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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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馥郁的情味
———追記2004年台南雙人展 那天下午和敏達、明標正在復國墩畫那幾簇瓊麻時,手機傳來蔡宏霖的聲音:「嗨明燦,我正在安平的樹屋寫生,猜想你現在應該也是在外頭,特別和你通個電話:::。」兩個打死不退的愛畫者,三不五時總要藉著這樣的「台金連線」問候對方來為彼此加油。 宏霖是我三十年前師專時代的同學,自學校畢業以後,這麼長的時間裡,除了他在金門當兵時有過接觸外,實在少有聯絡。只因2002年我第二次「平生寄懷」個展,寄了畫冊給他,沒想到他竟用這本畫冊去向台南市社教館申請辦展覽,待通過審查後,才被通知2004年的七月我倆將有一個雙人聯合畫展。雖然讓我感到突然些,但掩不住許多的驚喜,為此我曾在日記寫下:能在畢業後三十年回到自己的藝術原鄉開畫展,心中的確欣喜,但也難掩戒慎恐懼之情。 展前數日,宏霖希望我提早赴台南,說是要去佈展。但從我下飛機的那一刻,他就每天用車載我繞著台南的大街小巷,鑽進鑽出,一下健康路,一下府前路,一會兒是孔廟,下一站又是赤崁樓。一些街道一些景點的名字我依稀記得,但市容和我當年的印象已不可同日而語了。回到母校,那格局規模仍在,但絕大多數的校舍都因發展的需要而翻新,除了那棟曾迴蕩過我們無憂歲月歡笑聲的紅樓,依然屹立外,幾乎已找不到可以回味的場景了。可不是,三十年還真是一個不短的歲月啊!一旁的宏霖雖解說得勤快,但我的心思卻飄忽不定,一下停格在眼前的景物,一下又飛往過去,面對此種似曾相識卻又有些陌生的情景,能做的就是讓自己陷入一次又一次的驚訝與感嘆了。 由於宏霖的好人緣,開幕當天出席觀展的人不少。三十年前教我們石膏素描,現已八十六高齡的汪文仲老師也來了,請他老人家來做我們畫展的引言人最適合不過,扼要的引言中有讚美的辭語也有殷切的期許。接著是文化局許局長、立人國小王校長、台南畫界的前輩也都上台給我們祝福勉勵。當宏霖殷勤的邀請我的好友,目前擔任中正預校校長的洪廷舉將軍也能上台勉勵幾句時,廷舉兄客氣,謙虛地婉謝了,但卻立刻站起,用標準的軍人舉手禮向全體來賓致敬,贏得如雷的掌聲,好友今日的成就,讓我與有榮焉。輪到宏霖說話了,他那與生俱有的瞇瞇眼,還未開口就已引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他談我們相識相知的經過,談去金門當兵時到我家作客的心情點滴,並用較多的時間介紹我這個異地朋友,反而疏忽了介紹畫展的內容。那一貫謙虛有容的話語,對我有過多的溢美之詞,真讓我愧不敢當,但其中流露出那份友誼的真誠,卻是促成這次展覽的動力。講完後遞麥克風給我,非得要我說幾句話不可,倉卒之間我能說什麼呢?看看會場,一片美好的氣氛,濃烈的情味,心中有的只是感激。於是我連續用了數個「感謝」表白我的心情:感謝三十年前台南市這個城市,感謝師專母校的師長,感謝當年陪我一起成長的同窗好友,沒有這些就沒有熱愛藝術的我,也就沒有這個展覽。未待講完,台下左側就傳來一陣呼叫聲,定神瞧去,十來位依稀可辨的面容一字排開,那可不就是我師專時代的好同學嗎? 儀式結束,急急走下台,舊日同窗要我辨認誰是誰?十來位曾經吃睡讀玩都在一起的「歐里桑」,經過三十年歲月的洗禮,說真的一時還真不易確認。我仔細端詳,但多了皺紋、多了華髮、體型改了、面容變了:::呵!時間的刻刀任誰都逃躲不掉的。我能做的就是在相視的那一剎那,從那曾是熟悉的眼神,喊出了:明教、漢東、明管、榮元、茂霖、碧財、義勝等的名字,就在那一刻,當我猜完大多數人的名字後,大伙即笑成一團,那年少嘻鬧無憂的感覺全部回來了。畢業三十年後的再次相逢,欣喜之餘,也讓人不勝唏噓! 隨即引領這群同學看畫,先走進宏霖的版畫展區,他的畫尺幅大小不拘,取材寬闊;一片風景、一種感懷、一點觸動或是一個故事,經常都會讓他游移不定的思緒找到創作的依歸。幾張對大選後亂象的憂心之作,陰暗的色調,失序的線條,配合著隱喻不顯的符號,感染了周遭的好友。有幾張是去台東後完成的記憶畫,其中「永不褪色的回憶」和「台東原住民文化會館」,不論是木版或鋅版,都隱藏不住那趟旅程的快樂心情。「木棉春意」、「問花」則透露出尋常生活的一些發現,那詩歌般的構圖,溫馨的色彩,教人百看不厭。當舊日同學走到那幅用四張全開宣紙印製的水印木刻版畫「向日葵」之前,燦爛的大黃花朵配上穿梭來去的鳥兒,給人流動亮麗和富庶開朗的感覺。此時,大家的眼神都被緊緊的吸引住了,「怎麼可能印這麼大的畫?」、「這究竟是水印還是油印呢?」、「搞這麼大的畫不要休息嗎?」老同學的疑問不斷,蔡宏霖就在旁將每一幅畫的創作理念、用版和製作過程不停的向大家說明白,殷勤的態度讓人輕易了解那份赤忱。 待走到我的展區,老同學更不解了。漢東拍拍我的肩膀:「嘿,你以前可不是畫這個的哦!那野獸派、表現主義跑到哪裡去了。」明管也說話了:「怎沒看到水彩?當年你那得自王家誠老師真傳的水彩畫呢?」我把一切推給時間,並幽他們一默:「當年你們可沒這麼多的皺紋和白頭髮!體型也不是這副模樣吧!而現在….」大家又是一陣大笑。仔細的看過我的水墨,老同學對出現在畫面的村舍、軌條砦、刺桐、碉堡等景物都頗感興趣,我也適時作些解說。明教對我畫的金門景物更情有獨鍾,當場就收藏了那張方形對開的「大黑松」。當大夥站在那八張3×6尺對開,寫著唐代杜甫秋興詩的行書之前,義勝回憶著:「師專時代好像不曾看你拿毛筆寫過書法,今日竟展出這般放逸的字體,真可說是時間造就一切。」此刻榮元校長也貼近耳根:「明燦,你這樣耕耘很有意思,至少退休後有忙不完的事。」