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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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 「伯母,我是葉菲音。」葉菲音微蹲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興奮地說。 「孩子,妳終於來了。」伯母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文光說妳人在高雄,我知道妳一定會到台北來看我的。」 「到台北拜見伯母是我最大的心願。」葉菲音誠摯地說。「伯母,您可好?」 「老了,不中用啦!」伯母搖搖頭感嘆地說:「時間過得真快啊,我們也足足十幾年沒見過面了。聽文光說,妳結婚後並不太如意,是真的嗎?」 葉菲音眼睛一眨,竟紅了眼眶。 「孩子,不要難過,與其活在痛苦中,不如求取自由路。」伯母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說:「人生有許許多多的事並非我們能料想得到的,別忘了,得與捨是兩個不同的極端,既然不能得就必須捨,那才是智者。」 「謝謝伯母的開導。」葉菲音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這裡房子那麼大,妳就安心地住下來,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伯母說後,瞄了一下她的腹部,關懷地問:「有喜了?」 葉菲音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笑笑。 那晚,林家伯父以及文光兄嫂都相繼地下班回來了。儘管葉菲音十餘年才來一次,與伯父和文光嫂又是首次見面,但在林文光與伯母熱情親切的招呼下,就彷若家人般地自在,一點也不會感到拘束,讓剛失去家的葉菲音倍感溫馨。 然而,當他們飯後在客廳閒話家常時,林文光問葉菲音說: 「妳到台灣之前有沒有見過王智亞先生?」 「有啊!」葉菲音睜大眼睛。 「先生的身體可有什麼異狀嗎?」林文光神情嚴肅地問。 「沒有啊!」葉菲音有點緊張,「他好好的。」 「人生無常啊!」林文光感嘆地。 「先生他怎麼啦?」葉菲音快速地從椅上站起,急促地問。 「聽袁明老師說,先生已去世了……。」 「什麼?」葉菲音霎時臉色蒼白、嘴角不停地顫抖,肌肉牽動痙攣,竟暈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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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說不過她的我只好乖乖把錢掏出來。「又來了,每次硬給人家十塊,然後再叫人還她一百塊,講到錢,精的跟什麼似的,根本是裝瘋賣傻。」「朱梅庭,妳不要亂講話,她又不是故意的。」 我大聲制止。「妳啦,個子跟她一樣,腦袋也跟她一樣,所以才容易同情她。」「請注意妳的遣詞用字。」「本來就是嘛,笨的可以。媽媽騙妳爸爸快死了,妳就相信,要是我一定先查證一下,我不在家,妳不會打通電話去問阿肥嬸嗎?豬腦袋。」「妳敢再說妳試試看。」我用威脅的口吻。「怎樣?我就是要說…」我們開始吵起嘴來,誰也不讓誰,當下我真想給她來個過肩摔,可她遠遠高我兩個頭。 這時我媽突然像背後靈從我身後冒出來,用食指敲著我的頭咬牙切齒地說:「小梅,為什麼妳一回來,家裡就不安寧?」「又不是姊姊的錯,妳為什麼要怪她呢?」我妹妹怒氣未消的說。「好啦,大家先吃飯,別講那麼多了。」我拿起杓子盡量把菜恢復原狀。「翅膀硬了是不是?現在敢跟我頂嘴了。」「本來就是嘛,妳從來都不先問原因就只會亂罵人。」「我幾時亂罵人了?我一路辛辛苦苦把妳們養這麼大,還得照顧妳爸爸還有妳阿嬤,家裡有誰可以替我想一下?」「又來了,妳什麼時候對阿嬤用心過?」「我賠上青春嫁給一個大我那麼多歲的男人,這還不叫用心嗎?」「難道我爸爸對妳不夠好嗎?他現在病倒了,妳厭煩了是不是?不開心妳可以改嫁啊?」我妹妹整個人豁出去了而且越講越帶種。「朱梅庭,妳給我住嘴…」未等我把話說完,我媽一個巴掌飛速落在我妹妹單薄的臉頰上,接著拿起蒼蠅拍又是一陣猛打。 我妹妹無處發洩,只好把一桌子的菜全掃到地上,不久房門傳來一陣巨響。 我失望不已,我要營造的氣氛不是這等局面啊?