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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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我家的搞笑女兒
我家的女兒芳齡四歲,年紀小小,「搞笑」功力卻不差,不知情的說她是「懂事」,其實根本就十足的「察言觀色」小大人一個。 女兒十足的好生養,在媽媽肚子裏時,從不犯脾氣,既沒讓媽媽茶不思飯不想,更沒害喜的症狀,使得老婆大人在那一段日子身強體壯,健步如飛,有時都還忘了自己身懷六甲! 女兒的預產期是千禧年的春節期間(二月初),我們原想這個安分的小傢伙,還是個道地的「小龍女」,不想在產檢時,醫生發現胎兒有過重、臍帶環頸,胎位異常的問題,建議我們最好是在年前剖腹,這下子「小龍女」變成了「兔女郎」,「地位」變化不可謂不大,更刺激的是,原來「看時看日」的手術時間,也因為她急於報到,硬是打亂了。初見她那紅通、泛黑又皺巴巴的臉,真的很難和可愛、美麗劃上等號,所幸,我們知道所有的新生兒大概都長得一副醜樣,這才有點釋懷。在護士紀錄她出生體重的同時,我們又有另一個驚喜,三四六五,竟然和她哥哥出生時的體重一模一樣,敢情這兄妹倆是說好的,誰也不佔老媽的便宜。 在老婆大人懷孕期間,還發生了一件「大」事。話說一回我陪老婆赴縣立醫院產檢,因為兒子生性「活潑」,所以我忙著和他在醫院走道玩著無聊的繞圈遊戲,這時從另一端湧進了一群人,走在前頭的是我們的總統─陳水扁先生,那時適逢二千年總統大選前夕,他是怎麼拉票拉到醫院來的,我不了解,倒是我兒子和他撞了著滿懷,為了化解尷尬,他還親切的抱起小兒,讓現場的媒體拍照,可能那時在金門「認識」陳總統的不多,儘管他親切賣力的微笑打招呼,就是沒啥人理會他,這情形就像「小丸子」頭上出現了細線,有點冷!這時我那大腹便便的老婆為了「贖罪」,拿了媽媽手冊,心虛的向陳總統「勉勵」了幾句,並請他簽名。就這樣我家不但有了和總統一起拍照的人(雖然照片杳然無蹤),也有了總統的親筆簽名,現在那本媽媽手冊正被我好生的供著,如果那位記者大人願意貢獻出那天的照片就更完美了。 女兒出世後,像在「肚子裏」的表現一樣,乖巧如「昔」,喝奶的時候只要將奶瓶擺好,她就會盡責的一飲而盡,睡醒時,也會本分的耍她的玩具,只有在便便時才會「哼」幾聲通知你。日後和老婆想要努力回想女兒的「成長」過程,總不如兒子的來得清晰,所以,經驗告訴我們,老師通常只對好學生和壞學生有印象,安份守己的乖乖牌,下場往往是「笑問客從何處來」! 一般的父母在教養第一個孩子時都是照「書」養,第二個孩子是照「經驗」養,第三個孩子以上,則是「隨便」養,我們家為了講求進程、效率,所以對女兒的教養,已經十足的進展到「隨便」養,但「隨便」養,並不代表「質」「量」不好,在言語、學步、「吃飯」的學習上,女兒都遠比哥哥來得既快又好,我們時常覺得這是「無心插柳」,老人家的說法是「豬養不肥,肥到狗去」,這::有些打擊士氣! 從女兒知道用語言表達開始,林林總總的可以編部「童言語錄」了,比如說只要她那餐吃得不「盡興」,那天她就會睜著馴鹿般無辜的大眼,逢人就說:「我都吃不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家虐兒呢?當然,她二十二公斤的身材,向來比偏食的哥哥是有超過沒少過,每每我們以「阿肥」、「小胖子」嘲諷時,她就會杏眼一瞪:「沒禮貌,罰『一毛』」!而且你要了解她的「一毛」是「夠」買糖果、餅乾的! 