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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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太武山
住在金門,沒去過太武山,會不會就像住在北京沒去過王府井一樣好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就肯定是那好笑之人,因為,搬來金門將近四年之久,我沒去過太武山,更好笑的,我其實不是很清楚哪座才是太武山。 大姐新請的門市小姐叫寶華,十八、九歲,花樣年紀,清秀甜美。我常常去大姐店裡,寶華跟我熟了,也隨著大姐的孩子們一起叫我『舅媽』,我雖然很想當『姐姐』而不想當『舅媽』,怎奈大姐那兩個人高馬大的兒子一口一個『舅媽』的叫我,而這寶華又跟他們年紀相仿,我也不好堅持充年輕,唉,『舅媽』就『舅媽』吧!這天寶華一見我來到店裡就問我:『舅媽,下午我要去爬山,你要不要去?』我沒考慮就回答:『好喔,我跟我兒子正需要消耗熱量哩。』 於是,這天下午,在寶華的帶領下,我第一次拜訪太武山,也第一次弄清楚,我每天站在窗前觸目所及的那一大片山,原來就是太武山! 寶華用摩托車帶我和我家小胖哥到了山腳下,沒想到這裡挺熱鬧的,來來往往的人潮,看得出有當地的百姓,也有成群的觀光客。 我們開始登山。我平時是標準缺少運動的人,才爬幾分鐘山坡,就已汗流浹背,轉頭看看兒子,哈,這小胖哥也好不到哪去,胖胖的小臉上都是汗珠,並且已經氣喘吁吁了。寶華倒是老神在在,看得出平時有在運動。我問她:『到山頂會很遠嗎?這山看上去蠻高的說。』寶華回頭笑答:『到山頂還早哩,現在還沒爬四分之一呢!』我朝兒子吐吐舌頭,大喊『加油』,鼓勵兒子,同時給自己打氣。 一路上,迎面而下的『登山客』絡繹不絕,遍及男女老幼,偶而還遇到熟識的朋友,像是水果店的老闆娘,住菜市場的阿鶯等等。過了一段陡坡,我顯然體力有些不支,才慢下腳步,我就被沿途的蒼松翠柏拴住了目光。 我向來喜歡綠色景物,平時閒暇時間最喜歡帶孩子們去中山林或林務所,置身濃郁的綠色世界,我總會有難言的喜悅與感動。我生肖屬鼠,於是我時常猜測自己的前世是不是松鼠,而唯一有據可查的線索就是,我是那樣的摯愛著森林,每當我留連其中,那裡的一草一木都會牢牢吸住我的每一條感官神經,令我深深迷醉、樂而忘返,所以我常常肯定自己那生動而又可愛的猜測││我在前世,絕對是一隻住在森林裡的松鼠。 站在半山腰,放眼望去,這整座太武山被郁郁蔥蔥的綠意包覆著,滿目翠綠飽了我的眼神,醉了我的心,周圍的空氣彷彿都染成了綠色,連我們的說話聲,都好像也不遑多讓,悄悄蘸滿了清爽的綠色!山坡上,年代久遠的松柏給這巍峨的太武群山更添了幾許莊嚴,而路邊不知名的小花,則在山間點綴了不可或缺的嬌豔。向山下鳥瞰,遠處天海相連,料羅灣、太湖,清晰可見,我叫住兒子和寶華,指著那一大片金湖地區,我問她們相不相信我能找到我家的屋頂,兒子卻先找到了他的金湖國小,寶華則找到了山外公車站,我不敢錯過眼前的美景,拿出隨身攜帶的相機,抓住了一張又一張美不勝收的畫面。 繼續往上走,我邊走邊慢慢欣賞周圍的景色。涼涼的風迎面吹來,清爽怡人,這自然的山風,是任何的高科技冷氣都吹不出來的通體舒暢。『舅媽妳看!』在前頭『領軍』的寶華忽然停住叫我:『這像什麼?』她指著路旁一大塊石頭問我。 『哇!是兔子!』我家小胖哥搶著回答:『耳朵、嘴巴、身體,是好大的一隻兔子!』 可不是嗎?我仔細一瞧,那可不真的是一隻碩大的兔子!它安靜的臥在兩顆蒼松之下,像是閉目養神,又像蓄勢待發,這巨兔最傳神是它的耳朵,若少了那逼真的大耳,則只是一塊平常無奇的石頭,我不由驚嘆著造物主的巧奪天工,嘖嘖稱奇之間,按動快門,給這隻神來之筆的『兔朋友』拍了好幾張大特寫。 寶華朝我笑笑:『很神奇吧!』不知怎的,我隱約覺得寶華的笑容裡藏著幾絲神秘。沒關係,我是初次拜訪太武山,這裡的一切對我都有無窮的吸引力,就且讓我隨著一步一步的攀登,來一點一點揭開太武山的神秘面紗吧! 再上來又是一段陡坡,我和兒子被剛剛那隻傳神的『臥兔』激起了興致,竟一掃方才的疲憊,片刻之間精神百倍起來,慢慢的,已經不會被寶華落下了。 這時,兒子又發現了『新大陸』,他指著右上方的山頭朝我大喊:『媽媽妳看,兩顆好大的冰淇淋!』我一看,原來是兩座圓柱形小碉堡,頂部呈半圓形,遠遠望去,果真像極了兩球冰淇淋!我問寶華,我們等下會爬上去那裡嗎,寶華告訴我那裡是屬軍中管轄,百姓不可進去。我只好幫兒子遠遠拍了幾張跟『冰淇淋』的合影,多少填補一些他不能親自上去擁抱『冰淇淋』的遺憾。 接著,我注意到山路的左邊有一石牌,上寫:倒影塔。寶華建議回程再上去觀塔,可以順便看夕陽。我們聽從寶華的建議,繼續向上攀登。 不久,來到一處涼亭,那裡站了一群人,我正奇怪小小一座亭子,何以吸引那麼多遊人駐足,待走近些一瞧,亭子對面是十幾層階梯,高高的階梯之上立有一塊巨石,上寫『毋忘在莒』四個大字,一些正在巨石跟前拍照留念的遊客大概跟我一樣,都是初次來此吧?我也趕忙叫兒子爬上階梯,站到巨石腳下,我選取了不同角度給他拍了好幾張。 我告訴寶華,我雖然沒來過這裡,但是對這塊石頭並不陌生,因為早在十年前,我跟我老公交往的初期,那時還是男友的老公就寄給我很多張他在金門的照片,其中一張的背景就是這塊巨石,我對這四個大字印象很深。只是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它是住在太武山上。 過了『毋忘在莒』是下坡的山路了,我已看到在右下方不遠處有一座寺廟,寶華說那便是海印寺。海印寺,我是久聞其名的,以前做餐飲店時,常常我早上才開門,就見隔壁的巧利阿姨披著朝霞歸來,我問她這麼早去哪裡了?巧利阿姨都是回答去海印寺拜拜了,凌晨四點去到現在才回來。 下去海印寺的這段山路,又路過一座巨石,上寫一個大大的『佛』字,此石比『毋忘在莒』那塊稍小,但是因為整面石頭只寫了一個字,那字就顯得出奇的大了,我不懂書法,卻已覺得這『佛』字的蒼勁有力,其氣勢之宏偉,是我等凡夫俗子就算勤加修練也是望塵莫及的。我當然是不會錯過這難得的風景,『喀嚓、喀嚓』,閃光燈爍耀之間,我把眼前景物盡收鏡頭之中,心中著實慶幸數位相機的誕生,成全了我拍攝千遍也不厭倦的習性。 海印寺坐落在半山之中,古樸純淨,有遊人閒踱,有師傅正在給花圃澆水。我牽著兒子和寶華一起在寺院中悠游,感受著佛門靜地的清幽。 離開海印寺之前,我特別選了寺中那尊開懷大笑的彌勒佛,我跟兒子分站兩側,請寶華幫我們拍照,希望我們的每一天,都能感染彌勒佛的開心,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回程的時候,已接近七點了。兒子體力算不錯的,一直都沒喊累走不動,也許是下山顯得格外輕鬆,這小胖哥開始跟我們分享起他的暑期生活,一打開話匣子,竟嘰哩呱啦說個沒完。