這頓豐富的晚餐,我們三個人都沒吃到(我爸爸習慣麵食)卻便宜了地板和小黑狗。氣氛歸於平靜後,拿著拖把拖地的我,聽著牆上老掛鐘滴答滴答的響聲,看著滿地散開的油漬,心底浮升出一股酸楚。還好我妹妹出來跟我道歉,我心裡才好過一點,她從廚房端來兩碗泡麵:「姊姊,對不起。」「妳應該跟媽媽道歉的。」「我才不要,我又沒有錯。」「妳不該對她講那種話…」那一天晚上吃完泡麵後,我們頭頂著頭,躺在圍牆上看著滿天的星星,聊了好久的知心話才進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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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風獅爺
站在風中 眺望斑鳩掠過防風林的遠方 落日以極為沉緩的速度 向海平面的深處滴落 無需掌聲,也沒有嘆息的黃昏 紅瓦古厝的村落,暖暖的 如過節時的喜悅 自村婦嘴角拉出了笑顏的滿足 遠方,鹹澀海風撲面而來 披穿一身碎花粗布紅袍的風獅爺 以犀利眼眸為土地上的悲歡寫歷史 沒有人知道它在這裡站了多久 心事有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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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浯江溪口﹐看見流蘇鷸
發現流蘇鷸 這一片蔚藍的天空,有很多鳥類飛來飛去,如白鷺鷥、麻雀等…,生活在美麗的金門,實在是不會空虛、寂寞。一大早,看見的是要上學的學生,太陽逐漸露出光芒,把白鷺鷥照映著更潔白,白的撩人起眼。 然而,白鷺鷥在金門是很普遍的鳥類,似乎不是很重要、所期待的鳥類。無論是孤單一隻,或三五成群、撲翅盤旋、輕盈的,模樣非常美麗。或許,平日「司空見慣」,不再吸引了。但基於對鳥的熱愛,車子速度放慢,因為路下便是有名的浯江溪,溪旁也停留有白鷺鷥。快速通過就怕干擾了牠們。 所經過的地方是有名的紅樹林泥灘地,可以說是相當廣闊的生態區。由於靠近海邊、溪口、沙洲。除了白鷺鷥,還有別的鳥禽,如喜鵲、鷗科、玉頸鴉、鵲鴝。有一些是候鳥在此聚集過冬,在此聚集。 難能可貴的,又有一種流蘇鷸,棲身於浯江溪口,是一種非常稀有的鳥類。鳥類學家指出牠屬於鷸科,與白鷺鷥是不同科種,不同的科種相聚在浯江溪,更顯出浯江溪多元的鳥類生態。 沿著浯江溪沿岸堤防邊的路到達了溪口。想看清楚溪口,需要爬上堤防,有居高臨下的感覺。因為居高臨下。遠處就是溪口,是流蘇鷸聚集、覓食的場所。 溪口,廣大的一片沙洲 過去對於自己高中時代生活的地方,總是不是很熟悉。往往只是「捨近求遠」,只去朝拜金門西邊的山水風光,如太武山、料羅灣…等。卻沒有注意到金門高中附近的浯江溪口是那麼的美,屬於野外的美。白天時,當陽光尚未驅散那一層煙霧水氣,迷濛中,還可以看到遠處的建功嶼,隱隱約約的,如夢如幻,也很美。 浯江溪,為西半島溪最長者,全長約7.5公里。俯瞰下,細小的一泓流水,從雙乳山那邊蜿蜒過來,歷經多年歲月的累積,河床上的泥沙,泛為肥沃的土壤。同時這一條浯江溪,吸引著無數的鳥類,是賞鳥人兒注目的據點。 一些賞鳥人,來回的看著 每年十月過後,流蘇鷸總是遠渡重洋到這裡,這裡比較平坦開闊的潮間帶,供其活動覓食。 走在浯江橋上,心總是飄飄的。也許是視野寬敞,加上海風的「挑逗」。涼爽至極,而且比我早到的一群賞鳥人,「架勢」都擺出來了,對象是流蘇鷸。突然發覺,凌空飛翔的白鷺鷥,沒有人理睬,反倒是稀有的流蘇鷸,比較引人注意,流蘇鷸聚集的位置,定睛一看,只是一小簇的影子而已。 有意思的是,空手而來,想看流蘇鷸,卻無攜帶道具。其實,看鳥固然是我的目的,其實我更感興趣的是鳥的棲身處所的風貌。剛才還沒到海堤時,就迫不及待的想登堤看看。溪口除了一大片的泥灘之外,還有幾片水草,隨機似的排列。 的確,人與鳥都已經愛上了溪口,各取所需。流蘇鷸這種過境鳥,千山萬水,什麼樣的風采,什麼樣的魅力,竟惹得賞鳥人聚精會神在眺望、在沉思、在談論。……似乎這年頭,人對鳥的關懷,好像越來越密切。 確實,賞鳥人好悠閒。有的人架設高倍望遠鏡,瞄啊瞄。一旦發現當然非常高興。不過,基於對鳥類的尊重,只是私下的小聲談論。流蘇鷸游移啄食,或理羽,或談情…。這些現象,我也想像的到。鳥的族群嘛,飛上天空翩翩起舞累了必然是那個樣子,平時看的白鷺鷥,何嘗不是如此? 