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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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塹墾首王世傑原籍之確認
這些記載中將王世傑對於竹塹開發的功績延續到雍正、乾隆年間,可能因此而認為王世傑在這些年代都還健在? 實際上以當時王世傑對於竹塹開發之功,其後世子孫或後世地方史料,將其記載為「這是某某人留下來的」或「是某家族所捐獻的」都是很自然的,而且這樣的資料有可能來自地方傳說,這樣的記載並不能作為事證。 至於第三種:辛丑年(1661年)正月十五日生,康熙六十年(1721年)八月十五日卒。這項記載的可信度高,原因有三:一、這是出自王世傑家族族譜,是最直接的第一手資料。二、康熙六十年(1721年),藍鼎元隨兄藍庭珍征討朱一貴之役,途經竹塹,寫了〈記竹塹埔〉一文,有如下的描述:「竹塹埔寬長百里,行路竟無人煙,野番出沒,伏草莽以伺殺人,割首級,剝髑髏取金飾,誇為奇貨,由來舊矣。行人將過此,必倩熟番挾弓矢護衛,然後敢行………。」藍鼎元有可能是聽到發生在竹塹的這件「大事」,而在〈記竹塹埔〉一文中載入這段文字,這與金門浦邊王家的說法正好相符。 據王世焜先生告知,位在太武山下的這座王世傑墓塚,仍是由於世傑出外巡看圳道,被伏於草莽中之野番所殺,割首級,剝髑髏,族人尋獲其遺體,不見頭顱,乃以金屬鑄造一頭,合其身歸葬其遺體於金門北太武山麓蔡厝之郊外,碑題「顯考郡大賓世傑王公之墓」,浦邊世傳裔孫世代祭掃其墓,稱金頭殼祖墓。是以六十歲的農人外出巡視圳道是很合理的,如果說到了九十多歲還在巡看水圳,那就說不過去了。 綜合以上幾點,本研究認為第三種說法較合理,王世傑應是生於明末桂王永曆十五年(清世祖順治十八年,歲次辛丑,西元1661年)正月十五日,卒於康熙六十年(歲次辛丑,1721年)八月十五日被野番割首級,歸葬於於金門北太武山麓蔡厝之郊外的金頭殼祖墓是最有力的證明。 釋疑四、王世傑是商賈或軍職? 在《臺灣通史》〈卷三十一 列傳三/王世傑列傳〉一文中,前段有「時有王世傑者,運餉有功。師旋,許其開墾,而竹塹乃為我族處矣」一句,後段有「世傑泉州同安人,來臺為賈,……」,而〈卷十五 撫墾志〉記載其「時同安王世傑從軍轉運,請墾竹塹之地,許之。」初到台灣的王世傑究竟是商賈或是軍職?同一書甚至同一文中都沒有確切的說明。擔任後勤補給工作的軍人,其工作性質本來就有點商人的成分,這種情形即使在今日的社會,還是有許多軍、商不分或軍、商合一的情形存在。 再說,以當時那種「土番沿途供役,督運者又嚴為驅策,遂相率為亂,殺通事,掠糧餉。竹塹、新港各社應之,道無行人。」的情勢,非靠軍人那有力量「督運」?而且王世傑是以之所以「運餉有功」而得到鄭氏許其開發的權利,這恐怕也不是一般商賈可以做得到的。總的來說,大概是以軍人身分執行軍、商合一的任務。 釋疑五、浦邊王家昭穆何以先新後舊? 浦邊王家自世傑兄弟起,因為在竹塹開墾而全家族移往竹塹,並另立昭穆,在金門的王家人也從此一代一代都沿用竹塹之新昭穆,這種情形一直延續到第十世(以學法公為第一世)鳴字輩。 按《金門王氏族譜》中學法公裔派譜系序,浦邊的新昭穆是「世德際美士,鳴和國家盛,忠孝承先業,詩書啟後昆」,而新竹現傳的譜序是「世德際美士,鳴清國家盛,忠孝承先業,詩書啟後昆」,其中第七字和金門不同,原因何在不得而知,不過金門浦邊王家的昭穆從這個「和」或「清」字輩開始,又採用原有山后舊昭穆的「敬」字,接著是奕、世兩輩,如目前王家年齡最長的王世焜,其父親奕祿公、祖父清燦公字敬明,都是延用舊昭穆的敬、奕、世。 為什麼會有這種情形?經查其族譜發現,第十一世敬字輩的這些人,其出生年代最早者都在同治年間之後,而逝世時間都在光緒甲午年之後,也就是說甲午年後台灣割讓給日本,新竹與金門的往來中斷,浦邊的王家在金門人口極少,形成「孤立無援」之勢,為了要和山后、東沙的同宗族親聯繫,免被以「外人」看待,所以又恢復沿用舊的山后昭穆,這是一個可能的因素。也可看出金門這個中原移民社會裡,對於宗法制度中姓氏、昭穆的高度重視。 七、小結: 王世傑在襁褓中就嘗到離亂之苦,四、五歲的幼年又接著連遭失怙喪母之痛,十五歲左右就從軍離鄉背井遠渡重洋,三十歲之前的前半生,可謂是在顛沛流離的環境中度過的,而後半生卻是他在異鄉開創天地的歲月,最後又為了巡守自己辛苦開發的農地而結束生命,再落葉歸根,埋骨於金門家鄉的土地上。 王世傑在竹塹開闢出來的這片樂土,不但成了新竹的市中心,更使近幾十年來的新竹,逐漸發展成為台灣資訊科技和教育文化的核心地帶。對於竹塹地區的開發,王世傑的貢獻是多方面的,包括墾農田、興水利和建寺廟,其後代更在竹塹興教辦學,為另一個金門家族立下了「開臺進士」的基礎。 可惜的是由於大環境的改變,也因為其後人未能像鄭家那樣造就一個和原鄉聯繫的有效管道,使得開拓竹塹的王世傑家族,經過一百年的兩地阻隔之後,幾乎快要頻臨和金門原鄉失聯的地步。 歷經幾十年的苦心遍尋不著,新竹王家對於世傑原鄉何處的尋根工作幾近放棄了,想不到卻在金門的一次文化資產審查工作中,意外發現了這段沈寂了三百年的金門歷史,也為王世傑家族續上中斷一百多年的家世血緣。 2007年11月24日,新竹在祭拜王世傑的時候,已確定王世傑是金門人,在金門的「王世傑古厝、古墓」此時已公告為縣定古蹟。 正如王秀南教授說的「積善之家,必有餘慶」,這棟歷經三百年歲月摧殘復經歷三十年烽火肆虐的故居,還有一座在軍營中幾乎被掩埋掉的墓地,卻還能在這段漫長又殘酷的特殊時空背景下,被完整的保存下來,雖然年歲老邁,卻還算硬朗。尤其是這座王世傑古厝,經過三百年歲月還能保存其基本型制的古厝,在金門這個經過三十年砲火肆虐還能幸運的保存下來,更是難能可貴的事。 為了感念先民王世傑對開墾竹塹城的貢獻,新竹市當局於每年王世傑誕辰或逝世紀念日也定期舉行官方祭典。2008年2月24日,新竹市政府在境福宮舉行新竹市各界紀念竹塹開拓先賢王世傑347歲誕辰祭典,並邀請各界人士參與祭拜,新竹王家族裔也首次邀請金門浦邊王世焜兄弟五人參加祭典。市長林政則在祭典上致詞中表示,對於先民王世傑開墾竹塹城的付出與貢獻,將比照關帝廟奉祀岳飛與東寧宮奉祀鄭成功之模式,由市府定期辦理祭祀,本次是首次辦理,格外具有意義。一來可藉此機會緬懷王世傑開墾竹塹的犧牲與貢獻,更期勉後人們延續王世傑的精神,造福人群,報效國家。 新竹市民政局長也表示,新竹平原重要的灌溉水圳:隆恩圳,也是先民王世傑一手擘劃開鑿的,此水利工程奠定了竹塹城之開發基礎。他除了開墾竹塹埔之外,亦曾多次捐地建廟、修建東瀛福地、新竹城隍廟、竹蓮寺等,對於墾荒移民心理上的慰藉與安撫,具有實質上的幫助,也因此加速新竹地區的發展。目前境福宮、竹蓮寺、長和宮及城隍廟等寺廟都有奉祀王世傑的長生祿位。 2008年2月24日這次祭典,金門王家將近三十位族人參加了「竹塹開拓先賢王世傑誕典347週年祭典」,這是金門、新竹兩地王家族親中斷一百多年後的第一次重聚,也是首度在新竹一起舉行祭祖儀典,經過幾十年的尋根,新竹王家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而這時卻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在這個繁複的時空背景下,王氏族人還能重續血緣親情,最主要的原動力當然是一百多年來留住在金門浦邊家鄉的王家後人,不論對於古厝的長期維護管理或古墓的長年祭拜,都因為未曾間斷才能有完整保存的機會。