人生海海,一輩子就是一個際遇,順著性情走,應該是件不錯的事。而今,陪老同學看自己的畫自己的書法似乎有那麼一點細說從頭的人生況味。 畫展尚未結束,我就因事北上。不久,宏霖電告王家誠老師來看展,說老師看得仔細,肯定我倆在藝術的努力,並說畫的技巧,氣魄都不成問題,能持續跑這趟藝術的馬拉松才是最重要的。且也勉勵要多讀詩詞文章,不論今人古人,相信在優遊自在的涵泳下定能深化自己,也會自然的呈現在畫面上。聽了宏霖轉告的話,老師的諄諄教誨我是懂得,打從上師專起,正是因為老師的啟蒙而跨進藝術的殿堂,現在我回到台南開畫展,老師還是一本初衷的關心愛護。畫展之前,我們曾拜訪過老師,看他不顧自己的病痛,正細心的逐條梳理著張大千年表,心中真是敬佩不已。告別時,老師還分贈他的著作「溥心畬傳」和「王家誠七十回顧展」兩本書。捧書在手上,似乎在告訴我,有這麼用功的師長,學生還能不努力嗎? 十月中旬,宏霖夫婦來金小遊,他客氣的說:「對景寫生這件事我已好些年耽誤了,此趟先來金門熱身,和好友一起去驅山走海一番,待返台後看看是否也可以自己去四處走走。」十月的陽光照得渾身暖和,我帶著他跑了幾個美麗的聚落,他畫得勤奮,也不停的拍照。每次出門他都會不經意的說著:「下午收工一定又會帶著一大堆的驚嘆號回來。」而回到台灣這幾個月來,他獨自地將自己放跡於台南、安平和鹽水一帶。我知道那趟金門之旅,將會是他另一個創作潮的起點。 復國墩的那通電話,只是我們無數次彼此打氣互相問候的其中一通,我們都知道在藝術上跑馬拉松不容易,但「有友同行」,就顯得不那麼寂寥孤單了。 二○○五年三月底寫于北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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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開瑄國小的二十四節令鼓
第一次欣賞開瑄國小的二十四節令鼓,是在「兩岸和平消災祈福超薦水陸大法會」,我參與的是點燈大典,一開始,便是由開瑄國小的二十四節令鼓來揭開序幕。只見幾十個小朋友,綁著頭巾,身著紅色背心,表情肅穆穩重,排列整齊,這是有秩序的隊伍啊!鼓聲隆咚作響,疏密有序,期間鼓手數次變化隊伍,敲擊出不同的音響,這些活動都是彼此銜接,相互貫通,而為首尾一貫呼應,環節相結的完整體,相依相需,配合運用,缺一不可。當時我坐在二樓的位置,看不大清楚,但是音響宏大有力,仍然清晰可聞。演出後,我為其表現傑出而讚嘆,仍覺得意猶未盡,想再聆聽它獨特的鼓聲;並且想多了解一些在鼓聲、隊形及肢體動作裏,所表達的深刻意涵。 金門文化藝術節的閉幕典禮中,再一次聽到開瑄大鼓隊的表演,也是安排在第一個節目。主持人簡短的介紹:這是由馬來西亞華僑所創,以中國傳統的節氣作為二十四節令鼓的精神內涵,每一種節氣依照各自的特性,賦予不同鼓法所研創而成。這次我坐得比較近,有機會更近一些觀看,也更貼近地聽這震撼人心的鼓聲。在每一個鼓上,都以優美的書法寫下節令的名稱,使鼓在有聲之外,因有書法藝術書寫其上,而增添視覺上的美感;也同時表示了這二十四面大鼓,是依照二十四節令各自的特色,來搭配不同的鼓點。鼓法的特色反映了季節、降水和農事活動,於是這聲音,有了人對大自然,以及農耕生活的體會,充滿了文化的氣息。從天氣一年中的變化,感覺與領悟到韻律,有一定的規則,也有豐富的變化,而人的活動,是配合這種情境而做適當的因應,從而用鼓聲來表現這種與天、地、人相和諧的理念,使表演時節奏快慢有致,一氣呵成,又變化無窮,豐富多姿,毫無單調之感。 剛開始時,是以音量較小,連續不斷的鼓聲,造成一種彷彿來自地底,隱隱地翻動的隆隆聲響,那造成一種蓄勢待發的氣勢,也像暴風驟雨前的烏雲密佈,讓人預期那隱藏的強大力量,終要突破阻礙,爆發成雷電而出,果然,幾座大鼓隨即被敲響,一時驚天動地、響徹雲霄。事實上,二十四節令鼓演出時,並非只有二十四面鼓,另有幾座大鼓書寫「開瑄」字樣,聲音宏亮,還有後面一字排開的雙面鼓,鼓手先是仰身,後是奮力打擊鼓面,使聲勢更為浩大。然後,可以聽見一響一應,彷彿對話般的相互應和,也有時齊聲作響,營造出具有磅礡氣勢的段落。本來蹲在鼓旁的鼓手,接著站立了起來,手執雙棍,加入鼓陣之中,在擊鼓過程裏,不斷見到肢體動作及隊形的變化,有相互變化位置,也有交互或蹲或立,音響有從單鼓到多鼓,亦有由密而漸疏的,在整體中有變異。鼓聲此起彼落,如春天萬物興起;又有眾鼓合鳴,似夏季的繁盛,欣欣向榮;鼓點稀少落寞時,則有秋的蕭條與冬的抑鬱。細細聆聽,可察覺到它動靜起落的豐富變化。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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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葉志剛送精神食糧
