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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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把音書憑過雁
—讀許冰娜〈導遊心情二帖〉有感/ 景點的資訊,宜成立個案,摘成簡明的腳本,供導遊運用及傳承之需。運用時,可以相客燒菜,看人下米,並發揮各人的唱做功夫,讓景點成為名劇,導遊成為明星,何愁無觀眾? 景點的描述,常有隔行如隔山的困難。因此,寫腳本時就不能不借重專家或其著述了。 譬如,「古寧頭戰史館」裡面,有一張「戰鬥經過要圖」,圖上註記了不少「軍隊符號」和數字,一般遊客看不懂,旅遊業就要借重專業軍事人員來搞通。如果導遊能手執指揮棒,站在圖前向遊客介紹:「古寧頭戰役,主要的參戰部隊,有十八軍、十九軍、廿五軍、二○一師。這面畫有三個『×』號,寫了個『18』的旗子,代表十八軍,旗桿所插的位置,就是當時十八軍的指揮所。這邊的湖下村,是十九軍和廿五軍的軍部所在地。右邊這條畫有兩個『×』號的藍線,是師的戰鬥地境線,二○一師在左,四十五師在右,責任分明::::。」(參考︽廿年︾一書的附圖)遊客必報以欽敬的眼光,夢裡都會告訴別人:金門的女孩真行! 戰史館裡,還有當年參戰的軍、師長簡介,像高魁元、尹俊、李樹蘭等多位,都有補充的餘地。而廿五軍軍長沈向奎將軍,若能指出他是當年股市四大天王之一的「威京小沈」(沈慶京)的叔叔,相信能拉近許多遊客和歷史人物的感情距離。(烈嶼湖井頭戰史館,更有歷屆「小金門王」的玉(遺)照(可惜不全),也可介紹幾位,藉以消除那種嚴肅冰冷的「史」味。) 他如「燕尾馬背」,可發揮的地方也很多。像「馬到成功」、「燕戀舊巢」等吉祥、溫馨的題材,都可做為談助。曾見一副祝賀新居落成的對聯:「鶯遷喬木迎新運,燕入華堂戀舊情。」適當引用,可展現氣質,使金門文化在有意無意間傳播出去,便功在桑梓了。至於充實解說內容深廣度的工作,有待文史、觀光、旅遊,以及其他有心人士的通力合作,不難做出真、善、美境界。 浯江人才濟濟,想要打造一個熠熠生輝的「文化金門」推向世界,引來很多觀光、投資的鳳凰,應非難事。怕就怕新舊、軟硬不能兼顧,某些關鍵建設如水源,交通不能有突破性進展。這在地方的輿論上已有不少反應。而在可操之在我的努力面,戰地特色和一些與歷史有關的景觀,不僅不宜輕易毀棄,最好能做適當的還原,並使之活化。例如,很多世界級的人物訪問過金門。不少團體訪問過金門,記得報導中還有個相當特殊的行程,一群婦聯會的女作家曾參觀庵前特約茶室,那是一種人性的關懷呀,又如,當年部隊借住民房時的生活起居,湖南高地上胡高點兵的場景(可參閱胡將軍︿泛述古寧頭之戰,五章一節),翟山坑道的裝卸操演,虛江嘯臥的壯懷激烈,丘葵的不事元朝,朱熹的燕南山講學,陳淵的牧馬,乃至許多鄉賢的故事,都可以通過小說、戲劇、電影的處理手法,使之風華重現,活化在遊客的心中。 另一方面,木麻黃是金門半世紀來的「恩」樹,應予保留在中央公路及海邊。粵華合作總社舊址如能重加利用,何妨招牌重掛,老店新開,做為軍公教福利站,或由民間投資,專做兩岸土產。彩繪碉堡,構想新穎,但卻「不復當年」戰士在碉堡裡枕戈待旦的生活風貌,和一燈如豆,幹部教戰士識字的夜課景象,遊客想看的,是「只此一家,別無分店」的風物,不是時尚。 景點的開發,宜以現有的資源為基礎。騎鴛鴦馬、漁村補(織)網、井邊洗衣(結合轆轤、古井、石盆石板、民宿)、踏錐(自打花生或黃豆粉,享用米麻糬或剎包)、烤地瓜、烤芋仔:::等,復古的玩意兒,有賣點。 觀光景點,有時可利用小說故事來創製。如長江下游的采石磯,就利用明朝馮夢龍的一篇︿李謫仙醉草嚇蠻書﹀小說(見︽警世通言︾),或北宋梅堯臣的一首詩,造了一個「捉月台」和「衣冠塚」等景。李白那裡是因「水中捉月」而死?因有此典故,而在讀了陳長慶的︽失去的春天︾後,曾異想天開,擬在大膽島立一塊「多情湘女藍琪海葬處」的碑,以供癡情讀者憑弔,而且擬好了一首七絕:「英雄島上美人來,遍地鮮花為妳開。白骨何須金作塚?芳魂自有石成臺。」雖然「假作真時真亦假」,但為一部本土小說造個浪漫的假景,在很多莊嚴的戰鬥景觀中,也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留作大膽島開放後的參考吧。 拉雜寫來,班門弄斧者多。但總覺得,當年的金門,眾星拱月;今天的金門,則有幾分像胡璉將軍嘆息聲中的金門「唐馬」││「但以之為耕種及交通工具」(繳稅及做小三通的幌子),世人多忘記了她是一匹「伏櫪老驥」。老驥要返老還童,則求人不如求己。即使要求人(取經)指引迷津,也要求個像朱熹、俞大猷、王陽明等那樣的「大丈夫」,要不然,就發揮群策群力的克難精神,不愁「文化金門」建不起來,走不出去。不知識者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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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文
