏在心裡,不說不代表我不痛,究竟我該做到多大的包容才可以。」他緊緊的皺著眉。 「你愛的是誰,你也該好好想清楚。」他最後留下這句話。 「你我都清楚,我愛的人是誰,我們分開一陣子也好,你需要冷靜的思考。」小米默默的離開房間,不再多說。 就這樣,兩人僵持著,之後就算阿愷要和阿助解釋那天發生的事,阿助也不願意理會,而小米,將自己完全投入在工作裡,總要到夜深了才回家,為了方便,她開始以摩托車作為交通工具,早出晚歸。 天氣開始炎熱了起來,小米開始食慾不振,總在清晨乾嘔個不停,她當作是天氣太熱了,動不動也覺得噁心,許多原本愛吃的食物也吃不下,總覺得疲倦想睡覺,每每在深夜回到家,都累的躺在床上起不來,她真的好疲倦,正好工作量也大,於是她真的以為是太累了,跟老闆嚷嚷著這陣子忙完了,想排個連假去散心。 一直到某個早晨,她依舊穿上她最愛的細跟高跟鞋,出門前不小心拐了一下,整個人跌坐在地,下腹開始疼痛。 「我肚子好痛啊,好痛啊。」然後眼淚不自覺的一直掉。 小米的家人看到都嚇壞了,尤其是小米的哥哥靖強,火速的送妹妹到醫院,並在急診室的等到醫生做完詳細的檢查。 「醫生我妹妹怎麼樣了。」靖強一見醫生出來,趕緊上前。 「我們已經替她安胎了,目前母子均安,只要好好休息不會有大礙的。」醫生微微笑著。 「安胎?」靖強聽了滿臉問號。 「她懷孕五週,現在是懷孕初期要注意一點,讓她好好躺著休息,儘量躺著。」醫生說完話就去忙別的事了。 他撥開廉子,看著打著點滴的妹妹,看起來有些疲倦和蒼白,他明白這一陣子,小米和阿助兩個人各自過著各自的生活,是為了某個誤會,他原以為這小倆口吵個幾天就會和好,沒想到一吵就是這麼久。 「哥,我沒事,你去上班吧!」小米試著要起身。 「你躺著別起來。」他連忙阻止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懷孕了?」看她仍是穿著高跟鞋,大約是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我懷孕了?」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哥哥,更不相信的是他口中說出的那一句。 「恩,你好好休息吧!待會媽會過來,我有點事出去處理一下,好好躺著安胎。」他得和阿助好好討論這件事情。 幸福來臨的那一瞬間。 「你和小米最近怎麼了?」靖強遞給阿助一杯咖啡。 「她和阿愷愈走愈近,愈來愈親密,你是知道的,小米原本就喜歡阿愷。」阿助頭低低的看著地面。 「阿愷的事我有聽說,他太太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你也是男人,應該了解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那天,我看到阿愷抱著小米,抱的緊緊的,真的很生氣,加上之前就看他們愈來愈親密,我……。」阿助用手搥打著牆面。 「你相信小米嗎?兩個人之間要有一定的信任才行,從小你就喜歡她,你對她應該是最了解的。」靖強仔細的看著阿助,他看來似乎非常的慌亂無措。 「太愛太在乎了,常常就會忘記,所謂的信任。」 「小米懷孕了,現在在醫院安胎。」靖強緩緩的說,然後打量著阿助。 「懷孕了?安胎?靖強你說什麼?再說一次。」阿助激動的站起來。 「早上她要出門前跌倒了,然後喊著肚子疼,我趕緊送她去醫院,懷孕大約五週,要好好安胎,她現在在病房休息。」 「你們的事要好好想想,我們一家人信任你,無論你和小米這段感情如何,這孩子我們都會留下來。」話聲一落,靖強便轉身離去。 阿助也沒有呆楞著,趕緊開車去醫院,當他走進病房,小米仍沉沉的睡著,但那蒼白疲倦的容顏,卻令他極為不捨。 「小傻瓜,不是常叫你不要穿那麼高的鞋子嗎?」他握住小米的手。 「阿助,你聽我解釋……。」她在睡夢裡說著夢話,隨即又沉沉的睡去。 有的時候阿助認為愛太難了,他愛她是如此的深,他也肯信任她,只是人心的嫉妒往往掩蓋了一切的幸福美好,讓人變的如此的愛猜疑。 「你來了。」她沉沉的睡了好久好久,他默默的陪著她,在她醒來時,發覺阿助的手和自己的,緊緊相握。 「恩,還好嗎?肚子還疼不疼,有沒有想吃點什麼。」阿助溫柔的望著他。 「你現在願意相信我了嗎?」她才剛從夢中醒來,卻只想問他這句話,這冷戰的期間,她想說的,也只有這一句。 「還是,有一天,你會因為阿愷的事件而來質疑,孩子是不是你的。」殘忍的話要說在前頭,她想把心裡的話說開,以免兩人心中都有疙瘩。 「對不起,我誤會過你們,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的事,我、你、阿愷。」阿助的手依舊緊緊的握著小米的手。 