我沒有當過記者,但憑我的觀察,當記者實在是一件了不起的工作,因為在社會上,每天的生活中,有無數的人,都要等他們的消息,看他們的報導,沒有他們的供應,好像沒有糧食了,肚子餓了,還可以稍為忍耐一下,報紙還不來,在精神上,就沒有辦法安定下來,尤其在戰爭的時刻,或是商業家要了解漲跌的行情。在以前還沒有網路和電信的時代,沒有報紙,什麼消息都無法知道。 在金門已經過去了的事,這幾十年來的國共之戰,那段時間,等於是封鎖之戰,電視也沒有,收音機也沒有,電話也沒有,除了軍方有任務者才有電信的消息,至於民間的老百姓,要知道當天所發生的事情,是好或是壞,只有當事者及其鄰近的親眼看到才會知道,其他的須靠報紙之消息。 記者要發播消息,也不是憑空所想而可播出,有很多資料,必須實地去了解,當兩軍正在打的很激烈,這時候砲火雖然很危險,而他們仍是要去,這就是他們的偉大。再之,安定民心,鼓舞士氣,有些地方,報紙的力量會比砲火的力量大。金門以往很多次大規模的砲戰及臨發的大事情,其時民心恐慌、士氣低落,好在有記者的報紙及演藝界的歌聲作安定及鼓舞,否則,難以安定下來。如民國四十三年金門的「九三」砲戰,民國四十七年金門的「八二三」砲戰,以及我們的國家退出聯合國,及先總統 蔣公逝世那幾個階段,當時在金門的軍民,在心理上,都是會恐懼的,因為金門居於作戰的第一線,兩岸無論大小事情,都是向金門或馬祖第一線先動武,在那時段,居在前線的軍民,在生活中無保障,在精神上無寄託,在心理上不安定。居於無寄託的時期中,只有等報紙、等消息,等看看有沒有好消息,有沒有在危機中轉好運。 當得到報紙新聞報導危機轉好的消息之後,於悲觀中即會轉變為樂觀。以金門經多次在狂風暴雨煙硝之考驗中,報紙之助力,鼓舞了軍民的民心士氣,貢獻非常之大,在當時那幾個階段的危急,若無這支文化尖兵之筆力,憑單靠國軍之火力,不一定會打勝共軍。因文宣之戰是無形的,砲火之戰是有形的,得到文宣,就是得心之力,應用火力,只是表面而已,不一定有效果,所以,心戰重於砲戰。記者就是宣導心戰之核心。 上舉之例,只是指軍方而言,現再舉戰地之政務,記者之助力,亦是很大的幫助,以民國五十三年,那段時間,金門政令之措施,因制度未上軌,似是重現實、輕道義,只用法治,而欠我國的倫理傳統,那更談不上什麼人情味,就以公教人員,申請眷補為憑,兒子任公職,欲申請父母的眷補,而父母未滿六十歲以上者,就沒有資格,而太太和兒子,都是在六十歲以下,都有資格,尤其太太有一份公職,而她的先生無任公職,太太申請先生的眷補照准。似此之政令,可以說只要夫妻和兒子,父母可以不要,這種好像尚欠我國的倫理道德。這種之作法,亦似是商人買賣與交換,毫無道義。 更奇怪的,那一年聞其政令的規定,對教師的打擊很大,有些老師,因積勞成疾,尤其有之患了肺癆、肺結核對學生的傳染,固然是一件很嚴重的事,而政令無設法協助那些勞苦功高的老師們,有病無安慰醫治,或解決可提早使那些病師先退休的制度;處理治本之方法。而當時規定,於期限之內,自己之病若醫不好,教師之職,就要解聘,金門教師,得此消息之後,人人心理恐慌,認為有一天,假使自己也患了病,他的工作就無保障了,因有此情,故一般任教之師,心情低落,工作也不振作,凡過於悲觀的人,似有很失望之心態。 正在普遍悲觀消極,金門文教(包括公務員)人員,於不安心之狀況下,那時候,金門的記者,送了精神食糧來了,才再恢復了教師工作積極的士氣。在當時,金門尚是使用戰地單行法,有些事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政府之心意,雖然是要做到民無怨言,但經檢討會之後,乃是民怨無言。這個時候,只有記者比較敢憑公理而發言。 當時金門的戰地,雖然言論不自由,但在民國五十三年七月三日,看了金門的正氣中華日報,記者葉志剛發表了對政策的看法,認為當老師的,都是燃燒自己,照亮別人,這些人所做的工作,都是為國家,為下一代而固基。那時候的金門教師,看了葉志剛記者送了精神食糧來了之後,所有金門的教師,士氣大振作,綿延至今,金門的人才,日見輩出,使得金門不斷的進步與發展。論實,為政者之心胸,要做到窮不能窮教育,苦不能苦孩子,有這種做法,才是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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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盪時代的領導
──毛澤東評傳 如何爭取中間派的作法,毛認為(一)要尊重他們的利益,在頑固派未消滅前,不能觸犯他們的利益,甚至給予一定的好處,這樣他們才能跟著我們走。(二)我們要有足夠的實力。(三)對頑固派鬥爭取得步步勝利。(四)中間派總是觀望,那邊強就靠那一邊。毛澤東又將頑固派細分為:最頑固、次頑固、不太頑固,就是將頑固派分為左、中、右。首先出擊最頑固,次頑固的暫時把他中立,等最頑固的消滅了,再依次解決其餘的頑固分子。如一九五七年,毛澤東曾經搞過「百花齊放、百鳥齊鳴」,當時毛認為紅色社會潛藏很多反動意識、反動勢力、反動分子,因此要來一場大鳴大放,讓左、中、右三派同台表演,讓他們混戰叫罵,他的目的是要讓右派充分暴露,到適當時機,巧妙地推動左、中分子發言,來反擊右派。毛澤東抓兩頭的另一具體方法:是對積極的、先進的一頭,加以表彰獎勵,使之成為大眾的榜樣、標兵;對消極的、落後的,則加以批鬥、懲戒,同時號召大眾向好的學習。如此一褒一貶,就促使中間派向著積極的那一頭移動,遠離被批鬥的消極分子。毛澤東主張:除嚴重罪犯以外,不要捉、不要關、更不要開除,讓他們留在原單位,剝奪他的一切政治資本,把他們孤立起來。 然後發動群眾檢舉、揭發,舉發之後就成為階級鬥爭的好教材,這樣的好教材應廣為宣傳,最好是召集萬人大會,由群眾聲討批判,讓他們在群眾監督下,接受勞動改造,而不在勞動中心改造,這樣群眾便有了經常性的階級鬥爭教材。這種辦法,對階級敵人來說比關在牢房裡還難受,可以使他們早日改過自新。如四人幫大行其道的文革時期,除周恩來、朱德、葉劍英等少數高級領導人,沒有被拖出去鬥爭外,像曾任國家主席的劉少奇都難逃一劫,等而下之被活活鬥死的,就不計其數。 伍、結語 毛澤東少年時期熱中於閱讀西遊記、水滸傳、三國演義等通俗小說,小說中草莽英雄的角色形成了他打抱不平、濟弱扶貧、堅忍不拔、隨和霸氣的個性,造就了他的領袖魅力;加上他遍讀中國古典文學,深諳歷代帝王馭人策略,並結合馬列唯物辯證法則,創造出毛澤東的思想和路線,加諸國民政府當時受抗日戰爭拖累無法完成剿匪,終於「時勢造英雄」成就了他的赤色「共和國」成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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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再夢你嗎……