往往,人在忙碌時會遺忘一切,在空閒時又會一一浮現,而恰好我是屬於前者,繁瑣的業務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我那有心思做白日夢。 月初更是我最忙碌的時刻,幕僚單位來領取四大免費票,我必須核對名冊在領據上批示。伙食團來領取副食補助,我必須審核人數開具支付通知單。整天坐在辦公位子上,緊繃的神經好幾天都得不到紓解。 然而,當心戰大隊的行政官來領取第四季福利點券時,我突然想起黃鶯,但我卻沒有勇氣打聽她的消息,只粗略地和他閒聊一番。 「王上尉,播音站的點券是他們到隊上領,還是你幫他們送去?」 「都是我幫他們送去的,那些女播音員比誰都急,點券還沒到就打電話來問了。」 「可能急著買一些日用品吧。」 「說來也是蠻可憐的,像馬山播音站那麼遠,買點福利品要到陽宅,人多時,要等很久才能買到。」 「這些問題,司令官在晚餐會報時曾經指示過,我們正在研究小據點巡迴服務的可行性,雖然還沒有定案,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如此一來,偏遠地區的官兵就方便多了。」 「我在馬山播音站當了一年多的站長,能深刻體會他們的苦楚,將來如果真能實施小據點巡迴服務,受惠的必是第一線的官兵。」 「馬山有山有海,林木蒼翠扶疏,環境整潔幽雅,浪聲濤聲在耳際,漁舟帆影在眼簾,的確是工作的好地方。」 「你到過馬山?」 「大部分都到觀測所,播音站則是第一次進去,那是今年秋節前夕,陪主任去慰問,主任還加發了二百元慰問金,給一位名叫黃鶯的女播音員。」 「黃鶯的聲音帶磁性有感情,敬業的態度更不在話下,我們大隊長蠻賞識她的。」 「你什麼時候到馬山,幫我帶一本書給她。」 「那有什麼問題,我下午就幫她們送點券過去,別說是一本,十本我也幫你帶。」 他沒有問我原委,就一口答應下來,而我卻有一點兒不知所措,不知該帶給她一本什麼書,對自己唐突的行為感到有些兒納悶。尤其這段時間,我正沈浸於克羅齊的︽美學︾以及亞里斯多德的︽詩學︾,身邊有的也是這幾本較生硬的理論書籍,如果對文學與藝術沒有興趣,勢必會讀不下去。 我突然想起,日前發行站分發給文康中心的一批圖書尚在我的櫃子裡,雖然是連隊書箱裡的書,但都是國防部新中國出版社印行的名家作品集,無論水準和印刷,都是一時之選。 我打開鐵櫃,沒有特別的挑選,也沒有看書名,順手拿了三本,裝在一個特大的公文封裡,用釘書機釘上封口,寫上:請交黃鶯小姐,左下方並沒有署名,相信行政官會告訴她是誰託他帶來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王上尉早已告訴我說,書已送到,而且還把我的名字和郵政信箱一起告訴她,甚至要她寫信或打電話告訴我。但我並沒有收到她的隻字片語,也沒接過她的電話。雖然經常和行政官碰面,我並沒有刻意地打聽有關於馬山和黃鶯的消息,黃鶯的影像,似乎也暫時從我的腦海裡失去了蹤影。 然而有一天,傳令從文卷室為我帶回來一件郵包,寄件人竟然是馬山播音站黃鶯。我訝異地拆開一看,除了寄回三本書外,另附了一張小紙條,以及一片在葉上簽了名的楓葉。 在紙上,她寫著: 陳大哥: 你曾經說過,機會是人創造的,今天我必須謝謝你為我創造一個讀書的機會。 送你楓葉一片,它是深秋時分,我在馬山山頭撿拾的,但願你珍惜! 黃鶯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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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洲鳥語》賞什麼鳥?
金門一年四季皆可賞鳥,不是有人說金門冬季鳥種比較多嗎?但是實際上,只要你多接觸多注意多看幾次鳥後,到夏季你注意觀察鳥類的繁殖,那才是最菁華的,冬季看鳥是有如平常走馬看花、隨意張望,就可看到一大堆各式各樣的鳥種,而夏季賞鳥時,有如走到鳥家裡觀察牠在做什麼?找到巢穴去,甚至不用到巢穴,你就可知牠們在幹什麼,許老師他們早期研究時,有人提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金門的戴勝鳥,牠冬天是跑去哪裏躲藏休息了?是否夏天才跑出來的?為何夏天看到牠出現的頻率較多? 賞鳥人士先假定戴勝鳥有遷徙的可能性,可是後來發現觀察出牠們是在夏季繁殖,出現頻率高是因為牠要餵食,而冬天時戴勝食完即走,夏天為了繁殖,牠們必須找食物跑回巢穴餵食,一天當中跑幾十趟,讓我們看到的頻率就多了幾十倍,如此,從夏季牠們的一些行為中,多了些認識,所以賞鳥不論於冬季或夏季各有其可看度,而最菁華的並非在夏季或冬季,而是在賞些過境鳥,每年在3、4月份,8、9、10月份鳥類大量遷徙,金門是牠們的過境地,有時因天氣關係停下來,在壞天氣停留一下,我們可看到其精采部分,有更高的可看度,在好天氣時,鳥兒一飛過境就走,看不到什麼,故真正會賞鳥的人,喜歡選擇天氣要變壞之前,趕快來金門賞鳥,也要有心理準備,因飛機因素可能要待上好幾天,此時,可看到鳥類圖鑑上不易看到的鳥種,所以說金門一年四季都是賞鳥的好日子。 一般將鳥類分成下列各種: (一)留鳥:長期留住在金門的,常見的如戴勝、環頸雉、花嘴鴨、鵲鴝:::: 其中鵲鴝是從大陸遷徙過來的,如前一陣子過年前,地區賞鳥人士李慶豐老師,在太武山附近看到了三隻栗背短腳鵯,而許老師隔日去找尋芳蹤,卻抱著懊惱心情下見不著牠們,但皇天不負苦心人,過年初三在廈門的植物園後山路上,許老師見到了7、8隻的栗背短腳鵯,由此推知,此鳥種在金門、廈門間飛徙,發現那兒環境較適合生存,就會留下來,所以鳥種會受到地緣關係,適合者就留下來,慢慢增加就成了留鳥。 (二)夏候鳥:來金門繁殖的鳥:如燕子、黃小鷺、粟喉蜂虎、烏啾:::等鳥種,這裡曾有這麼一個疑問,夏候鳥為何要從南洋跑來金門覓食繁殖? 原因是什麼。南洋的熱帶雨林,昆蟲食物種類一定比金門來的多,何以牠們還要飛來金門繁殖?學員中,有人回應(1)因南洋天氣太熱之故?(2)夏季南洋雨量太大了,把鳥巢打垮了?這兩點答案的回應,許老師分析認為天氣熱,這點並未造成鳥蛋未孵就熟之慮,因發現挖洞築巢的氣溫不高,約在攝氏25到28度之間,而夏季雨量太大,築巢的受力,並不因此會使巢穴弄垮,倒是最可靠的成因,是夏季金門天空中的蟲,如燕子吃的是我們騎機車會砸到眼睛的蟲兒,燕子嘴巴有如大勺一樣,一張開,低層的幾千隻蟲兒一掃即光,而栗喉蜂虎吃的是一隻隻的咬,如蜻蜓、蝴蝶等,這兩種鳥類牠們的食物沒有重疊性,彼此間沒有競爭對象,要吃什麼就有什麼,在空中兩者之間相安無事,但是若在南洋,競爭對手增加太多了,故而牠們選擇在金門這無對手的環境繁殖。 (三)冬候鳥:冬季才來的,不是為了繁殖,而是來金門避冬的,今年估算有七千隻的鸕鶿來渡冬,他們吃的是小魚,對漁塭養殖迫害不大,感覺不出來,和漁民間的衝突不是很大,紅嘴鷗只有一次曾大量出現在太湖,成為特殊景觀,之後就未曾再現。而冬季候鳥中,最受許老師觀看的為母鳥的黃尾鴝,牠是從西伯利亞飛來渡冬,在馬路旁即可看到牠的行蹤。 (四)迷鳥:沒有意想牠會來的,但他突然來了,這包含過境鳥,只來休息一下的鳥類。過境鳥中,以3、4月間出現的紅尾伯勞數量最多。 金門的環境,樹木還沒遭受大量砍伐與破壞,有這兩百多種的鳥種可供大家來欣賞,實在是賞鳥者的福地,天未亮的拂曉時分,即可聽到鳥兒的清脆叫聲,不用走出戶外,鳥兒就在你身旁,這份美好的享受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經驗,何其幸的我們,大家一起來享受大自然給我們的饗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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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戀曲》清涼一夏
之八 睡五腳氣 「五腳氣」是金門地區對建物簷下未受陽光的廊道空間的稱呼,其實就是所謂的(騎樓:亭仔腳)。因其蔽日陰涼:通風涼爽常是人們歇息之所。據說「五腳氣」是由南洋華人所稱的「五腳基」傳回金門而轉意譯為「五腳氣」的,此說尚待考證。 睡「五腳氣」是昔時地區四五年級生以前的人們共同有過的經驗,無論鄉下或城鎮儼然已是一種風氣與習慣。 聽長輩說往昔金門林木缺少,夏天一到艷陽直射地面,火傘高漲:異常炎熱,地面發燙,直如蒸籠一般,不利於行人,人們紛紛躲到「五腳氣」乘涼小憩去了。有的人家將餐桌移到「五腳氣」好好吃一頓清涼的中飯;有的扛出一把長板凳,幾張椅子,圍著一小方桌,泡一壺大紅炮茶,手上扇子不時來回搖晃著,這樣就可聊三國話唐皇,道三姑說六婆,順便來個東家長西家短,我家阿寶你家阿花,無不是聊天說笑的好材料;有的在一紙方陣中展開攻城掠地,經過一番廝殺楚河漢界,壁壘分明,真是箇「觀棋不語真君子,起手無回大丈夫」,輸贏乃是兵家常事;而有的早已鼾聲大作與周公泡茶去了;勤快的農人將拔好的土豆藤一綑一綑往「五腳氣」堆放,因為捻土豆的婦女和小孩正在此地忙著捻著今年豐收的土豆呢。 午後的「五腳氣」特別有一股生氣與恬靜的氣息,人們在此享受著另一種不同的生活,這裡不啻是居民生活的寫照與縮影。 紅日西斜夜晚來臨建物受散熱影響,加上空氣悶熱屋子內是待不住人的,人們紛紛往外納涼:有的在「五腳氣」;有的在自家天井;有的在瓜棚下;有的在龍眼樹下;有的在門口曬穀場天寬地闊吃著晚飯和談天說地,話南道北好不熱鬧。兒童們在「五腳氣」玩起「救全國」「救兵」的遊戲,穿梭屋裡屋外歡樂處處好不歡喜。 此時星月爭輝如同白晝,夜涼如水,睡蟲蠢蠢欲動有的早已爬到小孩子們的身上,婦女們忙著安頓幼兒,帶回房裡睡了。而「五腳氣」涼爽通風,要比屋內舒服多了遇半夜下雨又不會被淋濕,所以夏夜人們最喜歡睡「五腳氣」了。將「五腳氣」地板清掃乾淨後,有的拿出草蓆或竹蓆,有的拿枕頭,有的準備被單,舖放在五腳氣的地板上,排好適當的床位空間,然後大小男生找到自己適合的睡窩,頭一律靠牆壁腳往外伸的睡姿,在蟲聲唧唧陪伴下矇矓中一一進入夢鄉。 睡夢中被海水淹沒了,醒來後原來是弟弟又偷尿床了。只好再找一塊乾淨土繼續我的美夢。不久一塊大石朝我壓來,頓覺呼吸困難,身體痙攣,手腳抽搐,千鈞一髮之際使出渾身力量雙手雙腳齊出,一看原來是大弟將一條大腿壓著我的胸口,我把大腿狠狠一擱,又繼續作我未完成的綺夢:::。 酷熱的夏夜,在沒有冷氣的歲月,睡「五腳氣」是一種難得的經驗。除此以外,有的人睡廳頭、睡天井、睡厝頂。早年整條民族路的「五腳氣」晚上九點以後就陸陸續續有自家的人或親戚朋友來睡覺。還有東門菜市場、漁市場的肉販菜販和鄰近的居民,晚上還睡在用水泥砌成的攤位上,一人睡一個攤位,一眼望去排列整齊頗覺壯觀呢!只是蚊蟲較多沒有比睡「五腳氣」來得舒服。 睡「五腳氣」,曾是六十年代以前人們在暑熱夏夜生活的記憶,記憶中存有著一份甜甜的情感,於今思想起來依然令人回味與懷念,內心深處也盈滿著幾許的幸福。而今生活水準提昇了,家家戶戶冷氣林立,誰還有雅興睡在「五腳氣」?且讓這份生活經驗長存在記憶的文件夾中,直至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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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
對每個人來說回憶可以說是快樂的,也可以說是痛苦的。當我們看到照片裡的人、事、物的時候,都會讓我們也回憶起童年的往事。為什麼回憶也有痛苦呢?那是因為曾經經歷過相當痛苦或悲慘的事情才會引起的。舉例來說:像是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在金門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爭,造成許多房屋全毀或半毀、人員傷亡也很慘重、農人們辛辛苦苦種的東西竟然就這樣泡湯了,我相信這種回憶是金門人永遠也忘不了的。 另外還有兩種回憶,一種是情人們分手過後的回憶,另外一種是對好久不見的朋友或同學的回憶。通常情人們在分手一段時間不管是男方或女方都會回想到以前快樂或痛苦的情景,讓自己覺得很捨不得那段感情。那對於好久沒有聯絡的朋友或同學們因為大家很難再聚會一次,尤其是畢業以後大家各走各的,所以這也會引起一種回憶。 