「我害怕你還是像從前一樣喜歡阿愷,而他又剛好發生了那件事,你們的接觸愈來愈頻繁,我真的好怕失去妳,所以,才會說讓我們分開一陣子,彼此冷靜。」 「我不是那麼隨便的女人,阿愷對我來說只是過去式,現在必須有公事上的接洽,如果你不能接受,你可以告訴我,我們之間可以坦白的說,不要有任何猜疑。」 「在你能完全相信我以前,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你走吧!」小米狠下心來。 「你不要激動,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阿助慌亂的說著。 「你出去吧!」小米冷漠的說著,然後轉過身子,不再理他。 在她的心中,他認為阿助還沒有完全的相信她,那麼,他倆的談話只好就此打住,讓他回去好好想清楚。 阿助看著小米如此堅決的樣子,為了避免她太激動,只好先行離去。 一整晚,阿助楞楞的看著天花板,仔細的、反覆的想著,一切的一切,最後他的結論只有,他真的好愛好愛小米,他絕對不能失去小米,還有,他的孩子。 隔天,阿愷來到病房看小米,先簡單的處理公事,然後才開始談私人的事。 「阿助還是不肯相信嗎?我怎麼解釋他都不聽,真是抱歉,我情緒真的是崩潰了。」阿愷滿臉抱歉。 「不要緊的,這是我們感情的一大考驗,跨過去了,那才是真的愛情。」小米不自覺的望向窗外。 「妳真開朗,我現在也是一個人,感情從零開始,對於愛情那種看不到又無法捉摸的東西,也是滿不肯信任的。」 「這世界還是有真愛的,你要相信,才能得到,你不是跟我說,幸福就掌握在自己手上嗎?結果自己卻這麼消極,快樂一點吧!」 阿助就在病房外,一字不漏的全聽到,然後,在阿愷出來以前,他離開醫院。 小米很快就出院了,為了公司一個很重要的show,他和阿愷常常忙到半夜,事情總好像做不完似的,阿助總是在夜深時,看著她下車,然後疲倦的進家門。 唯一不同的是,她改穿平底鞋了。 幸福,現在進行式。 終於到了重要的那一天,小米在幕前和幕後跑來跑去的,就怕出了點差錯,好不容易到了即將結束的最後一場,打點好了一切後,她才稍微放了下心,坐下來休息。 「現在,我們請活動的主要策畫人上臺。」主持人示意她上臺來。 「現場有個驚喜要給你。」 「有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她帶著笑容上臺,為著這場秀的成功,她轉過頭看著簾子後的人。 阿愷站在簾子前,緩緩的掀開,是阿助。 「小米,我知道最近在我們的身上發生了很多誤會,讓你不安又受傷,許久以來我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這段期間我也想了很多。」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真的。」阿助一臉嚴肅。 「那,你想怎麼樣?」她一臉擔憂。 「小米,嫁給我吧!」小米楞住了,阿助不知何時拿出一大束紅玫瑰,還有一枚戒指,紅艷艷的一大束玫瑰,映著那小小閃耀著光芒的戒指。 原來阿助早就和阿愷聯繫過了,許多的誤會和不安等等也解釋開來,阿愷更鼓勵他要勇敢點,讓小米幸福。 現場響起了許多觀眾的歡呼,大家一齊吶喊著。 「小米,你願意嫁給我嗎?」見她不回答,阿助又問了一次。 「我願意,當然願意。」小米終於回過神來,現場又響起更大的歡呼聲,阿助替小米將戒指戴上。 「謝謝,謝謝大家。」阿助緊緊的抱著小米,兩人擁吻,然後在眾人的祝福下離開舞臺。 求婚前關於結婚的事項,一切早就準備就緒,就等著阿助向小米求婚,接下來的一切,快的不可思議,除了這對新人的婚紗照之外,幾乎早就全備齊了,連日子也都看好了,就在小米懷孕還不到三個月時,他們便舉行了婚禮。 「幾個月前,阿愷曾對我說,幸福就掌握在你的手上。」在禮車上,她笑瞇瞇的。 「那現在呢?」 「恩~~~~~~~~~」 「到底如何呢?」 「很幸福呀!真的真的很幸福。」 「以後寶寶出生了,你會不會就不疼我了。」 「當然不會,我會加倍的愛你,小傻瓜。」 他們正在前往婚禮現場,正在前往人生另一旅途的車上,愛人與被愛之間的微妙滋味,他們彼此感受、彼此付出,此時此刻,幸福,現在進行式。 「嫁給我好嗎?」這句話似乎仍迴盪在人群之中,引起如雷的歡呼聲。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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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章三題