要是那家踫到不挑食,定時、安分把飯吃光光的小孩,恐怕都會燒香多謝祖公有保佑,起初我們也有同樣的感激,只要想像一下「把午飯餵成晚飯」的痛苦,你就知道女兒為我們帶來多大的幸福,問題是雖然沒有「餵飯」的痛苦,卻有「多」餐的困擾,因為女兒不挑食,所以她對食物的興趣遠大於「消耗卡路里」,她的口頭禪是:「這(食物)是什麼啊!我好像喜歡吃的樣子!」或是「叭叭(因為我比較好欺侮),你說要幫我買○○(飲料、餅乾、糖果、茶葉蛋等,反正每天都有新花樣)的。」我什麼時候答應過?如果你「不小心」忘了,她就會盡職的反覆打電話提醒你記得買,否則會像小木偶一樣長「長鼻子」! 硬要樹立女兒「好吃」的形象是不公平的,比如她常會乖巧的對旁人說:「哥哥不懂事,弟弟太小,我是媽媽的好幫手,我不可以出去玩!」這些話對遠在大陸的爺爺、奶奶最見神效,不時可以換來不菲的禮物與獎賞! 「乖巧」的女兒還是我家的糾察隊,那個傢伙犯了「大錯」,她都會一五一十的詳細報告,比如「哥哥今天犯了五個『大錯』,不幫弟弟拿尿布:::」,可她總會忘了自己的錯,只有在被「揭發」了以後,才會不甘願的嘟著嘴說:「對啦!是我啦!」一個「搞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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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感恩父親一句激勵的話
今年六月三日(農曆四月十六日)是父親逝世三十六週年的忌日,每逢這天大姊三弟等來家祭拜,經常會回憶父親病逝時的慘況,常令我哀痛不已,因為父親病逝時,我未能隨侍在側,才抱憾終身。 父親楊公生華生於光諸乙巳年十月卅一日卯時,卒於民國丁未年四月十六日未時,享年六十三歲。早年金門地瘠海竭,謀生不易,父親婚後攜母親以及二位姊姊赴南洋謀生。民國二十九年,我在新加坡誕生,父親不識字,在南洋做苦力,工作辛苦,收入也不固定。因此家庭經濟並不充裕,所以我姊姊都沒上學,據說祖母曾陪我上過學,只因為我不喜歡讀書而作罷。父親早出晚歸,加上個性強,說話嚴厲大聲,令我避之唯恐不及,因之與父親相處時間少,我是父親生了二位姊姊多年後的長子,父親一定是愛我的,但我小時很少感受到父親對我的愛,我只知道祖母最愛我、疼我、寵我,把我寵壞了,更使父親要修理我,然我總跑給他追,找祖母保護,找不到祖母就逃家,等待祖母找我回家。 三十七年因祖父年老,一人在金,缺人照顧,父親就帶我們一家人返鄉,侍候祖父,翌年他一人又從廈門搭船返星洲工作,不久古寧頭戰爭爆發,從此改變了在地金門人的命運。 古寧頭大捷,局勢穩定後,我開始在村莊祖厝上學,金門青年人也已不再下南洋,因為國軍駐進村莊,村民幫阿兵哥洗衣服、煮小吃、種菜賣阿兵哥等,都可賺錢養家,生活反而比從前好過。四十七年「八二三」金門砲戰,金門中學遷臺,九百多位高、初中生,寄讀在臺灣三十一所省立中學,真是風水輪流轉,金門青年往臺灣發展了。當年我分發寄讀省斗中,五十年,返金就讀金門中學特師科,翌年畢業,派我回湖埔國小任教,不久父親因健康不佳,由新加坡返金養老,父子重相逢,萬般相惜,父親對我變好了,也相當看重我,以我為榮。父親一生辛勤慣了,在家鄉仍努力上山種田、下海植蚵,我與弟弟也都盡力幫忙,我們一家人生活可以說過著前所沒有的安樂幸福的日子。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一天有位親戚來訪,向母親明說,某家女願匹配汝家男,絕不收聘金,但照慣例仍要做做樣子。回想當年的婚俗,正流行「三八制」,男子結婚要給女方:八兩金、八百斤豬肉、八千元金門幣(禁用臺幣),對清寒人家負擔很重,娶一位太太,幾乎要辛苦一輩子來還債。言明絕不收聘金,這是對男方相當的一種禮遇。當母親向父親商討此事時,我只聽父親高聲吼斥:「那是他自己的事!」