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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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然而不幸,在他二十歲那年,烏肚卻因長年生活不正常,加上吸煙喝酒,竟罹患嚴重的胃疾而一病不起。當他彌留時,曾以微弱的聲音告訴他說:「這個場子就交給你負責,每月的抽頭足夠你生活,如果身邊有幾個錢,也不要下場跟人家賭。不要忘了,賭博真正的贏家,不是所有的賭客,而是抽頭的莊家。雖然這裡暫時能維持你的溫飽,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也不是一種正當的行業,將來一旦成家,就要把這個場子收掉,另外找一份正當的工作,即使當一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夫,也比搞地下賭場要強上好幾倍。不要學我這個沒有出息的人!」 可是他並沒有依照烏肚的囑咐,也沒有成家的打算,就在這個賭場虛擲光陰,有時也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慨。於是他一方面跟一位武術高手練拳術,因為在這裡出入的人已慢慢地複雜,他必須防身;另方面也在一些賭資較小的場合,下場作莊或是輪流坐莊,跟賭客們一較高下。 尤其是一些輸不起的賭客,當他們輸錢而情緒激動時,往往會加碼下注,不把輸掉的錢扳回來死不休。就比如他們的賭具是撲克牌,賭法是10點半,一旦情緒激動就會不加思索地亂補牌,因此輸錢的機率就會變高,如果冷靜應對,則又另當別論。他就是抓住賭客這種弱點,而贏了他們不少錢。但村裡有一個仁慈的長者,每逢相遇,總會苦口婆心地勸導他說,賭博不是正途,要他收心別再碰觸,以免害人又誤己。他,就是因救秋月、而毆打軍人被判軍法的林羊犅。可是好心並沒有好報,當他在軍事看守所被獄卒凌虐而發瘋、提前假釋出獄時,當年蒙受他相救的人已是船過水無痕,對他不聞不問,這是一個多麼冷酷無情的社會啊!(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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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在小金門服役時的夥伴們
第三天雨勢稍歇,但還是飄著細雨,換上了自己似乾未乾的軍裝,服裝整齊,在文書陪同下,先走到碼頭附近,看到了蔣經國先生親題的「大膽擔大擔,島孤人不孤」勒石和「自由屏障」勒石,如今是大膽島著名地標。 繼續走到大膽播音站、大膽郵局,在郵局買了紀念明信片蓋上紀念郵戳,大部分寄給同學們,現今手上還留有幾張。大膽島開放上島觀光後最夯的景點「生明廳」,大膽島名氣最響亮的心戰牆「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當年都還沒建設。雨停天氣終於放晴了,文書本已準備陪我們在島上看看,正想繼續全島走走時,文書告知菜船來了,心想他一直陪著我們,是怎麼感應到的?原來是從碼頭傳來的噹噹敲擊聲識別出,意味著我們得搭菜船離開往下一站二膽島,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上島,來不及憑弔史上著名的「大二膽戰役」史跡,可惜天公不做美,被大雨打亂打斷了我們的希望,只能無奈的告別,只盼來年能有機會再登島。 二膽我來了!二膽島為面積零點二八平方公里的蕞爾小島,全島均為高地,島上全為礁石,和大膽島一樣島上無居民僅有駐軍,距離對岸的廈門島約有四公里,由我營步一連駐守,每個班各有據點擔負守島防禦任務,分佈於二膽島四周。