松鼠 雨,還在下著,沙啦沙啦。突然,窗臺響起一陣抓刮聲。「松鼠!」我一眼看見蓬逢豎起大尾巴,在玻璃窗外面晃動著,左右移動。偶爾停住,探出尖嘴的鼠頭,向我張望,小爪不時扒拉著窗沿,似乎想進來。 我湊了上去,隔著玻璃與松鼠對視。它似乎愣住,如同在相片裏定格,讓我有機會看清這個小精靈的模樣:周身灰褐,四爪如鉤,豎起的大尾巴,像是用來炫耀,而身子那麼瘦小,讓人擔心它不堪一尾的重負。只是片刻,如夢驚醒,它倏忽跳躍,大尾巴一晃,沒了蹤影。 我輕輕移開窗,留出一個空格──給那只松鼠的。它還會來嗎?望著窗外的山邊、雜樹,我不禁一笑。 就在我轉身之際,窗臺的抓刮聲再次響起。又是松鼠!兩隻!一前一後,舉著大尾巴,在窗沿左右來回游走著,像在尋覓著什麼。尋什麼呢?我的室內會有它們想要的嗎?密林?野果?深山?幽谷?它們顯然看見了我留出的窗縫,然而它們視而不見,不進我的房間。 這個午後,我與兩隻松鼠隔窗相望。我們之間沒有言語。望著它們跳躍著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細雨的樹杈間,我突然覺得自己如囚,陷於斗室,陷於紅塵,陷於大自然之外──我的自以為優越的居家生活,竟然為小小的松鼠所不屑! 哦,松鼠豎起的大尾巴,的確是用來炫耀的──那是一面旗,它自己的、自由的旗! 榕樹 清晨,窗外麻雀嘰啾,喚醒了我的清夢。 起床,拉開窗簾子,眼前是榕樹的綠影。 榕樹停留在我窗前,日夜廝磨,我習慣了這綠色的屏風。它葉葉細小,片片圓潤,千片萬葉,擠擠挨挨。新葉淺綠,老葉幽碧;新葉沖冠,老葉深藏。新老層疊,深淺呼應,經天光的梳篦,一簇簇,成沖天的發?。 我遊移在不動聲色的畫前,臨窗梳妝。一下兩下,發絲輕輕地飄落在地上。 落發!我沒能敵過時令的流轉。 枝丫中的雀兒,一個展翅,落在了窗前。脆生生地叫了幾下,不理我淡淡的思,只作了片刻的停頓,呼扇著翅膀離去,我沒有翅膀。 榕樹,四季如碧,寬容地接納舊鳥新窩。我想只有榕樹跳過時光的河,越久越幽深。 立夏的傍晚,屋悶,下樓走走。 榕樹下,虯枝纏卷,氣根懸垂,遮蔽餘光,篩下斑駁的淡影,有了絲絲風,有了沁沁的涼。 我漫漫地走,忽略了天邊暗下的日光。忽然,一道急風,榕樹嘩譁然。我聽不懂風語,不解樹的憂樂,望著飄舞的氣根,有了所悟:我的頭髮落下時,我的生命也將層層剝落,直到一無所有。而榕樹的氣根卻抓住了虛無,在風雨中接近大地,一次又一次加固了自己叢生的形象。我在樹下想著你。假如你我在一起,彼此互為枝幹和氣根,叢生著,就不再對落發驚心,更能聆聽到有雀兒歡叫。嘰啾,嘰啾,我聽見了你的呼喚。 曇花 我家有一個粗陋的花盆,是用油桶剪成,桶底紮了幾個洞,放進幾抔土,一枝曇的老枝就從容落了戶。 澆水,鬆土,我日日走近它,它卻遲遲不肯抽出新芽。我切盼的目光因出差有了離開。 等我出差回來,老枝有了新樣:向上交錯地抽出幾條綠枝,枝長,葉寬,舒展著。枝枝交錯,但不纏繞,各淩天光,各享雨露。 離開了我的目光,曇竟風生野長!它將獨自花開,雖然註定會是那麼地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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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系列之二十/中國館〉揭開東方之冠的面紗
走進設計成火車車廂模樣的電梯,直上中國館49米的上層,感覺就像搭上時光列車,開始尋覓之旅,依著中國館的設計路線,走向「東方足跡」、「尋覓之旅」、「低碳行動」三大展區。 面積達8500平方米的上層,一個超常規的影廳,前、左、右三面大銀幕包圍著觀眾,呈現改革開放30年來中國在城市演化過程中的努力和成就,影片充分流露出中國人的堅韌和奮鬥不懈的精神。過程中因城市化而帶來的波瀾壯闊的巨大變化,以全景式的鏡頭呈現,視覺衝擊力極強,讓人內心的波濤也隨之翻湧。 長達百米的「清明上河圖」是上層展區重點,原本5米多長的畫卷被放大至100米,長卷前一條蜿蜒的「河水」波光粼粼,讓人直盯著它看,想要解謎這一條「影像」河水是怎樣形成的。北宋宣和年間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汴京(今河南開封),一片繁盛景象再現,畫卷上真實的呈現了城鄉、街市、水道間的風光景色。人走在巨型畫卷旁,看著官宦、商賈、百工各種人物真的在「動態」(過生活),腳夫趕著馱炭的毛驢、官員乘著八抬大轎威風行進;牽著駝隊的商人從西域回來了、婦人騎著毛驢搖搖擺擺的身影,我雙眼盯著這一片動感的世界,一路錄像下來,感覺自己也走進畫中,走進大宋王朝的昇平盛世風光裡。 過了上河圖,走進「希望的大地」。一齣影像劇帶出都市中公寓生活的群像,照顧花草的男女,一顆四處彈跳的球,串連著都市生活的樣貌。