我像挨了一巴掌,痛極了!啊!那是當然的,當然結婚是我自己的事!怎可令父母操煩。因聽父親一句激勵的話,像暮鼓晨鐘地不斷提醒我思考未來的問題,任何事倩的發生必定有其原因,它告訢我應再堅忍奮發,將來會更好!後我又忍痛再離家辭親,繼續升讀師範大學的艱苦旅程,希能創造自己更美好的未來。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艱苦有時過,學成返金,應聘金城國中任教,很幸運地娶了現在溫柔賢慧、聰明多能的周老師為妻,奠定我一生美滿幸福的家庭生活。尤其她幫我生育、養育、教育了二對子女,令我相當滿意,如今頗以他們為榮為傲,老大在資訊界工作多年,去年勇退創業,也是得力任教智光家商賢內助的鼓勵與支持,他即將成為二位子女的爸爸;老二任職中華經濟研究院,在政大攻讀博士,老三研究所畢業在日盛證券公司工作,老四今年台大物理治療系畢業,本月中旬將赴署立台北醫院工作。 敬愛的父親,今天在您的忌日,跪在您的靈前,報告兒子奮鬥的一點成就來告慰您,真感謝祖宗有德,保佑我們一家人。但令我終身遺憾的,還是父親您病逝時,我無法返金送終,這是我一輩子的痛。父親逝世我即學成,然父親已無法享受我的成就與供養,使我深感「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悲痛。去(九二)年八月七日佛光山金蓮淨苑舉辦中元超薦法會,我們除供楊家列袓列宗祭拜外,我特別把我的功德迥向給父親,並以父親供養僧眾,以表達我感念、感恩父親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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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韻情心———寫在現代國畫展前
用墨跟彩傳訴生命中的律動,是丟棄種種堅持之後,重新選擇的方式,這一個方式跟文字一樣讓人揮灑自如,無拘無束。通過人生自我重重的體驗,每一種體驗化於無形成為智慧,溶入生命,成為柔軟的顏色, 用這顏色塑立自己的風格,是安度自己想像空間的轉換,讓自己每一個記憶、每一段律動都是生命的美麗創造。 既然途徑有多重的面向;拋開拘束,反覆嘗試,在生活中如此,看待生命也如此,繪畫的態度更是如此。 「以墨傳情,水中見色」,用彩筆描寫對生活的真實,自我解剝並作一番心靈的袒露,在順與不順間作一番赤裸裸的呈現與面對,在振盪的高低潮中坦白無疑的流露感情:::::一抹現實、虛幻的糾纏,成為最深刻最深邃的畫面。 黑白水墨非常有特色,特色在於單一與合群,無論白或黑,都能搭配各個色系而又能獨立存在,在很多時候,我選擇了黑白作為我的表徵。 十餘年來所接觸的水墨中,也就在水的導引與墨的輕輕觸貼裡,深深覺得墨無水沒有生命,水墨交溶,才能千姿百態,內在的精神與脈動,就在墨韻中清明,對生命的種種悸動,也在水紋中迴盪,是一種情境,也是生機,這種生命熱誠是畫中鮮活的激素。 日子就像一張張的紙讓你隨意圖染,從小父母就不拘限我創意的理念,對我而言,此是莫大的空間與自由,對未來是探索、希望,對生命我追求的是充實與完美的存續,每個日子都是開始,都是燦然,都是期待。 用『情』著墨,用『意』寫真,在水墨世界裡,覺察心靈世界的深邃,內在的奧秘。選擇影響心境的的色彩,改變生活的圖樣。隨時將自己從繽紛繁瑣中引退,優渥適意將自己放逐,看待每一段經驗,每一段際遇,都是一幅幅這些養分滋活出來的作品,其實都是用心,用情。 心美、畫美、看事、看物、皆美。事物、不一定能得到,但畫過即擁有。 感念於生命是不可捉摸的片段,感念於人與畫相連接的那一部分,是真是善,是微調生活不平整和心情的通路,畫過,則暢懷、舒坦。 