暑假開始,我不想叫兩個孩子在家看一暑假的卡通,就把他倆都送到東樺幼稚園去上安親班,一來可以學些東西不至於讓暑假荒度,二來我每天在家看書或寫稿也不會被他們吵。看來,他們在那讀的都很開心,這不,小胖哥現在開口閉口都是安親班的內容,什麼他有個美語老師是個外國人啦、什麼下星期一要上直排輪的課啦,還說要我再幫他去買新的泳褲,因為游泳課要穿,去年那件小到不能穿了等等,聽他滔滔不絕的說著他的安親班說的起勁,我跟寶華極有默契的當他安靜的聽眾。 我們回到倒影塔時,正好夕陽西下,天邊的紅日像個大火球懸在天海之間,把它周圍的世界映了一片橙紅,『要把握時間喔,太陽下沉是很快的。』寶華叮嚀我。 於是,我憑欄遠眺,望著那即將消失於海平面的火紅圓球,陶醉在這難得的夕陽西照的韻味之中。太陽要下班了,在每天交班之前,留給世人的這一抹美麗,千百年來,不知被多少文人墨客讚頌過。我凝視夕陽,看著它染紅天邊,正一吋一吋沒入大海,此時想起一句古話: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夕陽,也許正因為它短暫的美麗,才會令人留戀不已、回味無窮,彷彿它的使命正是因為短暫而輝煌::: 目送夕陽在最後的一瞬間整顆融入大海,那生動的瞬間使我感動莫名,我望著夕陽留下的餘暉呆呆的出神,好像在等一下,夕陽像已說過再見的天線寶寶一樣,會再跳出來跟我說一次『拜拜』。 小胖哥似乎對夕陽不怎麼有興趣,他只顧著到另一邊去看塔,還在傳說中鄭成功下棋的石桌旁坐了一下。我拍拍石凳跟兒子開玩笑:『這裡好涼快,你晚上在這睡好不好?』兒子馬上回答:『不行,那明天我去東樺會遲到!』看他那麼認真地樣子,我跟寶華哈哈的笑,然後拾階而下走回下山的路。 經過那隻大石兔的時候,我忍不住又跑過去摸摸它的頭,心中想著下次帶小龍女來,她看到這隻超大的兔子一定會開心的不得了。 又走了一小段下山的路,寶華忽然停下來問小胖哥:『你聽過龜兔賽跑的故事吧?』小胖哥點頭。我不解寶華為何問他這個,就見寶華指著路邊說:『剛剛不是兔仔嗎?看,烏龜在這哩!』 我仔細一看,真的耶!幾塊大大小小的石頭組成了一隻烏龜的形狀:小小的頭,大大的龜背上隱約可見龜殼的紋絡,後面還有一條細小的尾巴,細看之下,還真的越看越像哩!好神奇!這時我想起上山經過石兔的時候,寶華眼睛裡那神秘的笑,原來,她是藏了這個有趣的巧合留給下山的我們。『寶華姐姐,龜兔賽跑,不是烏龜贏了嗎?那它怎會在兔子的後面?』小胖哥疑惑不解地問。 寶華答的妙:『因為現在是半山腰啊,山頂才是比賽的終點啊!』 『喔!我知道了,剛剛的兔子就是在那裡開始睡覺的,然後,這隻烏龜就慢慢爬上去,後來就超過兔子了。』兒子又開始發揮他的想像力。我拍拍兒子的肩:『對喔,今天的日記,你可有得寫了。』 因為下山的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山腳下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我們跟入口處站哨的阿兵哥『拜拜』後,意猶未盡的回來山外。坐在寶華的摩托車後座,我不停地回頭仰望越退越遠的太武山,在心中悄悄做了一個決定:以後的每個禮拜,我最少都要來拜訪兩次太武山。 因為││ 我發現,我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不可救藥的愛上了巍峨雄偉的太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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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病了
一、第一種病 回到金門後,內心常有股衝動,就像心裡面裝滿了海水,不停的翻攪湧動。剛開始是暗潮伏竄,只在寂然一人的時候發作。後來甚至在人潮熱絡的地方,也會覺得彷若海水倒灌,內心,洶湧得難過,常有淚水欲湧泉而出的衝動。 以為病了,可到也沒什麼發燒、流鼻水或頭痛之類不舒服的徵兆。只是常覺得煩悶,煩悶的我不想與人說話,只想躺在床上蒙頭大睡,可是卻又睡不著或者睡不安穩。「那麼,或許是精神疾病吧,也許是:::」從朋友欲言又止的神態中,我想他們一定想說也許我得了憂鬱症吧!因為看我常限於濃度不明的鬱悶黏液中。好友遂以哀戚的眼神替我禱告,但禱告的語氣又隱隱約約流露出一點心虛與不確定感!因為見我言談間並未顯露出悲觀厭世的端倪,更沒有把一些心愛或特別珍重的東西送人的跡象。終於,一位慈眉善目、臉上長滿智慧皺紋的長者忍不住開口說話了:「我看你還是去看個醫生,總比在胡猜亂想中嚇壞了自己好吧!」 雖然對醫生沒什麼偏見,倒也沒什麼好感,也許是「白色巨塔」或「醫生現形錄」之類的書看多了吧!並不是很相信醫生。懂事以來,每回身體不舒服,就以意志力來對抗病魔,每天自我催眠:「老兄,別裝病了,趕快幹活了!」說也奇怪,病就常常這樣不藥而癒了。但這此次似乎病得太久,也沒有精神想要自我催眠或自我激勵,也或許是乖巧的我仍有一點敬老尊賢的傳統美德,好歹老伯伯也是關心我。「不要讓關心你的人擔心」這是做晚輩應守的禮節吧! 「來,嘴張開。」「嗯。」「我量一下體溫。」「嗯。」醫生的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你有沒有不舒服的症狀!像頭昏、頭痛、流鼻水之類的?」他很用心的說了一堆,而我的頭卻有氣無力的搖,當我搖得快斷掉的時候,突有一個念頭在迴盪!我想這醫生一定沒中過樂透彩吧,因為沒一個症狀猜中!也或許是我看錯科了!終於,我把那奇怪的症狀一五一十的告訴醫生,醫生也終於若有所思的說:「很抱歉,我無能為力,你應該去看心理醫生才對。」 金門哪有什麼心理醫生?再算算學校上不完的課,要請假到台灣看病,真得比登天還難!老師真沒什麼生病的權利,好在未出現什麼呼吸急促、心臟衰竭、心智不清的致命現象,想想還是等放暑假再去吧! 而這奇怪的病症似乎已決定在體內常住,總三不五時的大打水仗,大聲呼嘯,而日子仍舊要過,終於「不服輸」的個性甦醒了,決定好好跟這怪症狀擊鼓打仗,就像對抗身體其他症狀一樣,我決定做自己最好的醫生,找出這浪聲洶湧的原因,觀察這波濤停止的時刻! 有一天晚上,「奮筆疾書」般的寫完心情札記,忽覺得神清氣爽,內心風平浪靜,還有幾艘古色古香的木筏在心湖悠遊,之前的大風大浪不知何時已銷聲匿跡了。不敢置信般,我傾耳靜聽,嗯,絕對不是自己耳聾,因為聽見屋外幾隻野狗在接力低吠。而那一晚,覺,睡得特別香醇。 慢慢的發現,當遇到熟悉的景物,似曾相識的人事,內心就有一股感動如一波不可扼制的潮流,而當有時間把這喧嘩水分子化成文字時,他們就會像水蒸氣般慢慢的消失無蹤!「哈」我擊掌一拍,困擾已久的問題終於找到解答了! 原來,對於原生的金門,對於離開了七年又再次相逢的家鄉,心中的情感不知何時已漸次發芽成長,且經過在外求學、工作的歷練之後,這情感被磨練得更為強壯高大,且更根深蒂固。