還有近年來地方政府重視文化資產保存和修復的工作,才使得一代先賢王世傑的故居和墓地重見天日,也因此才能引導其後代子孫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王世傑古厝並不是一棟建築工法多特出、建築材料多特別或藝術水平多高的民宅,而是一棟建築風格較特別的普通民居,但這卻是一棟關係到一位竹塹開拓者家世的名人故居,是非常值得保存的普通民居建築。 金門是一個小地方,是一個中國文化的小縮影,更是中國傳統文化從大陸走向海洋文化的橋樑。四百年前,金門先民從這裡渡海到澎湖;三百多年前,鄭成功帶著閩南家鄉的漢民族,從這裡航向臺灣,開創一段漢人開拓臺灣的歷史;一百多年前,多少金門人又從這裡走向南洋群島繼而走向全世界,在他鄉開創一頁又一頁飽含艱辛又充滿血淚的滄桑史。 作為閩南重要僑鄉之一的金門,在中國近代史上充滿了無數的傳奇和驚喜,有時看似一片平靜,有時又會激起無數漣漪,今日有王世傑古厝的一段故事,難保在不可知的未來,這裡還會浮現更多更發人深省的重要史蹟。 (五之五) 附註: 註1:臺灣文獻叢刊/一二八《臺灣通史》〈卷三十一 列傳三/王世傑列傳〉。 註2:臺灣文獻叢刊/一二八《臺灣通史》〈卷十五 撫墾志〉。 註3:《竹塹開拓先賢王世傑派下族誌》頁61至63。 註4:臺灣文獻叢刊/一二八《臺灣通史》〈卷二十七 農業志/果之屬〉。 註5:臺灣文獻叢刊/一七二《淡水廳志》〈卷三 志二 建置志/水利〉。 註6:臺灣文獻叢刊/六一《新竹縣志初稿》〈卷二/賦役志/官莊/新竹隆恩息莊〉。 註7:〈新竹縣最古的廟宇〉《大眾徵信 第三版》1976年2月2日。 註8:臺灣文獻叢刊/六一《新竹縣志初稿》〈卷三/典禮志/祠祀/竹塹堡廟宇〉。 註9:臺灣文獻叢刊/一二八《臺灣通史》〈卷二十二/宗教志/佛教〉。 註10:金門縣政府 〈卷一 大事志〉《金門縣志》頁140 1992年。 註11:王建成〈首墾竹塹城的金門人~王世傑身世平議初探〉《金門日報》2007/8/21。 註12:吳錫璜著《同安縣志》〈卷三十六 墾荒錄〉頁1031 民國18年刊 2007年3月印。 註13:黃振良《竹塹開墾者王世傑本籍初探》金門日報2007/6/25。 註14:顏立水〈王世傑的古宅值得保護〉《金門日報》2007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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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然而,一旦不接受他的條件,他勢必會向法院提起告訴。尤其是他們所犯的罪行證據更是確鑿,她和智亞勢將無所遁形,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難道這就是他們相愛的結果?還是被蒼天所戲弄?假若結局真是如此的話,老天爺待他們是否公平?想不到一生清清白白為文壇貢獻不少心力的王智亞,想不到近耳順之年才與女性碰觸出愛的火花的王智亞,想不到律己甚嚴、提攜後進不遺餘力的老作家王智亞,他一生的清名竟會毀在一個有夫之婦的女人手中。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還是臨老入花叢遇到桃花劫?抑或是自己的行為有差池、受到上天的懲罰?許許多多的疑問毫不留情地盤纏在葉菲音的腦海裡,而她是否能思索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對策?還是要活生生地任由楊平章宰割? 那晚躺在床上,葉菲音翻來覆去、輾轉難眠。一想到楊平章提出的那些條件,心裡就感到一陣陣的痛楚。於是她不斷地反覆思考,冀望明日就能獲得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結果。然而無論她左思右想,她與智亞都居於下風,尤其是墮胎拿掉孩子更是她難以接受的。一旦拒絕跟他到台灣,首先面對的是法律問題,受到嚴重傷害的絕對是智亞。而幸福時光尚未讓他享受到,卻要先受牢獄之災,毀掉他一生的清名。她於心何忍啊! 為了保全智亞的聲名,讓他免予受到傷害,葉菲音突然有如此的想法:先跟楊平章到台灣再說。如果他強迫她墮胎而她不從的話,依楊平章的個性,一定會以粗暴的動作來對付她。一旦讓她的皮肉受到任何傷害,她可以到醫院驗傷並取得證明,而後向法院提出離婚的訴求。這點雖然是她幼稚的想法,可行與否尚是未知數,但她卻也不能明確地告訴智亞。倘若他發覺她不告而別時,或許,傷心的程度將不亞於接受法律的制裁。尤其是一個老年人,當他投入畢生的感情尋找到生命中的真愛時,他一定會比別人更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情緣。萬一知道她懷著自己的孩子復又不告而別時,他內心將會有什麼樣的感受呢?絕對不是傷心兩字可以取代他對她的失望與心靈上的創傷。即使最堅強的人,有時也會經不起感情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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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終於有一天,阿肥嬸再度領著我爸進門。聽我媽說當時只覺得他一臉威嚴,對他沒什麼好感,原以為是個當官的實際上卻只是個小士官長。但我爸一來就先包了個大紅包給阿肥嬸當見面禮,進了屋裡直盯著我阿嬤的傷口瞧,他還從鎮上找來醫生幫我阿嬤處理傷口,付完醫藥費後竟像個二楞子一句話也不敢對我媽講。此次會面,雖沒有令人欣喜的言語交流,倒也讓我媽滿懷感動,說我爸是第一個正眼看過我阿嬤的人。 離開時,他堅持塞給我媽一些錢,並叮嚀她買一些營養的食物來吃,雙方妳推我辭最後硬塞給我阿嬤,這個舉動讓當時在門外窺看的鄰居個個讚不絕口。我爸就這樣連續兩個星期托醫生來醫治我阿嬤,直到她能走能跳為止。最後阿肥嬸擅自替我媽決定了這門婚事,她終於點頭答應了。 我還聽說他們結婚的前幾天,一個下著磅礡大雨刮著寒風的夜晚,我爸因耽擱的時間太久叫不到車子回去,提議在家裡借住一晚。我媽怕落人口舌硬把他趕回部隊,害他冒著惡劣的天氣,在一點燈光都見不著的夜裡,一步一步踩著泥寧路孤獨狼狽地走回去。 每當聽到我媽陳述這段如貞節烈女般的情節後,我和妹妹心裡頭是氣她氣得牙癢癢的。她竟如此對待一個這麼有情有義的男人,別以為這樣就可以領到一塊「貞節牌坊」。真是活見鬼了,因為據我爸爸告訴我當時他只想借客廳的地板睡。 他們結婚後,我爸掏出一筆積蓄,親手帶人蓋了一間房子,才讓這對母女有了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落腳處。他比我媽整整大了二十歲,寵她寵的跟寶似的,還責無旁貸負起養我阿嬤的擔子,過著與她雞同鴨講倒也百般踏實的生活。 我爸爸長得不算好看,但心地善良,我從小就喜歡他。雖然他平常不太愛說話,可他穿起軍服的樣子又讓我覺得說什麼話全是多餘的,這樣英雄般的氣質配上這樣的性格是最完美不過的。小時候,每一次得知他休假返家的時間,我都會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目不轉睛的望著遠方,等著看他的身影近了,好跑過去讓他把我高高舉起,聽他問:「小寶貝吃飯了沒?」我會把頭埋在他胸前撒嬌地回答:「還沒,要等著跟你一塊吃呢。」他厚實的胸膛像一座壯闊的高山,我想永遠站在山底下,仰頭高高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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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塹墾首王世傑原籍之確認