二膽島對外交通不方便,除了上級有必要派出快艇出任務及重要補給外,二膽島對外交通工具就是運補的菜船,而且受限於天氣變化,若起濃霧、颱風天,只能暫停運補,運補耽誤太多天,蔬菜沒了,駐軍就得吃罐頭。菜船一靠上碼頭時,就有待命的弟兄,熟練的分工在搬運著菜船上的蔬菜、肉類等民生必須補給品。有一帶隊下士喊我名字,原來是在步一連曾同為一兵副班長的弟兄,從大金門移防小金門後有幾個月未見面,在前線中的前線又相遇格外親切,短暫交談後約好會去據點看他。輔導長也在碼頭,幫弟兄點收包裹及信件,等到晚點名再發放,信件是阿兵哥們最重要的精神糧食,書信帶來家人及親友的關懷和祝福,若遇上心情煩悶時,收到信能從字裡行間得到慰藉,煩悶也許會稍微消散,心情也能較開朗,真的是「家書抵萬金」,當年在外島沒有辦法通電話,義務役士官兵也無法離島返台休假。 到指揮部見過指揮官,人事官向程連長轉達營長慰問弟兄之意,因四滄兄和我都是步一連轉調營部,有種回娘家的感覺,連長顧及安全熱情安排我們夜宿連部,但我婉拒了,志願住到據點,因為據點的弟兄們在台灣時我們曾一起參加過營測驗,基地訓練時夜宿樹林、山頭,甚至於豬圈,共享過饅頭乾糧,同喝過一壺水,互相支援挖散兵坑,有著同甘共苦的感情,我調營部沒能駐防二膽,到二膽島一定要和他們分擔島上的勤務,為了讓我能與弟兄們敘舊,連長交代注意安全勉強同意。據點第一選擇當然是我原來的火力一班,但經詢問原葉班長(上士,士校畢業,當時比班兵都年輕,我擔任他的副班長),已離開部隊到官校進修,祝福他能有好前程。而在火力班時我雖為副班長但最菜,班兵全退伍了,沒有熟識的弟兄。經徵得在碼頭喊我的班長吳一和(澎湖望安人,他的和字是翰字取左邊,右邊加一人字,當年兵籍牌能製出這個字,但電腦怎麼打字都打不出,退伍時雖有留下他高雄住家電話,但可能是局碼更改沒能聯絡上)同意,住到他的據點。本意是想幫他們分擔夜哨勤務,據點的弟兄雖熱情的歡迎我,但因我是客人沒同意,他身為據點指揮官要負防禦全責,一方面是客氣,但實際是對沒有最前線據點夜哨經驗的我不放心,哈哈!很正常,不愧是訓練有素的據點指揮官正確的決定!當年,任何船隻都不得穿越防區,大、二膽之間的水道,企圖靠近據點穿越者,一律強制射擊驅離。其他偶發事件,他們怕我遇上了不會處理會搞砸。關閉陣地後,晚上點蠟燭,大家在燭光下雖有聊不完的話題和島上刺激趣事,但顧及他們晚間休息夠了才有足夠的精神服勤,聊了一陣子,陪著十到十二的夜哨執勤後才入睡。 隔天在連長派人陪同下,執行任務走訪了島上的據點,踏過島上大部分土地,島上每個碉堡坑道,島上的一切設施,都是歷年來前輩駐軍人定勝天,流著汗水創造出來的奇蹟,島上弟兄的操練,都為著保衛疆土而存在。在島上生活較枯燥,但弟兄們仍然生龍活虎般的朝氣蓬勃,在自己的崗位上精神抖擻的肩負著保疆衛土的神聖任務。 島上有個較特殊的歷史古蹟:「神井,又稱萬人井」,與大膽的「神泉」、烈嶼下田村的「國姓井」有著類似的傳說都是出自明末鄭成功。井水水源常年不絕,提供了島上官兵生活所必需的淡水(但還是得省吃儉用,每天由值星官在井邊分配,不能多取)。 神奇的是「神井」與海岸相距不過數十公尺,四周都是海水鹹水,但泉水並不受海水影響。更有一傳說,島上逢年過節殺豬加菜時必須拿豬頭來拜拜,否則會不出水,聽說就曾經有長官鐵齒不拜而發生過不出水,傳說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無,又經幾十年近況如何?神井的傳奇色彩,應是曾駐守在島上的弟兄們較了解。 勇士今安在?過了將近半世紀,您們在何處?在島上見過了910梯次前後的老兵,下基地營測驗時期同甘共苦的菜鳥二兵伙伴,在島上都是擔負重任的下士班長據點指揮官,汪卿(砲組花蓮人),啟禎(澎湖人),慶良(高雄人),瑞麟(高雄人有聯絡,2019年我曾轉贈他一本大膽月曆,他還笑著問我怎麼沒有二膽的?希望金門縣府能印製各個小離島景點紀念明信片送給返金的老兵。這意見很好提供縣政府參考,並相約二膽開放觀光時一起上島),調離一連將近一年,沒能遇見在火力班時很照顧我但已退役的老兵清洋、國雄敘舊。島上的一切軍事設施因為尚未開放,還是軍事機密,看到的知道的只能存放在腦海中。