我也是時常回憶的人,筆記本或照相機是隨時紀錄我之前所發生的點點滴滴,有一天我在偶然的情況下找到了一本筆記本,裡面有很多我寫的日記,我就拿出來翻翻看我寫些什麼,結果是以前到慈湖海邊撿貝殼的情景還有假日的時候六點就去爬太武山了,像這些都是我覺得很不錯的回憶。因此我更可以證明金門是個可以讓人回憶的地方,金門的名產高粱酒、貢糖、一條根、菜刀這些都是觀光客到金門來一定會選購的。金門的歷史古蹟和戰爭遺跡也很豐富,可以說是一個文化資產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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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把音書憑過雁—讀許冰娜〈導遊心情二帖〉有感
金門是個有文化的地方。日前,在股市認識的一位曾於「八二三炮戰」時,參加「金門戰鬥營」,因提前結束而遺恨年年,到開放後才重遊舊地的小姐說:「金門人有一種特別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個有文化的人。」她還舉例說;「金門人家的小院子裡,兩側多有長條的花臺,放著各種盆栽,古人說:『惜花雖早起,愛月不梳頭。』盆栽是文采風流的表徵。沒有文化根柢,不會有這種風氣。」 知音在眼前,不禁雀躍。我告訴她:「金門的文化來自晉朝,施肥於唐宋,開花結實於明清。後來雖受了戰火的蹂躪,但經過半世紀來的復育,今天的金門,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我眼睛一瞟,見她正捧著一本介紹歐洲建築藝術的書,於是又見機而捉地告訴她:「金門有許多古建築和用具,頗有藝術欣賞價值,如燕尾馬背的畫棟雕樑,各式造型的風獅爺,花崗石雕的洗衣盆和洗衣板的連體嬰::等。」我甚至毛遂自薦,可介紹一位當地的女文友給她,一同騎著自養的唐馬去訪古探勝,包管不虛一行,第二天,我將新收到的三份︽金門日報︾轉贈給她,並向她介紹「老照片‧說故事」的專欄,鼓勵她若有當年的照片,也可以來「秀」一下。目的是希望她「心到金門」。 推銷金門,或說讓金門走出去,自有其主客觀因素。當年,金門在一夜之間成為全球戰略要地,民主世界各大媒體爭先恐後鑽到金門來,免費替金門發聲。而在穩定、繁榮成海上公園期間,不知又有多少人想一睹金門風光而不可得。如今,以往的誘因盡失,「小三通」不通,只剩下天工和前人留下的一些「寶貝」。而在乏人主動采風的情形下,惟有靠自己的推銷。但推銷金門,一要有優質貨源,二要有推銷高手。前者不僅要繼續開發,而且要設法彰顯出貨品的優良質感,亦即要充實景點的內涵。後者可經由儲訓、磨練而得之。惟一般的觀念,只是讓他們陪著遊客去「走一趟」,玩得盡興就了事。而忽略了他們的「花媒」地位。認真的說,他們是景點和地區文化的載體,直接關係遊客對金門第一印象的建構與持久。他們不只要把金門的景點和文化內涵在遊客身上硬著陸,更要能使遊客成為第二載體,載著金門向他們的親友去軟著陸。所謂硬著陸,是含有先天性的廣告性質的介紹,而軟著陸則純是知性與感性的「走告」。此猶如一隻雁鴨發現金門好過冬,次年帶了群群雁鴨來金門過冬一樣。所謂「好把音書憑過雁」,頗能描述軟著陸的神態與妙處。 俗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但巧婦之為巧婦,就在熟知手邊各種食材的存量和特性。煎兩個荷包蛋配幾截嫩蔥,可美其名曰:「兩個黃鸝鳴翠柳」;從荷包蛋的材料中剋出點蛋白和空心菜葉打湯,可美其名曰:「一行白鷺上青天」。都是錦心繡口之作,能不令人「齒頰留香」而傳聞遐邇,而時興再來作客之思?所以,導遊對景點和金門文化的內涵,就要能熟到生巧的程度。 可是,金門的景點,多而集中,如洪小姐所舉:「古蹟、戰史、人文、地理、植物、建築、特產:::等」,沒有超過「十項全能」的準備,如何能成為一部「金門活辭典」?因為,一切解說,都要八九不離十。而對近乎神話的傳說,還必須「夾註」以正視聽,否則,像蘇州導遊說張繼詩中的「江楓」是指「江橋、楓橋」般亂吹,就會被識者譏為胡扯,降低自己在遊客心目中的「知的權威」地位,進而使其他的精湛解說,崩解成遊客的耳邊風。至此,只落得「此中無人」的慨嘆,還談什麼文化觀感。真是,一包滅鼠藥,污毀了整個金門的水源。似此,一個真材實料的導遊,該投入多少時間、精力與金錢?才能成此「博學之士」!然而,他們的待遇是否能成正比?除非他們有顏回簞食瓢飲居陋巷的精神,否則,那種導遊「博士」就可望而不可求了。 「博士」難得,可採水平分工方式,走「專才」的路,即各人專對某些景點去「攻頂」。每人每天跑一、兩條線,或上午在甲團,下午在乙團。如此,管領的景點不多,日久便「又專又紅」了。往後,只需吸收所管景點的新材料,充實解說內容的深廣度,可謂事半功倍。 雖然,導遊具有該景點的深廣知識,只是以備「不時之需」。如瓊林蔡氏家祠有塊「外翰」匾,一般遊客並不注意。但若有人問到,而能立即替他「解惑」,必使該遊客有「勝讀十年書」的快感,而終生不忘,且有機會就口耳相傳。又如,參觀海印寺古石室,若有書生型遊客在列,可趁機介紹丘葵的︿題石室詩﹀,並發揮一下詩意,便可展示自己和金門的文化水平,贏得「強將手下無弱兵」的衷心讚美。參觀「莒光樓」時,可把賴生明寫的「莒光樓」秀一下(可請教吳秀嬌小姐),必使遊客印象深刻。因為,他們見到了別人沒見過的東西。又如,金門到處有春聯,有些是上下聯貼反了(面對春聯,右為上聯,末字是仄聲,是正確貼法),有些則愛用古字,如秋作 和作 等,都可見機指出,褒揚嗜古,曲諒農家不識平仄。凡此種種,都有助於本地文化向外建立橋頭堡。總之,「專才」能使人產生「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的信任感。