所以這次回來,對於故鄉有更多的珍惜與感動,也更容易觸景生情。一事一物、一草一木,就像知心的好友總能喚起我無窮的回憶與遐思。而治療這鄉情、這常氾濫成災的感情,文字是最有效的良方,它讓情感找到了出口,得到了疏通,有了歸宿,反更能灌溉沃野良田。 所以,現在我已很少因為感情的激流而造成暈眩,因為我寫作,我正長期接受文字的治療中,一種甜蜜的治療。 二、第二種病 「最近生了一種好奇怪的病哦!」「什麼病?」你焦躁的問。「就覺得整個人很不舒服,飯吃不太下,覺也睡得不太安穩!」「有沒有去看醫生呢?」「想是想啊,可是醫生回家過年了!」「沒有別的醫生可以看了嗎?」「嗯,小島上哪有幾個醫生!」「從麼時候開始有這症狀呢?」「就和你分開後,喉嚨開始不舒服,眼淚也常不自覺掉下來!好像有一塊石頭時時壓在心上!哽在喉中!」「不行,你一定要到台灣來看醫生!」「可我要工作啊!」「工作怎比得上身體重要啊!」「不行,反正不行啦!我想應該沒什麼大礙的!而且好奇怪,聽到你的聲音忽覺得舒服多了!」「嗯,你這固執的小女孩,我看非得請個假帶你過來才行。」「你太多心了,真的沒什麼,我朋友說只是『相思病』罷了。」「:::」 「你怎麼了?」「我在想愛情與麵包何者重要?」「拜託,你是哪一朝代的老人,還再想這麼八股的問題!不過,說真得,我蠻喜歡吃麵包的,鬆鬆軟軟的、香酥潤口呢。」「你這個小淘氣,真拿你沒辦法!」「可我寧願選擇愛情,那滋味不是麵包可比擬的。」你又沉默了。這一次,更久。 我實在不想這樣逗你的,或者說是為難你。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沒有辦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和我一樣,都想早一點在一起。但還有很多現實面需考慮。因為你是長子兼長孫,傳統的壓力太重,你是不可能離開家鄉到這來工作的。而我因為唸書與工作的關係,也不可能在這兩年內離開!所以我們注定彼此聚少離多,而只能用相思來澆灌。 或者,這兩年是上天給我們的考驗,若走過了,或許我們可以得到一個大獎勵吧! 三、治癒中 或許,我並不是一個十分健康的人。在台北時,也患有一種叫「鄉愁」的病,以為回到金門,就會變回一個健健康康的人了,如童年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女孩。而毅然決然回到了故鄉,「鄉愁」雖然不藥而癒,但馬上又被一種叫做「鄉情」的病菌所感染。後來,又患上了「相思」這種藥石罔然的病。叫我怎應付得來! 初時,也只能自我調侃:「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把孟夫子的話請來自我安慰一番,期望以大丈夫的豪氣來掃蕩弱女子的自憐自艾,到最後卻發現這只是自欺欺人的技倆罷了!因為那終究不能說服自己那多愁易感的個性! 再後來想想,既然現階段的環境難以改變,就改變心境吧。把生病當作一種修行,將一些老掉牙的話,如「快樂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拿來不斷的溫習演練,反覆吟詠,倒也慢慢想開、想通了不少。 日子總是要過,為何要過得如此拖泥帶水!終日愁眉苦臉可是很容易變成醜女人的(哇!終於找到最有說服力的一句話了!)所以,就學著以坦蕩的心境來面對一切、寬心點吧! 其實分離何嘗不是件好事。久病初癒的人往往較能了悟人生,更珍惜康復後的身體與失而復得的光陰。託「鄉情」病菌的福,讓我的心思更敏銳,更能細察生命中的每時每刻,並學著把這些感動化成文字,或者與人分享,也是件浪漫的事;也多虧了「相思病」的幫忙,讓我更能珍惜與身邊的人相處的每一刻,不限於愛人,親人、朋友、或是可愛小朋友,一樣重要。總是告訴自己,願他日回想時,我們在一起的時光都是甜如蜜的。 「得即是失,失即是得」得失之間,我正學著以滿滿的感激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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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經過一番打掃和整理,又添購了一些簡單的傢具,於是,一個屬於老毛、古秋美和小傑三人的家儼然成形。雖然鄰居早有耳聞,搬來這裡住的是一個退伍的「老北貢」和一個曾經在軍樂園「趁吃」的台灣查某,以及一個「雜種仔子」。 然而,老北貢並不老,儘管面惡,但對人和氣又親切,有事找他幫忙,絕不藉故推辭,一點也沒有北貢兵的「北貢番」和「銅貢氣」。 對於這個曾經在軍樂園趁吃的台灣查某,自從和老毛結婚後,妝扮簡單樸素,未曾塗口紅擦脂粉,素色衣裳黑色的長褲,屋裡屋外打掃得乾乾淨淨,主動向村人噓寒問暖,比一般村婦更有禮數,沒有一絲一毫的風塵味。這樣的鄰居,不僅沒人敢嫌棄,反而得到許多人的敬愛和尊崇。 而那位被揶揄為雜種仔子的小傑,長得既乖巧又可愛,全村無論老少,都喜歡親近他。讓老毛和古秋美深深地感受到,選擇在這個小島嶼定居是對的,更佩服金門人有一顆善良的心,以及凡事都能包容的寬宏大量。 老毛在老陳兄長的安排下,受雇於中興車行開計程車。他工作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接班,下午六點交班,長達六小時的營業時間,依老毛的身體狀況來說,那是不成問題的,有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內心更感到無比的興奮和愉快。然而,在上午不必開車的空檔裡,並沒有閒著。他發現到金城和山外有好幾家專門收購廢金屬品的廠商,而金門有十萬大軍,處處都有碉堡,碉堡外或垃圾堆裡,經常有廢金屬品之類的棄物,而這些東西一旦撿回來加以整理,都是可以賣錢的東西。於是,老毛靈機一動,利用上午不必開計程車的時間,就到外面撿拾廢金屬品,並按廠商的囑咐:銅、鋁、鉛、鋼鐵、馬口鐵,分門別類放好,到了一定的數量,只要通知廠商,他們就會開著機器三輪車來收購,而且是依種類、以不同的價錢按斤計算。第一個月,老毛竟然賣了近三百元的廢金屬品,相當於在特約茶室當工友的月薪,連同開計程車的薪資,總共有九百餘元的收入,夫妻倆喜悅的形色,簡直無法形容。 「老毛,為了這個家,實在是辛苦你了。」古秋美心裡有些不捨。 「妳每天要帶小孩,又要洗衣、煮飯、掃地,還在門口種那麼多的菜,比我還辛苦呢。」老毛笑著說。 「我好害怕生活的重擔,會把你壓垮。」古秋美關心地。 「妳看看,」老毛把手臂一彎,「自從有這個家後,我的精神和體力比以前好多了,彷彿也變年輕了。」 「你本來就不老。」 「是妳讓我年輕的。」 「我古秋美又不是神仙。」 「妳是我老毛心中的仙子。」 「別貧嘴,」古秋美含笑地白了他一眼,而後改變話題說:「我看你還是維持和以往一樣,每晚飯前喝點小酒,不僅可以解除疲勞,又可以增加血液的循環,對身體是有幫助的。