「希望的大地」上,有一排排由LED光纜構築成的綠林,不時交叉變換著各種顏色,營造出瑰麗的夢幻場景,這片希望大地上,城市與鄉村是相輔相成的,一個面積約10平方米的密閉的玻璃箱櫃,種植著一批「超級水稻」,這些水稻如果量產成功,畝產量將達800公斤左右,比一般的水稻平均畝產量450公斤高出甚多。這也是希望的一部分,靠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來實現夢想。 接著我來到41米的中層,它的面積有3500平方米,搭上夢幻軌道車,進行一趟智慧之旅,是這展區的重頭戲。這段旅程可欣賞到中國傳統城市營建的特色,包括木結構建築、拱橋、庭院、園林、鬥拱、磚瓦等,軌道車帶領觀眾走過開封府、天安門、宣德門,也迎向高拱橋、單孔橋、多孔橋、越江橋、跨海橋等各式各樣的橋。這展區的一條約300米長的環形人行坡道上,可看見許多以「暢想未來」為主題的兒童畫,這是另一段尋覓之旅,由兒童帶出新的希望與未來。 33米的下層展廳主題是「低碳行動」,面積約3400平方米,展示中國人如何通過「師法自然」應對未來的城市化挑戰,建立低碳城市的現代追求。這區塊是我極關注的項目,我仔細而認真的觀看了太陽能光伏發電、風能光熱發電、、迴圈水系統、節能環保汽車等,在「低碳的一天」體驗區,可以親自參與如何節能減碳,在通過電子觸屏瞭解風電知識、體驗風能發電過程、瞭解生物柴油提取過程中,也就更能瞭解低碳生活的價值與意義,這是「低碳行動區」,以「取之有道」、「用之有節」、「反璞歸真」作為「自然警示」的搭配主因,也是未來城市發展更長遠的展望。 「整體而言,中國館中蘊含了許多概念,無論是對歷史、文化特色的回顧、對城市生命的認知、還是對未來發展的期待,都試圖揭示不同的問題以及解決之道。但從展示的手法和內容來看,中國館似乎還無法精準的掌握、處理他們透過巨大的空間演繹出來的各種主題,遊客於其中遊歷,不免會有稀釋感,彷彿主題尚未被深刻的認知、展現、處理。越巨大的空間、越繁雜的題目,反而產生越大的空洞感。在文化、精神層面,中國館找還需努力尋找能填補它所開創的巨大空間、主題的能量。」同行參觀中國館的千羽與我分享他的筆記,這些也都是我後續仍要繼續觀察及思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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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漢忠
甫自紐西蘭打工旅行回台的漢忠,一直服膺自然哲學,住在南投濁水溪畔,住在自己建造的木屋,也為他人建屋及家具,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建物,朋友們都讚嘆不已,雖嚮往之,卻又無法遠離紅塵俗世,只有偶爾訪之,讓自然情愫充電。 年初的水里行,中午時分已到達梅園附近,卻在觀音廟前的坡上斷了路,原來彼時在修路,無法直接通往漢忠的梅園,又下山過永興橋回到水里農工,打電話問山下的朋友,直覺自己沒錯。出省道,由統一商店右轉入永豐村直走到溪邊,還是原來走過的路呀!再過橋,右轉去永豐老樟樹,朋友叫我找雪香,我猶如迷航於夜海的船隻尋找燈塔。 一見到雪香,說明原由,她說:「你就是不先來找我,才無法去漢忠那裡!」 我推說自己進出二回,不得其路而進,就是最大的懲罰。我提著一疊書和一袋水果,雪香先挑去「流浪者之歌」,由老樟樹下向前行駛六百公尺車程到山徑口,再走三十分鐘路程抵達。元月下旬的梅樹花海煞是壯觀,沒帶相機,美景全留在腦海裡,田主帶領他台北友人在那裡賞花,讚嘆地說:「賞梅花不用跑到風櫃斗塞車!」還說這裡是私房景點,不要大肆聲揚出去。 我們終於在梅樹旁見到漢忠和他女兒愛真,怡雯去切水果,漢忠換上一件毛衣進來泡茶。窗外有樹蛙嘓嘓聲以及啄木鳥的叫聲,一盞小燈照著一種舊情,我們談著感性話題,不時傳來會心一笑,外面有殘落梅花及初結果的梅子,裡面的大陶甕裡是一松枝,甕上有「知足」二字,正是主人最好的寫照。 漢忠說他曾帶愛真溯溪三天,準備好糧草就起程,他肩上舉著小愛真,父女二人晚上睡在人家的工寮裡,我說:「你在訓練女泰山呀?」他笑笑不答。 這裡沒有輕舟航過萬重山,但偶聞鳥啼聲。我們聊及峽谷,我說長江三峽有兵書寶劍峽、牛肝馬肺峽,漢忠說濁水溪旁有一幕最難忘的景象,有三塊巨石就如三本厚書放置不同方向,他在我的筆記本畫下所見。 我們提到鄉愁,我說自己的幸福,不必奔波他鄉,而那些異鄉人都要在年前趕路。漢忠也帶妻女回南部老家,再繞行台灣一周訪友,順道回妻子娘家,他總是不疾不徐地說,並未令人感到「愁」字。 托爾斯泰說:「世上該學的事很多,但真正重要的只有一件,那便是如何生活。」 