第二進大廳的門扇早已不見,據屋主王世焜告知,原有門扇木材很厚,民國三十幾年被軍隊拆下作為防禦工事之用,從此就沒有門扇。門上原有木製門乳一對,現僅存左邊一隻,另邊已掉落不見。 後進後牆的桷板,突出後牆牆體外約50公分形成出簷,這樣的出簷方式在金門民居建築上也很少看到。 左側突規部分現已坍塌,據屋主告知,清末時期,左突規出租給親族做為鴉片館之用,某次因不慎而引起火災,把整列突規燒毀,後來因為經濟能力不允許,突規部分一直沒有修復,只用「水泥土埆」砌短牆,將突現範圍圈起來,作為置放雜物的地方。 民國三十五年,整修右突規屋頂,將原本懸山之出簷拆除(約1尺)改成硬山。1960年前後,王世焜再進行簡單修復工作,以牆體抹水泥為主,目前正廳立面,舊時的石砌牆面與馬鼻窗、聯對堵仍保留於水泥外牆之內。 而從現有建築修復的痕跡研判,當時火災波及的範圍應包括左廂部分,也就是說,火災不只燒掉左突規,還包括和左突規接牆的正屋左側部分,從第一進的前牆、與櫸頭交接的板堵、第二進的外側牆、後牆幾個地方,不論所使用的建材、工法,都和右側部分有明顯的相異之處。 王世傑古厝的創建年代,可以從以下三方面來解釋。先從建築型式來看,這棟雙落古厝型式,第一進正面出簷以大展步方式處理,與前水頭頂界十八支樑、後豐港洪旭故居相同,與清末以後金門民居中數量最多的「前落塌岫」的雙落有明顯的不同,屬於明末清初的建築型式。再從建築材料來看,廳堂兩側與廂房間以木棟架加板堵作牆,配上「用菅蓁敷土代替堵板」的材料,也是金門民居在清初復界後,物資缺乏情況下常見的一種特殊建築材料。第三是從右側突規的外牆看,採用「出磚入石」的外牆砌法,這種工法也正從明末開始形成,至清初復界後再大量出現的一種「廢材料再利用」的工法。 由前述這些情形研判,這棟王世傑古厝無疑是典型的清初金門民居建築,而且是經濟環境比較好點的人家才可做得到的民居建築。以此比對於王世傑年表所列資料,這棟古厝很可能是康熙五十年(1711年)左右,王世傑第三次返鄉時所建。他這趟返鄉,帶了一百多位族親與鄉人到竹塹,其中包括侄子德琮與侄孫際盛。這時他的經濟能力已有基礎,而且眼見時局漸穩,自己年齡已過半百,且就常理來說,儘管一些人年輕時喜歡出外闖蕩甚至浪跡天涯,一旦日漸年邁,總會為日後歸骨之所有所打算。這時的世傑與長兄世什兄弟長住竹塹,二兄在故鄉照顧祖墳,料理祖宗祭祀的工作,一個安居之所是最基本的需要。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這棟故居已有三百年歷史,在當前金門全縣所有公告的宅第類古蹟中,則將是建築年代最早的一處。 (二) 墓塚 王世傑墓塚位在金沙鎮蔡厝村西郊太武山北麓的軍營中,座東北朝西南(座艮向坤),佔地約110平方公尺,目前能看得到的只有一塊墓碑和墓塚,墓碑採用青斗石材打造而成,碑高78公分、寬51公分、厚17公分,上題字「顯考郡大賓世傑王公之墓」,碑上沒有立碑孝男的名字,邊框浮突,碑後即墓塚,塚的後半部已被後側高起的土方掩埋。 墓碑上所刻「郡大賓」,郡是舊時的地方區域名,位階比縣略大,古時有郡國、郡縣之稱謂;賓者,敬也,是對他人的禮敬之稱;郡大賓是對地方人士的尊稱,猶如今日習慣上所稱的「地方士紳」之意。王世傑功在竹塹,並沒有官職,以「郡大賓」稱呼他。 墓地及周圍是泥土地表,左側約百公尺處就是太武山裸露的岩石山體,左上方山巔處就是金門最古老的倒影塔。在民國三十八年以前,此地為寬廣的農田,後國軍駐兵太武山,於山腳下挖設防禦壕溝,民國六十年代,附近農家將壕溝挖大,作為灌溉高粱田的蓄水池,第二次又在墓前十公尺距離處挖了現有的水塘,兩次挖出的泥土堆積於墓地四周,將墓塚困在低窪處,雨水未能排出,當時連清明節掃墓都無法進入,後來由金沙鎮公所出面與挖壕溝的農民交涉,才在墓地前挖一條溝,供雨水排進水塘。 現有墓地之前方為一池塘,左方為產業道路與太武山,周遭為原始林地。在墓地後方約二百公尺處,有一處現在尚在使用的軍營,軍營前有一條簡便柏油路經過墓地左側再左轉進入設在太武山體內的軍營,目前該軍營已廢置不用,但偶而還有戰車演習路過的車轍。 據王世傑古厝現在主人王世焜告知,現況的墓地範圍比原有小了許多,原有規模也是金門常見的「開八型式」墓塚,即墓碑、墓塚,塚前有墓埕和半圓形的墓池,墓塚左、後、右三面圍繞著「風」字形的墓地護牆,旁有土地公神位。以前每逢清明節前來掃墓時,可以看到墓碑前有一石造墓桌,前有墓埕,兩旁有石塊砌築,左右約2米寬之墓手,後面的墓塚低於石碑高度,非現今的窪地地形。 由於王家長房世什、三房世傑的子孫都已移居竹塹繁衍成族,所以其故居、墓地都由二房世傳的後人管理,每年清明節代新竹的世傑後人掃墓,並一直延續至今,不曾間斷。 王世傑為明鄭時期開墾新竹的重要人物,其祖厝祖龕內所供的神主牌位、王家族譜以及這座王世傑墓地,為這位竹塹開拓者的原鄉留下了三百年的珍貴史料。 六、史料釋疑 三百年前從福建跨海過台灣的「渡台先賢」王世傑,由於三百年來的時局變革,造成許多人事全非的歷史場景,也為王世傑的後代子孫營造了一個尋根不易的困難環境,是史籍記載有誤?還是時空改變造成的因素?首先有幾個疑點需要先予釐清,才能使這些疑問得到解答。 釋疑一、同安金城馬巷是那裡? 《臺灣通史》〈卷三十一 列傳三/王世傑列傳〉記「世傑泉州同安人」,劉文俊編著的王世傑其人其事寫道:「王世傑為福建省泉州府同安縣金城人」,還有的地方記載著「同安金城馬巷人」。這些文字所載不論是泉州或同安都是正確的,因為在唐德宗貞元十九年(803年)析南安縣之西四鄉置大同場之前,浯洲(金門)為泉州府南安縣地,後唐天成四年(929年)升大同場為同安縣,一直到民國三年這段時間,金門一直都屬泉州府同安縣轄地,因此不論是泉州府或同安縣都沒問題。 至於所謂「同安金城馬巷」,那是由於乾隆四十年,同安縣析出翔風、民安兩里及同禾里的五、六、七都置馬巷廳,金門屬翔風里轄下,所以也在這時劃入馬巷廳。而同安縣內沒有金城,倒是明洪武二十一年,周德興置「金門守禦千戶所」,所城稱為「金門城」,閩南語中「金門城」和「金城」兩詞唸起來幾乎一樣,而王世傑家族原居於城外不遠的東沙,且很可能在他父親或祖父輩時已經搬到城內居住。因為清代初期閩、台之間資訊不暢,百姓知識水平不高,較少有人去注意這些行政區劃,很有可能把「馬巷金門城」訛傳為「金城馬巷」。 釋疑二、王家何時從東沙遷浦邊? 本文第三節提到王世傑的高祖學法公、曾祖念情公、祖父諧盤公,三代人的墓葬都在東沙附近的山前、官裡和賢厝急燒山,由此來判斷,這些人在世時顯然都是住在東沙或金門城,而還沒遷到浦邊,那麼何時遷到浦邊? 以當時的閩南局勢,魯王已在金門城逝世,鄭成功也去了台灣並隨即去世,康熙二年遷界前王世傑家住何處?有三種可能,一是因為母親的娘家在浦邊,所以全家住浦邊外祖父家;二是住在東沙祖居;三是當時(也可能更早)已遷居金門城,因為當時是千戶所城,東沙就在城外不遠。而三者之中以第三種可能性最高,所以才會有「同安縣金城馬巷」的記載。在康熙二年金門第一次遷界時,全家五人去了同安(據同安方面考證:舊日同安縣境內有七十多村社,其始遷祖來自金門,正是因為遷界後沒有回籍者),到康熙十三年,遷入內地之民才漸次返回金門,當時的金門城經多次火災,毀損嚴重,所以到康熙十九年將明初所設千戶所改設金門鎮總兵時,首任總兵官陳龍,將總兵衙署從金門城遷至後浦現址。王家三兄弟也因東沙及金門城舊居已毀,就住在浦邊(外祖家)。 康熙二十七年兄弟三人從同安將父母親之靈骨攜回合葬於金門蘭厝山之後,金門只剩下世傳一房人居住,為便於管理祖墳,仍建屋定居,所以王家定居浦邊,最早也是從世傑之父尚春公開始。 另外從王家祖龕內神主牌還發現一項訊息,即諧盤公的神主牌有「男浦邊錦字尚春 東沙尚泗男世伯世豪」等字,這是否透露出尚春那一位未婚的弟弟茂華還住在東沙老家,並由同族侄子世伯和世豪繼其香煙?