不要為了這個家,把自己的一點嗜好也改了,這又何苦呢?」 「阿美,我知道妳的心意,」老毛感動地說:「我不喝酒沒關係,不能讓妳和孩子受苦。」 「你處處為我和孩子設想,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什麼也不必說,好好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夫妻情緣,勝過千言萬語。」 「想不到你的話,竟是那麼地有內涵。」 「我老毛的學問雖然不能跟對岸那個老毛相比,但小時候在家鄉,也曾讀過幾年書、認識不少字,可不是草包喔!」 「這點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古秋美誇讚他說:「每次看你不厭其煩地教小傑讀書識字,我就知道你讀過書,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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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
在印象中的父親是個滿嚴肅且話不多的人,每天呢早早起床出海捕魚去,回來後呢,先留著一些魚丫,到別的村莊去找朋友小酌。 我們這些孩子也都有跟著父親一起到海岸邊幫忙牽著網子抓魚的經驗唷!母親因都在餐廳幫忙,所以家理的晚餐有時都是老爸弄給我們吃的,雖然父親看起來兇兇的.在我們兄弟姐妹中的阿爸是個以啤酒當解渴的水喝,而我們也最愛吃老爸煎的肉片及香腸。 最愛和阿爸一起去海岸邊抓魚的樂趣,阿爸是個性大而化之不愛計較又阿沙力,也樂於幫助別人,對阿媽也是很孝順。然而等到我們這些孩子都長大懂事了,阿爸無預警的發生重大意外,帶給家人莫大的打擊,頓時家理一片哀傷之中,但是也總得面對眼前殘酷的事實,3個月之中頭部就動了7次的刀,做子女的看著阿爸如此,心理真的有萬般不捨,都想替阿爸挨刀,但是也不能幫上什麼忙,只能無奈的在一旁鼓勵給予精神上的支持,一定要堅強,我們都會一直陪在身邊的。請阿爸不能放棄,就這樣折騰了約1年半年時間,前前後後動了10次的刀,阿爸雖是救活了,但是呢!卻和植物人沒什麼兩樣。值得高興的事,阿爸能回家裡來,雖是意識不清行動不便,都要人24小時看著,但是呢?可以和家人在一起。比起更重症的病人都只能待在醫院要來得好。突然發覺家裡的人更能珍惜在一起的日子,有句話大家都知道。但有多少人能真正去體會其中的意思呢?『人們總在失去後才懂得要去珍惜』現在的人都在忙碌。也都不敢表達心裡真的想說的話,所表現出來的往往都讓人會心痛。雖是無心傷人,但總是不自覺會去傷到最愛也最關心我們的人,人們常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阿爸意外後的這些年,在我們孩子的心裡面,真的成長了不少。現在我們也都能去體會有類似經驗家庭的心情,想說的是要能知足、惜福、感恩。 最後阿爸還是走了,但這4年多來,照顧阿爸雖然辛苦,『心裡的苦大過身體上的』,但是也因這件事讓我學到很多也看到很多。尤其在醫院看到的有些讓人更是心酸不捨。 阿爸的背影常在腦海中出現,總是吃飽後呢!兩手緊握交叉在背後,很悠閒的散步著,這種情景雖不可能再看到一次,可是我們心中卻是可以一直重複播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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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
不屬於城中,我那時念的是城外的鄉下學校 一切的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的連結了起來。 原本,發生的事情不盡然和我有所關連,但是,因為承諾,我必須在短短的三天之內,暫時擱置案頭上所有大大小小、急件、特急件的稿子,盡心盡力的為這麼一本充滿了溫情的故事書設計編排,便毫無節制的拚命了起來。 這書,想來總是有那麼一些些夢想存在,以我的慣例,每一件接手的設計案件,必然都會有一些可以編織或著想像的空間,一向如此。 樹清是這本書的主催者,經由他的串連,讓一位認真執著於教育工作長達三十年,即將退休的國文老師,在他的退休當日,藉由昔日曾接受薰陶的子弟兵們,以筆、以一群風華正盛、各有豐碩成就的文藝青年,集結了對師恩、對故土、對童夢的緬懷與集結,聯手出擊,編織成一本別具意義的書。更重要的是,這一切的情事,出自於我們所熱愛熟悉的島嶼家鄉、我們的朋友。 是在二○○五年三月底和樹清一起返金門參加文建會主辦的︽台灣地方美術發展史︾的新書發表會,經由樹清的介紹,認識了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文學啟蒙老師──王金鍊,並且接受了王老師一頓豐盛的早餐招待,便自然而然被樹清納入王老師的學生編制。 在此之前,對於王老師我一無所知,相對於同年代的鄉親而言,少年就離開故鄉,讓我面對大部分中壯代的鄉親,幾乎是陌生而一無所識,說來慚愧。 故鄉金門一直是我在深植於內心底層的一座禁錮的城堡。至少,在一九八○年之前,那兒還藏匿著我所有美好、不曾被竊視的童夢。然而,僅僅是呵護著一個不被輕易窺探的城堡,就已經是艱澀而備感苦悶了。 大約有將近二十年的時間,金門故鄉便只成為內心深處的一幅密境,碰也不敢輕易碰觸。從少年離鄉赴台求學,服完海軍役期,然後就業、結婚、成家,從最初的鄉愁愁鄉,到無以抉擇的落地、生根,客鄉終而成為生命中難以逃脫的巢,那時偶有返鄉的行程,都不知該如何辨認,究竟回家是回那一邊的家。 一直要到二○○○年之後,我才有機緣重回到我所眷念的故土,陸陸續續參與了一些藝文活動,也陸陸續續結識了好些歲月弄人、原本早該熟稔的鄉親朋友,都是熱情而憨厚的金門地瓜性子,令人倍感溫馨。才又彷如回到我記憶中那些鄰里村墎、炊煙裊裊、赤土濃蔭、人親情濃的輝煌時代。 老家在盤山,我笑稱是島嶼之中最平淡無奇的村落,沒有觀光景點、沒有太突出的古老經典建築代表,沒有大山秀水,甚至找不到一座殘存的風獅塑像。村莊一頭通往叱吒風雲的古寧頭,一頭就是熱鬧滾滾的政經重鎮──金城街市。小時候,最嚮往的就是到城裡去逛大街;或者是清晨和老爸推載一車子的蔬菜到市場批賣,或者和老奶奶徒步到城裡的城隍大廟燒香拜拜,祈求平安。比較有代表性的是上了國中之後,最喜歡在週末時藉著留在學校出公差之名,和同學們騎著單車到金城看電影,如果時間搭配得宜,一整天下來,從金城戲院、育樂中心到金聲戲院,可以連趕四場電影。這是年少時最輕狂浪漫的時光,補充了身處戰地,貧困缺乏的藝文資訊。 