愈多人說話,愈聽不到什麼聲音。靜默的時候,反而聽得更清楚。我們幾位都清楚聽到彼此的聲音和表達的意念。 愛真小妹怕生又吵著要午睡,她天天和山野自然一起,吃母奶到一歲半,真好。怕男生,對於陌生的阿姨則不畏。 又聊到新中橫塔塔加的獼猴,雪香說第一個揹背包的男生用衝的,猴不閃,第二位有背包的就被猴擋路。第一位男生撿拾一些小石頭放口袋,回頭預備丟猴,還好那群猴子散去了。 猴子只不過想滿足原始食慾而已。雪香曾在路上騎單車時遇到猴子,還好出現一輛汽車解危,她已經學會在袋子內裝了石頭,中午回來是上坡,好佳在沒遇到猴群。 漢忠說:「猴子怕武士刀鋒芒。」他曾在屏東縣來義鄉見到布農族的番刀,真美!那朋友說他捉了山豬,老山豬的獠牙又彎又長,七獲七出,因為牠會咬破籠子,但又掉入陷阱去,那位朋友在賣山豬,番刀是殺豬用的,獼猴若見到必然不寒而慄,但我們卻說真美。番刀的美對我們沒有殺傷力,對猴子卻成致命的武器。 我們一直聊到三點,漢忠開車載我們下山,回到永興老樹旁。 下山時沿途梅花目不暇給,標準五花瓣形。前陣子的寒流使這片梅園的花期加長,漢忠說今年山下的園主把幾株老梅整理得極好,激起他的決心,於是修剪不少梅枝,在門口插了幾枝,也送給力陶莊。 希望明年梅花也可以開得那麼美,他則想起故鄉的阿嬤昔日修剪竹子俐落的身影,完全不費手力,原來是有「勢面」的,如今他也體會出那種力道與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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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結婚吧﹗
婚禮的這一天終於來臨,天氣很冷,室外只有大約六度,寒風呼呼的吹,大雨小雨不停的落下,她無奈的看著窗戶外面的雨滴,聽著風聲,在金門,這樣的寒冷是常有的。 「為什麼還是這麼冷。」她雙手輕觸玻璃窗,起了一小片霧。 為了將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小米花了很長時間妝扮自己,阿助看著她一點一點的把妝化好,頭髮弄好,穿上精心挑選的衣服。 「他已經結婚了。」他無奈的提醒她。 「我只是為了自己的美麗。」她知道的。 「不過,你今天真美。」阿助將小米攬到懷裡,在她的耳邊輕輕說著。 「我……我去一下洗手間。」小米的臉愈來愈紅,她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你不能逃避的,從那天之後你就在閃躲我。」阿助看著她慌亂的從他懷裡掙脫。 「我,其實我也不清楚,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她轉過身來看著阿助。 「那麼,今晚開始我就是你的男朋友。」阿助霸道的說著。 僵持之下,她也不想辯,就默默的點了頭,算答應了。 會場非常的熱鬧,許多好久不見的同學們也非常熱絡的交換著近況,阿助牽著小米的手,和阿愷小聊幾句,小米靜靜的不多說話,也默默的打量著阿愷,這幾年來他愈來愈成熟。 身旁的阿助似乎發現到她的沉默,於是結束了談話,帶她到座位上。 「在想什麼?」 「也沒什麼,阿愷愈來愈像我的菜了。」她故意裝出一副色瞇瞇的樣子。 「你喔。」阿助捏了捏小米的臉頰。 此時也來了同桌的同學們,大夥笑笑鬧鬧的,時光彷彿倒流回到從前。 「你們倆交往多久啦。」最八卦的阿美不放過這個最新的發現。 「最近的事而已。」她故作鎮定的說。 「是嗎?從以前就看你們走得很近,而且你們是鄰居,當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想必,下一攤就是你們的啦,大家說對不對啊。」八卦阿美不只八卦,三八也是第一名的。 「可是,小米以前不是和阿愷走的最近嗎?」突然張傑冒出這麼一句,於是熱絡的氣氛突然中止。 「唉喲那都以前的事了,今天可是阿愷的大好日子,別理他,來來大家喝一杯吧!」阿美氣的用力偷踹了張傑的腳。 對她來說,這似乎是在心上被偷偷的敲了一記。 以前,她和阿愷,兩個人之間瀰滿了曖昧,上課的分組總分在一起,下課後要一起去圖書館、球場,到哪裡都形影不離。 大家都以為他們是一對,但是他倆之間卻又是有些距離的,反倒是小米和阿助走的比較近一點,她總認為阿助是個哥哥,於是從來不在意阿助的貼心。 就在各自升學之後,大家斷了聯絡,剛開始還藉著書信往來互相聯繫,之後兩個人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圈子聯絡上也較無交集,漸漸的信愈寫愈短,電話愈說愈少,不知何時,阿愷從她的生活裡消失了,而阿助卻一直都在。 