久未再穿戴的耳洞,擠壓進你送我的楓葉耳環的針,像是在腦子裡擠壓出屬於你的一切檔案,小硬碟無法負荷突然的大量讀取,吱吱叫個不停,鏡子裡的我的耳朵又紅又腫,已漸漸瘉合的耳洞,填滿對你的眷戀,滿到已穿不下更多你的愛…… 凌晨三點了。我躲進我的防空洞裡尋找溫暖,姿勢還沒「喬」好,胃卻隱約又在抽痛。想起下午,好友心罵著讓我胃痛復發的兇手,是你吧!好吧!其實如果我徹夜胃痛,能換得你出現我夢裡三秒鐘,我是心甘情願的。 可是我痛了整夜耶,維持著縮背抱胃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其實是怕跑風,也怕一動,嚇跑你,但你就是沒出現。胃就一直抽痛,痛到背部痛到發抖,上牙狂打著下齒,你一直不讓我胃痛的,記得嗎?我有點別有用意,但還是沒有效,等不到你的我……昏睡、驚醒、又昏睡、再驚醒。 微亮天色的光穿透我的深色窗簾,幾道具利刃般的光,刺痛了我的左眼,我有點勉強的伸展了一下冰冷的四肢,然後轉過身,那光又刺著我的右眼,索性縮到被子裡去。想再去作夢,但其實心裡清楚,早已睡超時了,不過是在賴皮罷了。 我可以再夢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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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是我第二個家
自幼在台北出生成長的我,其實是個金門人。父親是八二三炮戰後才到台灣生活、讀書、成家立業,也因此金門有數不清的家族長輩,尤其現在還有親姑姑、伯父和奶奶住在金門,若說金門是我第二個家,實在不足為過。 或許因為身為家中長女,第一次來金門是慶祝週歲生日,手邊還保留奶奶抱我在榕園前面拍照的相片呢!不過,第一次真正有印象來到金門觀光探親,已經是高二那年寒假(民國79年)的事。憑著籍貫金門的身分證,享受金馬戒嚴時期前往戰地的特權,興沖沖地跟奶奶回到金門探親加觀光,那次幾乎全金門都跑遍,還保有記憶的有馬山坑道(眺望大陸)、民俗文化村、古寧頭戰史館、北山古洋樓、文台寶塔、太武山、八二三戰史館、中山林(經國紀念館)、榕園、太湖、慈湖等,而印象最深的是去吃了讓我膽戰心驚的「高坑全牛大餐」。當時帶我四處遊覽的,除了開車的表哥,還有奶奶、姑婆、姑姑、姑丈等,唯一遺憾沒去成的是小金門,直到來到金門高中擔任導師做家庭訪問時,才第一次踏上小金門的土地,不過也還沒有機會遊覽一番。 再一次有機會回來金門,已經是大學畢業那年(民國85年)。因為奶奶每年總會來山外的姑姑家住上幾個月,適逢我大學畢業,尚未開始工作前的空檔,為了接奶奶回台北,又順便到金門渡假以放鬆學業告一段落的心情,並準備調適從學校邁入職場的心態。印象最深的是當時北金機票是直接到旅行社購買,票價競爭的結果,來回票竟可低到2100元,讓現在經常往返北金航線的我,覺得簡直天壤之別(縣民價也要3200元)。第二次返鄉探親已沒有到處遊覽的心情,而是過著金門人的居家生活。每天不到清晨五點就和姑丈一同去爬太武山,然後晚上不到九點入睡。那對長期在台灣過著緊張忙碌生活的我,是種難能可貴的幸福。猶記得當年我還跟媽媽說:我好想留在金門過悠閒的生活。媽媽卻說:那是因為你去渡假,才會想待在金門。你過慣台北的生活,要是住的時間一久,你肯定會覺得無聊。最重要的是你在金門要找什麼工作來養活自己,金門是養老的天堂,可不是年輕人奮鬥的地方,趕快回台北工作吧!就這樣我又回到台北,過著慣有緊張忙碌也多采多姿的生活,並逐漸遺忘心中那份渴望。 沒想到當年的一語成讖,我竟然會在去年暑假(民國93年)考取國立金門高中的公民科正式教師,而來到金門安身立命,開始過以前所嚮往的山居歲月。來到金門八個月,要把金門完整介紹給大家,似乎還不夠資格,不過,時值金中青年邀稿,也不便推託,就把我眼中的金門特色,做點小小的分享吧! 從小家裡就常收到金門親友寄來的特產,海蚵、紫菜、麵線、貢糖、石花菜、高粱酒等。另外,每次返金都會大快朵頤一番的是廣東粥及魚丸湯。金門的海蚵是野生而非養殖,所以不像台灣的肥大,卻比較甘甜,奶奶每次一收到姑姑們寄來的海蚵,當晚一定會做蚵仔煎給我們吃。她將海蚵、雞蛋、紫菜及蒜苗和在一起煎,雖然和台灣蚵仔煎大異其趣,卻別有一番風味;金門的麵線也和台灣大不相同,最主要是沒有鹹味,而且短短細細的,很方便料理;至於貢糖,則是從小吃到大,過去吃膩了都不愛吃,但現在因為金門由戰地轉型到觀光區,業者競爭激烈,出現很多改良的特殊口味,例如一口酥、寸棗糖、南瓜子茶餅、芋頭麻糬餅,不能免俗地總會買回去餽贈親友;石花菜則是奶奶十幾年來每逢暑假必做的冰品,現在台灣的觀光景點,像是淡水、石門,也都可以看到在賣了;其實講到金門特產,大家首先聯想到的一定是高粱酒,但因為年幼的我不敢喝酒,沒有這方面的記憶,加上高粱酒的味道嗆鼻,對它興趣缺缺,直到回來金門教書的這幾個月,每次聚會場合,免不了要被勸酒幾杯。它大致上可分為一般高粱酒、特級高粱酒、陳年高粱酒和二鍋頭,主要的差別應該是萃取的次數、醇化的程度與加糖與否,所導致的口感差異與價格高低,原料都是一樣的。