在低潮時,就讓畫面平素,在激灼時,就讓畫面喧騰,懂得生命色彩的人,生命的範疇就不再拘泥於常態的習慣中,讓精神感覺出走,是行畫的重心,思路的行徑。 山水畫境,當你神思優遊其間,當你遍尋不著自己時,你人已在裡面了。 創作就是要變化,變化就是要累積經驗,累積經驗就是要不斷的在創新自己的思考與形式。沒有一番寒徹骨的錯誤自礪,是無法做到的。 真正的藝術家,並不是塑造者,而是一位創造能源源不斷的人,在發揮心靈深處自然本能的同時,也時時善加利用垂手可得之物,化腐朽為神奇,如此創作才得以不凡。 從鄉村到城市,從單純到複雜,在苦濁塵勞五光十色中,領受心刑神役,想掌握一點自我,與另一層次的質量,滌盡塵垢,成長智慧,讓性靈中的清靜儼然而成,這種攀升,讓我願拆皮為骨,灑血為墨,盡其生命譜出一幅幅綺麗的圖景。所以每一幅畫作的產生,背後都隱藏著孤單、堅持、寂寞,以及一些些的不為人知。 拿捏水與墨恣意呈現,是一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方式,為的是,醉死方休,為的也是,心靈避躲的方所,為的是,想與周圍分享內韻的歡愉。 藝術因創造而偉大,我們因創造而不老。有一句話說:春天不是季節而是內心,生命不是軀體,而是心性。 作為中國當代的畫家,站在時代的尖端,發展自己的位置,建立自己創作的軌道,不斷的向前滾動,發展自己的面貌風格,是我們確立的目標。 從來不覺得是成就,艱辛、行動、創意與創造是過程,快樂,是收穫,也是結果。 這次展出的畫作,有旅遊寫生,也有心靈煎熬而得,金門原鄉的牽引,於是有金門系列的風貌。生命終要過去,但有些東西會常駐心頭,永留人間,那就是我們的作品。 感謝金門縣長李炷烽先生的熱切邀約,讓我得以持著忐忑的心情展出,更感謝縣長的支持鼓勵,為我的『墨韻情心』畫集作序,感謝指導陳銘顯老師循循指引為畫集催生,我的畫冊才得以順利出版,也感謝各界關心的朋友,週遭的暱友,謝謝您的殷殷關切。謝謝您這段日子陪我一路走來。也僅以此獻給我 母親在天之靈與九十高齡的父親。 如果兩不相忘是牽繫、是愛戀、是心情,那我與我的畫筆就是;是另種不孤單的倚靠,是種溶合,就像『樹在、山在、大地在、歲月在,畫在,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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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中期金城車站前蔣公半身銅像
民國五十一年,金城車站及金門縣社會教育館前圓環先總統 蔣公半身銅像,縣府為使其環境更美觀,將原來的水泥磚短堤改建成花磚圓環(如圖)。較早期圓環美觀大方,但整體看來,銅像本身顯得矮小,不太相配,圓環對面平房為早期的社教館,左邊二層建築為金門郵局,圖片前方車輛為金城消防隊的消防車正演練情形。週邊並有自來水廠、金城消防隊辦公處、金門縣政府(今縣商會)及縣農會等機關社團圍繞著銅像四週,該地段可謂當時金門重要的行政中樞。││系列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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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力吃力、懶惰吞涎