就在阿助告白的那一剎那間,她突然明白,她應該也是喜歡阿助的,也很依賴著他,藉著酒精,她不予表態,只是為了要想清楚,自己的感情。 這一趟回來,其實也是因為公司有意在金門設分公司,她趁機向老闆要求調回故鄉,老闆捨不得他這名得力助手離開公司,讓她考慮考慮也讓她休個長假,但其實老闆的意思也是願意她到分公司來幫忙,希望能幫分公司站穩腳步。 幾個人熱熱鬧鬧的吃了喜酒,也熱熱鬧鬧的亂起鬨了一陣子,一直到離開會場以前,她的臉上都是帶著笑意,而阿助的手,也總適時的牽著她的手。 「你對我是認真的嗎?」回家的路上,小米看著身旁專心於開車的阿助。 「我對你一直都很認真。」阿助將車子暫停於路邊後,轉過頭,用專注的眼神看著她。 「那,我們在一起吧!」她湊近他的耳邊,輕聲的宣布著。 阿助迫不及待的帶她回家,宣布這個好消息,接下來好一陣子,兩個人更是甜甜蜜蜜,形影不離。 幸福,就掌握在你手中 細雨綿綿的春來了,說下雨就下,說起霧就起霧,潮濕蔓延在整個小島上。 在小米結束了長假之後,分公司順利的成立了,營運上也沒什麼問題,她經常忙於工作,而阿助總是適時的出現,在她餓了的時候帶了香噴噴的食物,在她倦的時候替她按摩。 「你讓我多麼的習慣你,要是哪天你不在我身旁我該怎麼辦呢?親愛的。」她笑咪咪的窩在他的懷裡。 「不要離開我不就好了。」阿助輕撫著她柔軟的髮。 「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她疲倦的沉沉睡去。 阿助的工作漸漸的忙了起來,兩人能在一起的時間也漸漸的變少,彼此忙於工作,但也不忘甜蜜熱線,偶爾她跑他家,自由的進出他的房間,等著阿助下班,兩家人也樂於看這小倆口甜甜蜜蜜,催婚聲不斷。 「阿助啊,什麼時候要把小米娶過來,讓我早點抱個孫子。」愛嬌嬸又再一次的問著阿助。 「媽,就快了。」阿助笑笑的回應著。 「你一天到晚催,這種事情不是你催就能馬上結成的,看這小倆口一有空就膩在一起,快了啦。」阿財對自己的兒子很有信心。 春雨開始落了,時而大時而小的雨,嘩嘩啦的落了滿街,雨瞬間傾盆而落時,整個街上積起了幾公分的積水。 小米剛拿到一個案子,走出咖啡店卻只能望著這漫天的大雨興嘆,看著自己的細根高跟鞋,無奈的嘆了口氣。 「要是穿這個跑步,又下著雨,萬一摔著了又得被阿助念上個幾天,再進去坐會吧!!」她搖了搖頭,轉身就要進咖啡廳。 「小米~」她聽見有人叫她,轉頭就看見阿愷。 「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待會再走就可以了。」她微微的笑著。 「跟我客氣什麼,上車。」阿愷的用著不容她拒絕的語氣。 「那我就不客氣囉。」她上了車,雨勢依舊。 「這雨下的真大。」 「今天是假日,阿助怎麼沒陪你。」 「我是出來談CASE的,阿助臨時有工作不能來接我,幸好遇到你,否則我不曉得要在那裡等多久。」想到待會就能見到阿助,她笑的甜滋滋的。 「瞧你一臉甜蜜。」 「阿助說,你就快要當爸爸了,恭喜你啊。」她看著阿愷的側臉,那專注的模樣,還是像從前一樣吸引著她的目光。 「是啊,就是因為有了孩子,我們才會這麼快就結婚。」他一臉幸福的笑著。 她看著窗外,雨拍打著車窗,雨勢不若方才那麼急,但也不是小雨。 這就是人生的步驟?平凡生活中來的插曲,來得急、來得快,來得令人喜、令人悲,然後又回復平靜。 是不是就好像她和阿助,平凡的生活中,突然他的愛介入了她的生活,讓她甜蜜又歡喜的不知所措,然後,又緩緩的趨於平淡,雖然沒有生變,但這樣的平凡卻讓人甜蜜的滿足,在他身邊總有一種恬靜的幸福,讓她總覺得愛包圍著,讓她覺得四周洋溢著幸福。 看著他幸福的臉,想必新婚生活仍非常的甜蜜,這樣就好,她該忘了過去,忘了阿愷曾經在她的生命裡留下的悸動,忘了阿愷曾經在那青澀年代,給予她對愛情的期待與歡欣。 如今陪伴著她的,能讓她擁有幸福感的,是阿助。 「要不要進來喝杯茶,阿助應該快下班了。」 「不打擾你們小倆口啦,希望有機會跟你們公司合作,詳細點的之後再跟你談,OK?」 「當然OK的啊,那開車小心囉,拜~。」她揮揮手,看著阿愷的車子遠去,一直到消失。 「阿愷送你回來的?」阿助從她身後圈住她的腰,輕輕的在她的耳邊細語。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剛才雨下的好大喔,我拿到CASE了,好高興喔。」她轉過身抱住阿助。 「是嗎,那很好,有沒有淋濕,進去換件衣服吧!」他替她拍拍身上的水滴。 「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淋濕了也無所謂啊。」她甜甜的一笑,然後在阿助的唇上一吻。 今天剛好工作能提早結束,但,阿助卻對於剛才那一幕非常震撼。 