因為這訊息記載並不完整,只能作此推測。 釋疑三、王世傑的生卒年何者為實? 有關王世傑的生卒年,在《竹塹開拓先賢王世傑派下族誌》一書中所收集的零散文章,就有三種不同說法: 其一、族誌第26頁劉文俊編著〈王世傑對新竹地方建設的貢獻〉文中有一段:「他卒於清代康熙五十七年戊戌十月十日(西元一七一八年十二月一日星期四)享壽九十五歲。湊巧的是王世傑、鄭成功和董小宛都是同庚,是明代天啟四年歲次甲子誕生。」 其二、該族誌第50頁〈竹塹墾闢英雄王世傑先生年譜稿〉整理:「永曆十四年(1660年)王世傑誕生;乾隆十七年(1752年)王世傑晚年返回同安原鄉,病逝於十月十日,享壽九十二歲。」 其三、族誌第145頁〈第五房繼近代名譜〉記載:「王世傑:辛丑年(1661年)正月十五日生,康熙六十年(1721年)八月十五日卒,開拓竹塹始祖在明朝時代與延平郡王鄭成功來台官封護糧大司馬。」 就第一種生於明代天啟四年(1624年)的說法來看,那年世傑的父親尚春公(1618年生)才七歲,母親也在這年生,所以當然是不可能的。這算法可能是受到「與延平郡王鄭成功來台」的錯誤影響,所以將其生年提前所致,實際上,與延平王來台並非專指鄭成功,鄭經也是延平王,王世傑乃是康熙十九年隨鄭軍渡台的。 就第二種算法來說,活到九十二歲的男人是有,但是太少,尤其在那個時代。這種說法可能受到一些志書上所載的資料影響,如《新竹縣志初稿/卷二/賦役志/官莊/新竹隆恩息莊》有「乾隆年間,竹塹北城外樹林頭莊王世傑之管事王佐往臺南府互控案情,遷延數年,王家經費不敷,……」;再如《臺灣通史/卷二十七 農業志/果之屬》有「隆恩圳:一名四百甲圳,在竹塹堡。雍正初業戶王世傑募佃合築,引九芎林溪之水,以灌竹塹埔一帶之田約二千甲。」還有《新竹縣采訪冊/卷三/水利/竹塹堡圳》有「康熙五十七年,王世傑開墾竹塹埔。雍正年間,鳩集各田主捐資開濬。」(五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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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邂逅
歌者詮釋「松林低語」之意境真的很美,聽起來彷彿走在一片靜謐的松樹林間,豎起耳朵竟然可以聽到和煦微風拂過的聲音,宛如一群頑皮小朋友竊竊私語的樣子,又好像情侶黏答答的綿綿情話,讓人覺得不忍喧嘩而放慢腳步靜靜欣賞天籟之音。 然而在五虎崗上的松林則沒有那麼含蓄,它們不只是客客氣氣的輕聲細語,反而像淡水河口的海浪一般,滔滔巨浪拍打海岸而發出濤聲就是它們的寫照,所以有人用一個兼具詩情畫意與豪邁的名字形容它,那就是許多淡江人回憶中的「松濤館」。 記得那年負笈北上來到古名滬尾的淡水小鎮,登上132石階的好漢坡之後,迎面而來的是開闊的杜鵑花校園,花期已過的杜鵑花叢像是規矩的士兵,整齊而優雅的排列在宮燈大道兩旁,彷彿是等待閱兵官蒞臨的樣子,對著昂然而立的一排宮燈行注目禮,而古色古香宮燈也扮演著「標兵」的角色,高高舉起燈籠把湛藍小漁港的天空粧點得喜氣洋洋。 淡江宮燈大道兩旁除了嬌柔脫俗的杜鵑花陪伴之外,最讓人留連忘返就是淳樸而具有濃郁古早味的宮燈教室,教室主體結構採低矮紅磚以及大塊透明玻璃組成,屋頂則以黑瓦覆蓋而展現親近自然的平房建築,加上庭園造景中的涼亭樓閣琉璃瓦相呼應,並融入高達三、四公尺的柏樹入景,讓人感覺到徜徉於古代與今塵的時空裡,更興起一種與古人遨遊的氣氛,好像剎那間為莘莘學子加持而增長智慧的味道。 五虎崗四年的學習生涯當中,有一個寒風刺骨的早上,一群早起運動的同學們緩緩登上好漢坡,藉著石階徐徐往上攀爬的節奏,把呼吸氣息調整到相對和諧的境界,雖然一團團白色煙霧從嘴巴呼出來,但是隨著登上石階運用腳力的緣故,倒也不覺得冷冽的氣溫襲人,況且喜歡運動的人並不害怕週遭惡劣環境呢! 當我們登上第132階好漢坡之際,眼前令人驚訝的場景教人目瞪口呆,原本就屬於丘陵低海拔海口型氣候的五虎崗,此刻竟然飄著宛如棉絮的雪花! 細軟輕柔的雪片從灰濛濛的天際徐徐飄落,悄悄軟著陸於蒼鬱的樹木與杜鵑花叢上面,輕盈縹緲的雪花在樹木葉片間搖搖晃晃,有的黏在光滑的樹葉表面以及樹枝之間,而有的則滑落葉尖而繼續飄落之旅,終於降落在泥土和草坪之上,接著隨土地逐漸甦醒而散發的溫度慢慢融化,最後完全消失成為滋養土地的甘泉。 大家看到這樣的畫面,除了用力眨眨眼仔細看清楚之餘,著實不相信眼前所經歷的景色,當我們想要呼朋引伴告訴尚在熟睡中的同學時,從天而降的雪花隨著松濤的節奏而逐漸減少,最後終於停止飄雪,其過程只不過是幾分鐘罷了,接著則是淡淡細雨紛霏迎向幾乎傻眼的我們。 淡水小鎮氣溫在當時仍然是氣象局列為全島最低溫的地方,但是「與白雪相遇」的奇遇經驗,卻被其他同學們認為是一千零一夜裡的故事一樣,甚至有些同學覺得那是同儕編撰的神話。 然而我們卻很清楚在那個時空裡,很幸運而且神奇妙的與潔白雪花邂逅,看到它翩然而降的優雅身段,當時不但不覺得氣溫冷得發抖,而且在學生過程當中增添一段難以忘懷的記憶。 今年同學們慶祝畢業三十年同學會,讓我們從世界各地再度相聚於美麗的校園,當我們看到松林依舊而回憶當時情境之際,總覺得那一次和雪花唯美邂逅的經驗,恐怕會是一樁美麗而終將消逝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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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
保持沉默,讓山峰自動靠近過來,堆疊我們前世的因緣;凝望一朵花、一隻蟲仔交流互惠的美好時光,不動如山的你,記憶中儲存著我的彎眉與紅唇,即使只有像仙人掌針刺一般微細的,匆匆擦身而過,仍是今生我們所要締結的一種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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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我今天低聲下氣地回到這個家,是來求你給我一條生路,不是來讓你羞辱的!」葉菲音雖然氣憤,但為了能把離婚的事談出一個結果,很快地又恢復初來時的低調,「楊平章,我求求你,既然夫妻已形同陌路難以生活在一起,你就行行善簽字離婚讓我走,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況且你年輕英俊又有固定的工作,在台灣不愁找不到好女人。我求求你、求求你,求你給我一條生路吧!」葉菲音說著說著,情緒一激動竟雙腳跪在地。 「妳葉菲音不要在我面前裝可憐,我是不吃這一套的!」楊平章扳著臉孔,再三地強調,甚至也提出警告,「我再重複一篇:離開這個島嶼跟我到台灣去,然後把肚子裡那個小雜種拿掉!我不僅會原諒妳,也會重新接納妳!對那個跟妳有一腿的老頭子也會考慮放他一馬。如果妳堅持己見的話,大家就到法院見。到時受到傷害不僅僅是妳和我,還有一個自恃清高卻禁不住女色誘惑的糟老頭。妳回去後好好地想一想,仔細地考慮考慮,這也是我給妳的最後一次機會和底線。妳明天必須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要不,大家就等著瞧!我楊平章說到做到!到時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說後轉身就走。 楊平章會提出如此嚴苛的條件,的確是葉菲音始料未及的。原以為小明歸他所有又另給他一筆錢,就可以順利地解決彼此的爭端,讓她如願取得離婚協議書,好與智亞廝守終身。