例如最近大家所珍藏86年陳高,就是不嗆又順口甘醇的高粱酒;來到金門不可不提的早餐就是廣東粥,這是觀光客不可不嚐的,它最大的特色就是把米粒熬煮到幾乎看不到,再加上肉片、豬肝、海鮮、蛋花等,真是十分爽口飽足;而金門魚丸也是一項特色,有別於包餡的淡水魚丸,在台灣可是買不到的喔! 其次,談到金門的氣候,真是變化多端。從七至九月的艷陽高照、到十至十二月的涼爽宜人,從一至三月的冷冽無比、再到清明時節的雨紛紛霧茫茫,真是讓我從享受天氣的晴朗、陽光的燦爛、空氣的清新,到畏懼冷風的吹拂、濃霧的不便、雨季的潮濕。不知道一般金門居民,是如何適應這樣的天氣,而能怡然自得呢? 最後,談到金門的風土民情,真是豐富到可以寫本論文。金門的自然生態、古蹟建築、戰地風光都是耳熟能詳的特色,舉例如雙鯉溼地蘊藏多樣性的生物、鸕鶿野鳥季,還有我家鄉後豐港屬於著名的潮間帶,原本有豐富的海產、保育類鱟魚及金門特有的海獺,生態隨著商港興建而遭到破壞。另外,我的爺爺到新加坡打拚賺錢,再寄錢回來給家族過生活,並且於民國26年在家鄉蓋了一棟中西合璧,號稱洋樓式建築的古厝,至今保存良好,在金門不乏有這類建築,尤以水頭聚落為甚。去年文化局舉辦第一屆碉堡藝術展,一系列的活動與展場竭盡所能地呈現出金門戰地風光與藝術文化的結合,由於來自世界各地的知名藝術家參展,媒體競相報導,除了造就觀光人潮,更將金門的文化價值推展到最高峰。 金門還有一項傳統是台灣社會衰微不可見的,就是宗親力量的強大與祭祀習俗的興盛。金門目前還是保留傳統社會以宗親為主的聚落,亦即同一村落的居民都以同姓氏為主,而每個姓氏或多或少在清明、端午、中秋、冬至、元宵等重大節日時,至少每年會有兩三次有「吃頭」的習俗。主要是在這些節日裡,男丁必須前往祠堂祭祀祖先,並在祠堂內聚餐,且僅限男性參加,或許不必要以「福佬沙文主義」的遺毒來看待這個習俗,但呈現出傳統社會「重男輕女」的價值觀,倒是不容置喙。至於祭祀習俗之繁瑣,恐怕是多數金門女性(尤其是媳婦)平日生活的要事與責任,套句我五嬸婆接受公視專訪時所說的話:祭祀這件事,是何等神聖而重要的,絕對不可輕易偏廢、開玩笑的。位處海邊的後豐港還得虔誠祭祀海神,更遑論家族裡每位往生的長輩呢!尤其今年第一次在金門掃墓,從曾祖父母往上推好幾代,總共掃了六、七塊墓地,大部分都只知是歷代祖先,但姓名、年代卻已不可考。 雖然洋洋灑灑一大篇,卻不足以把金門的全貌介紹出來,生活在金門這塊淨土裡的滋味,其實「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唯一能與大家分享的只是筆者個人的感受罷了。金門豐富的自然與人文特色,絕對值得大家花時間去品味它,而非觀光團三天兩夜走馬看花,就能夠飽覽無遺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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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盪時代的領導──毛澤東評傳
五、孤立頑固敵人團結動搖敵人: 毛澤東在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的同時,是將敵人分化、分割,或予以消滅,或設法聯合,如此再強大的敵人也變成弱小或相對弱小。毛認為敵人決不是清一色的,不是鐵板一塊,存在各種矛盾,有強有弱、有主敵有次敵、有動搖不定的、有利害衝突的,必須善於發現敵人陣營的縫隙。他把敵人陣營中的一切鬥爭、缺口、矛盾等等問題與資訊統統收集,再從這些問題中去分化、運用,動搖不定的,或與之聯合、團結,成為朋友,或將之中立,變成對我無害、暫不仇視的敵人。如此一來頑固不化的敵人就孤立了,就成為少數,也比較好對付。例如毛澤東在井岡山、延安時期,適逢抗戰勝利初期,當時他所認為頑固不化,不打不倒的敵人是大地主、大資本家、國民黨反共頑固派,他的頭號敵人當然是蔣介石。被分化拉攏的是佃農、小地主、小資產階級、失意文人、政客、游民、地方紳士,都是他急欲聯合的對象。毛並積極在全國發動工運、學潮,以「反獨裁」、「反饑餓」為口號,造成社會不斷動亂,軍心、民心動搖,終至他的「共和國」成立。 六、攻心為上離間為輔: 毛澤東熟讀五經、史書、兵書、詩詞,幾乎無書不讀。有關孫子兵法的攻心為上,當然是了然於心的,所以他重視攻心與離間的運用。如七七事變後,國家處於共黨作亂,日寇侵凌等內憂外患之境,毛澤東當時洞悉蔣介石既要抗日又要剿共的兩難與矛盾,抗日等於放生共產黨,將來無異將縱虎為患;剿共又被責難打自己人;聯共抗日又使共產黨合法化。此時,毛澤東以為只要高舉抗日救國的大旗,就能贏得民心,同時又可以免於被動挨打的局面,所以毛說「你老蔣不願聯共抗日,那麼我老毛就敢聯蔣抗日,使自己壯大擴張,等趕走了日本人,站在你老蔣面前的是更難對付的敵手」。 七、「抓兩頭帶中間」的領導方法: 毛澤東認為從政治信仰分有三種人,左、中、右,或可分為積極分子、中間分子、落後分子(又稱消極分子),不論怎麼分,總是「兩頭小,中間大,兩頭少,中間多」;毛把左中右,分配在敵、我、友上,左邊的那一頭為我,右邊的那一頭為敵、為頑固的部分,兩極之間為「友」。而毛澤東的發展進步的策略是「爭取中間勢力,孤立頑固勢力」,亦即是「抓兩頭帶中間」的領導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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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副刊與我