流蘇鷸是從北方千里迢迢來的 當然,曾經想過要借用賞鳥人的「道具」,來看個究竟。但我更想看到的是那些愛鳥人;賞鳥人兒的神色,那樣的專注認真,而且談吐之間,可都是專業的鳥知識。我好像在作預習,對於流蘇鷸多了點認知。 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點概念都沒有,我向一位放置高倍望遠鏡的老伯伯,打個招呼,讓我也彎腰委身,擠眉弄眼向前瞄的,哇!真的有這種東西,比肉眼觀察時,要大得多了,那就是流蘇鷸?千里迢迢,投奔來金的「嬌客」,可是鳥類學家格外關切的小型水鳥。 當然!牠們是嬌客,落腳在這裡,為了生活而飄泊的驛站。這裡備有魚和蝦,浮游生物之類的食糧。「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老伯伯問我是不是看得很清楚,我回答說清楚。雖然牠體積不大,但牠踩著曼妙的步伐,在此泥沼地,半跳躍的追逐,一逮到食物,也毫不考慮的吞進肚子裡。…,先生也說牠們還真會吃的。 流蘇鷸比較難得一見,有些愛鳥人士喜歡來觀賞。故作鎮定的我,一樣也在期待著,或許人們對牠的偷瞄已經習慣了,牠們並不吃驚,大概已經喜歡這裡的環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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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看護難侍候
颱風來襲,台中市街道頓成滾滾洪流,水退了,路上留下坑坑洞洞。午後,讀大二的小兒子騎機車帶老媽上街購物,路經青海路與上石路口,陷入沒有架設警告標誌的坑洞,人車左翻倒地,兩人均掛彩,小兒子左手掌手臂小腿擦傷血流如注,老妻情況嚴重,送進醫院,X光片顯示,左肩胛骨斷成四片,左腕也骨折。年輕孩子外傷,兩個禮拜就復原,慘的是我那平日老為筋骨傷痛折磨的妻,在手術房全身麻醉,左手臂上打進三支鋼釘,左手腕貫穿一支,對原本骨質欠佳的她,無異雪上加霜痛徹心扉。行動不便加白天乏人照料的窘困,不得不求助居家看護。 緊急連絡看護仲介公司,自稱李小姐的負責人說:「白天以十二小時為計價單位,上午八時至晚間八時,每天一千一百元,當天下班就得付現金。雇主必須提供午晚餐。工作範圍只限針對病患個人之照護及行動區域簡易之清潔,衣物清洗。」工資付現沒問題,供兩餐困難度很高,我提出建議說:「可否請看護自己帶便當,我另外補貼餐費?」對方說:「不行,你吃什麼,她跟著吃什麼。」我連忙解釋:「我家近乎茹素,常常地瓜稀飯配地瓜葉,她會不會受不了?」她有點不耐煩:「白天居家看護很少人願意做,找不找得到還是問題,我先試試看,找到再跟你連絡。」等待許久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終於有了回應:「有位五十歲的高小姐願意做,不過要有停車位她才答應。」還好我家門口可停車,總算確認明早即可來上班。 週一上午我癡癡等她來接手,八時就該來的看護,卻遲遲未現身。我急著在門口探頭探腦,過了半小時,始見一輛像從汽車墳場撿回來的車子,搖搖晃晃拐進巷道,車在門前停妥,下來一個比我還老的胖小姐,開口解釋:「我姓高,車子發動不了,有點晚。」她說得理直氣壯,我猛賠笑臉連說沒關係,用迎貴賓的熱情請她進門,匆匆交代注意事項,特別提醒:「傷口換藥,等下班我自己來。」惴惴不安把妻跟家交給一個不明身份的人。 坐立不安熬到下班,趕回家見妻已洗好澡,呆坐在客廳等我換藥,看護在廚房下麵。我雙手消毒打開副木,驚見鮮紅的血染透了好幾層紗布,心痛不已想質問看護,妻見狀要我別嚷嚷,輕聲抱怨說洗澡時看護粗手粗腳,不小心碰到傷口,打開紗布果真鋼針把傷口拉出新創,難怪血流不止。當晚看護花了一個多小時,端出的晚餐是清燙地瓜葉配大滷麵。我不好意思上桌,想上街買便當,妻說已請看護多下了一把麵,可以一起吃。看護面無表情,我像小媳婦般撈了一碗麵,剛坐下來,看護開口了:「我服務的對象只限病患,越過範圍的事我是不做的。」我趕緊解釋:「明天我去買現炒菜飯。」看護接腔說:「我是O型血的人,三餐都要吃肉才有力量。我已六十三歲,天天吃燉豬腳滷肉,什麼病也沒有。」仲介公司說她五十歲,想不到她已如此高齡,難怪蹲下去再起來就有點喘。她隨即高舉左手證實說:「食指的傷是在我家剁豬腳不小心傷到的。」晚餐後領錢她就下班走人,留下錯愕的我清理被她折騰了一天的家。 我問妻這一天怎麼過的,她滿臉委屈說:「股市開盤她吵著看盤,我只好陪她看,其間還兩三次借用家裡電話下單。中午我午休,她跟著我睡了兩小時,還打呼哩。