她一直望著阿愷的車離去,一直到消失,莫非她對於阿愷還沒死心?那他和小米之間,是不是阿愷又進來卡位?阿愷已經結婚了,難道她還念念不忘。 阿助搖搖頭,決定忘記這件事情,兩人之間一定要有絕對的信任,更何況,他已經準備給小米一個驚喜,一個他計畫很久的驚喜。 公司上的一切已經漸漸的上軌道,小米也終於不用如此的繃緊神經,稍稍的調整了一下工作上的事。 又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午后,阿愷突然來訪。 「這麼巧,又是個下雨天。」她微笑著離開座位。 「喝杯咖啡吧!」她遞上一杯咖啡。 「有工作上的事要和你們公司合作啊,這個case的利潤豐厚。」阿愷微微笑的攤開計畫書。 「我們來談談合作的細節吧!」 一整個下午,辦公室裡不停的傳來討論計畫書的話語,時而夾雜笑聲,而窗外的雨,並沒有稍稍停歇的意思。 「好吧!那就先這樣敲定了,過幾天我們再來正式簽合約。」阿愷收起文件,看了看手錶。 「已經這麼晚了,雨還這麼大,我送你回去吧!」 她看了看時間,的確已經有點晚了,這時間還下著大雨,有便車可搭,當然是件好事。 「那就先謝謝你囉,我整理一下東西。」她用很快的速度收拾好。 「BABY幾週大了?」上車以後,氣氛變的非常的詭異,空氣突然凝結了起來,她試著打開話題。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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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結婚吧﹗
期待,再相見的那一刻 飛機穩穩的降落在跑道上,她看見熟悉的海,熟悉的故鄉,窗外的天略為陰暗,待飛機停妥,聽著空服員的廣播,旅客們開始動了起來。 十度的低溫侵襲著每一位下飛機的旅客,下飛機前,她不禁習慣性的整理起圍巾,將臉蛋包裹在圍巾裡,她戴著手套,手裡拎著那包隨身行李,天氣真的很冷,風真的是很大很大,將瘦瘦小小的她吹得就快要跌倒了。 在機場到站處領取行李的時候,人又多又擠的,她鑽進了人群中,眼明手快的抓出自己的行李,出了航空站,外面依舊是人潮洶湧,不知是年節的關係,抑或是正好有數班班機抵達。 她回來了,這個熟悉的小島,好久好久她忙著工作,也逃避著回來。 昨夜她夢見了熟悉的那個人,他們笑著、談著,和那些許久不見的人們,但不知為何,她始終是遠望著他,也只是微笑而已。 一切都只是過去式,是否因為是這樣,所以好久以來,她的夢境裡,總是遠望著他,兩人以微笑回應一切。 「他現在應該很幸福。」她只是這麼安靜的在心裡說著。 「你在哪呀,我繞一圈你到前面來。」阿助打了電話,這次是他自告奮勇的說要來接機。 「阿助,我在這兒啊。」她揮揮手。 阿助望著那個小小的桃紅色的身影,在他的心底也很久了,不知道何時她會發現,他一直在等待著她。 這次過年,還有件重要的事,就是阿愷結婚要在年後補請客,因此比往年更讓人深刻的應該是,會遇到更多熟悉的同學。 她戴著白色的毛帽,拿下圍巾後紅撲撲的小臉,桃紅色的小小身子看起來有十足的年味。 「金門還是一樣好冷喲。」她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了。」阿助丟了一件外套給她。 「謝啦。」她連忙將大外套套在肩上。 「妳這次休息多久?」阿助邊注意著路況邊問著。 「你也知道我工作好久沒休息了,老闆讓我好好休息一陣子,我可以放一個月的大假喔,超棒的。」 「該不會是無薪假吧!晚上有聚會一起去吧!」車子緩緩的駛進村口。 「NO,今天我想窩在家裡當隻小米蟲,再看看吧!」 「唉!」嘆了口氣,他認命的下車替這隻小米蟲提行李去了。 或許人生的千百種可能都會在某一刻發生,故事的發生或結束也可能是一種玩笑,但是,人生卻不是一種玩笑,可以讓你玩弄它。 回了家,家裡那溫暖的氣氛馬上包圍了她,吃了爸爸媽媽親手做的菜,更感受到家的溫暖,鄰居阿助在傍晚的時候過來邀她。 「走啦,同學都好久不見了,去見見面嘛。」阿助使出盧功,不停的煩她。 「好啦好啦,等我一下。」被他盧到電視都看不下去,否則還真想拉他來一起在家嗑瓜子就好。 失去,原來是另一種得到 夜裡的咖啡廳,投射著溫暖的黃色燈光,滿室的溫柔咖啡香包圍著。 她快要分不清楚那是現實或是做夢了,愈來愈接近的是夢的氛圍,這和她的夢境太過於相近,近到快要分不清。 他就坐在那裡,笑的很溫柔,和夢裡一樣,但是卻遙遠的像隔了一座山似的。 是吧!因為過去的他就是過去的那個他,不會是現在的那個他,不會是存在於記憶裡的那個他,因為,此時此刻,那個他只存在於記憶裡,不是面前的那個他。 阿愷走了過來,大夥有說有笑的好開心,她悶得很於是到外頭透透氣,外面的風很涼。 