當時缺水、缺電、沒假期、沒好消遣,沒手機,除了寫信外,不能對外聯絡,不停的構工,不停地演練,守軍們抱著決心時時可死,作戰步步求生的精神,負起守島衛土的重任。跟現在充足的水、有電、有假期有加給、不用構工、還有手機的生活條件相比,當年島上刻苦耐勞的生活環境是一般人所無法想像的,兩相比較如同貧戶與小康之家;令人感嘆的是較好的服兵役環境,竟有伙房志願役兵在衛兵警戒下叛逃(雖是單一個案),這對英雄島很傷,對國軍士氣更傷。(四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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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田的花蕾
當生氣話洋溢著薄薄的茉莉花香 那是真情 當叮嚀中處處底蘊著四月天的美 那是真愛 當你不再漠視星星月亮與太陽 那是自信點了燈 當你深沉的憂鬱不再放入口袋 那是智慧發了芽 當黑夜只給你一副墨鏡 你能找到自己的光明 當流星拐杖給你提撥一條路 你能走出美麗的勇敢 當人間考你轉彎與彎腰的實力 你能蒸餾出生命價值的謙卑 那麼 你心田的花園已開出了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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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坡
我想,學佛的人都知道這個用語。 前陣子跟著一位姐姐一起去法鼓山出坡,第一次的新鮮、好奇、期待的日子終於來臨了,當天早晨,天大約還沒亮就準備出門了,相約在觀音素餐廳,看到幾個師兄師姐們在等待,一看到我,問我是要來出坡的嗎?我說對。哇!這麼年輕的人願意做這樣的事真的不多了(呵呵的笑著的一位師兄)。這讓我更加期待當天的行程了。開著車前往金山的路上,都不覺得一小時是很遠的車程,一路上的風景加上期待愉悅的心情來到了法鼓山,到了定點集合後,大夥開始準備身上的裝備,因為此刻的老天爺很不賞臉的下著大雨,下下停停,我們只好穿著雨衣、雨鞋、帶著斗笠,拿起鐮刀,就這樣出發了。來到了一條長長的花圃,所有人都隔著一定的距離,開始拔草,把雜草去除,讓花圃看起來更整齊更美觀,途中,又開始傾盆大雨了,而再大的雨也澆不熄我們的熱情似的,大家仍然繼續前進,繼續行動,直到過了一小時左右,山上突然來了一輛車子,原來是師兄師姐們帶著精神糧食來滿足大家的胃,氣氛真的好歡樂,感覺都還沒流汗到,又開始享受點心了。到了午飯時間,去了法鼓山學院的餐廳享用素菜,因為一直不敢嘗試吃素的我只好硬著頭皮也吃了,沒有想像中的糟糕,不過也沒辦法可以馬上的接受,但是可以慢慢的嘗試慢慢的接納,我想我應該有辦法的。 用完餐後,師姐們帶著我去了法鼓山的大殿參拜,一直以來都是從網路上看到照片,覺得這裡很美,雖然那天一直下著雨,不過我是喜歡這裡的,期待下次的好天氣能看到更美的風景。接著休息時間結束後,所有人又開始動作了,整理好身上的所有裝備後,突然,一陣大雨直流的狂下,又開始雷聲轟轟轟的直擊,閃電一陣一陣的出現,所有的師姐師兄們互看著對方,停頓了好一陣子了,就像最怕空氣突然安靜了……,後來,就決定還是整理一下打道回府,畢竟也是深怕危險,也不曉得這場雨要下多久,於是我們就各自上回家的路,開著車,完全看不到路的視線,傾盆大雨的滂沱,都覺得是颱風夜出門的感受,直到下山後,天氣才開始晴朗,瞬間沒雨,一路上,就沿途的被送回家。 