下午熱敷後,請她把濕地板拖一下,她不高興說,她是看護不是幫傭。勉強拖完卻把氣出在幫我洗澡上,擦身體像刷馬桶,力道強到想刮下一層皮似地,你看背部好幾道傷痕都是她用毛巾刮出來的。」我安撫妻請她稍作忍耐,心想:為了讓妻日子好過一點,我得儘快請辦公室的婆婆媽媽,燉鍋豬腳來籠絡愛吃肉的看護。水果點心也需多準備些。 一鍋豬腳吃完已到週五,領了工資看護將她自備的碗筷茶杯放進背包,我再三感謝,請她假日好好休息,下週一繼續來幫忙,她嗯嗯啊啊未置可否。等她車子開離門口,妻轉身發現她擺在院子的拖鞋也不見了,妻鐵口直斷:「禮拜一她不會來了!」我還半信半疑,我們如此小心翼翼侍候她,怎可能不來?個把小時後,電話響起,仲介公司李小姐說:「高小姐下週不幹了。」妻問什麼原因,對方的答案果真是:「伙食太差,沒大魚大肉她沒力氣做事。」除了傻眼,我奈她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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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極短篇 「我姨媽近年來身體狀況並非很好,理應去探望探望她。」張主任提醒著。 「會的,我一定會去探望她。」葉菲音怡悅地笑笑。而此時,她的情緒是興奮的,精神是愉快的,走在路上的腳步也格外地輕盈。因為她既獲得楊平章同意離婚的承諾,又籌措到十萬元的精神撫慰金,只要辦好手續,即可恢復自由身,甚至很快就可投入智亞的懷抱,過著他們幸福美滿的生活,因此,她沒有不高興的理由。唯一讓她感到痛苦與不捨的是必須與自己懷胎十月所生,以及一手拉拔長大的孩子小明分離。但是迫於現實環境與種種因素使然,她不得不忍痛做如此的選擇,冀望孩子長大後,能體諒母親的苦衷。並願老天爺能大發慈悲,保佑小明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 第十六章 辦好離婚手續,葉菲音整理好簡單的行李,趁著小明午睡時刻,她悄悄地離開這個讓她此生最感傷心的地方。但在臨走時,她依然低聲下氣地懇求楊平章要好好照顧小明,而卻換來一陣臭罵。 「幹妳娘!妳這個沒有良心的臭查某,妳儘管走,不要假慈悲!我楊家的孩子不要妳這個臭查某來管!幹妳娘,幹妳祖宗十八代!妳這個欠人幹的嬈查某,妳會不得好死!」 聽到楊平章歇斯底里的咒罵聲,葉菲音只好加快腳步往外跑。即便人是感情的動物,但面對如此的咒罵和羞辱,她感到痛心疾首。不錯,從今以後,這個家已不屬於她了,楊平章已不是她的夫婿,她與小明亦不具母子關係。此刻,她已一無所有,更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台北林文光的家將是她暫時的居所。想著、想著,她情不自禁地流下一滴滴悲傷的淚水……。 自從夫妻感情決裂而認識智亞後,離婚一直是她追尋的目標。如今心願已達成、目的亦已達到,她理應高興才對。 一旦回到母島,一旦回到智亞的身邊,將是她幸福人生的開始,相信智亞會展開雙手來迎接她的。因此,她決定不先把這則喜訊告訴智亞,要出其不意地給他一個驚喜!想到此,葉菲音快速地擦乾眼淚,抿著嘴偷偷地笑著,笑得很燦爛、很愜意……。 儘管台北的繁榮與進步有目共睹,但葉菲音此時的心情卻與十幾年前參加國建隊時不能同日而語。那時她是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年輕少女,對寶島台灣充滿著嚮往和好奇。而今天她卻是一個滿佈滄桑的離婚婦人,步履蹣跚地走在這個人擠人的台北街頭。她婉拒文光兄嫂請人代課來接她,逕自搭乘計程車來到林家。當女傭開門讓她進去時,伯母正坐在沙發上假寐。 「伯母。」葉菲音走到她身旁,輕聲地喚著。 老人家睜開眼,仔細地打量她好一會,一時竟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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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沒想到這一說又惹毛獅子了。「有什麼好慶祝的?慶祝妳爸爸躺在床上嗎?」她接著說:「外燴車停在家門口嚷嚷,好讓鄰居看笑話是不是?」「那我騎車去買幾道菜總可以吧?」她沒再吭聲。 我買了蒜蓉蝦、糖醋排骨、蚵仔酥、東坡肉、清蒸魚和一盤炒青菜,還特別去麵館買了一碗又Q又帶勁的刀削麵,一路開心回到家。