然而想不到看來粗枝大葉的楊平章,竟會提出這個讓她無所適從卻又難上加難的棘手問題。她確實是錯估形勢,也低估了楊平章的智慧。 離開這個島嶼跟他到台灣,也就是活生生地要把她和智亞拆散。而自己好不容易覓得智亞這個知音和至愛,雖然有年齡的差距,但兩人經過繾綣纏綿後並有愛的結晶,這是多麼令人感到興奮與愜意的一件事啊!可見智亞無論在那一方面都能滿足她的需求並能給予她幸福。而此時,難道憑楊平章的一句話就把它化成雲煙?讓自己成為一個無情無義的負心人?果真如此的話,她怎麼對得起智亞! 同時,她腹中的孩子是無辜的,生命亦是無價的,拿掉孩子就如同謀殺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她於心何忍。難道楊平章的良知已泯滅,竟提出這個喪盡天良的條件要她屈服。倘若答應他這個條件,自己不也變成殺人的劊子手?她的良心能不遭受上天的譴責嗎?這個條件她萬萬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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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我媽是我阿公的掌上明珠,生活雖然窮了點,到底還念過幾年書(平安國小五年級肄業),言談舉止略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質。她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生得一張清秀的小臉蛋兒,高挺的鼻子散發著些微的傲氣,喜歡綁兩條小辮子垂在耳際旁,是村裡頭公認的美人胚子。 到過家裡看過我媽的男人沒有一個不中意她的,常常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送上門,可她不曉得端什麼清高架子?又將這些大包小包的禮物原封不動扔出家門外,沒一個看上眼的。碰上這等時刻,幾個鄰居會伺機而動,一聲不響撿走散落在地的食物及衣服,能撈得這一點好處,也難怪她們會屢試不爽。 聽說有一年夏天,住在我家隔壁的阿肥嬸,有一回,帶著一個姓雷當時已是少校級的山東人到村裡頭來,還沒到家門口有人便大聲嚷嚷:「秋玉啊,緊出來,這緣投呢,講咧做連長…。」我媽只好無奈地出來打聲招呼,對方也遞上一個燦爛的笑容,這一笑似乎拉攏了兩人的距離。山東連長因此到過家裡幾回,在眾多鄰居指責我媽是不孝女的壓力下,她曾幾度難眠思索著該不該嫁給他,但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敗就敗在他姓「雷」的這個字眼上。 「當真就為了他姓雷?」我妹妹問。「和妳爸比我當時是比較喜歡他的。但雷這個字聽起來很可怕,很少碰到這種姓。我擔心以後生小孩不知道要取什麼名字,會很難聽。」「可以叫雷公啊。」我說。我妹妹格格地笑出聲來:「我還雷陣雨咧。」她壓低音量做出誇張的打雷動作,「碰!碰!雷公來了。」我媽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逗的哈哈大笑,她的笑聲震得我心頭暖洋洋的,個性向來嚴謹的媽媽,難得露出這麼開懷的笑聲,她似乎都在哀愁中度過。 自姓雷的山東連長被她回絕後,隔了好一陣子鄰居不再有動靜,還好我阿嬤的骨夠硬、皮夠粗、肉夠厚,這點小傷還挺的住。(畢竟她歷經過八二三砲戰,任憑子彈亂飛的當下,還敢從防空洞偷跑回家,只為了煮一碗地瓜粥解饞的創舉。)村裡頭任誰都不敵她有這種膽識。我的老天爺,被驢子踹過的女人終歸是不一樣。 所幸我阿嬤的傷口未繼續惡化,有些比較好心的鄰居偶爾會送來一些藥膏,但她還是無法下床行走。這對向來健步如飛的阿嬤來說簡直生不如死,常常不管別人的感受大吵大鬧。我媽也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等著她傷口癒合,等著承受那些三姑六婆的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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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塹墾首王世傑原籍之確認
◎ 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王世傑五十五歲,時賽夏族人與竹塹社的平埔族人,性情和善,人數也不多,且他們以漁獵維生,不諳農牧,大片的土地也同意或用租借或用買賣,讓予王世傑等開墾,此時他們已經將大部分的竹塹社開發完成,辛勤地墾拓田園,王世傑仍不忘本,每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們還給竹塹社的山胞送隻牛,再加上幾罈好酒,因此墾拓的事業順遂,且族群之間也相安無事。至此不適合人類居住的竹塹,已被王世傑開墾成稻浪處處的良田。 ◎ 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王世傑時年五十八歲,由其一手擘畫開鑿的四百甲圳(後稱隆恩圳,今天仍是新竹平原重要的灌溉水圳)主幹道築成,治田數百甲,開啟竹塹水利之始,至此新竹平原的農田均為其鋤犁所及,墾拓範圍漸至竹塹南勢庄。 ◎ 康熙六十年(1721年)王世傑時年六十一歲。是年隨兄藍庭珍征討朱一貴之役的藍鼎元,途經竹塹地區,寫了〈記竹塹埔〉一文,有如下的描述:「竹塹埔寬長百里,行路竟無人煙,野番出沒,伏草莽肆伺殺人,割首級,剝髑髏取金飾,誇為奇貨,由來舊矣。行人將過此,必倩熟番挾弓矢護衛,然後敢行………。」 ◎ 八月十五日王世傑出外巡看圳道,被伏於草莽中之野番所殺,割首級,剝髑髏,族人尋獲其遺體,不見頭顱,乃以金屬鑄造一頭合其身歸葬其遺體於金門北太武山麓蔡厝之郊外,碑題「顯考郡大賓世傑王公之墓」,浦邊世傳裔孫世代祭掃其墓,稱金頭殼祖墓。 王世傑所開鑿之圳道至雍正三年(1725年)時灌溉面積達400甲,故名四百甲圳。其水源發自九芎林溪(頭前溪),圳路於九芎林溪前分南北兩路,北路分三分之水額,稱新社埤圳;南溪為四百甲圳之本源,經員山仔、七份仔、麻園堵、隘口等庄入六張犁。 至於其圳名從四百甲圳改稱隆恩圳,係因乾隆年間王家與鄭家爭訟,王家敗訴,王家因久受訟累,耗資甚鉅,管事王佐曾向臺灣城守營參將借款,後無力償還,該參將適將他調,經請特准將王家田地抵償公款,埤圳亦歸公有,故改稱隆恩圳。「隆恩」一詞最早是清世宗為八旗設隆恩莊,有謝主隆恩之意,並供其收租,以此生息銀兩,做為賞卹、嘉喪之用,故稱隆恩租,以後擴及綠營。在臺灣除綠營的隆恩莊及隆恩租外,不少埤圳都是以隆恩命名,其意多少帶有感恩的意思,如南投竹山的隆恩圳、嘉義中埔的隆恩圳等。(註11) 四、新竹與浦邊王家往來情形 (一) 竹塹王家設立「公田」 金門民間保存了許多中國傳統文化中「尊親、敬祖」的美德,這些傳統文化表現於民間習俗中尤其明顯。時至今日,金門有「做春秋」(春、秋二祭)的祭祀活動、有「做頭、食頭」的習俗、有「冬至祭祖」的定期祭祀活動,這些都是廣為人知的,但有一項和這些習俗相關的行為卻少為人知,那就是「祖公園」的設立。 有許多家族為了配合「做頭、食頭」的祭祀活動,同時設立了一項「祖公園」的輪作行為,即從早期全家族在分析家產時,留下一塊或數塊土質較好,產量較高的田園作祖公園,不分給某一人,而列為全族共有的「祖公園」,誰輪到明年「做頭」的人,該地就輪由他耕種,以這塊土地的收成來補貼他「做頭」的費用。這項行為早年在金門很普遍,但到1960年代以後,由於社會型態和經濟環境有了大改變,這項行為也逐漸消失而不為人知。 