細細品讀著王老師年輕時充滿濃郁文藝氣息的散文,難以對照他如今純樸耿直的個性,他笑說:這是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長期留在校園裡執教,昔日的文藝青年早已經被生活磨得平平整整,再也浪漫不起來了::::。 而我,禁不住也緬懷起國中時,那位讓我們常常懷念的國文導師──翁炳賜先生。那時,他甫自台灣返鄉執教,一身黝黑的膚色,個子雖瘦小卻炯然有神的目光,乍看之下,頗有彼時陸戰隊裡身著紅短褲全身充滿殺氣的「成功隊」的特質,甚是威嚴。但相處久了,我們終於欣然樂於和他朝夕相處,他有好酒量,剛直不阿的性子,說一不二。除了他擅長的文史科教學,運動方面更是專長,班上因為他長達兩年的帶班,無論籃球、足球、棒球、手球、田徑運動等等都是全校之冠。那是充滿戰鬥意志的青春年代,這些耗費體力的運動,正好消磨掉那個血氣方剛、充滿活力的青少年時期。 那時,班上也少不了一些熱愛好寫作的文藝青年,在他的大力支持與鼓勵之下,徵得校長同意,贊助班上以刻鋼版、蠟紙油印的方式,無限量提供白報紙,出版了我們自己採訪、寫稿、編輯、發行的班刊,大夥忙得不亦樂乎,為緊張而略閒單調的國中生涯,增添一些美好值得回味的記憶。 國三那年,我苦思著未來的走向,我熱衷於文學藝術領域,對於正式的課業卻是無法定下心來研讀。好幾次在民眾服務社裡借閱書報,常被翁老師逮個正著,那時已屆臨畢業考試,老師在了解我的志向之後,仍鼓勵我無論如何,先念完普通高中再往藝術科系方面進展。雖然最後我選擇了自己預設的目標,在美術老師許水富先生的鼓勵與幫助下,提前朝向美工科方面進軍。至今回想起來,仍是滿懷感恩,畢竟在那樣窮鄉僻壤的貧困年代,有著這些為教育後進而費心費力的年輕師長們的鼓勵與啟發,讓我們得以朝著明確的目標努力奮進。 隨著歲月消長,一些久遠的、值得細細回味的少年印象,卻逐漸褪色,昔時那些同進共退、推心置腹的老同學們,如今各據一方、年久失聯,就算想要找尋舊時同窗,都不知該自何處尋找。歲月啊!悠悠::::。 都笑說樹清是聯繫家鄉與異地的連絡官、地下的文化部長,實在再也找不出像他這麼狂熱於文學經營與連絡金門同鄉情誼的人了。他有異於常人的記性,因此不屑於使用電腦。一台簡陋的傻瓜相機,讓他記錄了當前文藝界的大大小小人、事、物。歷來獲得的文學獎項與文藝界的豐碩人脈,難以論計。難得的是,始終,他堅持今日的一切成就,都歸功於昔日文藝老師的啟蒙,讓他早早定調,全心朝著文學領域傾心耕耘。 關於王老師,真的所知不多,倒是他憨厚的笑容,讓人感受到發自內心的熱忱,那是我熟悉而懷念的金門人特質。而城中文藝社的這些同學們,倒是熟捻的不少,這也是我冒然參與這次行動的原因。 和高丹華早在二○○三年時,就參與了她的「邊境之境.離島之島──烏坵人文影像展」全程佈展的合作,非常佩服伊為了烏坵家鄉所奉獻的無比毅力及勇氣,那是島國兒女才有的胸襟與執著;如同我們一樣,都曾經歷過那些苦難的年代。樹清是舊識,歐陽柏燕是多才多藝的詩人作家,熟識已久。徐月娟小姐更是早在她就職於出版社時就常有合作往來,今年春天,因為承接黎明文化公司的「金門風雲──胡璉將軍百年專刊」而認識了洪進業兄,一位敬業、誠懇,才學淵博的史學博士、詩人。一直覺得他年輕而才華洋溢的榮昌老弟,也是後來回金門時結識的‥‥‥。 在付印的前一刻,忍不住插一記手,一方面表達我這個局外人的敬意,另一方面,也同時鄭重聲明:我也是金門人,雖然我不住在城裡;我一直也沒有念過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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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與觀念︾賣金酒,也賣文化!
──我初步的一點構想 「最近清華大學的年輕校長劉兆玄告訴我,金門特級高粱是最好的酒,比貴州茅台還好,起初我非常不同意,但在台灣喝過兩瓶後,才證明劉君言之不虛。」 ──賈福相教授 賈教授,旅居加拿大的國際知名海洋生物學家,最近送我一本處女作──「獨飲也風流」,裏面有一段話,對於金門高粱酒的品題,令我心有戚戚焉。美國總統尼克森當年訪問北京之時,毛澤東曾以茅台酒饗客,可見茅台酒在大陸的品質與地位,是頂級的「國宴酒」,而金門高粱酒居然比貴州茅台還好,足證金門高粱酒在白酒裏首屈一指,可惜尼克森沒有福氣喝到。 金門酒這麼好,甚至勝過貴州茅台,何以沒有建立這樣的口碑?形成消費者的共識呢?我初步的看法是行銷技巧深度不夠,廣度不足,缺乏名人的品題,文化的包裝。劉兆玄氏後來高居行政院副院長,地位崇隆,有他這一句話,可使金酒增色不少。然而,光是學人、政要還不夠。 金酒的行銷,應變成一種文化產業,提昇金酒的地位、金門的聲譽,是可以「獨飲也風流,眾飲也和樂」的。金門向以海濱鄒魯自豪,也以文化立縣自許,舉辦過詩酒文化節,如何使詩酒文化落實、延伸、體現,對金門的形象與金酒的推銷,可收相得益彰之效。 金門有很多藝術家、書畫家、詩人作家,倘能讓他們在瓶子或包裝上題,無論繪畫、書法、詩文、小品,題材不一,變化萬端,就可隨著金酒走遍天涯海角,這樣可以讓藝文人士有榮譽感與參與感,增加金門文化的張力,也讓消費者每次喝酒之餘,可以吟誦、欣賞片刻,促進性靈的提昇。 現在金酒公司已在廈門、泉州、福州設立專賣店,拓展大陸市場,進一步將建立經銷網,怎麼讓大陸人士了解金門高粱酒,是比毛澤東招待尼克森的貴州茅台還好呢?能夠喝到金門高粱酒,是比尼克森還有福氣呢?讓兩岸認識金門,讓金門走向世界,金門高粱酒,應戴著詩文的頭盔,扮演先鋒的角色,讓金門不只賣酒,也賣文化,讓顧客不僅飲酒,也飲出詩酒風流。那麼,金門就可以從古典的海濱鄒魯走出,而有現代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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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化沙漠到文學島嶼