遊客在知性和感性兼得的愉悅心情下,對金門文化的走出去,必有加分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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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你們在大單位服務,見多了大官,認識我這個小播音員與認識一個小兵並沒有兩樣,又有什麼特別意義可言呢?」 「人的價值觀有時是不盡然相同的,友情的建立與官階的大小也沒有關聯,妳說是不是?黃鶯長官。」 「既然你不聽勸告還要叫我長官,說話時總得看著我才對啊,為什麼你的雙眼總是凝視著遠方的海嶼?」 「如果今天站在我身旁的是一隻討厭的麻雀,我會睜大雙眼盯著她,偏偏她是一隻美麗的黃鶯,報告長官,我是不敢而非不為啊。」 「在炮火下長大的金門青年,怎麼會那麼膽小呢?」 「我怕黃鶯會啄人。」我開玩笑地說。 「錯,」她笑著,「據我所知,黃鶯只會唱歌,不會啄人。」 「想不到我們會談得那麼愉快,」我看了一下腕錶,順手把帶來的電影畫報遞給她說:「不好意思,耽誤妳休息的時間,這二本電影畫報送給妳看,讓它陪妳過中秋。」 「謝謝你。」她由衷地說。 「婦聯會帶來的勞軍品,書報雜誌都以離島為優先,本島的官兵永遠看不到。」我說著,緩緩地移動腳步,「歡迎妳來武揚玩?」 「找機會吧。」 「別忘了機會是人創造的。」 「那就由你來創造吧!」我們同時笑出聲來。 然而,說來容易做來難,想創造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機會並非易事。尤其在這個戒嚴軍管時期,必須體認自己的處境和身分,在政戰體系裡,政一管的是政戰人事和黨務,政二管的是政治教育和文宣,政三管的是軍紀和監察,政四管的是保防和安全,政五管的是福利、康樂、民運和戰地政務。以業務的職掌而言,政三、政四經辦的是監察和保防,雖然同是參謀,但監察官和保防官彷彿要高人一等似的。 尤其是政四,它還督導「101工作站」,「反情報隊」:::等情報單位,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那些保防人員的手掌心。一旦有一天,我真的把一位播音員帶到武揚坑道,或到明德圖書館看書,讓那些人知道,不向長官反映我才怪。 但這似乎也是我的多慮,我與政三、政四的業務來往頻繁,彼此已建立起公務之外的友誼,他們找我幫忙的次數不勝枚舉。尤其是一些無眷的老參謀,為了展現自己的「有辦法」,經常受茶室侍應生的請託,不得不找上我。儘管請託的事有五花八門,我始終會衡量自己的權責,盡量來滿足他們的「有辦法」,好讓他們能在侍應生懷裡多點溫存,以慰孤單寂寞的心。 倘若有一天,客自馬山來,只要不招搖、不炫耀,相信不會有人會橫加阻擋的。況且,黃鶯是國防部有案的聘員,穿著軍服、佩掛軍階,與藝工隊員表演時的奇裝異服是有所不同的。 或許,我想多了,竟然會對一位只見過二次面,談過幾句話的女孩子,傷腦和費神。天下最悲哀的動物,莫過於是自作多情的人,我是否犯了這個禁忌而不自知?還是異想天開,想在一個美麗的空中閣樓裡,為自已的無知和幼稚創造機會?虛幻雖美,但並不實際,倘若我春心正在蠕動,為什麼不去追求能唱能跳的女藝工隊員,或是屬下福利站勤勞樸實的女員工。 人生的際遇有時是很難預料的,男女間的感情何嘗不是也如此。機會是否就是緣分的幻化,還是人真能創造機會?就讓時光來證明一切吧! 第三章 時間過得很快,中秋過後就是霜降,只見一陣秋風,幾番秋雨,坡上的楓葉已染紅了太武山頭,整個巨巖堆疊的山巔,彷彿是一個穿著紅衣的新娘,展露出艷麗迷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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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忍一個人
我的個性是像爸爸的! 在我不甚清晰的記憶裡,總記得小時候爸爸最喜歡帶我們這些小蘿蔔頭去爬山;我走得慢,總是一個人遠遠的走在後頭,心細的爸爸都會再繞回來,逗趣的學憲兵踢正步的模樣,儘管上坡的山路讓爸爸略顯吃力:::只是不忍讓我自己一個人! 上了高職後,放學時繞進學校的公車,只有一班直達車到家,所以若是時間上耽擱了,不是再轉兩班車才能到家,就是搭只到隔壁村的3號公車::: 為了不想在不斷的轉車中延誤了到家的時間,我總是選擇搭乘3號公車,然後再走上約莫五│十分鐘的上坡路;在這段半短不長的路程,若是在冬天這個晝短夜長的季節裡,摸黑走回家就變成了一件苦差事;而只要爸爸可以,都會陪我走上一程,這份甜蜜的負荷,是心疼,更是不忍!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已漸漸長大,爸爸的身子也沒有從前硬朗,許多生活型態也跟著改變,爬山換成了散步;每每爸爸下班後都會自個兒到附近的風景區走走,就像是我倆習慣的模式般,怕爸爸一個人無聊,我總會尾隨在後,牽著可能不會騎的腳踏車,就只是牽著,依循爸爸的腳步,就這樣慢慢的走著:::聊著::: 那時的竟天真的以為,只要我挺直的腰桿,就理直氣壯的變成了大人,就能像爸爸保護我那樣保護爸爸::: 一直到今天,爸爸離開我們已經兩年,常常會讓突如其來的感傷情緒填滿了思緒,因為我不忍:::我不忍讓爸爸自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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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七夕雨和淚