骨力吃力,懶惰吞涎,照這句話ㄟ字面來解釋:骨力打拚ㄟ人一定有成果,阿那懶惰的人,因為不愛做空課,所以就沒收成,沒成果、只好滴邊阿看骨力ㄟ人滴享受成果、只有吞涎ㄟ份呀! 由這句話我又擱想起阿公定定滴講ㄟ句話:牛那要做、不驚沒犁窗拖、人那要動、不驚沒息窗做、人那只要肯打拚、肯努力、一定沒去乎夭、寒、滾ㄟ生活、底這經濟發達、社會繁榮、民生富裕ㄟ時代、機會是滿滿是、只要咱將吃苦當做吃補、肯骨力、相信成功一定是咱ㄟ、底阮老輩小漢ㄟ時拵、生活非常ㄟ艱苦、阮阿公每日為著三頓底沒贏、趕上山、趕下海、吃著這頓著愛找下頓、真沒簡單答起一間厝、介答阮老輩他們請養大漢、到這麥阮老輩他們一個一個成家立業;攏有好ㄟ 頭路、這攏是阮阿公介阿媽勤儉、骨力打拚才有ㄟ結果呀! 底阮ㄟ門卡口,有一付對聯,他的內容是按呢:「勤與儉創業良圖、忍而和治家上策」,所以希望咱大家ㄟ凍互相勉勵、做一個骨力ㄟ人,按呢才ㄟ賽做一個吃力ㄟ人,不窗做一個懶惰人、阿那沒、只有做一個看人地吃魚吃肉,在邊阿吞涎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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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紅圓
看著電視上介紹著金門之旅的節目,鏡頭上流轉的盡是貢糖、菜刀、高粱酒、廣東粥、蚵仔麵線、一條根;看著看著:竟覺得「失望(落)」起來了。 「為什麼從沒有人有眼光去發現真正最有特色的『紅圓』呢?」我彷彿在感慨「知音難覓」似地對著電視「發牢騷」。 「妳會覺得那東西是美食,那是因為妳都是『吃感情的』」可是別人怎會對那不起眼的東西有『感覺』呢?」老公對我的「反應」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因為他只對「紅龜粿」有「感情」而已。 啐!怎麼可以說我的「紅圓」是不起眼的東西呢? 紅圓是一種口感軟Q類似白土司的傳統糕點,「番仔紅」(桃紅)色、「圓膨圓膨」的外形讓人看了就是想咬一口。家裡有紅圓「出現」通常就是阿嬤拜拜後;早年拜拜的供品方面一來:那年代物資來源較簡,哪有像現在有多樣的糖、餅乾、水果、飲料可供選擇,二來:大家經濟方面都普遍貧乏,一家子吃飽都算勉強了,祗得請神明「多包涵」,供品用便宜的紅圓就可以了。 記得我那時大約是七、八歲吧!跟著阿嬤到后浦的「觀音亭」拜拜,阿嬤買了好幾粒紅圓放在菩薩面前的供桌上:「佛祖要保庇祐信女一家闔家平安、阮孝生在台北吃頭路汝要保庇伊有貴人在身邊,阮大漢孫在台北讀冊汝要保庇伊敖讀冊,:::。」阿嬤舉香過頂的對著菩薩唸唸有詞。「佛祖妳要保庇阮阿嬤會甲紅圓攏予我呷」我也學著阿嬤一樣的雙手合十地對菩薩祈求。 阿嬤燒好金紙收拾供品,她把紅圓收到「加誌仔」(一種功用類似現今環保袋的袋子)裡了,「這要擱拿回家倘拜別位,等拜好阿嬤才拿予汝吃」阿嬤對著眼巴巴的我說。一直到回到家,菩薩終究還是沒有「顯靈」,讓阿嬤改變主意賞給我紅圓吃。 拿回家的紅圓阿嬤把它放在「吊籃」裡,高高的吊在屋樑下的勾子上;阿嬤說這樣才不會被貓偷吃掉)一直到長大了些以後才弄明白:貓是不吃紅圓的,阿嬤口中說的「貓」其實指的就是我和愛哭弟這兩隻「大饞貓」)。 隔了些天,阿嬤竟在洗紅圓:「收甲袂記了,煞生菇真沒采(收藏得都忘記了,結果發霉了真是可惜)」。阿嬤把「生菇」的地方洗掉,洗不掉的地方就用小刀刮掉外皮,然後切片攤在「簸箕」裡擺在「深井」)院子)曬乾做「紅圓乾」。 「簸箕」裡的紅圓乾曬在太陽下白白的、滾著桃紅色的外緣真好看,它吸引著成群的蒼蠅飛來沾,更誘惑著么鬼囝仔的眼光和口水。 我和愛哭弟趁著阿嬤睡午覺,「摸走」了紅圓乾躲到「巷頭」滋滋有味的啃著。曬乾的紅圓乾脆脆的,說不上什麼味道。真搞不懂阿嬤:為什麼剛拜拜完時不給我吃,卻要放到「生菇」了才拿出來呢? 