———追憶城中文藝社 六月底,學期即將結束,也是我教師生涯的最後階段,民國六十四年來到城中,一待就是三十年,歲月匆匆,三十年一晃就過去。誠如古人所說:「行百里者半九十。」君不見田徑場上的長跑選手,越到最後階段越難熬,此時若不能咬緊牙關,奮力衝刺,往往功虧一簣,奪標無望。炎熱的天氣,浮躁的心情,日子難捱,總希望優雅的步下工作舞台,為三十年的職場生涯劃下美麗的句點。 六月二十四日,星期五,正是詩人鄭愁予情歸浯江,落籍金門的日子,當天下午,應邀到城中演講,晚上在前水頭的藝文夜話,吸引許多文藝愛好者前往聆聽,颳起一陣旋風,讓金門的夜空顯得十分文藝。 會後,和以前城中畢業的一些學生見面,他們得知我退休的消息,建議舉辦活動,出版專刊,作為退休紀念,把從前文藝組的同學找回來,重回現場,回味一下當年上課的情形。 鄭愁予來去,像一陣旋風,匆匆結束,而我卻被捲入暴風圈,這下子又有得忙了。 二、在文化沙漠年代: 憶及成長的年代,金門是所謂前線戰地,邊陲地帶,生活貧窮落後,物質短缺,資源匱乏,報章雜誌很少,常見的大概就是中央日報、讀者文摘、幼獅文藝,還有本地的報紙正氣中華報(金門日報的前身),這些都是我的精神食糧,也是引發我對文學產生興趣的重要因素。 那時正氣副刊的作家大多出自軍中,本土作家很少,在沒有電視和電腦,收音機受到管控的年代,當然也不會有什麼藝文活動,這就是金門被稱為文化沙漠的原因。 中學時代,經常和一些喜歡舞文弄墨的同學交往,互相切磋,偶而有作品在副刊上發表,領了稿費,彼此請客,打打牙祭,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三、文學因緣 高中畢業,考取文化大學中文系文學組,整天之乎者也,對文字、聲韻、訓詁各學科,感覺枯燥乏味,這和我對現代文學的喜好有很大的差距,頗感失望,心情鬱卒,真有點唸不下去。當時,班上有位同學陳信元,他曾任台中一中校刊主編,對現在文學涉獵頗多,和我很談得來,後來他邀一中的同學詹錫奎,三人一起在紗帽山下,陽明山管理局前租屋同住,此後的大學生活,詩書為伍,好友同行,山中歲月,充實浪漫、令人難忘。 民國六十三年,旅台大專同學會創辦「浯潮」,這是一本文藝性質濃厚的刊物,參與編務的有張國禎、王士朝、楊子昇、顏生龍等人,都是時相往來的好友,除了楊大哥是學長,其他都是高中同班同學,我沒能參與編務,但也略知一二。 同年暑假,復興文藝營在南投霧社開辦,詹錫奎邀我和張國禎一起去參加,那一期的營主任是余光中教授,並講授新詩,我參加小說組,由朱西甯老師主導,指導小說創作,這是我和朱老師結識的緣由。 在霧社十天,結交不少同好,日子過得十分愜意,「山中十日,世上千年。」十天的時間匆匆消逝,卻是往後我們小說組同學經常在朱老師家相聚的開始。 四、追憶朱老師二三事: 從山上下來,小說組的同學便經常前往朱老師家中聚會,老師是個古道熱腸的人,每次聽到門鈴聲,總是親自開門迎接,陪大夥在客廳聊天,並留我們吃飯。不久,就聽到慕沙阿姨在廚房裡邊唱歌邊炒菜的聲音,飯菜做好,我們像蝗蟲過境一般,瞬間盤底朝天,一掃而空。 老師對我這個從金門外島來的學生很是關心,經常詢問有關金門的事,他的長篇小說「八二三注」,就是以八二三戰役為主題的作品。民國八十四年,他來金門演講,那時他的身子瘦弱,有病在身,曾跟我說:「天文、天心剛出道時,到校園演講,主持人介紹她們,都說這是朱西甯的女兒。現在我上台演講,要說,我是朱天文、朱天心的爸爸,大家才會開始鼓掌。」感慨年華老去,盛名不再。文壇和球場上一樣,是很現實的,一旦退下場來,很快就會被人淡忘。 老師情深義重,記憶力超強,對以前的事總是鉅細靡遺,侃侃而談,他是個張愛玲迷,在顛沛流離的戰亂時期,行囊中永遠帶著的書本便是張愛玲的小說。張愛玲在美國時,曾跟他有書信往來,一接到來信,便很高興,我們去她家時,他會把信拿出來給大家看,張愛玲的晚年生活很封閉,很少寫信,不跟人接觸、往來,能收到她的信是很不容易的。 大四那年,他得知胡蘭成從日本來台,在文化大學授課,便找我帶路,領著家人,在月色朦朧的夜晚趕到華岡,拜見胡蘭成,不久之後,胡蘭成便因他的關係,搬到朱家隔壁,借住在盧克彰家,這也是因為張愛玲的關係,愛屋及烏,但後來張愛玲就不再與他通信了。 那一陣子,胡蘭成講學授課,吸引許多學者、作家前往聆聽,我也曾經旁聽他講授易經。他的文筆華麗,風格獨特,對朱家姊妹及三三集刊的成員,影響深遠,也曾蔚為風尚,風靡一時。三三集刊出版時,我已返金任教,只有在寒暑假去台灣時,才有機會與老師見面,他也常叫我寫作,但我始終有負所託,無法完成師命。身在離島,我真是邊陲地區的邊緣人。 五、城中文藝組 文藝組只是聯課活動課程中的一項,不分年段、班別,只要有興趣,就可以選填志願,自由參加,人數有三、四十位不等,每個星期三下午六、七兩節上課,後來改成一節課,我到城中時,擔任這個課程,從原先的兩節課上到變成一節,再從一節課到取消文藝組,這當中大概有四、五年的時間,教到的學生不多,但要記得他們也不容易。 兩節課的時間蠻長的,除了上課時口沫橫飛,講個不停之外,課前的準備頗費功夫,就像一場專題演講,要有主題,講完之後,還須座談,回應學生的問題,提供書目讓他們回去閱讀。所以一場課下來,真的是滿身疲累。 那時剛從學校畢業,滿腔熱血,充滿藝文情懷,還沒結婚,住在學校宿舍,比較有時間閱讀書報雜誌,文學作品,對台灣文壇的一些動向也頗熟悉,常看「現代文學」、「中外文學」之類的刊物,所以上起課來,天南地北,可以談的東西很多,不怕沒內容。 課程是以台灣現代文學為主軸,介紹當代著名作家及作品,在小說方面:有白先勇、黃春明、王禎和、張愛玲、陳映真、王文興等人的作品,當然也不會忘了軍中三劍客──朱西甯、司馬中原及段彩華,比較好的經典作品,我會把內容抽出來,加以分析說明,其餘則是自行閱讀。 在新詩方面:新詩在台灣發展的情形,從藍星詩社、現在詩社、創世紀詩社、到笠詩社、龍族、大地::::等一一介紹,並把各家各派的理論、重要作家稍作說明。而我比較喜歡的詩人鄭愁予、余光中、弦、洛夫、楊牧、白萩……等人的作品,也會提出來和同學共享。 那時正是鄉土文學論戰激烈的年代,上課時我們也常提出問題,相互討論,讓同學表達意見、發表個人看法,由於對文學的熱愛,他們上課都很專心,介紹給他們的書本,回去用心閱讀,上課都能提出問題,做比較深入的討論。 楊樹清在國中時期就很出風頭,每次作文比賽總是拿第一,我在擔任評審時,感覺他的作品特別突出,和其他人有明顯的差距,整天鑽進文藝書堆裡,閱讀、寫稿,其他各科成績無法兼顧,後來帶著一股文藝狂熱進入高職,高職沒唸完,就到台灣去發展了。 由於他的努力與執著,終於有一番成就,創辦「金門報導」,在戒嚴時期給金門帶來很大的震撼。當初我們大學畢業後返鄉任教時,也曾有辦刊物的構想,只是談了幾次以後,並沒有積極去做,終於胎死腹中。而他卻圓了我們年輕時候的夢想。 他和歐陽柏燕、高丹華、洪進業、石曉楓、顏炳洳::::等十位同學,一共出版了四十八本書,在國內的比賽中獲得大小獎項六十二座,表現十分優異。 從事文學工作是一條漫長而艱辛的道路,今天,看到這些同學那麼積極努力的耕耘,獲獎無數,內心感到欣慰。但我不敢掠美,當初或許播下一些文藝種子,而後來能夠發芽、成長、開花、結果,綠樹成蔭,城中所有的老師,都是辛苦的園丁,扮演著重要角色。 六、文學島嶼 卅年來,金門這塊土地,在大家努力耕耘下,逐漸由沙漠轉變成綠洲,各項藝文活動,接續展示、演出,無論音樂、書畫、文學各方面都有長足進步,蓬勃發展,尤其在文學方面,從金門季刊、金門文藝、金門文學叢刊的發行,到最近金門文藝營,浯潮再起等活動,都為金門的藝文投注新生命,使金門成為活力充沛的文學島嶼。從當初的文藝青年到現在,我沒能為這塊土地做出什麼貢獻,但是看到年輕一輩的文藝愛好者,個個青出於藍,成就非凡,令人激賞。