一直以來,都有這種想法,如今化為行動,不知效果為何?那就是把自己這些年來在副刊的筆耕,周圍親朋好友,認識的、不認識的文友對「它」的反應做一下整理,怕有人說我在沽名釣譽,但習慣用筆名的我,就是想「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而已。 想寫的、想說的太多,最早由個人出發,如今習慣記錄日常生活的種種,包活眼中的金門,顏重威老師那晚說的話我記憶猶深,「不管寫什麼,好的、不好的都好,那是金門人的生活。」我記住了,我能做就做,好壞其次囉!當代人記當代事,是最實際的吧! 清明節將至,慎終追遠的日子,我們總會各家老小集中在奶奶墳前,去年,堂嫂對我說:你寫什麼我都有看,你用別的名字我知道,我知道她意指「清明懷想曲」與「每逢佳節倍思親」,大庭廣眾下,我有些羞澀,但這或也是說給地下的奶奶知。「和時間賽跑的人」是為鼓勵化療期間的她以及同病相憐的人,巧的是,登出的當天,我跨海來到她家探問,她看到了,指著上頭的字,那是「朝霞」筆名第一次的出現,上天有意安排的吧!我說:「要加油哦!我們都要加油!」因為我也是從醫院手術出來的。 有一陣子,村中耆老凋零得快,我感受頗多,「送您一程」送的是同學的老爸,沒想到,他老哥,同在金門日報服務的他,拿著報紙給遠嫁台灣的老妹看,先讓她猜寫的是誰?再猜是誰寫的?我想,我也為他老爸留下一點痕跡了吧!「閩南文化研討會」上,朋友介紹我和另一常投稿的文友認識,他也是來發表論文的,其實他是村中人,年紀比我輕,他一開口「我知道,『大紅燈籠高高掛』嘛!」我停了一下,那是「許獬授官四百周年」村中的大事一幕,旦上副刊頭條,難怪他知道,而他,也的確為會元祖寫了不少東西。 因為職場關係,有時不免有感而發,「園丁工作甘苦談」寫出了一些同事的心聲,有人說「你應該拿給校長看」,我笑笑,事實上,校長也曾對我說「你寫什麼,我都知道」,我又是驚喜,又是惶恐的。鳳凰花開時,為首度跨海畢旅的我們寫了一段,家長倒是不少人看,而學生的作業有人想到利用它。極少用真實姓名見報的我,換了不少筆名,有朋友見了我且直接叫「筆名」,怪怪,當然有朋友直截了當的說:「你可以寫一些抒情文啊!」我有時會笑笑說「『記錄』都來不及了」,是真的,有時會有這種莫名的使命在。 某年暑假,一行四人興沖沖的前往桃園參加「全國文藝營」,結束後,做了一些整理,我的文字向來是筆記上找得到的,但三天兩夜的課程合起來不小篇,結果,在金門文藝營會場上,吳鈞堯學長拿著「它」對大家說,然後問「『朝霞』在會場嗎?」我抬頭和他眼光交會,沒舉手,沒應答,自此,不少人知道我這筆名,而這,還得感謝我的貴人之賜呢! 碉堡藝術館開展當天,我的「初探」見報,在林厝古戰場上,眾「藝術家」、文藝愛好者相聚一堂,王老師說「你真是觀察入微,鉅細靡遺」,我真受寵若驚!「聽!我在唱歌」,管理員的她說:「我看到你寫的了,還說自己本來不及格呢!」 十二月上太武山見到阿兵哥沿著山闖關,閩南文化研討會外見識到自日本回國的王柏林一家人的親切,拿著潤餅皮包鹹粿吃,我常形容自己常常是「不期而遇」,不是也有不少作家說「人生的意外」才更可貴,我知道,每次的記錄在各個角落都有人在看,可見副刊影響力不小,雖然我必須承認不少人是看「作者」再看文章的。 我也是解說大使,我的理念本來就是:每個人都能多了解金門,在適當時機推銷金門,那金門的未來才可期,但,肯花時間、精力去體會金門的人,也才更能說出「有內容」的金門。 學校的小朋友,其實離副刊還有一段距離,但不少的他們是透過家長才有感覺的,你們老師又登出一篇了,什麼筆名就是他啦!「多彩多姿的童年」在他們之間傳開來,有的學生已進入國中了,那也成了他們小學生活的回憶。「教室外的天空」,將自己的所見轉給小朋友,配著實體,沒想到一位家長在餐會上對我說:老師,你寫的那口井是我們家的吧!我真不敢相信,有人看得如此仔細。 我的生活,我走過的足跡,有幸的可以在眾人眼前呈現,同學在元宵節花燈會場說「趕快幫我們多寫幾篇」,我聽到了,有些壓力,對於我有所體會的,親自參與的,我才有能力行之於文,而這時,我只能試試,回家後試了還是不行,有機會去訪問人、做記錄,也成了我人生的另一嘗試,蛋畫成名的他,有一回對我說「言鬼謝」,我反倒靦腆起來,怕自己寫不好,他則客氣的一再道謝;同事見了也說「你寫得真好,要是我某親人在你一定可以寫得更好:::」,唉!人生憾事。 我在花蓮的日子,那是進修時的生活點滴,但怎會有人敏感到看到「花蓮」就知道是我呢?也許吧!有緣人不管多久未聯絡、未見面,透過一些媒介,也能彼此知道生活近況,這真是太神奇了!真希望馬來西亞、新加坡的親人也能知道今日的金門,「兩地相思」有這種用意,誰叫高齡九十七、此刻仍危急的外婆,口中念的盡是離開了六、七十年的金門呢? 走過那段只抒個人情感的日子,如今見識廣了;走過那段手寫寄稿,報社人員再打字、編輯的日子,如今電腦化了,加上網際網路的普及,副刊與讀者的距離更近了。感謝辛苦的編輯經年累月的辛勤耕耘,金門日報的副刊真的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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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漁民阿法的故事