這是第一次出坡的感受,很喜歡很喜歡,非常期待下一次的出坡,因為這一次天空非常的不作美,也因為因緣際會第一次到了法鼓山上,空氣跟風景是非常喜歡的,已經好久沒有呼吸非常新鮮的空氣了,享受大自然的感覺,都已經想長久住在山上,遠離塵囂,我想,這是非常棒的經驗與體會,有緣能繼續,期待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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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天河內心一陣暗爽,他不相信大頭真能補上一張3,或是3以下,那便是通贏的10點半或是5小,假如他的賭運真的那麼好的話,他也只好認了。正當兩人各自緊張的時刻,大頭一聲尖叫:「10點半兼5小!」他掀開在桌上的竟然是梅花3,不僅10點半也是5小,天河把面前的錢全部推向大頭,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說:「算你贏、算我衰潲!這樣好不好。」他口袋裡的錢已輸光光,心裡頭難免會不痛快,但卻也不敢像之前罵髒話,以免挨揍,因為他已領教過他的厲害。 現場的人無不羨慕大頭的好狗運,說3、3到,成為機率不高的10點半兼5小,把天河那疊鈔票全贏了過來。但他現在並不想去刺激天河,只怪秋月沒有好好管教,一旦如此下去,兄弟倆勢必會成為不良份子,或是不務正業的賭徒,為純樸的社會製造事端。秋月不但白養了他們,搞不好也會把她辛苦賺來的錢輸光光,成為不折不扣的敗家子。 第十二章 當然他經營地下賭場也是不對的,容許這些少年入場賭博,更有違自己的良心,以及善良的社會風氣。可是他家境貧窮、父母早逝,只讀二年小學便輟學,長大後經人介紹,就到烏肚的地下賭場當小弟,為的是混一口飯吃。但烏肚的賭場並不是天天有人來聚賭,而是有一些固定的班底,且個個都是有錢人,表面上說是來消遣,實際上是豪賭,烏肚則按局抽頭。而烏肚卻是孤家寡人一個,他除了供烏肚差遣,還得煮飯打掃房間,燒水泡茶、煮點心,在場內負責遞煙送茶。他的忠厚樸實和勤奮,也獲得烏肚的信任;賭客一旦贏錢,偶而地還會給他幾塊吃紅,讓他心存感激。(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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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在小金門服役時的夥伴們
每連都有大量的戰備彈藥庫,舊的要先用,新撥補的要放最底層,以免過於陳舊,規定隔週隔月都得推陳,要防潮才不會失效未能擊發而衍生意外。砲彈多又重,真累死各連負責的軍械士。上級會抽檢彈藥庫,我常拿著各連彈藥庫分佈圖,幫各連查看彈藥庫的安全性,有時也會約軍械士們活動筋骨,滿身汗水的將彈葯箱推陳。最困擾的是只要有任何部隊哪個批號的彈葯出狀況,上級為了安全,一個電話通知就得限時找出該相同批號送驗或換新,得勞師動眾的翻遍各個彈藥庫,找出老古董,有時真像海底撈針,因為接手時只核對數量,無法一箱箱登記批號,雖然長官相挺會派給足夠的公差幫忙,但還是會忙得焦頭 爛額,運送時更得加倍小心謹慎。近幾年老古董也該消化報廢掉了,應該已經全數數位化,科學化的管理了,加上防潮庫房,彈葯士應該較輕鬆了。 業務士不用輪值衛兵,但要配合營部軍官三人一組查哨,每週約一至兩次,查哨是用半夜的睡覺時間,隔天可以補眠不用參加早點名。三個人交談都得輕聲細語,彼此邊走邊互相提醒壯膽,更要聚精會神的摸黑前進。沒月光或起霧的晚上,只能靠L型軍用手電筒往地上照的微光前進,手電筒一次就只讓它亮幾秒鐘,這一切都為了在暗夜中的安全!現在回想起來夜襲這首歌:「夜色茫茫,星野無光,只有砲聲四野迴盪,只有火花到處飛揚……」可以形容當年的情境,夜哨這首歌詞也適合:「一勾彎月/萬點繁星/無垠的錦鏽大地/俱是我的夜空/一襲戎裝……」。 在外島站哨,目的是警戒敵人滲透空降入侵--「水鬼摸哨」,守衛陣地安全第一,只要衛兵在崗位不睡覺,什麼都好說。在新兵訓練中心,教育班長為了加強新兵的警覺性,把查哨官說成是凶神惡煞,處處挑毛病,其實查哨的目的是在發現問題和幫忙處理偶突發事件,到哨所時除了任務提示外,和哨兵們聊幾句,在寒冷的夜裡,減少哨兵那份孤寞與惶恐,尤其是前線的冬夜寒風刺骨,服裝能保暖最重要,不知道為什麼,有人想顯示官威,總要挑剔!