「朱美女,妳回來囉?」我妹妹揚高音量興奮地往門外衝。「看什麼看?還不趕快幫忙拿東西。」「這些天,妳野去哪兒?」「去中山林露營,陪台北姊妹校的資優生一起去的。」我取下掛在手把上的塑膠袋叮嚀:「給我拿好,還有不用特別強調資優生,怕我不知道妳唸的是資優班嗎?」我妹妹對著我做鬼臉。 我從機車踏板抬起一箱子的菜,看著166公分高如模特兒般身材的她,雖然面部表情瞬間被扭曲,但還是掩飾不住她的美。她留著及肩的學生頭,一支格子布鑲嵌的髮夾將她前額的劉海推到右邊的眉頭上,把她的瓜子臉襯托的更有韻味,長而捲翹的睫毛配著一雙又大又烏黑的眼睛,一個大小深度適中的酒窩落在她清秀的臉頰上,可愛極了。老天,她是我妹妹,和我對比強烈的妹妹,說實在的,我還真嫉妒她呢。 進了屋子,找不到我媽的蹤影,好像吃得太豐盛她會有罪惡感似的。我爸沒生病前,家裡總是大魚大肉的,伙食好到連榕樹前的兩隻小黑狗都給引來,老搖著尾巴,瞪著眼睛乞求我們能賞點東西吃。偏偏我媽是一個愛面子的人,一個錢打三十個結的她,喜歡把伙食費摳下來給我們買漂亮的衣服穿。我爸常勸她:「孩子都在發育,要吃營養一點。」她會嘟起嘴反駁說:「吃進肚子最後還不是拉出來,有誰看得見?只有穿上漂亮的衣服才體面,人家才會看得起我們。」 我妹妹才不管我媽在不在,很快地將桌巾鋪在桌子上,再把一道道菜從紙箱內取出來,我則端著麵走進我爸房間。「姊,妳忘了買汽水啦?」我妹妹在客廳大喊。「那我給妳錢,妳去買。」過了一會兒,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走進客廳。她放下飲料伸出手氣的往桌子上一拍,只見坐在椅子上的阿嬤嚇得趕緊把手上的筷子放掉。 「喔,阿嬤啊,吃吃吃,妳金啊知影吃,什麼代誌攏不曉?」我妹妹憤怒大吼。 也難怪她會生氣,因為我阿嬤早已把整盤東坡肉給幹光了,桌上的菜也被攪和得亂七八糟,我懷疑她早就偷偷包了半盤的蚵仔酥藏在房間裡。「算了,不要跟她一般見識,難道妳不能體諒一位曾經遭受過動物迫害的老人嗎?」 「夠了,不要跟我耍幽默,她壞了我們吃飯的興致。」「妳去吼鬼打丟喔?阮不吃啊。」我阿嬤回擊,接著伸出手對著我喊:「錢還阮。」「瞎米錢?」「一百塊,我剛才給妳一百塊,還我。」「不是啦,是十塊啦。」「一百還我,緊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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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羽盃記趣
這是關於一個羽球「肉腳」,在全縣的羽球賽中拿下女雙冠軍,且獲得金羽盃有史以來最高獎勵的奇聞……。 十一月底某一天,金羽盃報名開始,我們賢庵國小垵湖分校裡,兩位優秀的羽球愛好者也著手報名事宜。當我聽到小蓮說要與我報一組雙打時,還驚訝的問了聲:「我?」在一旁的小憲馬上起鬨說:「你就去啊,只要站在旁邊躲好,就可以拿金牌了。」那時我還跟他嘻嘻哈哈了幾句,只當作是開玩笑的。 幾天後,小蓮拿報名表要我填資料時,我才知道並非玩笑而已。但是,我也沒想太多,抱著好玩的心態,就把資料填好了。 十二月十日,正巧到過去曾服務過的學校參加研習,便利用空檔去找李老師閒聊一下羽球賽事宜(李老師是羽球賽負責人之一)。那時李老師尚未看到我們學校報名表,以為我是去「亂」的,還不斷取笑我。我實在氣不過,便問:「萬一我得了冠軍,那怎樣?送我五筒球要不要?」李老師二話不說,一口答應。我便順手拿起一張白紙寫起合約,並「好心」告知他──我的搭檔可是小蓮唷──但李老師仍不改瞧不起我的心態,爽快的簽下大名。 至此之前,原本只抱著好玩心態的我,突然緊張了起來。第二天到學校後,跟小蓮談及此事,還請他要給我排功課練習。只是……,我真的很「肉腳」啦!連跟學生打都打不贏的我,要怎麼去參加比賽啦? 不過,也不用煩惱太多,就先練發球吧,而最終事實也證明:只要會發球,並且球不要發得太爛也就夠了,畢竟小蓮實在太強囉。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彈指間,比賽的日子已到了! 十二月二十七日,第十四屆金羽盃開打了,我抱著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到了體育館。在體育館遇到也曾經是同事的林老師,我跟他說起要參賽,他與當初的李老師一般反應──大笑我是去鬧場的。我便說起合約之事,問他是否「插花」,他立即回說:你若冠軍,我加一筒!