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浯潮一波接一波,島上開花又結果。」今日金門的文壇上可謂新人輩出,人才濟濟,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有緣和他們相識共處,而他們今日的成就,則是由於他們當年對文學的熱愛與用心,以及後來的努力和執著,我為他們喝采,也為他們感到驕傲。 ──2005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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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別這樣說,」老陳淡淡地笑笑,「俗語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如果不是這場戰爭,老毛的家在山的那一邊,也不會來到這個小島上。如果不是兩岸軍事長久的對峙,老毛早已歸鄉,怎麼會有有家歸不得的無奈?今天彼此間因這場無情的戰爭而相識相知,實在倍感珍貴。尤其是妳,在這個戒嚴地區、軍管年代,如果不是為三軍將士服務,想來一趟金門,簡直連門都沒有,又怎能認識老毛復而和他結成連理。因此,大家都應當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緣分!」 「老毛是因為戰爭、跟隨著部隊撤退到這裡的,而我則是來這個小島上當妓女、販賣靈肉……」古秋美感傷地說。 「不,妳純粹是家庭因素使然,錯不在妳,千萬不能有這種想法。」老陳安慰她,「說真的,今天妳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因為在這個小島上,妳已經找到好的歸宿,以及一個真正瞭解妳、體恤妳、包容妳,願意和妳同甘共苦、相互扶持的好伴侶。未來的歲月,妳將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愛妳、體貼妳的丈夫,以及健康、活潑又可愛的兒子,如此美麗的人生,還有什麼好怨尤。」 「阿美,妳放心,我老毛絕對不會虧待妳和孩子的。」老毛微微地舉起手,做了一個發誓狀。 「願上天保佑,賜我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死也無憾……」古秋美雙手合十,喃喃地說。 是的,上天應該賜福於這對歷經苦難的夫妻。一個隨著時代流離顛沛的退伍老兵,一個遭受環境逼迫的侍應生,他們已經在這個茫茫人海裡,尋找到心靈上的終身伴侶,勢將同攜手共患難,相互體恤和包容,期待百花盛開的春天早日來到,盼望幸福的時光早日降臨,好豐盈他們卑微的生命以及疲憊的身心…… 8 古秋美從良嫁給退伍老兵,在金門定居的消息曝光後,雖然在特約茶室引起很大的騷動,但卻已成事實。大部分侍應生都不看好他們這段婚姻,因為老毛大她十幾歲,面貌長得像土匪,經濟狀況並不是很好,又沒有一份較像樣的固定工作,如此的婚姻,怎麼會幸福、能長久。 尤其金門人對特約茶室侍應生,不僅沒有好感,甚且還懷著一份鄙視。無論她們的穿著、打扮和行為,都與在地的女性差異很大,少數滿口髒話、穿著暴露的侍應生,更是不能讓金門人認同。一旦和她們照面,老一輩的婦人常會以白眼相向,再暗中罵一聲:「軍樂園的肖查某,真袂見笑哦!」而今,軍樂園的查某古秋美將和一個退伍的老北貢,在這個民風純樸的島上定居,勢必會受到他們的排斥和奚落,果真如此的話,鐵定沒有顏面長久住下去。這似乎也是特約茶室那些姊妹淘,替她擔心的地方。 然而,古秋美並沒有想那麼多,離開那個沒人性的地方,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更有重獲新生的喜悅。她想看的並非是外貌,她想要的亦非錢財,也不會去計較年齡的差距。在她的感覺裡,彷彿自己是一艘漂流在海上的孤舟,而老毛卻是引導她航行的燈塔,讓她平安地航向生命中最安全的港灣,因為她知道,只要上得了岸,就有幸福,其他的事她會一件件來克服的,絕不再向命運低頭,這也是古秋美充滿著自信的地方。 在朋友老陳的奔波下,老毛順利地在距離市區不遠的一個小村落,租到一間一落四櫸頭的古厝。原屋主僑居南洋,代管人一半堆放雜物和農具,另一半以象徵性的一百二十元出租,其主要的目的並非為了租金,而是要承租人幫他維護和打掃,以免古厝乏人管理而遭蟻噬蟲咬。屋內他們可使用的房間有大廳、右廂房、櫸頭和尾間仔,大門口還有一片可以做為菜園的空曠地,如此低廉的租金和寬敞的居住環境,簡直讓他們興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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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四八年「元七」那天的聯想
記得民國四十八年元月七日這一天,金門是一個晴朗的天氣,士農工商,各勤其務,這一天的曆日,因離去年「八二三」砲戰的期間很近,許多的戰況,尚是不甚平靜的日子,在那時候,也可以說是狂風暴雨剛過去,天氣初晴的時刻,島上的軍民,在心情上,稍為可以喘了一口氣,記得「元七」這一天,是一種微微的風,不冷不熱的氣候,溫和的陽光,沒有雨情,沒有陰影,也沒有炎熱,更不會冷。在金門是一個美麗的島上,空氣非常新鮮,若散步在沙灘,可以看到水波不興的海面,居在此地的家鄉人,原可享受天然的故鄉景,但因受了人造的災害,發生了無意義的戰亂,造成了彼此的仇恨,使居住此地的人,隨時隨刻,都要有防範,注意及時的備戰,否則,命就難保了。 考慮之中,果然發生了事實,那一天,也正好是單日,凡單日也等於是砲戰日,也是民間最警覺的日子,那天,我們民防隊,也正在集訓之中,隊伍剛喊解散休息十分鐘,忽然間,聞到對岸的群砲射過來了,猛砲射擊,島上到處都有。這時候,國軍的砲兵們,也開始反擊了,雙方彼此很認真的打,打來打去,從下午兩點鐘開始,一直打到下午六點鐘才停止。 這一天砲戰的起因,研其根源,當然是從去年(民國四十七年)的「八二三」砲戰之積恨而來之,當時中共發動用大砲攻打金門,其用意是先用砲火平定國軍之抵抗力,然後再用渡海登陸金門島,就可佔據陸地,歸他所管。但是當時駐守金門的國軍,士氣高昂,對打勝戰,絕有信心,尤其英勇的砲兵,反擊之戰,愈戰愈勇,經四十多天日夜不休之應戰,終仍固守金島。再之,又有國軍之海軍,在料灣之海戰,國軍大獲勝利,共軍之魚雷快艇失敗後,又加上國軍的空軍,以寡勝多,先後在這四十多天以內,共軍失敗到底。故在去年(民國四十七年)十月六日,共軍即宣佈停火一週,後又欲繼續停火兩週,但在期間未滿,於十月二十日(民國四十七年),又再猛砲射擊本島(金門),雙方之戰,你來我往,國共之對立,無法休息,到後來,共軍似有騎虎難下之處境,為欲設法自找下台階,即宣佈雙日停火,單日不停。