機會教育和適時的關懷,才是查哨的真意,近年來不知查哨官們是否較慈祥了? 最近電視播出一則飲料廣告:衛兵站哨打嗑睡,長官查哨雙方無厘頭的口令對答,乍看會令人莞爾,但內容明顯太過戲劇化嘲諷嬉戲,過度離譜,口令不對是要被開槍射擊的,應糾正導正正確觀念,維護國軍形象。在金門擔任查哨任務,查了一年還好都平安,但不管膽子多大還是被嚇了幾次,有個據點在烈嶼軍人公墓,當年並未整修得很完好,路況不佳,偶而會一腳踩空陷入凹地,遇上有狗狗「吹狗螺」,真會毛骨悚然,有時附近據點養的土狗(哨兵的耳目及最好的助手)突然衝出包圍狂吠,還是會被嚇到。 服兵役除了出操、構工、出勤務、裝備保養外,隨時都得注意服裝儀容,有一回電話記錄下來,隔天師部要擴大朝會(現在回想起來,人員移動集中,勞師動眾,高級長官下部隊看看,了解據點陣地狀況,鼓舞士氣不是更實在嗎?或許有人會認為說外行話,這就是基層高層之間認知的差異),除勤務外全員到齊,擴大朝會會檢查服裝儀容,尤其是頭髮,但已關閉陣地,無處可理髮,要是被檢出不合格,長官被刮鬍子,後果可想而知。為了自己保平安,不給長官添亂子,大家商議的結果自己動手,平常拿筆握槍的手,大膽的客串起理髮師,拿起電剪把頭髮往上推剪,不管頭髮長短,只要戴上鋼盔看不見頭髮就好,一個小時後趕出十多個鍋蓋頭,齒狀的西瓜皮,剪完後大伙相視而笑,露出滑稽的表情,一回生兩回熟,經驗是累積起來的,在小金門半年多大家互助,省下了理髮費,直到退伍前才上理髮店好好修整一番。 六十四年除夕整天在營休假,中午過後換上了燙得筆挺的軍服準備過年,我和同梯三個人商量想出去走走。莊永固(營部參一文書,名書法家,在小金門營旅師各單位的課目大字報講綱,大多出自他之手,現為屏東大學、高餐大兼任助理教授,入伍至今經半世紀一直保持良好的情誼)、英茂(高雄人,營部行政士),到小金門一個多月,除了到東林街添購文具,師部洽公和夜行軍以外還沒出去逛過,當年還沒有聞名的保生大帝廟,勇士堡、將軍堡、鐵漢堡,近年打卡爆夯景點沙溪堡也沒聽過,只知有湖井頭播音站、四維坑道、八達樓子,從刊物上知道有香火鼎盛的烈女廟,在前線想去拜拜求平安,向楊副營長報告請准外出假條,副營長問明交通工具、來回時間後,搖了電話,曹營長體恤業務士,也算犒賞,派我們三個有心人出公差,交代要代他為營上弟兄祈求平安(營長當時再兩個月就要屆齡退役,但對營上弟兄們的關懷一點都沒少),特別准了派車讓我們搭營長座車速去速回,駕駛游三元(台北人非常風趣,很好相處,當然也隨同祈求營長座車平安,不要有狀況)。到廟裡上香膜拜祈願,祈望營上弟兄和自己當兵一切順利,護佑在台灣的家人,都平安健康。然後恭敬虔誠的擲筊(跋杯)抽了一支籤,小金門青岐王仙姑廟籤王,籤詩如下:「六十靈籤增一枝,未來問我我先知,所求萬事皆如意,只好添油正合宜。」當年不懂得添油香,但多年來籤詩一直珍惜著保存得很好。 當晚除夕餐會,聽說參謀總長賴名湯上將到小金門巡視部隊賀年,一個連贈送一份神秘禮物提供摸彩,營輔導長摸彩,喊出我的名字,此時尖叫聲四起,由營長頒獎,我當場拆開禮物供大家觀看,和長官弟兄們一起分享這份意外的喜悅,有人說是金質蔣總統紀念幣,其實是鍍金紀念章,不論材質是什麼,紀念意義大於一切。你們相信拜拜的靈驗嗎?或許是巧合和我比較幸運,但細想應當是膜拜時恭敬虔誠得以讓王仙姑保佑,退伍離開小金門時未能到廟裡還願致謝,退伍後曾兩度再到烈女廟拜拜感恩保佑在小金門服役期間一切 平安。 前進大膽島!「大膽擔大擔 島孤人不孤」大膽島面積為零點七九平方公里,島上無居民僅有駐軍,與對岸廈門島,相隔4,500公尺。全島分成南、北山,藉由中間的一條中央沙灘相連接,有如迷宮的地下坑道則貫穿全島。與相距約800公尺的二膽島有「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之稱。 