我說該比照李老師五筒,他也說沒問題,於是又多了一人簽下「獎勵條款」。 這天早上都是學生的賽程,我們垵湖的學生因練習時間不足、場地克難,雖有良好潛質,但尚未開發完成,所以無緣晉級八強。但此次比賽也是種可貴的經驗與學習,所以大家的沮喪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還跑到外頭熱鬧的園遊會玩了好幾趟,最後才由小梅把學生載回學校。 中午我也覷了個空,想回家休息一下,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也睡不著;明知下午賽程延遲,卻怎樣也無法待在家裡等候,於是又跑到體育館觀戰。想不到一到體育館,發現學校同事──美美、寶寶、小梅也都來等著觀戰,我真是備感壓力啊。 等待、暖身、練習……終於,屬於我的第一場賽事開始。對手不強,輕鬆獲勝。第二場賽事,第一局一樣打得輕鬆,第二局我很快被當作箭靶攻擊,雖然有些危險,但小蓮不愧是羽球高手,都幫我一一化解了。不過,這場比賽中的失誤連連,讓我信心動搖了起來。 冠亞軍爭奪賽開始,受到前一場自己差勁表現影響,我竟犯了兵家大忌──「未打先驚」,第一局比賽便在拉鋸戰中輸了。小蓮與寶寶安慰了我幾句,我才稍稍冷靜了下來。第二局比賽,驚險獲勝後,我不知怎地,突然信心都來了,想到「搭檔這麼強,我是在怕啥!」於是,第三局中就算有失誤,也不再退縮說抱歉,打就對了!不必要打時,就閃旁邊點,讓小蓮好好發揮就好了嘛!最後,勝利女神終於向我們微笑之時,我興奮得大聲歡呼,抱了小蓮、謝過對手、謝過裁判、也抱了幸運寶寶一把。對於我這種「羽球肉腳」的異常興奮,那些比賽常客不知道是否能理解呢?而開玩笑要我練個「開賽後就翻滾到場外絕招」的姐姐,又做何感想?還有那兩個簽下獎勵條款的老同事,在我獲勝的同時,不知是否在家裡打了個冷顫? 十二月二十八日,我特地去參加了金羽盃頒獎典禮,主要目的當然是去提醒那兩位簽下獎勵條款的老師,可別忘了給我獎勵。想來有趣,今年獲得教育部兩項獎勵的我,可以公假、支公家差旅費赴臺領獎的我,因擔心誤了學校課務而婉拒參加。但面對這場原本抱著玩票性質參加的羽球賽頒獎典禮,我卻怎麼也不想錯過,我想,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所有過程、經歷,想來實在太過癮了! 十二月二十九日,下午無課務,便請了補休,欲意前往「討債」。到甲辦公廳找不到李老師,便轉往乙辦公廳找林老師。林老師看到我便搖搖頭、直接從皮夾中掏出一千元給我。收下一千元,我問說:要不要寫張收據?他竟緊張得馬上說:不用!不要再亂寫什麼東西給我簽名,這樣就好了! 回到甲辦公廳,我一邊從李老師的電腦存取個人領獎的照片,一邊等待李老師下課。可惡的李老師本還想假裝躲起來,被我抓到後,才帶我去拿球。五筒球中,雖然只有三筒是比賽級的,但我還是開開心心的收下了,而且是緊緊抱在懷中,深怕被他搶回去。 回家後,我把今生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的羽球賽獎勵全部擺放在一起拍照留念。最後,不禁再次想起林老師又怨又羨的說:「你是金羽盃史上獲得最高獎勵的冠軍,又有獎座,又有一千元獎金,還有五筒球,怎麼有那麼好的事?」哈哈,這次球賽若要發表感言,我不只要大喊過癮,也要感謝搭檔小蓮,感謝賽前激勵、賽後鼓勵我的李老師與林老師,更要感謝我父母把我生對時辰,才能蒙受老天賜給我如此幸運又特別的人生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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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憶往母親的便當
深秋風和的午後,獨自漫步於太湖湖畔,時已天邊漸紅,落霞萬千,雖未有與孤鶩齊飛之美,亦難見一色秋水長天之景,倒是太湖西畔的高職校舍,曾經是金湖國中的舊址,在夕陽餘暉下,讓我憶起昔日母校湖中的校園,以及年少求學時的情景,只是校舍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然時如白駒過隙,那畢竟是三十八年前的事了,能留下的記憶所剩無幾,僅有的是難忘那顆含著眼淚的便當,多少心情往事全湧上心頭。 