王世傑並不忘本,他在竹塹拓荒墾田時,為了能照顧留在家鄉的親族,也仿金門家鄉設立「祖公園」的規度,在竹塹設立了「公田」,每年將公田營收寄回家鄉,或由族人前往竹塹領回公款,做為照顧親族、冬至祭祖及祖厝維修費用。 後來同樣是來自金門、先在苗栗後壟墾拓、隨後再遷居竹塹的鄭崇和家族,在竹塹發跡後,在金門東溪家鄉創建「鄭氏家廟」(於民國八十六年公告為縣定古蹟)之後,也採用同樣的方式,以其家族在新竹設公田之所得,支助金門家鄉宗祠祭祀費用。同是來自金門而在竹塹拓墾的王、鄭兩家,一直延續到甲午戰後台灣割讓給日本,閩、台兩地交通中斷,這項以家族公款支助家鄉祭祖的行為也同時才告中斷。而這項制度的產生,王家尤先於鄭家。 目前仍住在浦邊40號故居的王世焜老先生表示:父親奕祿公在世時告訴他,其祖父清燦公在世時,曾前往新竹收過這筆款項,也因此知道該族有這項制度。經查其族譜,清燦公生於清同治丙寅年(1866年)十月初三日,卒於民國二十八己卯年九月二十日,1895年台灣割日時,清燦公年已30歲,長子奕選(1893年生)也已出生,這件事應屬可信。 (二) 新竹、同安兩地共尋王世傑 隨著台灣從1895年陷日到1945年光復,金門浦邊和新竹的王家,兩地分離五十年沒有來往,台灣光復後隨即國共內戰、國府遷台,金門成為兩岸對峙下的前線戰地。在戰地政務管制下金門又過了近半個世紀,到1992年戰地政務終止,金、台兩地民間相隔近一百年後,才恢復正常來往,此時兩三代人都過去了,音訊早已中斷。 從1980年代後期台灣先是開放赴大陸探親,接著擴大為旅遊,此時台灣民間前往福建各地尋根的家族不知凡幾,新竹的王家先祖既為竹塹墾首,尋根一事當然也不落人後。他們尋根的最有力根據,當然是《台灣通史》中所記載的:「王世傑,泉州同安人」,再不就是「福建泉州王世傑,率子姪及同安180多人來竹塹墾殖」,只是泉州、同安都沒錯,同安也有馬巷,可就是沒有金城,所以新竹王姓家族幾次前往同安尋根都沒有著落。 再就同安縣方面關於王世傑的身世,在民國版《同安縣志》〈卷三十六 墾荒錄〉把王世傑與陳永華、洪旭、林圯同列為「開臺墾荒人物」,有關他的生平傳略文字不多,抄錄如下: 「王世傑,由邑往台為賈。既得懇田之令(指1683年協助鄭克塽平定台北諸番之亂有功而取得新竹地區的「墾田令」),集泉人數百十人至,斬茅為屋。先墾竹塹社地,就番田而耕之,引水以溉,歲乃大稔(豐收)。其地即今縣治之東門大街,以至暗仔街也。已又墾西門大街至外棘腳,治田數百甲(每甲為15.4畝)。縣治一帶,鋤耰畢集。世傑既以力田起家,又與番約互市,墾務日進。康熙五十餘年,始墾濱海之地,曰大小南勢,曰上下羊,曰虎仔山,曰油車港,曰南莊,凡二十有四社,為田數千甲,歲入穀數萬石。既又墾迤南之地,曰樹林頭,曰後湖莊,曰八卦厝,曰南雅,曰金門厝,曰姜寮,曰北莊,凡十有三社。當時新竹尚未設治,諸羅(即嘉義)政令,僅及半線(今彰化)、大肚、吞霄(今通霄)諸處,山川奧鬱,水土苦惡;南嵌、淡水,窮年陰霧罕晴霽,鄭氏以投罪人。康熙四十有九年(1710年),始設淡水防兵,及期生還歲不能三之一,巡哨未有至者。世傑獨苦心孤詣,蒙苫蓋,暴霜露,胼手胝足,與佃農共甘苦,故來者日眾。世傑悉命苧而給其資(前面疑有「族人林列自泉來」之句),用以織褐,故新竹產苧特盛。世傑卒,而其子以折產搆訟(因分家產不睦),家道遂衰,惜哉!」(註12) 前述有關王世傑的資料,同安縣志乃是根據《臺灣通史》上的相關史料引述而來,至於王世傑究竟是同安縣那一村的人,其族人如何,以及是否還有相關的文物等等,都沒有進一步的相關史料。1991年同安縣將孔廟整修後,大廳作為同安博物館時,把陳永華、王世傑、林圯三人列為「渡台先賢」專櫃陳列(洪旭是金門人,此時金門已設縣,故不列入),至今這三人的功績仍在孔廟展廳供人參觀憑弔。倒是1991年規劃整理孔廟作博物館時擔任同安縣文化局長的顏立水先生(也是金門顏氏族裔),當時曾作過田野調查工作,試圖尋找王世傑究竟是同安縣那一個村莊人氏,可就是遍尋不著。(註13) 「根據新加坡師資訓練學院客座教授、台北華崗中國文化大學教授王秀南(同安縣城王大埕人,祖籍金門城七星街)生前主纂的《王氏立姓開族百世譜》記載,王世傑是閩王王審知的裔孫。他在康熙間渡台墾荒成為新竹的首富,但卻在乾隆初家道中落,為世所惜。然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嘉慶年間,其裔孫王士俊在家設塾,作育英才,「開台進士」鄭用錫(金門內洋人)就是他的及門弟子。還有進士王克捷,作有《台灣賦》傳誦今古,至今嘉義父老對他仍是『無不恭頌至再』。」(註14) 現有各項資料都記載著王世傑是泉州人或同安人(同安是泉州府轄下的一個縣,而當時金門是同安縣所轄),有關他帶領同安人或泉州人開發竹塹的歷史,都是不爭的事實。在新竹和同安兩地都「找不到王世傑更確切的原鄉」之情況下,兩地的人卻都想不到,原來王世傑的原鄉是在新竹和同安之間的金門。 新竹開拓者王世傑對竹塹地方的貢獻已經是當地民眾共知的事實,新竹王家從王世傑之後也一直沿用「世德際美士,鳴清國家盛,忠孝承先業,詩書啟後昆」這個昭穆。為了使王世傑開拓竹塹的功績能得到地方的重視與感懷,新竹市還成立了「新竹開拓先賢王世傑研究會」,會員多係王姓家族成年人,現有會員中輩份最高的是「家」字輩,最低的是「孝」字輩,現任理事長王忠仁先生就是王家第十一世「忠」字輩。而金門族親中輩份最高的王世焜兄弟,是舊昭穆的「世」字輩,按竹塹昭穆排也是「家」字輩,兩地同輩人的年齡大致相差不大。 五、古厝與墓塚的建築與興修 (一) 古厝 座落於金沙鎮浦邊聚落中央部分39、40號的王世傑古厝,位處金門縣自然村專用區,包括浦邊段1095地號的建地和浦邊段1096地號的雜地兩塊地號。其建築形式為二落大厝加掛雙突規(左側突規現已坍塌)的基本型式。前方1096地號的雜地是門口埕,初期可能是這棟二落大厝的前院。旁有一井,埕前方為兩幢二落的傳統閩南建築,右方為一空地,左方為一落的傳統閩南建築,後方為二落的傳統閩南建築。 建築內部空間佈局仍以正廳位於中軸線上,前後兩廳以深井區隔,橫向則以五開間的方式安置,廳旁置兩房,兩房外再加設一突規房。深井兩旁是木舉頭,作為廚房使用,而突規前後落房間以深井做區隔,與一般閩南式傳統建築之格局相同。 古厝的第一進正面出簷以大展步方式處理,兩側出簷以花崗石條出挑支撐捧簷。在建築材料上,建築正身立面、背立面及深井木舉頭牆體下堵採用花崗石塊丁砌,上堵為斗仔砌(部分以水泥粉刷覆蓋);側面下堵為花崗石塊人字砌,上堵為斗仔砌,突規側面牆體為出磚入石之砌法。 前廳與後廳的中路牆為穿斗式構造,以木隔牆分隔廳與房,次間山牆與突規山牆,原為懸山擱檁承重牆構造。前落次間房與木舉頭間有以花崗石做為下堵,上以木板牆區隔作板堵。前廳兩側的牆基是磚牆,上段是木板堵牆,最高部分的牆體以菅蓁(菅芒桿)編砌置入後,再敷上泥土,這種材料和作法很明顯的突顯出這棟建築的時代特徵。 (五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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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看在小明以及兩位老人家的份上,我姑且原諒妳。」楊平章瞪大眼睛指著她高聲地說:「不過妳得從此離開這個島嶼跟我到台灣去,如果被那個老頭子搞大肚子的話,要把肚子裡那個小雜種給我拿掉!」 「那是不可能的!」葉菲音明快地說。 「可能與不可能並非妳說了算數!」楊平章更加激動地,「這是我給妳最後一次機會,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你們這對狗男女會後悔莫及的!」 