我和愛哭弟「摸走」了一片又一片;對在那樣年紀裡的我和愛哭弟來說,與其說是么鬼囝仔「貪吃」,倒不如說是兩個「日逍囝仔(搗蛋鬼)」對於那種瞞著大人「偷吃」所帶來的冒險、剌激感,才是真正吸引人的原因。 么鬼囝仔「會曉偷吃不曉擦嘴」,下午阿嬤來收「簸箕」時發現「簸箕」裡出現許多的「空位」,就知道是我們倆個猴死囝仔的傑作。阿嬤的腳是「解放」過的小腳,雖不像隔壁姑婆祖那般小,但一樣不能快步走,她絕對抓不到我們的;阿母到田裡去了,眼下無人能代為「修理」我們,所以她只能對著我們掉了一「巷頭」的紅圓乾碎屑,一邊撿起來吃一邊唸:「真是討債囝仔」。 隨著年紀的增長,兄姐們都紛紛到台灣求學或工作,阿嬤拜拜請求神明保祐時唸的「名單」也愈來愈長了,擺在供桌上的供品也漸「多元」了些,我也較少跟阿嬤去城裡拜拜了。說不上是什麼原因,我卻總會「交代」阿嬤幫我買兩粒紅圓回來吃吃。 記得唸高二那年,有一天早上上學前才驚覺昨晚忘了準備便當,眼見公車快來了,再準備已來不及,我在冰箱裡翻了翻找不到可以帶的東西,轉身看見供桌上有三粒紅圓,便抓了放便當盒裡帶走。中午吃飯時分掀開便當盒蓋,鄰座的同學阿麗看到我便當盒裡「端坐」的三粒紅圓,先是一愣繼而笑得前仆後仰還廣招同學來「參觀」,全班同學齊來圍觀還「驚動」恰好巡視而過的教官哩! 那天阿麗帶的是炒冬粉,我給她一粒紅圓,她給我一撮炒冬粉,我們吃著「紅圓夾粉絲」,噢!哦!不信你試試!真的,好好吃喔! 離家來台十多年了,我相信每個金門囝仔都和我一樣會有特別「有感情」的家鄉食物;就像咱家老公愛「紅龜粿」,愛哭弟愛「卡車餅」,二哥愛「米香」,也都不是什麼稀奇高級的吃食,可就是說不上理由講不出原因地:就是「有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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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俗語話、話俗語
俚語乃先民的智慧結晶,朗朗上口,句子押韻的念出來,確實讓人回味無窮。 在日常生活裡,我們常聽到一些俚語,有的富有幽默感,也發人深省。 以下就以「噴鼓吹,送契兄」這則俚語來淺釋,它有這麼個故事:「清代府城有一鼓吹店,店主以吹嗩吶為業,其妻生性淫蕩,不安於室,到處招蜂引蝶,時常趁其夫外出工作時,將契兄帶回家裡幽會。有一次,其夫臨時有事,突然回家,這對野男女正打得火熱,契兄一時不知所措,該婦人卻不疾不徐的,蠻鎮靜的叫契兄藏在門的後面,並且告訴他:「待會兒,你一聽到鼓吹聲,趕快溜出去。」說完,就開門讓其丈夫入內,對丈夫說道:「我聽人講,若將兩眼矇起來,鼓吹怎麼噴(吹),都不響,有這款代誌否?」「豈有此理,誰在胡說?」其夫說:「你就把我雙眼矇起來,我噴給你聽!」婦人乃矇住他的雙眼,噴鼓者,用力一吹,滴滴答答的,響了起來,躲在門後的契兄,便趁機溜了出去。因為這樣的豔聞被傳出後,府城的人,就把它拿來做為茶餘飯後的笑譚,這「噴鼓吹,送契兄」的典故就這樣傳了下來。 接著再拿一句諺語「夯飯匙抵貓」來博君一笑。 「夯飯匙抵貓」此諺語是源自一則民間笑譚。 話說某甲餵了一隻貓,有一天,某乙向他借去捕捉家裡的老鼠,卻無意間跑掉了,某甲向乙催討,乙自然無法將貓還他,於是某甲說,他那隻貓是: 「黑貓白肚,值銀二千五!」 某乙只得賠他二千五,自認倒楣了事。 誰知,後來某甲向乙借了一根飯匙,卻也弄丟了,這回,某乙著實很不客氣的對甲說,他都根飯匙是: 「飯匙有一目,值銀二千六!」 這回,不但前帳要回,還淨賺了一百呢! 其他俗語不但有趣、富有哲理。亦是 看做戇直──老實人,看錯是傻瓜。 一舉,二運,三本事──成功的三種秘訣,第一要有人推舉,第二要運氣好,第三要有本事。或謂:「一牽成,二好運,三才情。」 