民國五十九年的九月,一個新生背著舊書包,理了個三分頭,踏上湖中那個有階梯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花格磚砌成的白色圓環,環中矗立著老總統蔣公的半身銅像,就座落在一排二層樓橫亙在學校圍牆內的教室前,那是整個校園的中心點,兩側各有一座籃球場,教室前剛種下的榕柏,用支架撐著比我還矮,已難記那青青校樹的倩影。我是湖中第六屆一年級孝班的學生,男女合班,導師是一口京片子的女老師,全班學生四十二人,座號四號的我,是全班矮小的前五名之一。 記得剛上學的時候,母親用撿回來的軍用鋁製便當盒,裡面裝滿了母愛的午餐,她要我到學校之後,拿到學校廚房請工友幫忙蒸熱,以便中午享用,雖然學校有這樣的服務,但像我這樣的學生並不多。中午下課了,我穿過教室後方黃沙滾滾的運動場,直奔學校廚房,那也是老師們平常用餐的地方,那位工友把便當拿給我,囑咐我不要到教室吃,就在廚房後邊吃完再回教室。我就在廚房後面的牆角下蹲著,取出口袋的湯匙,當我打開鋁盒,一陣香氣撲鼻而來,看不懂是什麼菜,反正色香味俱全,已是饑腸轆轆的我,眼也沒眨一下,狼吞虎嚥的把一個滿滿的便當吃個精光,滿嘴油漬漬的,雙唇還不停的抿著,吸住齒夾間的香味,一副從來沒有過的飽滿幸福感,母親何時變得那麼會做菜?我們家何時有過這樣的佳餚美食?飽滿的肚子,卻有一腦子的問號! 「吃飽了嗎?」工友突然站在我的後方問話,我立刻站了起來,「好吃嗎?」工友接著問,我連忙說:「好吃,好吃,吃飽了。」那位工友不是別人,是我同輩份的堂哥,與父親同年,原來他把要煮給老師吃的午餐佳餚,從中夾了幾樣放入母親為我準備的便當裡,難怪那麼好吃。這下問號沒了,連忙說了聲謝謝,帶著鋁盒往教室方向邊走邊想,母親為我準備的便當裡,如果沒有了老師午餐的菜餚,那會是什麼樣的光景,除了白飯和油煎過的白帶魚、蘿蔔乾之外,再無其他的了,那才是我真正的午餐便當啊!我算是偷吃了老師的午餐,除了感激堂哥的疼愛之外,這件事也一直讓我無法忘懷。 第一學期期中考結束後,老師在他當海軍軍官的男朋友協助下,借了一部軍用卡車,要帶領全班來一個「金門一日遊」,當老師宣佈後,全班同學雀躍不已,興奮的心情全寫在臉上,這也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金門的名勝古蹟,期待的心情溢於言表。放學回家趕緊告訴母親這件重要的事情,母親聽我一說,先是「喔!」 了一聲,接著眉心皺了起來,知道母親在想花錢的事,我接著說我只要帶一個便當就可以了,不用花錢,母親這才鬆了一口氣。隔天起了個大早,母親已在廚房裡忙了起來,一陣醬油爆香的味道竄滿屋子,清晨的新鮮空氣一下子全沒了。沒多久,母親一手拿著一個牛皮紙袋,一手拿著那個我上學用的便當盒,把便當盒塞入紙袋中,再用細的草繩綑綁著,要我小心拿著,最好夾在腰間,這樣才能保溫,我遵從母親的囑咐,一直把便當夾在腰間,一路上遊覽過兩三個景點,在爬上跳下卡車的時候,始終緊緊護著「母親的便當」。 接近中午時刻,我們來到了古崗湖南畔的一處高地古蹟「漢影雲根」,當時並不清楚那是明末監國魯王駐蹕金門八年所留下的碣石,碣石對面的坑洞裡還有一塊傾倒刻著「漢影雲」三個字的大石頭,怎麼少了個「根」字,後來才知道那才是真跡,那完整的四個字的石碣是後人模擬刻上的。但不管怎樣古人已往矣,肚子餓才是現實問題,老師下達用餐口令,同學們一個個從行李袋拿出準備好的午餐,大部份是西點麵包和汽水,也有帶著包裝好的豐盛便當。我和同學們爬上石碣上,小心解開草繩,從紙袋中抽出便當盒,還有一點餘溫,風一吹餘溫也沒了,那不過是我的體溫而已。打開鋁蓋,眼下黃澄澄的炒飯,沒有任何料理,冷颼颼的,只剩下一點點的醬油香氣,頓時兩眼直盯著顆顆的飯粒,禁不住眼眶泛紅,淚珠兒直落在飯盒裡,頭也不抬的拿起湯匙一鍬一鍬的往嘴裡送,直到吃完為止。雖然那時心裡難受,想想沒菜又冷颼颼的便當,是母親一大早起來為我做的,裡面裝的是滿滿的母愛,吃到肚子裡之後,自然就會熱騰騰起來了。 深秋後的太陽懶懶的,很快就要下山了,眼前湖中的舊景已難再尋,而換個角度,向南就是金湖國中的全新的校舍,在夕陽下,紅瓦橙牆,錯落有致,校園裡花木扶疏,綠意盎然,壯麗中透露出典雅氣質。校門前的校訓「誠正勤樸」落落大方,校門內的圓型花圃是舊址圓環的三、四倍大,環中不再是蔣公銅像,而是一塊堅實又富有意象的岩石,被圈圈層次的花木簇擁著,更襯托出整個校舍的莊重與幽雅,整個景致與三十八年前印象中的湖中,已不可同日而語。 往事那堪回首,如今校園書聲笑聲依舊,師長諄諄教誨如常,惟生長在這個幸運的時代,在校的學弟學妹們,每天在這個美麗的校園裡求學,男生不需要理三分頭,女生頭髮也不必剪成西瓜皮,不必帶便當就有免費豐盛的營養午餐享用,實在是讓我這個老學長羨慕不已,感嘆生不逢時。