阿法不識多少字,為了記錄山上共軍的動態,他在後屋裡做了一個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沙盤推演,把共軍環繞著那座軍火庫的堡壘哨位,一一用樹枝標了出來,一有空地便獨自在那邊沈吟,想著上山的計策,光用現有工作組的力量不行,阿法想,除非策動那個跟阿財有來往的共軍到我們這邊來,由他們下手才能搞得這件大事,該怎麼著手得趕緊找阿財來商量,阿法把阿財拉到漁船的舵旁,點起一筒旱煙自己先吸了一口再遞給了阿財,並說這次恐怕要借重你那幾位朋友了,阿財接過旱煙含在口裡噗噗吸起來,阿法繼續說他們幾個在你家裡出出進進這麼久,他們的底細該有數罷,阿財蹲到舵邊眼睛眯得細細的說出他們個個都是吃過共產黨的大虧,尤其是那個姓沈的廣東人全家都是餓死的,在跟我說起時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其他幾個也是苦水一肚子。 阿法的語氣很乾脆的說那我們就先從這個廣東姓沈身上下手吧,說動一個再挑一個,我們先把環境佈置好,談砸了便收拾他,看來也壞不了事,阿財最後說『法伯』,這個得你親自出馬,阿法很有信心的說,我來!我來!你只負責把他帶來見我就是。 民國四十年五月上旬的一個晚上,月光照耀著山和海,阿法蹲在一艘漁船頭上抽著旱煙,火光一閃閃的亮著,老遠便能看到,其他各號船上的人都集中到岸一讀『毛語錄』去了,阿財跟那個共軍裡當兵的廣東老沈一前一後朝著阿法所在的船走來,老沈是個大個子穿著一身共軍軍服,到了船邊,阿財朝著船頭叫了一聲『法伯』,阿法明知故問『誰呀』,阿財應聲道我帶來解放軍的沈同志,阿財同共軍老沈從跳板上走上直趨阿法所在的船頭,在阿法的對面坐下來,阿財開門見山的說,老沈你不是有意過海到金門嗎?你可以直接跟阿法伯講,老沈似乎嚇了一跳,阿法看出這個共軍的士兵很緊張,阿財笑呵呵說不用怕,都是自己人,跟我講的話都可以跟阿法伯講,使氣氛沖淡不少,阿法語氣很親切的說沈同志想過海到金門呀! 老沈朝阿財很不安地說,阿財哥!這是怎麼回事,阿財手指了指阿法說,老沈這個地方就只有我們三個人,我們把心裡的話攤出來講,你不是向我表示過幾次要過海到金門找親人嗎?阿法笑呵呵的說,老弟你的心思我早已知道了,遲到今天才跟你見面,真對不住,老沈非常激動伸出兩隻手來向阿法的手抓緊的說,阿法伯!真沒想到你們都是海那邊的金門人,阿法也伸出手來跟老沈緊握著說,我看你想找親人,海那邊的金門親人,也不用到遠處找了,你過海到金門去也不過想找機會替國家做點事,其實你先做了事再過海,臉上更有光彩,海那邊的金門親人會更加歡迎你。 阿法憑他多年的經驗心中對老沈做了一個鑑定,覺得沒有詐降。老沈的廣東口音很重說出我能做什麼事呢?阿法伯只要我做得到即使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懼,阿法很勉強可以聽得懂向老沈表示只要你有種肯幹這事在你絕不會很困難的。老沈很激動的說,阿法伯!你快講吧,阿法詢問老沈的說現在你還擔任那彈藥庫的內警衛嗎?老沈回答兩個星期輪到一班,阿法明知故問彈藥庫的內外警衛一共幾個人,老沈回答說內警衛一個人一天換六班,外警衛四個人一天換八班,交班清點很隨便。阿法的臉色嚴肅起來的說,老沈我們要炸掉這座彈藥庫,想請你執行這個任務,任務完成之後,如果你的身份沒有暴露而你又願意繼續擔任地下工作任務的話,你便留下來,要不然我們負責送你過海到金門去。 老沈顯得有點緊張的問我怎麼炸呢?阿法說出我們早就知道庫房的左邊放著一批信管,右邊永著許多炸藥,過幾天我叫阿財給你送來一隻手錶一樣的東西,你把它帶到庫房裡,到快要下班的時候,將它上足鍊纏在兩支信管上,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老沈斬釘截鐵地表示決心的說,阿法伯!你放心就是,連我一道炸在裡面我也要做這件事。 五月中旬的一天,一陣梅雨下過後,天空出現了一道彩虹,這天上午該是老沈的班,阿法和阿財算得清清楚楚的,彈樂庫要炸該在天將黑的時候,這時已經是下午了,阿法下午在岸邊修理漁船,跟在補網的阿財相距不遠,他雖然久經風浪但心裡還是有點怦怦跳,天漸漸暗了,轟一聲巨響,在海灘上的人都到腳下劇烈震動,接著是數不清的爆炸聲音,從共軍軍火庫所在的山上傳出來,烈焰衝天而起,阿財抬頭看看火燄升起的方向,阿法來到他面前交換了一個『得了』眼色,喜氣撲上了他們的眉宇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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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言寓言之四
一、 對於「一步一腳印」與「凡走過必留痕跡」這兩句話,我們是半疑半信。疑的是你的腳印和我的足跡,後人未必看得到;信的是岳飛的足跡及秦檜的腳印,我們如今卻看得一清二楚。 二、 聽說原生長於非洲馬達加斯加島上的變色龍,最近已在台灣繁殖成功。這種動物的皮膚有數百萬個色素細胞,可以隨著周遭環境顏色的轉換而改變自己的膚色。變色對動物而言是一種特殊的求生技能,非但可以避開天敵的襲擊,同時也方便自己獵獲昆蟲以果腹。台灣繁殖的變色龍適應環境的能力特別強,再加上到處都有水草,寄生其中的昆蟲不少,獵食容易,所以牠們當然活得自在又快樂。假如你偶而經過水多草盛的沼澤區,必然能夠看到牠們的蹤跡。在有水的池塘邊,牠們是藍色的;在有草的叢林中,牠們是綠色的。只是不管是高冠的變色龍還是七彩的變色龍,即使牠們走進一個潔淨的白色環境,仍然無法變成白色的變色龍,因為牠們身上根本沒有純白色素的細胞。 三、 每到選舉競選劇烈的時候,都會上演同一齣戲碼。那就是「起痟」的人天天都在講「痟話」,並用「痟話」來「騙痟的」。被騙的人如果相信他們的「痟話」,不久也就跟著「起痟」了;而是不相信他們「痟話」的人,就只好在一旁「看痟的」。這齣戲演到近尾聲時,通常以一場「痟的」打「痟的」來營造高潮。真慶幸自己生活在民主的國度裡,否則就看不到這麼精采的「痟戲」了。 四、 官場上的「馬屁文化」之所以盛行不衰,其原因有二:第一是很多下屬都以為長官喜歡「被拍」。