在一次任務上的需要,接到通知海象風浪穩定,四滄兄〈營部人事官,預官,退伍後一直保持聯繫〉英茂兄和我三人帶著要撥補給三連的新兵,中午由青岐港搭船出發,途中下起了大雨,抵達時已是全身濕透,由三連文書接我們回在碼頭附近的連部,安頓好新兵後,連部補給士借給了軍服暫時更換,用毛巾吸濕軍服上的水分,用煤油爐火烘乾,多管齊下的想辦法讓軍服快乾。隔天還是下著大雨,加上不是穿自己的軍服,服裝不整,什麼地方都去不了,只能在連部坑道做業務心得交換。 (四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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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微風往事
纖纖綠手遮蔽朝陽 一首山歌傳來 撥開層層林蔭讓雲進來 讓雲飄在思古幽徑 有緣作客山城特別懷柔 山朦朧,花也朦朧 粉白淡彩相容。 雷聲乍響,山雨陣陣 那些高貴殊異的山茶花 難抵風雨輕狂吹打 一身清香飄落 竹林間築張吊床 搖晃閒暇時光; 即使夜色已晚也要品杯茶湯 烹煮往事一壺 霧朦朧── 謙謙竹心飄吟雲際 孟宗竹之鄉 搖曳生姿好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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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越與消失
藍莓土司再抹上一層厚厚曦光 暖熱七月。像有芥末的流言蜚語 滲出無名的低語。過往和現在 視野搖搖晃晃如時間殘骸慮片 親愛的你。我們裁縫的喃喃已起皺紋 那些披在身外的布疋也已填滿風塵 所有記憶坍塌成平坦的空罐子 民歌木船。東坡居茶藝館。 阿爸的情人 以及楊德昌的牯嶺街 渾身溼透都跌入鏡邊水位的波濤 還好。我們留有結痂的胎記和勇氣 在舊舊物件中命名新的臉龐 召回低音的編綴。盛裝暗匣的世代 加一些些淚水。命題。真摯 和明亮的小辭藻 記得。今天還有三十九元。 麵包和相許的承諾 打開宗教儀式的每扇門。發現。我 惺忪眼神正對準遠方的無盡。喊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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揹著弟弟妹妹上學去
前不久的溫馨新聞,十幾年前用書包帶弟弟去上學,一定有很多人不相信,覺得太不可思議,怎麼可能把小貝比裝在書包裡,和姊姊一起去學校,六○年代的鄉下,我所居住的小農村,幾乎天天有同學揹著弟弟妹妹上學去。 農忙時期,家中幼兒根本無法同去田裡,忙起農事是早出晚歸,幾個村落都要去,互相幫忙的,打零工賺錢的,怎麼可能揹著抱著一兩歲娃娃前往,當然就需要上小學的姊姊負責照顧了。 一班五十多個同學,只要有兩三個女生帶弟弟妹妹到班上,那陣子的校園特別溫馨,同學的弟弟妹妹就像是每個人家裡的,所以照顧小小孩人人有責,上課時間,小弟弟小妹妹乖得很,坐在教室後面或躺著或趴著,根本不會哭鬧,六○年代的小農村,物質匱乏的年代,小小孩沒有玩具,沒有零食,餓了泡米麩,渴了喝水,下課再帶去上廁所,師長已經習慣哪幾個同學會帶弟弟妹妹上學,也清楚每個孩子的家庭背景狀況,絕對不會影響正常作息,家庭經濟狀況較允許的同學會帶些餅乾來給小小孩吃,也帶小玩具來哄小小孩,那些年的背書包兼抱弟弟妹妹上學去,是很多未曾有過此經驗的同學很羨慕的舉動,所以大家都熱情的一起來幫忙。 五十幾年前的往事,偶爾同學聚會或line群組聊起,有時候會不經意提起某幾個帶弟弟妹妹上學的趣事,大家還是很認同那些年的溫情,那則書包裡的弟弟,再度引起我們的回憶,不會因為多了小小孩跟班而影響課業,反而更認真更努力,六○年代的小農村,有此壯舉,實屬難得,如果再回到當年,我們一樣會熱情細心幫忙照顧教室裡的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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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大頭發給他一張牌,然後再發給自己。