「我願意把小明還給你們楊家……。」葉菲音痛苦地說。 「小明本來就是我楊家的骨肉!」沒等葉菲音說完,楊平章搶著說。 「只要你能讓我恢復自由身,我願意把歷年的儲蓄全數給你,做為對你精神上的補償。」 「我楊平章再窮,也不會要妳那點骯髒錢!」 「不,那是我辛苦賺來的血汗錢!」 「呸!」楊平章不屑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別滿口仁義道德,裝得像聖母瑪利亞似的。一個離家出走的有夫之婦,在外面跟人家胡搞,她所賺取的怎能說是辛苦的血汗錢呢?說它是出賣靈肉的錢或許並不為過吧!請問這種骯髒錢,我會把它看在眼裡嗎?我會要它嗎?」 「楊平章,你不要欺人太甚!」葉菲音憤怒地指著他說。 「我是實話實說。」楊平章得意地笑笑,「說到妳的痛處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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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經常是這樣的,多少次的哀求與淚水始終無法動搖她。我不能如願去台北,這一切的怪當初踢到我阿嬤那隻該死的驢子說起,如果我阿嬤在孩童時期不去招惹那頭混蛋驢子,她的腦子就會像一般人一樣正常,她的腦子正常,她就不會害我阿公為了救她而落海淹死,我阿公不死,就可以多承擔一點家事及理解我媽所承受的苦。而這個被我封為「草上飛」的阿嬤就不會成天除了吃和撿破爛外,只當個凡事置身在外的閒人,害我媽老是長吁短歎怨自己命不好,硬把我留在身邊不讓我去台北工作。 這頭該殺千刀萬剮的驢子啊,想不到你這頭畜生,竟是我朱美女今生今世最大的仇人。 我媽自認命不好的起點,大概是我阿公離開她後丟下我阿嬤這個沉重的包袱開始,這個打擊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導致她的性情因為失去依靠而變得古怪不堪,我從小就懼怕她,能貪得她一點親暱的母愛可算是奢侈。 懂事後,碰上我媽主動和我們聊天的時機,挑她心情好的時候,我和妹妹也會好奇的追問她是怎麼嫁給我爸的,原以為會有什麼浪漫動人的愛情故事,結果她說二十歲那年,就在我阿公溺水死後不久,我阿嬤的腳因為被大海裡的礁石劃破,傷口嚴重潰爛,需要一筆錢醫治才能保住她的腿。於是好管閒事的鄰居,便分頭托媒人介紹幾個他們嘴裡俗稱的老北啊,每隔不久會被安排到家裡頭和我媽相親,好弄一點錢給她們母女過日子,當然也可以趁機為自己賺點媒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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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塹墾首王世傑原籍之確認
黃振良王建成楊詩傳/合撰 (二) 興修水利 農耕必須配合健全的水利灌溉設施,才能使開發的土地得到充分有效的發揮。當初王世傑看上這片土地的開發價值,正是著眼於其地「沃野千里,荒原遼闊,溪流縱橫交錯,水利充足」,是最上等的農耕地。對於王世傑在興修水利工程上的功績,在新竹的地方文獻中,有多處提到,其中最主要的是「隆恩圳」。 「隆恩圳:一名四百甲圳,在竹塹堡。雍正初業戶王世傑募佃合築,引九芎林溪之水,以灌竹塹埔一帶之田約二千甲。」(註4) 「四百甲圳,在廳治東門外·業戶王世傑置·後被水衝,溫明源招佃重鑿·其水由二十張犁溪引導至東門外,流轉而北,灌溉隆恩息莊及北莊田四百餘甲,故名·中有一陂,名曰為公陂·上承下分,又灌溉水田莊、樹林頭等莊之田·每年業主、佃戶,共納水租為修費·」(註5) 「隆恩圳」之名稱,則是來自「隆恩息莊」。 乾隆年間,竹塹北城外樹林頭莊王世傑之管事王佐往臺南府互控案情,遷延數年,王家經費不敷,乃向臺南城守借銀五千圓·後城守將卸任時,被借之項未還;乃從庫中帑藏支銀五千圓付城守領回,將缺額庫銀五千圓指為王家借項·洎新城守抵任,遂向王家逼催此項·王家無銀可還,願將該田年徵大租穀平價抵還·所有大租,自此歸官收掌;名曰「隆恩息莊」·計田九百三十二甲五分四釐二毫三絲、園二百三十八甲五分四毫六絲八忽·上田每甲年徵穀八石、中田六石、下田四石、園每甲年徵銀二圓·歷年租項,由臺南城守派弁駐竹徵收,照民間市價代銀完納·除辦理人工食及各款開銷外,盡數解歸臺南城守查收繳庫·開列租項於左……(註6) 地形上新竹山多而高,河川短促,降雨時流量大而水急,如果沒有築建水圳,則未能達到「水利其田」之目的。王世傑所創建的這「四百甲圳」是台灣農田水利建設之始,為新竹地區現代化的農田水利奠下了良好的基礎。 (三) 獻地建廟 創建廟宇是王世傑另一貢獻,早期開拓者把生命安全寄託於信仰的祖佛上。在竹塹開發時,王世傑先後捐獻土地、資金,修建了「東瀛福地」、「新竹城隍廟」、「竹蓮寺」、「關帝廟」、「天后宮」、「境福宮」等寺廟,使移民在心理上有所依託,更加快了土地的開發工程。拓墾精神表現在聚落的形成,城市的建立、寺廟祭祀圈、土地的圍據、貿易商業的日益發展等正面因素;負面上則易滋生械鬥、盜匪反亂的悲劇。 大致在乾隆中期以前竹塹的寺廟土地,幾乎全由王世傑家族捐充,廟內都有他的長生祿位。以城隍廟為例,除捐土地外,並獻北門內百間屋店地基的租銀,做為寺廟支出經費之用,可惜王家在乾隆初期即因訟案而逐漸中衰,後人雖有王土俊於嘉慶年間入泮設塾,並培養出「開臺進士」鄭用錫,但以王家作為竹塹最早開拓者的身分,與同是金門籍的新竹士紳鄭用錫家族相較之下,不免令人覺得傷感,究其主要原因,還在於科第上的差別。 新竹城最古寺廟是新竹市東門街(暗街仔)的「東瀛福地」(土地公廟),這是康熙三十年由王世傑從故鄉泉州同安縣攜帶來臺的土地爺、土地媽,現在仍舊奉祀在該寺廟中,香火鼎盛。(註7) 其次是由王世傑家族捐地所建的新竹城隍廟。「城隍廟在縣署右側。乾隆十三年,同知曾曰瑛建。五十七年,袁秉義修。嘉慶四年,同知清華捐建後進,祀觀音菩薩。八年,同知胡應魁在左側添建觀音廟,以後進祀城隍夫人。道光八年,同知李慎彝修。三十年,同知黃開基重修。光緒十八年,紳董重修通樑。廟僧云:建修縻金計一萬餘圓。廟宇百八十六坪、地基五百六十九坪。」(註8) 還有一座佛教寺廟竹蓮寺:在南門巡司埔,祀觀世音。先是移民初至,僅建小祠,其後業戶王世傑乃捐地以建,為新竹最古之寺。道光五年,紳士林紹賢修之。迨同治五年,紳士莊榮陞、湯奇才等又募捐重建。(註9) 以一名普通百姓隨軍旅赴台,由於在農村長大兼有獨到的眼光和毅力,而成為開疆拓土的墾首。誠如連橫在王世傑列傳所言「以一匹夫憑其毅力鼓其勇氣以拓大國家版圖,功亦偉矣!」時至今日,新竹各界於每年王世傑誕辰及忌日定期舉辦祭典,以追懷之心,感念先賢開發之功,是對王世傑這位竹塹先賢表達最崇敬的感念之恩。 三、金門王世傑家族 (一) 王世傑家族遷居浦邊 經開啟現存於王世故居祖龕的「皇明王氏歷代祖考妣神座」(總神主牌),該牌正面除正中書明前述文字外,另有「明二世祖念情王公洎妣陳孺人」、「明三世祖諱諧盤王公洎妣陳孺人」、「四世尚春字友夏王公洎妣何孺人」、「四世祖故考諱茂華王府君」、「五世祖郡大賓世傳王公妣陳孺人」,背面板內所記之生卒年月輩序與正面相同。值得注意的是背面板外特別記載「開浦邊祖從東沙鄉東沙從山後分支生學法公始祖俱是安岐鄉分支」數字。 再查《金門王氏族譜》中〈學法公浦邊裔派譜系序〉載:「浦邊社始遷祖學法公,按其出生年代及昭穆字行推算,係開閩王審知公之第廿三世孫。」依浦邊學法公裔派譜系所載,一世始祖學法公,祖妣陳氏,葬在前山前社山頂,傳子念情。二世念情公,祖妣陳氏,葬在官裡社路邊,傳子諧盤。三世諧盤公,字子珠,妣陳氏,葬在賢厝社急燒山,傳子二,長尚春,次茂華。