─查某囡仔的阿母 又到了七夕時節,近些年在商人的炒作下,這個日子成了所謂的中國的情人節。傳說中的牛郎和織女每年在此日才能會上一面,所以七夕這天總會下點雨;那種相見時難別亦難的悽苦,任誰也都會掬一把同情之淚的。 但是在我小時候,阿嬤告訴我「故事的真相」其實是::: 話說天帝有七個女兒,最小最美麗伶巧的叫織女。織女和姐姐們好奇人間的風情景緻,不顧天庭律令溜到凡間的河邊洗澡戲水,卻引來了臭頭(癩痢頭)牛郎,不但偷看仙女們洗澡(偷窺狂!),且偷藏了織女的羽毛仙衣(偷衣賊!),還威脅要她委身下嫁(無賴!),織女無奈只好答應被迫留在凡間。 牛郎家徒四壁無以養家,失去仙衣的織女沒了仙法,本也想和臭頭牛郎本本分分的過著郎耕女織的平凡日子,無奈臭頭牛郎好吃懶做,全靠織女一人辛苦養家,幸而她織得一手好布,勉強得以賣錢渡日。織女日夜織布,白天還好,晚上沒燈,因為買不起燈油啊!織女的姐姐們心疼她,只得在黑夜時分化身為火金姑(螢火蟲)前來照亮她們的妹妹。織女的苦姐姐們無能為力,因為沒了仙衣無論如何是回不了天庭的。 織女墮入凡間這件事還是讓王母娘娘知曉了,王母娘娘派了天兵天將帶回了織女,留下了才剛滿月的女兒。 臭頭牛郎發現老婆跑了,又不懂得照顧孩子,日子不知該怎麼過下去,七夕那日便抱著女兒穿上織女的羽毛仙衣飛上天,一狀告到天帝面前。 天帝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雖心疼織女但無論誰犯了天條都要嚴懲不可饒,何況如今牛郎又「找上門來」想徇私也不成。「將織女永世禁足銀河,把女兒送下凡間直到她生養兒女以後才可以回來相聚;牛郎織女終是夫妻,看在一世夫妻百世恩的情分上,讓牛郎待在銀河的另一端,每年七夕準許他們見上一面!另補償牛郎每年三百六十五天份的米糧;這樣牛郎不用耕作就有飯吃了。」天帝下了御令。 七夕,織女和牛郎見了面,晚上天空下起了陣陣細雨,凡間的人們都認為是這對久別重逢的夫妻流下的喜悅眼淚,殊不知真正的「內幕」是:那牛郎不改好吃懶做的劣性,竟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吃的三百六十五塊碗全堆放在古井裡,就等著七夕這天和織女相會時,要織女幫她洗碗。 織女一定要在天亮以前把三百六十五塊碗全洗完,否則牛郎回去會沒碗吃飯,那他可就會告到天帝那裡。織女望著滿古井的碗,一邊洗碗一邊想起自己苦命的際遇,想起自己在凡間不能相聚的女兒;井深不見底、苦楚無盡頭,想著想著不禁悲從中來就哭了││七夕下的雨不是有情人多情的眼淚,而是怨偶無法擺脫哀怨命運的淚水啊!所以每當七夕夜開始下雨時,阿嬤總是說:可憐的織女又擱開始在洗碗、想囡仔、流目屎。 那麼,後來呢?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每個查某人攏是織女那個落入凡間的囡仔,織女只能在銀河上遠遠看著囡仔,織女的姐姐化身床母到凡間幫忙守護到她十六歲嫁尪後才離去,離去時留下了一件仙衣,交代若是受不了艱苦可拋夫棄子回銀河找伊阿母。」後來呢? 「查某囡仔若嫁尪是好?是好歹?攏是自己的命中注定,若嫁不對尪,就一世人歹命目屎流煞!每個作了阿母的查某人擱卡甘苦攏不咁放捨囝兒返去銀河找自己的阿母,所以織女千年來攏等不到自己的查某囡來相會」阿嬤說的時候嘆著氣,彷彿感嘆縱有仙衣也改變不了女人的宿命。 故事千年流轉演變至今:七夕這天黃昏時分,家家戶戶的婦女都會備香案拜「七娘媽」,敬告的正是千年前的母親不要掛念;未嫁尪的敬祈「七娘媽」保佑嫁好尪,已嫁尪的祈求一家大小平安;若是家裡有幼兒的也會拜「床母」,感謝她幫忙守護子女平安、敖大、好呦飼,一直拜到孩子十六歲為止。 千年前的情和怨在千年後有不同的「版本」,不變的是千年來踞守銀河兩方的兩顆星和雨滴是情?是怨?都是凡間的人們「自做多情」而有不同的解讀。 千年來所有的母親都有件壓在箱底被收藏不用的仙衣,縱有再大的困難都不捨棄離而去,即使是死後也仍化身為銀河的另一顆星子繼續守護著孩子,這份愛和堅持;等不到女兒的織女想必當然懂,因為她自己也是母親啊! 只是千年來,織女的女兒已經不再屈服於宿命的擺佈,有了可以自己創造人生的能力和勇氣,所以:銀河裡那千年前的母親啊!請您不要再掛念和流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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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戀曲》清涼一夏
之七 割草飼牛 兒時家中以務農維生,守著祖宗遺留下來的幾畝薄田,靠著這薄田養家活口,應付裡裡外外的大大小小的人情世事,還要供給家中小孩子入學堂讀冊。一年到頭就在這幾分田地裡翻轉,希望農作能有個好收成,賣個好價錢,以便來應付生活所需,讓日子更快活,讓家人更幸福。 每當農作收成後,就必須犁田翻土以使土壤得到休息,並潑灑豬肥水、雞屎肥使土壤吸收養分後,將田犁成一畦一畦,好讓種下去的農作物能得到好的收成。這些工作之前必先要把田地重新犁過,而所賴的犁田工具就是牛、馬等牲畜了。一般農家養馬飼牛並不多見,只有大農作的人才買得起飼養得起,所以要犁田時都必須向田頭田尾飼有耕牛的厝邊借,通常借來的牛就要在一天之內交還給主人,因此一大早父親就上山犁田,趕緊把要犁的田犁好。父親就會隨機教育告訴我們犁田的技巧,常說犁田要是「牛頭毋扭扭牛尾」就會輕重不分,做事不得要領,因此拉牛耕田要有技巧,你不拉牠的頭卻要拉牠的尾巴,反而出了更多的力氣,而做事最重要的是要掌握要訣,只要你一開始掌握到方法,那你做起事情來就會事半功倍的。又說:「做牛著拖,做人著磨。」做牛拉車拖犁,雖然勞苦,乃其本分。做人受到挫折磨難,不氣餒才能成長,這是人生必經的歷程,因此能忍受折磨,奮發向上,就會成功。 