只見天河掀起牌角瞄了一下又蓋上,從他興奮的表情來看,抓的一定是好牌。於是大頭問他要不要補牌,他難掩內心的興奮和激動的心情,突然站了起來,大聲地說:「不補了!」原來他抓的是梅花10,除非大頭是5小或10點半,還是同樣是10點才能贏他,但這種機率並非沒有,而是要看賭運。 大頭把自己的牌掀開,是紅塊2,非得補牌不可。他竟然也跟天河一樣站了起來,看看自己面前的紅塊2,每補一張牌就高喊5小,第一張補的是黑桃4,第二張補的是紅桃老K,形成糟糕的6點半,5小的機率已不高,如果再來5以上就是死牌,勢必要賠他不少錢。要是就此掀開,絕對不可能贏他,除非他抓7點而投機不補牌。於是他考慮了一下,決定跟他一搏,趁著補牌時高喊著4,如此便是10點半,就可贏他。但補來的偏偏是一張紅心1,形成要命的7點半,看樣子這一局輸定了。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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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在小金門服役時的夥伴們
民國六十三年六月服役將滿一年,隨部隊由步兵崗移防金門,初到金門,在那單打雙不打的前線,單號會在一陣閃光和尖銳的砲彈聲呼嘯而過後,緊接著是爆炸聲和彈頭撞擊聲,雖然砲宣彈裝的是統戰文宣,火藥劑量較少,但彈頭落下來照樣穿牆鑽地,撞擊的威力不容小覷。非不得已,單號一定乖乖地在碉堡坑道內,有時不巧在室外,就得迅速找掩蔽或就地形地物臥倒以免受傷,偶而隔天會傳來某處有弟兄被砲彈炸傷。 有一回夜裡感覺像大地震般,由砲彈撞擊聲音的震撼,判斷知道碉堡中彈了,但砲聲持續著不能也不敢外出查看,隔天查看碉堡頂,泥土層穿了一個洞,有一彈頭夾在石塊堆中,還好碉堡是加強加厚鋼筋水泥屋頂,上面及四周鋪了厚厚花崗石石塊及碎石,最外一層是夯實的泥土種上草皮,內部似地洞,外面看起來像小山丘,層層阻隔有驚無險,感謝早期長官深謀遠慮的規劃,及睿智的領導駐軍前輩們建構堅強的堡壘,得以防禦砲擊。受到砲擊的滋味沒親臨其境是無法體會的,單號在砲聲盈耳下過著戰戰兢兢的日子。在大金門坑道和料羅灣駐防半年,年底移防更前線離島中的離島小金門,慢慢漸漸習慣前線生活,可以稍微放慢腳步適應。 小金門駐地在國光戲院後方坑道、碉堡,步一連駐防二膽島,步二連一個排隨同支援駐防二膽島,友營駐防大膽島,步三連支援駐防大膽島。營裡就剩營部連、兵器連和缺一個排的步二連,兵員雖少,但一切訓練勤務運作還是如常,該有的都不能少。 您們都安康嗎? 參四後勤官陳鴻財少尉(基隆籍)是位幹練的預官,營裡的後勤支援,部隊移防,人員移動,物資運輸,留守交接任務,與各參幕僚協調,規劃得井然有序,他因為役期屆退沒隨部隊移防金門。在步兵崗相處雖只有三個月,對他親切的為人及辦事能力留下深刻印象,時光飛逝將近五十年已失聯,只聽他提起退伍後將到中國信託任職,幾次請中信銀人員查詢,但都沒有訊息。 營部彈葯士羅清華上士(資深士官家住屏東鹽埔)是領我入門的師父,因有家眷妻小需要照顧,不想調外島,申請移撥守海防,長官從步兵連調我接手學習業務,要趕快熟悉業務進入狀況,哪知公文旅行了十個月,他才如願由小金門移撥台灣,跟他學習期間教會了我許多砲彈知識,移防交接注意要點,部隊到金門後,通過了在職訓練我已能獨自承辦業務。 參四之寶 韋哲友士官長經管糧秣、油料、被服補給,侯標士官長經管兵工槍械補給,全營的後勤補給,全靠他倆。他們在部隊二十多年,撇開戰鬥技能,部隊裡大大小小的典故,駐防移防外島交接,物資運送補給,兵工修護槍砲彈藥……他們樣樣精通,小兵們業務上遇到了難題,只要請教他們一定能得到滿意的答覆,他們健在應是九十以上高齡,資深士官是部隊裡的活字典,隨著歲月的流逝,如今資深士官在部隊中都已凋零。