另一為不少上司都將「會拍」的部屬當成人才。在「會拍」才是人才,人才才可能得寵,得寵才有機會昇遷的現實下,講原則,守紀律,辨真偽又不奉承、不諂媚,不送禮的人,那就永遠去幹你的小科員吧。悄悄地告訴你一句話:從來沒有發生過「馬屁拍在馬腿上」的事。即使有,在被馬腿踹了一腳時,你也必須忍住痛楚,並作微笑狀輕輕地對他說一聲「報告局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您的腿沒有受傷吧」。如果能夠做到以上所說的,那你就是一條滑溜溜的「鯉魚」,躍上龍門指日可待。 五、 一個天天偎倚在主人腳邊,搖著尾巴之哈巴狗型的人物,倘若他的主管也是靠搖尾巴升上來的,那他不久可能升為主管。這種主管自是把人才視為奴才予以蹧蹋,也將奴才當成人才給予重用。在他們所主管的單位裡,如果連一個會搖尾巴的奴才都沒有,沒有人經常依偎在他們的腳邊,那他一定覺得混身不自在。這個情形看在別人的眼中,也許會反過來替他感嘆一聲「人才易得,奴才難求」。 六、 看到別人聽信自己所說的謊言,就私心竊喜自己已達到矇騙的目的。然而,日後凡是有和那個謊言扯上一絲關係的芝麻小事發生,自己就心驚膽跳,苦思對付的方法,撰編圓謊的說詞。在這種情形下,憂慮謊言被拆穿的痛苦,已然蓋過矇騙成功的喜悅。而更重要的是,每一次圓謊的說詞,必然成了另一次不實的謊話,日後就需要以更多的說詞來圓這一大堆的謊言。如此惡性循環的結果,不是真象大白而顏臉盡失,就是日夜苦思說詞而把自己給累死。 七、 讀了唐玄宗那首「刻木牽絲作老翁,雞皮鶴髮與真同。須臾弄罷寂無事,還似人生一夢中」詠嘆傀儡戲的七言,並未引起我們「人生如戲也如夢」的感覺。卻聯想到倘若沒有安祿山之亂,朝中那麼多大臣將軍,還不是如傀儡一般的任他擺佈,那有可能出現「六軍不發無奈何」的情事?如果「蛾眉」不「馬前死」,而自己又「掩面救不得」,他還不是終日沉淪於「雲鬢花顏金步搖,芙容帳暖度春宵」與「緩歌謾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的溫柔鄉之中,那有可能衍生「夜雨聞鈴腸斷聲」的感受?唐玄宗的文治不差,但卻迷醉於歡樂;對安樂山也「恩撫備至」,而楊國忠又與安「傾軋甚烈」。若是沒有這些原因,也不會有楊太真「馬前死」之結果。一個小百姓種的「因」所形成的「果」,最多只是一兩個家庭承擔;而一個主政者種的「因」所得到的「果」,卻可能要全體百姓概括承受。 八、 窗外傳來一陣機車聲,接著並沒有聽到門鈴之聲響起,卻有人在門外高喊「某某某掛號」。心想那個小子這麼不懂禮貌,寫信封時連二字「先生」都給省了。接過信,看到信封上「先生」二字寫得清清楚楚。哈!也許是郵差大爺不認得那兩個字,所以不敢亂唸,萬一讀錯了就更沒有禮貌了。好在他還認得「掛號」的「號」字,不然就要唸成「某某某掛(了)」。以前有一部西片叫「郵差總是按兩次鈴」,我們也想籌拍兩部片子,一部叫「郵差總是不按電鈴」,另一片則叫「郵差總是少唸兩個字」。 九、 在公共汽車上,在捷運車廂裡,偶而會遇到一種情況,三五個青年人目中無人地大聲喧嘩,把車廂當成是自己家中的客廳,弄得所有乘客的耳根都不得清靜。本想對他們說「少年的,你們有高談闊論的自由,我們也有閉目養神的權利」,但繼而一想,如果他們反問「你養神關我們什麼事」或「要養神不呆在家裡,還跑出來幹麼」,那又該怎麼回答他們呢? 十、 宗教家依據自己對在世人類行為的期待,在精神上建立一個人類死亡之後必到的世界,同時以二分法將之區分為二:一為天堂,一為地獄。在那個世界裡,有一個萬能的主宰,祂完全清楚每一個人有生之年分分秒秒的心思,以及時時刻刻的作為,並根據那些心思與行為,判定他們死後是該上天堂還是應下地獄。倘若這個世界真的存在,那個主宰真的萬能,那麼,在暗底裡「壞事做絕」的人,無論他們於神祗之前如何「好話說盡」,他們仍然逃不過死後下地獄的命運。 十一、 詐財、販毒、走私、偷竊、搶劫、強姦、殺人、放火、勒索與綁架撕票的事件,在我們的社會已不是什麼驚人的新聞了。單就國小女生參加幫派尾牙聚餐,高一男生姦殺國二女生、大學生擄走自己同校的同學,兒子向父親要不到錢就弒殺親父,父親為詐領保險金殺死親生兒子,醫院拒收緊急就醫的病患與商人販賣病死豬肉這些事看來,很多人不禁要問一聲,這個社會究竟怎麼啦?其實問題的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我們懷疑,既然已經知道答案為什麼還要問呢?有人悄悄地告訴我們,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十二、 很多人為找尋生命的春天,為追求未來的幸福,多方尋尋覓覓,終生忙忙碌碌。若是他們能夠把物質享受的需求減低一半,將精神活動的時間提增一倍,凡事也能夠以豁達的氣度,從另外一個角度去作思考。那麼他們必將發現,眼前的一切竟然轉為另一番嶄新的氣象。「竟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瀧頭雲,歸去偶過梅樹下,春在枝頭已十分」。境界豁然開朗,終日苦苦尋覓的原來就在自己的身邊。若是「春來不覺去偏知」,那你年年必然以滿懷「愁緒送春歸」了。 十三、 陳丹誠先生於七秩之年寫了兩首七言絕言,其中之一:「向夕黃昏人未老,鳥啼花放無煩惱,極目蒼穹萬里雲,朝霞晚朝一樣好。」在我們的周遭,總是有三五個人,他們看這也不順眼,看那也不順眼,不知這是因為年輕氣盛,還是因為目光短近。倘若他們不時「極目蒼穹」,心胸也許因而逐漸開朗寬闊,那「朝霞晚朝+」在他們的眼中也可能就同樣綺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