「難得聚會,怎麼跑出來了。」他溫柔的笑著。 「好久不見了。」她淡淡的這麼說著。 「妳還是老樣子,改天介紹我太太給你認識,你們的個性很相似,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外頭很冷快進來吧。」他拍拍她的肩,進去了。 她突然醒了,因為現在那個他很不真實,曾經熟識的人,如今卻像個半熟的陌生人似的,心裡的只是過去的他,為什麼她還要將自己的心執著的綁在那裡。 天氣很冷,她突然想躲在某個人懷裡取暖,突然想要有個肩膀可以依靠。 「妳今天話很少,怎麼了。」回家的路上,阿助問著。 「可能是很累吧!陪我喝一杯如何?那邊停。」她一高興就指著路邊的便利商店。 「大小姐我要開車耶。」現在正是擴大臨檢的重要時刻。 「那就到你家喝吧,反正就在我家隔壁。」她高高興興的就下車買酒去了。 「我可是男人耶,你不怕..。」她上車以後他說。 「咱們是好哥們,能有什麼事。」她紅噗噗的小臉看來就很醉人。 幾杯下肚,她微微紅的小臉看來特別醉人,由於兩人從小一塊長大,她對他也沒有什麼男女間的分隔,雙方家長倒是從以前就樂於見小倆口在一起。 「你知道我喜歡他還帶我去,你故意的。」她窩在棉被堆裡,樂於當一個棉被鬼。 「總要醒的,或早或晚罷了,他已經是人夫啦。」阿助窩在單人沙發裡,看著小米躲在自己的被窩。 「可不可以不要長大。」酒精開始在身體裡燥熱,她開始亂踢被子。 「妳喝太多了。」他拿走她手上的酒瓶,替她蓋上被子。 「我沒有醉,讓我喝。」她試圖搶回酒瓶,搖搖晃晃的卻正撲在他的懷裡。 「我喜歡你,就算你一直沒有看清楚,我還是一直在等你。」他深邃的眼眸穿透了她水盈盈的雙眼。 「你明知我喜歡的是他,我一直暗戀著他。」她試圖掙脫阿助的懷抱,卻只是徒勞無功,反而被圈的愈緊。 「有多久了。」小米試著冷靜,也想讓他冷靜下來。 「從小時候你抱著洋娃娃,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 「我的天啊,那該有多久了。」 「是啊,那有多久了。」他低頭探索著她那柔軟的雙唇,好久好久,一直到兩人幾乎無法呼吸才放開她。 夜好深好深,小米又喝了幾杯,在酒精的催眠下,就在阿助的床上呼呼大睡。 「你知道十年有多久嗎?酒量不好還愛喝。」他輕輕的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小妮子倒是不安份的在睡夢中又抓又打的。 「你可是要把我妹妹照顧好,不許欺負她呀!」阿助打了個電話給小米的哥哥報平安。 「你妹是我能欺負的嗎?疼她都來不及了,明天見啦。」全世界都看得清楚,就只有這小女人是個糊塗蟲。 天漸漸亮的時候,小米從睡夢中醒來,夢中的阿愷愈來愈模糊,明明昨晚才見過,他的臉卻模糊到看不清楚。 坐起身,望了望天花板,這是阿助的房間,頭一轉,發現他就在沙發上,想起昨夜他的告白,臉頰不禁微紅,輕手輕腳的就要溜走。 「不和我打聲招呼就要離開。」其實阿助早就醒了。 「我想說別打擾你睡覺。」她彆彆扭扭的只溜出這幾句話。 「幾時變的這麼見外,等我洗把臉,我陪你回去。」他的口氣裡透露著不容拒絕。 「好吧。」她是知道他的。 她坐在阿助的小沙發上,看著這個房間,以一個單身男子的窩來說,這房間算是乾淨又清爽。 「走吧!!」阿助拉著她的小手。 到了小米的家,她趕忙鬆開他的手,而他卻穩穩的拉著她的手,不許她放開。 一切的一切都一如往常,只有他倆緊握的手,不同以往,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不點破。 這個年非常的寒冷,大雨小雨落個不停之外,低溫也不停的侵襲,小米只想一直窩在家裡,阿助卻無時無刻的出現,拉著她逛這裡逛那裡的。 「阿助,我很冷耶,雖然外面很好玩,但是好冷喔。」冷風不停的吹來,伴著絲絲的小雨,小米的臉就快要被凍僵。 「現在這樣比較不冷吧!」他把那個一直想躲開的她抓過來,在自己的懷裡圈著。 「我們回家吧!」她看著他,臉頰微紅。 「回你家還是我家。」她的遊興似乎不高,滿心只期待著回家躲在棉被裡嗑零食。 「我當然是回我家啊…。」話音還沒落,就被他瞪大的眼嚇的說不出來。 「去你家玩玩好了。」她趕忙這麼說,深怕待會又要去哪個雖然美麗但是依舊是寒冷到最高點的地方。 「哇,你買電暖器耶,快點開來用用。」說著說著就她開始對那臺機器開始動手動腳的。 「只要按這個就行了。」開了電暖器以後,順手開了WII給她玩。 「哇,太棒了,千萬不要再叫我去什麼冷死人的地方玩,這裡太棒了,我要玩這個。」她開始認真的玩起遊戲,還調整成兩人對戰,兩個人玩的非常興奮,她玩個不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