在碉堡辦公室時只要看他們戴起老花眼鏡,準備複寫紙寫公文時,我會暫時放下工作接過手謄寫,電話響了上級來的電話紀錄,林傳銘(參四補給下士)和我習慣了自動接聽和抄寫,多聽多學,除了本職外,參四的業務都可相互支援。後來接手的賀義國(補給士、台北人)林松筠(彈葯士、雲林人),我有傳承給他們,應該也一樣勤快吧。 在營車輛調度場有位身材高大壯碩,嗓門特別大,掛著少尉軍階的排長,但他的一條槓沒鍍金,或許是因為對要弟兄求嚴格,弟兄們背地裡叫他為半條,雖然不夠尊重,但當年的阿兵哥各有他們高興的稱呼。經請教老兵後,才了解是准尉,階級介於軍官與士官之間,應該是相當資深的士官轉任,很少見的軍階。 六十四年初有一次假日,趁天晴出大太陽又難得有水,把堆積的軍服襪子全數清洗,晾在碉堡前,被韋士官長發現有補過,尤其是襪子多雙開口笑,隔天床鋪上放了套新衣服和多雙襪子,士官長交代說:快過年了該換新衣了,常到師部洽公,應該穿得更整齊舒適,這是我自存的衣襪,安心的穿著,充滿了父兄輩的愛與關懷。 假日午後,遇到沒有輪值戰備,兩位士官長外出從東林街上或某處漁港回來,常輪流帶回雞肉燉湯,黃魚、螃蟹、海鮮、青菜豆腐在碉堡前小院子煮火鍋開小伙,加上牛肉或豬肉罐頭,開瓶高粱,話匣子一開,閒話家常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享受部隊裡難得輕鬆的日子。服役前滴酒不沾的我為了驅除寒氣,學習含口高粱讓身體較暖和,慢慢的竟然喝起來很順口,練出一點點好酒量。當時的薪餉吃不起海鮮也喝不起高粱酒,都是兩位士官長負擔,一方面當年他倆單身尚未成家手頭較寬裕,也捨得付出,主要還是體恤疼惜我們兩個充員兵,幫我們加菜補補,過年時士官長還給壓歲錢,把祝願和好運帶給我們,雖在外島也能感受到在家裡過年的溫馨。在外島每人每月有配發一條長壽菸,為了感謝士官長的照顧,不抽菸的我把香菸轉贈給士官長,但他十分堅持,至少要按配售價付給錢,否則不接受,恭敬就只好從命了,他倆只會付出不求回報的處事態度,長者的風範,幾十年了一直深深的印記在我心裡,在參四服役的一年多,從他們的身教,我學會了在日後的職場上關懷別人。 部隊幾度移防,信箱常更改,就失聯了,記得兩位士官長提起當年並未成家,來年退伍後會結伴住到熟悉的嘉義中庄南縣白河一帶,民國九十幾年幾度到當地餐廳小館子見到六七十歲的退伍老榮民都會詢問打聽試看能否相遇,但都沒能如我所願。 彈葯士的業務:核實各連彈藥數量,至少每月與各連軍械士對帳,依需要不定時與師部對帳,配合參三訓練,請領提撥各連彈葯,收繳手榴彈插銷、檢驗各連彈殼,查看底火有沒有擊發,以免發生意外。那個年代射擊訓練步槍較多,打靶後的子彈彈頭較不完整,老兵會設法拔下步槍彈頭做吊墜戴在脖子上耍帥兼留念,在東林街上的紀念品店,曾看過店家在機槍彈頭上雕刻上大小金門地圖,毋忘在莒等圖案作為擺飾,這是否違法?在當年是只能做不能說的半公開秘密。(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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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
蟬聲嘩然襲來 浩瀚如潮敲盪睡眠 雲走恣意 悶蒸熱舞比賽每枚當季情緒 挪開眾聲如梵潮浪 一撮幽竹靈靈小立山下 推至極真的戲水呼叫 忍不禁是擊殺而碎的西瓜 溺愛夏日午後雷陣雨 用豆大水珠來煮童年時光 鼎盛春秋大夢很舊 翻篇身世微微回眸的笑 摸著蛇的味道一昧的酸痛 水流藏著樹洞秘密 我在花生田裏收拾片段父親落下的汗味 很久就有的舊酸氣 歲月不禁翻 一下就白頭 高粱嚷著成熟 遍地酒香釀出詩句 僅有半兩青春日子還在 抽穗感覺ㄧ樣迷離 猶殘情箋寫下什麼 霧的南風拂動 風鈴還響 剩下一地蟬叫 醒了誰 我在南柯裏的溽暑 (稿費捐大同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