民間得此消息,故凡單日,均不許外出,若有工作,亦喜用在雙日的時間,盡量趕完。 見其當時民間之工作詳情,凡是雙日時間,大家工作都很努力,遇到單日,即以在家休息,備待臨急,照顧家人,見其情景,金門的老百姓,已經是患了一種時間性的毛病,凡是雙日,大家認真工作,凡是單日,大家無心工作。除了工作有患了時間病之外,在精神上和心理上,同樣也患了很大的毛病。尤其晚上睡覺的時間,遇到雙日,可以甜睡,若零時來到,超過半夜的十二點,雙日時刻欲轉入單日時刻,大家睡眠就不安了,為什麼呢?因為單日到了,共軍的大砲,開始向金門島發射了,這時候,正在被窩裡的睡者,睡眠被砲聲吵醒了,在被窩裡,寧靜聽對岸大砲的出口聲,雖然有辦法判斷砲彈要落在什麼地方,是近是遠,一聽即曉,但大砲的方位,隨時隨刻,都會轉方向。現在的大砲彈是落在遠處,但等一下,就會轉向落在附近的地方,這種疲勞轟炸,怎麼睡的下呢? 尤其在氣候很冷的冬天,金門的民眾,很難睡好。人生最痛苦的,就是吃不飽,睡不好,穿不暖,那時候的冬天,金門人的生活,雙日尚可過,但到了單日,那就難矣飽。為什麼呢?因為砲聲在響,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會轉到我們的方向,這時候,心情憂憂,心理不安,無法決定,要不要起床,趕快去躲避防空洞,要去嗎?砲彈並非落在附近的地方,不去嗎?萬一方向立刻轉來,想再跑,一定是臨來不及,這時候,要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尤其遇到天氣冷的冬天,外面氣候那麼冷,被窩裡是那麼暖和,又是想多一點時間在被窩裡,也想到不早一點跑等一下會來不及的,所以就患了一種矛盾的心理病。據聞所傳,有些懶於動身起床的老阿婆,不理砲彈,繼續照睡,於睡眠中,原是寒冷的天氣,在暗暗的房間內,忽然間有一個暖和的砲彈小姐,跑來跟她睡在旁邊,因身上很熱,起床一看,原來是一發無爆炸的砲彈。 住金門在砲戰的期間內,常聞奇奇怪怪的故事很多,有一次,有一位阿婆很信佛,睡中作夢,有一個人來告訴她,你的床和房門壞了,醒來一看,果然砲彈不爆炸落在她的房間裡與她為伴,這可能是神的保佑而得平安。 從民四八年「元七」那天之聯想,金門人常遇到該死而沒有死,這可能也是人稱「金門是佛地」,致所獲之護,有神之保佑,危必過劫,戰必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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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過往憶師恩
─與王金鍊老師的師生緣 「什麼?你說王金鍊老師要退休!這是假的吧?他為什麼會想要退休?」,當我聽聞我最敬愛的王金鍊老師要退休的消息,已經是今年六月初的事了,起初,我也覺得很訝異,然而,王老師為什麼要退休?這個問題也讓我想了好一段日子。 今年六月中旬,我從王老師口中確定王老師是真的決定要退休了,王老師並告訴我所說他決定要在正式退休日(今年八月一日)之前,費力地將他個人的第一本書籍,像老蚌生珠般在短短的一個月給他「生」出來,此時我和友人王舒郁同學決定要盡個人全力來協助這本書的出版。七月三號那一天晚上,王老師打電話跟我說:「明天要開始整理一些出書的資料了!」,我二話不說的馬上回答說:「好!」,隔天早上就到學校找王老師報到去了。不知道為什麼,在完全沒有準備之下,我居然壯膽的問起了王老師說:「你為什麼想要退休?我想你可能是找到一份比較好的工作喔!」,王老師開玩笑的回答說他找到一份新的工作叫做「中遊」,大家一定會想知道「中遊」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當然我也不例外的問起王老師,王老師便答道說所謂的「中遊」就是指「中年遊民」啦!突然間,整間辦公室充滿了一股寒意,讓人覺得好冷,至於王老師真正要退休的原因,我也透過了各種管道而查出來了,但是就不便公告週知於此了。 不瞞您說,自從我上國中以來,我的每一篇文章(包括校園報導)要發表於報端之前,都會請王老師幫我檢查文章內容及整體的文法搭配,王老師總會再三閱讀,且提出他個人的建議與想法,而我也總會虛心接受老師的建議。 當我進入國中開始寫作時,我就像是一棵弱小無能的幼苗,需要的是一位細心的園丁來照顧,而那位扮演園丁的人就是王老師;現在的我好比是汪洋中的一條小船,需要的是一座光明的燈塔來指引我邁向成功之道,而那位扮演燈塔的人也是王老師。至今,老師即將退休了,我的寫作之路也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的慢慢走下去。 在提筆寫本篇文章之前,我曾經翻箱倒櫃的找出我和王舒郁同學以及王老師在去年配合金城國中建校四十週年,訪問楊樹清學長以及高丹華學姊等兩位「傑出校友」的影片,兩位「前輩」皆曾提到王老師於民國六十四年到金城國中任教,並擔任當時聯課活動「城中文藝社(組)」的指導老師,當時,這位畢業於中國文化學院中文系文學組,只有二十三歲的王老師,悄悄的影響、改變了金城國中的藝文風氣。 我曾經想過一件事,金城國中創校於民國五十三年,王老師於民國六十四年開始到金城國中任教,直到去年,金城國中走過了四十個春秋歲月,同時,王老師的教職生涯也邁入了第三十個年頭,也就是說,金城國中渡過的四十年有三十年是王老師陪同走過的,三十年,一萬零九百五十個日子,實在是不簡單啊!不信的話您可以想想看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 2005年七月三十一日下午三時重返城中的「星期三的文藝課:向文藝導師王金鍊致敬──城中文藝社三十週年感恩之旅」,我計畫將以「新生」的身分來上王老師任教滿三十年最後一堂的文藝課「今生今世│胡蘭成與張愛玲」,同時我也希望在七月二十五日金門日報副刊,由楊樹清、洪進業兩位學長所發表的城中傳奇:向文藝導師王金鍊致敬──︽星期三的文藝課︾編後一文中,被王老師「點名」曾經參加過「城中文藝社(組)」的各位學長、學姊們能夠「全員到齊」一起來上王老師任教滿三十年最後的一堂文藝課。 古人說:「經師易得,人師難求。」這句話真是一點也不假啊!我也深深的替自己慶幸,因為我已經得到一位最好的「國文老師」了,我也要充分吸收老師在文藝方面的精華,才不愧「強將手下無弱兵」啊! 最近,金門日報副刊特從王金鍊老師個人的第一本書︽星期三的文藝課︾中,精選多篇新出爐的文章,以饗讀者,我很高興自己能趕上這班列車,最後,我想別再讓我自己有所遺憾了,我要大聲的說:「老師,我愛您」,祝您永遠都健健康康的吃到一百三(我偷偷加了十歲),不管以後如何,您永遠都是我最敬愛的老師,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