想想母親的便當,那個鋁製便當盒已不復見,母親不必再為我做便當,堂哥也已仙遊一方,個中的辛酸和淚水,將永遠留在我的記憶裡,不時的警惕自己,要孝順父母,維護校譽,關懷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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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那妳腹中的孩子怎麼辦?」 「他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會好好把他撫養長大的!等離婚手續辦妥後,我就會離開這裡回到我的母島待產。因為有一個人在島上等待我的佳音。」 「妳另有歸屬?」 葉菲音點點頭,內心湧起一股無名的幸福感。 「妳來台灣後有沒有跟文光見過面?」 「還沒有。」葉菲音搖搖頭,「不過我心裡已有一個構想,等我辦好離婚手續後會到台北走一趟。除了看看文光哥外,也必須親自向伯母請安致意。」 「妳見過我姨媽?」 「那是多年前來台灣參加救國團舉辦的國家建設參觀訪問隊時,除了與伯母有一面之緣外,並蒙受她老人家的款待。迄今仍然記憶猶新,也感激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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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我尊重每個人的喜好和精神寄託,只要她的喜好和寄託不會影響到他人的權益,做什麼事都好,包括拾荒這等事。可除我之外,我們家的人似乎都不太認同,沒有人願意睡在她對面的房間裡。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 所以我和我阿嬤就住在西側的這一頭,被客廳及天井隔開的另一頭是我爸媽及我妹妹的房間。每逢夏天來臨太陽西曬時,房間悶熱的程度就像兩台巨型烤爐,我們祖孫倆就像烤爐裡正在烘烤的食物,如同披薩或德國豬腳之類的,在時間摧殘下發出無言的嘶喊。所以幫我阿嬤開關電風扇或點蚊香這等文明事自然落在我身上,偶爾我也的忍受從她房間飄出來的惡臭味。通常碰到這種狀況,我會先找出惡臭的源頭再偷偷把它清除乾淨,然後技巧性地把其他類似的東西覆蓋上去,再灑些明星花露水,反正雜七雜八的東西那麼多,她從來也沒發現任何異樣。由此印證我處理事情的方式比我爸高明許多。「青出於藍」這句成語我是透徹明白它的典故及含意。 我把手中的銅板塞進褲袋裡,這才想起領了薪水這件事,我走進房裡從皮包掏出兩萬塊錢給我媽媽,再拿三萬塊給我爸爸。這時已近晚餐時刻,我突然想起答應給我阿嬤買吃的這件事,回來得太匆忙什麼東西也沒買,剛才對她全是胡謅的。我主動跟我媽打了聲招呼:「晚餐不用煮了,我去打電話叫一桌外燴回來慶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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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驚夢
砲戰躲在窟黑記憶裡 每回想一次就轟然爆炸一次 久久。全身剩下撕裂的夢 我的驚醒常是兩行淚流的巡梭 禿光年代。問號裡的戒嚴 我越過童小惶惶邊境 被棄守現狀的平凡成長 於是,來到一個被催眠的審判荒野 領袖。國家。高高敲響赤膊祭儀 如此漆亮我整座末稍思維 九歲那年,考卷滿滿都是殺戮的勃起 這島有小小的故事散落 有駭人聽聞的黑暗腳本摸寫 像光影纏繞糾葛的鐵絲網 仇恨和火。喃喃碎語穿越 像遺言。日子傷口不斷的縫合 我看見血和一條腿的風暴正在進行交換 那些煙硝喘息不斷的抵達 燕尾浮沉,身世朝北 一如常年臥病的母親病歷表 記載痛以及夕日暗潮裡的神諭 卜卦眼瞳恍惚裡的曲徑命數 循著戰事密佈刑場 目睹深埋歷史嗜血下的父老生靈 躺下,躺成一叢叢刻魂野塚 聲聲乳名重複剝去,叫醒 鐵蒺藜禁區哭號的夜晚 煤油燈掃射鏽壞門庭殘骸 時間困在烽火擺盪座標中 憤懣。流離。以及眾多失憶臉孔 委身在島嶼擱淺末端險灘 像等候防風林外的熟悉晴空到臨 長夜露宿庇祐的紮營 我聽到遼闊的置身。召喚 在世紀終戰幽幽迴廊裡 預留好眠。預留一路可以往返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