並吩咐我們兄弟去割些草以便來飼牛,兄弟倆就跑到「黑土頂」專割田埂上青翠的蘆葦的葉子帶回給已綁在樹下休息的牛吃,看到牛將舌頭一伸就把草捲進嘴巴裡咀嚼起來,我們兄弟也覺得有成就感。下午將田犁好後父親就會請母親煮些飼料將牛餵飽,又叫我們兄弟割一大把草料。父親一手牽著牛,一手扶著扛在肩上的草料,一面吆喝著把牛送還給主人,並再三道謝!有時候就用錢請有耕牛的農夫來幫忙犁田,但總覺得並不如自己的理想。所以就興起買一頭小牛,小牛價格便宜許多,在經濟上也負擔得起,飼養一二年後就可以加以訓練成耕牛。 從此我也就成為「放牛的孩子」。星期假日就要早起將牛牽出去鐐,找一片草地、水塘邊、溪邊、墓仔埔、或收成後的稻田(早年農試所在黑土頂試種水稻),有時牛繩鬆脫了就必須漫天遍野的找,通常我們都會先到鄰近有鐐牛的地方找,往往就在那個地方找到自家的牛,這也許是牛喜歡成群結隊的習性吧!最怕牛踐踏別人的菜園,吃蕃薯藤、花生藤那可是代誌大條了,往往牛會被扣住,再按照損失多寡賠錢或道歉,當然回家免不了被狠狠挨罵一頓。 平常放學後必須趕往山上割一袋青草,割滿一麻袋後,若時間還早就將牛再徙到臨近草地吃草,我就會在附近走走瞧瞧,抓蚱蜢、蟋蟀,到小水塘抓蝌蚪、撈小魚兒;有時拿出書來看它一回,當夕陽放出萬縷金輝時,就可將早上已被父親牽出去鐐的牛牽回牛碉間。牛是早期地區耕作最大的動力,除了犁田整地外,還需拖車運重物,在農民心目中照顧牛的程度絕不輸於家人。 「割草飼牛」是地區大部分小孩子在童年所經過的一段值得懷念的經驗。夏日白晝時間長幫忙家中「割草飼牛」是份內的差事。能和大自然生活在一起,陶醉在大白然中,無形中養成對大自然的愛好,而培養出開闊的胸襟,這絕非目前教育所能培養出來的。 隨著工商業的發達,以及地區駐軍逐漸減少和人口日漸老化與外移,農業已在式微,大部分的田地已雜草叢生荒蕪一片,即使大面積經營的小麥、高粱田也被機械化的機器所取代,耕牛也很難發現,偶爾在樹蔭下看到的黃牛也是一副老神在在;頤養天年的模樣,當然也有牛販的牛,但牠們的命運將更為悲慘! 夏日暑假時「割草飼牛」享受與大自然在一起的情景恐怕也將不復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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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與我
日前,看到手機上傳來一則訊息,警鈴聲催促我一探究竟;原是小妹發來的│「這個暑假都快結束啦!妳還沒打算帶孩子們回台北看看嗎?」還循循善誘著│「全部人都到齊,就差妳們一家囉!」更有令我感動到只能速回電的內心話│「老爸說:大姐的生日到了,要先預祝妳『生日快樂』!讓弟、妹們也別忘記了!」邊看著簡訊,鼻涕眼淚跟著ㄒㄧㄒㄧㄕㄨㄕㄨ的流成一行,激動得想立刻抱住他們,告訴大家~我也好想好想他們喔! 好久沒這麼窩心的感覺了!按著電話號碼,等待接起話筒的一瞬間,心中滿滿的感謝與快意!話機響了數聲,阿母從那頭傳來興奮訝異的聲調:「妳是有買票要回來嗎?妳老爸一直等,妳甲伊講『可能』會回來,伊就先去有一個厲害的中醫師那裡排隊預約掛號,等妳回來要帶妳去將身體調理一下:::。」在這端的我不知如何回答阿母:「我『可能』暫時不會回去了:::。」兩手應接不暇的忙著猛擦淚水,猛壓住鼻塞的聲音,深怕被阿母聽出什麼不對勁來?不一會兒,阿爸的聲音突然冒出來:「歸去叫妳小弟小妹去金門甲妳作生日啦!阿奇怪妳叨哪有人咧哭哩?」此刻我不太敢回話;一向感情豐富又敏感的我,怎耐得住這番親情召喚,早已泣不成聲了! 我常被取笑為「愛哭鬼」(連兒子都會這麼認為),常一連線到「台北」就是哭哭啼啼的收線,旁人則一副│「怎麼回事?有這麼嚴重嗎?」我還要故作鎮定,若無其事的繼續做其它的事,免得再次被關愛的眼神嘲諷了。上個月逢爸媽生日(他們兩人相差不到半個月),我這個女兒也沒什表示,只能借助電話聊聊家常近況,加上本月的「父親月」,心裡老覺有些對不起阿爸,不能常伴左右,又害怕阿爸不需要女兒的丁點心意;那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匯了再說,事後去電告知,沒料到隔天老爸又匯返給外孫們,還倒添了幾千塊錢,要給孫子買衣服書本等等,說小孩子們現在最需要栽培成長花用,而老人家只求溫飽就好,年紀一大把只要能動能走,其餘都不多求,平日下田耕種,足以照顧自己,讓我別胡思亂想,專心把孩子帶好,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報答了。想想阿爸大半輩子都是辛苦經營,壓根兒未享過什麼清福。年近七旬仍是上山(種竹筍種青蔬)下海(釣魚蝦),整日勞動慣了,早已練就一套過人的體力及耐力;也幸虧年輕時鍛鍊出勇壯的體魄,底子沒有打壞掉,身子骨依舊健朗得很,否則叫為人子女的我,怎會放心呢? 想起十三年前,彷如昨日事!當時老爸得知我要嫁給金門人時,不只是百般阻撓而已,簡直快下斷絕父女關係的通牒令,記得幾次帶老公回家坐坐聊聊,阿爸總是迴避再三,能躲則躲,看我們能否知難而退,最後實在無可奈何了!乾脆不理我.不和我說話.對我的一言一行皆視而不見;而這個不孝女,哪能體會一個為人父親的感受與心情啊!直到「事態嚴重」,確定此人是「正牌」女婿,而且還要「真正」住到遙遠的金門去,阿爸終於放下尊嚴與身段,改用軟性訴求~想到飄洋過海後的日子,阿爸就為這ㄚ頭擔心,長嘆短噓的告誡我~這一切都是妳自己選擇的,以後不准隨便回娘家來,會讓人家笑話我們「家教不好」,結婚當天也對我說出極為慎重的一句話:「今日就像水潑落地難收回!」婚後就是完全的大人了,自己要為自己的一切行為負責任了。 這些年,阿爸陸續來了不少回的金門,每回總是大包小袋的載來這,老怕這兒缺東少西的!(有時,我愛與他抬槓,說他把金門當成蠻荒之地,好像啥都沒有似的!)