四世尚春公,字友夏,生子三,長公喜,字元會,號世什,生子六;次公愛,字元美,號世傳,生子三;三公祿,字元安,號世傑,生子七。 綜上所述試釋如下:浦邊王姓家族係從東沙(今劃為金城鎮珠沙里)分居浦邊,族譜雖記學法公為始祖,但從其一世、二世、三世祖墓都葬在東沙附近的前山前、官裡、賢厝來判斷,這些人都生在東沙,逝於東沙,所以死後都葬於東沙附近,因為以當時金門的交通情況來判斷,金門除官宦人家外,一般百姓很少有從東半島的浦邊遠葬到西半島的情形。 且從第四世尚春公的祖妣何氏來推斷,這位祖妣應係浦邊人氏,也就是說,王家之入居浦邊,是從尚春公開始。再從神主牌上看,尚春之弟茂華府君無祖妣記載,而其喪葬係由世傑兄弟代理,可能無婚配也無傳嗣。 浦邊王世傑家族既從東沙分支,其前數世的昭穆仍依同於金門王姓譜系昭穆字行為:「崇上維鴻學,念子甫元士,爾孫敦孝敬,奕世為公卿。」(東沙舊譜因子孫遷徙攜帶遺失,字行另編)。王世傑的高祖(前四世)學法公係山後昭穆第五字學字輩,曾祖父念情公是念字輩,祖父諧盤公是子字輩,父親尚春公是甫字輩,世傑兄弟是元字輩。世傑這一輩開始分支新竹,兄弟三人共有子十六人,所以從世傑起另編昭穆為「世德際美士,鳴和國家盛,忠孝承先業,詩書啟後昆」二十字,為使前後能得到連貫而不致混淆,世傑兄弟在公喜、公愛、公祿名下另以元會、元美、元安為字,使能接上舊昭穆;再以世什、世傳、世傑為號,開始啟用新昭穆。 依據《金門王氏族譜》中〈學法公浦邊裔派譜系〉記載的生、卒年代,王世傑的高祖(前四世)學法公約生於明世宗嘉靖五年(1526年)間,學法公死後歸葬於離東沙村郊僅只一里之遙的前山前社的山頂(又稱獅球山),座南向北,祖妣陳氏,傳子念情公。 王世傑的前三世祖(曾祖父)念情公(念字輩),約生於明世宗嘉靖三十五年間(1556年),祖妣陳氏,葬在與東沙村毗連的官裡社路邊,坐東向西,傳子諧盤公(子字輩,字子珠)。 祖父諧盤公,約生於明神宗萬曆十七年間(1589年),祖妣陳氏,葬在與東沙村約二里之遠的賢聚社之急燒山上,傳子二:長尚春公,次茂華公。 父尚春公(甫字輩,字友夏),係諧盤公之長子,生於明神宗萬曆四十六年(歲次戊午,1618年)正月十二日,卒於清聖祖康熙三年(歲次甲辰,1664年)四月初四日,年四十七。 母何氏媛娘,生於明熹宗天啟四年(歲次甲子,1624年)正月廿五日,卒於清聖祖康熙四年(歲次乙巳,1665年)五月初二日,年四十二。 尚春公暨妣何氏媛娘於清聖祖康熙廿七年(歲次戊辰,1688年)十月廿日合葬在蘭厝山(蘭厝王氏為東沙次三房石貢公之裔派)翁婆石,坐乙向辛兼辰戌,傳子有三,長公喜公,次公愛公,三公祿公。 公喜公,字元會,號世什(依榜林昭穆為元字輩,依浦邊新編昭穆為世字輩。)約生於永曆八年(順治十一年,西元1654),為世傑之長兄。世傑生四齡父尚春公見背,五齡妣何氏媛娘棄養,時長兄年約八歲,兄弟三人孤苦相依,世傑墾拓竹塹城後,公喜公亦率子姪輩赴台前往相助,遂定居於竹塹城。 公愛公,字元美,號世傳(元字輩,浦邊世字輩。)生於永曆十年(順治十三年,歲次丙申,1656年)九月廿八日,為世傑之次兄,世傑墾拓竹塹城,公喜公前往相助,公愛公留守家園田廬與祖墳,世什與世傑兄弟及後代子孫皆匯款回鄉以為祭祀祖先之費用,並留有龐大的田租地契在浦邊二房手中,每年二房子孫皆可前往台灣收取租稅,直到日據台灣後音信才告中斷,田租地契於第十二世奕標公(浦邊王家裔孫之昭穆字第十一世起又回到與榜林及山后相同之字行:爾孫敦孝敬,奕世為公卿)仙逝(民國五十五年)後,因保管失當,破舊不堪,子孫不知資料之珍貴而予銷燬。 公祿公,字元安,號世傑(元字輩,浦邊世字輩。)生於明末桂王永曆十五年(清世祖順治十八年,歲次辛丑,西元1661年)正月十五日,出生時母何氏媛娘年三十八歲,父年四十四歲,是年鄭成功據台灣,清世祖順治帝崩,子玄燁即位,為清聖祖康熙。 (二) 王世傑的生平和大時代的關係 世傑出生之時,正是時局動盪之際,是年三月,鄭成功率兵二萬五千,捩舵束甲,自金門料羅發航,東指台灣,由鹿耳門入,克赤嵌城。遂掩有臺灣,開府墾荒,勵精圖治。八月清命戶部尚書蘇納海至閩,遷海邊居民於內地,離海三十里,村社田宅悉焚棄,百姓失業流離,死亡上千累萬。(註10) ◎ 永曆十六年(清康熙元年,1662年)世傑二歲,是年吳三桂殺桂王永曆帝,鄭成功薨於台灣,子鄭經立。次年清兵進佔金廈兩島,焚屋毀城,徙遺民於界內,民多流離失所,金門遂墟。世傑三歲,與父親尚春公母何氏媛娘及世什、世傳兄弟等隨鄉人撤至同安城內地。 ◎ 清康熙三年(1664年),世傑四歲。四月初四日,父尚春公卒於同安城,享年四十六歲。越明年五月初二日,母何氏媛娘卒,享年四十一歲,葬於同安城外。 ◎ 康熙十二年(1673年)平西王吳三桂反於雲南,三藩之亂起,世傑年十三歲。次年靖南王耿精忠叛清呼應吳三桂,據閩反清,令人入台結援,鄭經復返金門招集流亡,遷入內地之民漸次返回金門,陸續重整家園。 ◎ 康熙十五年冬(1676年)世傑年十六歲,八閩歸清,復令遷界,會鄭軍破海澄,圍泉州,事暫停。十八年(1679年),泉州之圍解,時世傑年十九歲,清遂行遷界之令。提督楊捷諭沿海居民曰:「奉旨遷移沿海居民於內地,不許遺留一椽片瓦,違者立殺無赦。」康熙十九年(1680年)世傑年二十歲,清水師提督萬正色率師攻金門料羅,守將吳國俊迎降,鄭經退回台灣,世傑隨鄭軍赴台。 ◎ 康熙二十年(1681年),鄭經卒,子克塽立。吳三桂之子吳世璠敗死,三藩之亂平,王世傑時年二十一歲。這年台灣「北番亂,新港、竹塹等社應之。延平郡王克塽命左協理陳絳帥師討,諸番皆竄。」當時王世傑被鄭克塽委為護糧官,隨同鄭克塽運送糧餉北上接濟雞籠、淡水的部隊。 負責督運軍糧的王世傑,運糧北上途經竹塹時,見此地荒原平坦遼闊,溪流縱橫,因而請墾斯土。克塽准他「跑馬定界」的墾拓權,即被特准以跑馬馳驅起止的路線為界,劃地墾荒。 ◎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王世傑年二十三歲,施琅東征台灣,鄭克塽降清,清廷對台灣海禁森嚴,要有良民證又要申請照單。王世傑一時不敢回來,當初他跟鄭克塽之間的協定早已形同廢紙,好在附近竹塹社的山胞(即平埔族),性情和善,人數也不多,加上他們本以漁獵為生不諳農牧,王世傑便召集些許同鄉的軍伕在暗仔街(東前街三十六巷)為基地開始墾拓。而當初金門島民被遷入內地者,已被允許漸返故土。 ◎ 康熙二十七年(歲次戊辰,1688年),王世傑年二十八歲,眼見時局已穩,他便趁機第一次回籍,與長兄公喜公(號世什),次兄公愛公(號世傳),一同前往同安城外祭拜父母之墳,並將父母之靈骨撿入黃金甕攜回金門,於當年十月二十日合葬於金門蘭厝山,地點取名翁婆石,坐乙向辛兼辰戌,此行長兄公喜公即隨世傑前往竹塹墾拓。 ◎ 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帝親征葛爾丹,四月郁永河來台採集硫磺,在他撰寫的「裨海紀遊」書中,描述他目擊的「竹塹埔」情況之詩曰:「自竹塹迄南嵌,八、九十里,不見一人一屋,求一樹就蔭不得。……非人類所宜至也。」足見當年郁永和所經之處尚是一片未完全開發之地。 ◎ 康熙五十年(1711年)左右,王世傑時年五十一歲,他第三次返鄉,帶了一百多位族親與鄉人前來竹塹開墾,其中包括二哥之次子德琮與侄孫際盛。王世傑於幾次返鄉時,為祈求開墾順利,從故鄉移奉土地公於現在東門「暗街仔」的十字路中間搭建茅屋奉祀。這就是新竹最古老的土地公廟,也就是「開台福德祠」。 到了康熙末年,入臺的人潮如潮水般湧入,竹塹在短短的二、三十年裡,已形成了不少的聚落。泉州人林列等人於這段時期也來到竹塹,他們在王世傑的照顧下種苧麻織布,安居樂業。 (五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