阿爸是閒不下來的,每次來到這裡,就愛展現他那一手了不起的獨門絕活;因阿爸是資深的裝潢木工師父,把我家裡外打造的很有味道,那可花費阿爸不少心血呢!木工之於阿爸是興趣是手藝是娛樂,更是令他引以為傲的一門功夫;在阿爸慢工所出的細活裡,每樣物品都是注入感情的,因而皆有一定的水準。阿爸就是這樣一個講究品質、技術與美感的人,但有時會讓旁人壓力很大,好像片刻不得鬆懈似的。 深諳阿爸有此怪癖的特性,我會彙集一些需維修改善的物品家飾,再電央求阿爸來幫幫女兒;以前他常二話不說,便收拾行李來趟金門,為我處理這些有的沒的,現在因他田地農事較忙,雖不能常「飛」過來,但還是替我想了許多好法子,解決不少難題。對於期待阿爸來走走玩玩,我們別無他法,只好出此下策;因要阿爸專程來金門女兒家「渡假」,是很不可能的任務,所以沒有丟給阿爸一點狀況,想要老人家輕鬆自在的散心,簡直是異想天開呢!對一個凡事都牽掛,也割捨不下的人而言,唯有祭出這招「親情包袱」才能奏效啊! 這一二年,阿爸迷上洗溫泉,被阿爸號稱是人生一大享受.人間最舒適的款待,只要逢人便滔滔不絕溫泉的益處,更大力推薦溫泉的療效,也身體力行勤上陽明山北投泡澡,彷彿一位溫泉大使。去年返台,還邀約一團親朋陪兒子們去「玩」溫泉,兒子們被外公調教成溫泉高手,還能說出長串的養生之道哩!當然箇中美妙耐人尋味,如人飲水得自己體會領略囉!看阿爸那副陶醉忘我的模樣,做人兒女的我也放心不少,因溫泉可為身心帶來許多幫助,相信阿爸的健康在溫泉的洗禮下,會更老當益壯才是! 看著日曆一張張撕下,開學在即!確定不回去看看他們了,又去電告知爸媽,他們百分百的諒解,還說│嫁人是人家的媳婦,要遵從婆家教誨,不可以任性妄為,一切以人家的家規指示為重,若真得有閒有錢有機會再回去:::。聽著聽著,愛哭鬼的毛病又來了,而且淚水是用飆出來的,趕緊長話短說,免得阿爸又要疑神疑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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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我在組裡承辦的業務,比起諸參謀們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而,在緊張忙碌的日子裡,又怎麼會去想只有一面之緣的黃鶯。男人有時是比較多情的,毋寧說是自作多情,倘若我朝思暮想著黃鶯,而她是否會想我呢?說來可笑,我怎麼會突然想起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秋節當天雖然放假,但組裡的人員一個也不能走開,晚上擎天廳的勞軍晚會,武揚營區的月光晚會,除了座位的安排外,還得枯坐在工作人員席位上,隨時等候長官的差遣。 午飯後,我把主任加發給黃鶯的慰問金,忘了請她寫收據的事向組長報告,並經過他的同意,於是我利用中午的空檔時間,順便取了二本婦聯會帶來勞軍而尚未分發出去的電影畫報,搭乘組裡調派來支援的車輛,迎著徐徐的微風,直往馬山播音站疾駛。 沿途上,我並沒有做任何的聯想,更不會緊張和不安,始終以一顆平常心來面對,因為我只是單純地來取回收據,雖然曾經和她開過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但並沒有逾越,這或許是我感到心安的最大原因。 車子停在馬山連的大門口,安全士官快速地來盤查,我出示擎天職員證,說明來意,他竟熱心地要幫我去通報。我索性走近出海口的鐵絲網前,雖然鐵絲網上別著許多紅色的雷區警戒牌,但我的心裡卻一點懼意也沒有。雙眼目視著前方的海嶼,聽巨浪拍打岩石的濤聲,看戍守在草嶼上的戰士在走動,尤其是那鹹鹹的海風,吹在我青春熾熱的面龐,更讓我感到無比的舒暢。 「嗨,政五組的陳大哥!」一聲悅耳的聲音掠過耳際,我一轉頭,黃鶯猶如小鳥雀躍般地來到我面前。 「在我想像中,黃鶯都是在天空飛翔,怎麼妳卻在地面上跳。」我開玩笑地說。 「這學問可就大啦,」她的面龐浮起一絲喜悅的笑容,雙手比畫著說:「從播音站到這裡,只不過是短短的一百多公尺,如果我展翅飛翔,一定飛過頭,所以我選擇用跳的,才能準確地跳到你旁邊。」 「真不愧是馬山之鶯,」我含笑地看看她,而後面對著大海說:「妳的比喻美的像那湛藍的海水,美的像天上那片逍遙自在的浮雲。」 「想不到你會說出那麼富有詩意的話。」她有點訝異。 「詩意倒沒有,看妳那麼平易近人,談吐又那麼優雅大方,有感而發卻是真的。」我坦誠地說。 「我在播音站服務已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了,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我陪同長官到離島慰問的機會較多。」 「我也曾經在大膽播音站服務過啊。」 「可能是時間太倉促,沒有注意到吧。」我說後,突然問:「妳到過心戰大隊部嗎?」 「只到過一次,那是剛來的時候,由隊上派車把我們從料羅碼頭接到隊部,再送我們到各播音站報到。」 「妳們隊部在武揚坑道口,政本部的下方,我們政五組就在武揚坑道內,歡迎妳來找我。如果妳要買福利品我可以帶妳到福利站,想看書或借書我可以帶妳到明德圖書館,想到擎天廳看勞軍晚會我可以幫妳找票。」 「真的!」她興奮也帶著些許憂慮地說:「路那麼遠,又是禁區,想去也去不了,只有等機會啦。」 「有時機會是人所創造的,如果坐在播音室裡空等待,機會永遠不會到來。」 「說來也是,」她把收據遞給我,「不好意思,讓你多跑了一趟。」 「這一趟對我來說或許別具意義。」我伸手接過收據。 「為什麼?」 「因為認識了妳,說不定將來我們會成為一對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