一更報喜,二更報死──人生禍福無常。 人心肝,牛腹肚──人的慾望是無限的。 三腳貓,要笑一目狗──不顧自己醜,笑別人。 乞食,要比仙──天淵之別。 五斤蕃薯,臭八十一兩──事情完全弄糟。 與天公借膽──膽大包天。 青盲牛,不識虎──愚笨而不怕。 青盲雞,啄著蟲──偶然巧遇。喻笨漢娶嬌妻。 嘴呼,二萬五──信口無憑,憑空喊價。 講到乎你識,嘴鬚好打結──費盡口舌,仍無法使對方開竅。 大目新娘,無看到灶──近在身邊的東西,卻找不到。 頭生理有人做,了錢生理無人做──人為財利,不惜鋌而走險。 田無溝,水無流──毫無關係。 賣麵,看人撒油──待人不公平之謂。 兩步半就會,拍一個呵啾就好──意謂極簡單容易之事。 目睭看佇粿,腳踏佇火──只顧眼前利益,不知身邊之危險。 舉了以上有趣之俗話──它是來自民間各階層對生活環境的觀察、反映,是語言的精粹。 各位做田野調查者、文史工作者,大家不妨可以從民間、耆老來訪談、蒐集、整理,做下記錄,然後給予保存下來,留給我們下一代,也是為我們後代子孫留下「一個文化資產」,不也很好嗎? 讓我們大家一起來做: ──田野調查,為下一代留下一些智慧。 ──訪談記錄,好好來整理一下先民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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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遊金門續篇
左轉到內洋想去看那片當年挖得夠久的戰壕工程,借問了附近居民,就在條泥濘的黃土路往內走,夜色昏暗中還是迷了路,就只在一片樹林內打轉,最後還是放棄了,夜已暗即使找到,什麼也將看不到,繞過建華村,再回到山外。山外吃盤蛋炒飯,五十元還是好大一盤,往外看著明亮街道上,兩位警察先生正用走路值勤公務,想起當時的憲兵來回巡邏,忙著躲入商店的阿兵哥,排隊站著吃著蝦仁炒飯,趕場看電影,租照相機拍照,快跑趕公車的場面:::。 十九日清晨,濃霧迷漫,能見度不到數十公尺,順著清運路線指標來到新頭碼頭,沒變的是那一大片沙灘,與沙灘上繫船纜用的大型水泥基座。站在沙灘想著那每週一次的岸勤工差,要限時完成的命令,那種螞蟻雄兵的場景,即使退伍好幾年後都還斷斷續續在夢中見過。 來到往料羅找尋隱藏在附近樹林內的糧秣倉庫,門前那些標語依舊,中正堂、軍郵局只剩下外觀建築物。來到當時車來人往的圓環,那座對空堡早已人去樓空,撥開樓梯上的絆網,登上堡頂往下注視著來自四面八方的逐漸增多的車輛,軍用車輛已經被自用車取代了。 轉到山外江南商店寄箱白金龍,並要了幾張明片,看著擺滿著不同年代的紀念酒,好幾種就是當年的樣式,與老闆娘談論著當年返台休假時,肩上那塞滿金門紀念酒的黃埔袋,手上還提著一大箱特產上船,現在方便了只要留下地址,快遞寄送兩天就可以收到。 再次來到軍郵局買了幾十張明信片,蓋葵戳,寄掛號信,這回還上到二樓實寄幾張明信片,蓋了實寄戳,因為當天時間不夠無法在郵局內等候,還特別麻煩郵務小姐、先生們,請蓋完葵戳後再將信函封口掛號寄出,幾天後已經全數收到,還是要說聲感謝。 與王先生會合一起出發,尋找此行的主要目的「復國墩海漂站」,海漂站在那裡?王先生他幾個月前曾經來找過,沒有頭緒。 海漂站在一處據點坑道內,當年我在金門住過最久的地方,兩天前我去過的那個據點。先抵達溪邊灣找一哨,到達溪邊灣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空曠,一哨已經消失,一旁還有兩部怪手停在現場, 當場我傻眼,應該就差那麼幾天,或許我兩天前就來的話,還可以為一哨留下最後的身影,遺憾:::。一哨旁往二哨的階梯也一併消失,在一片蔓草叢生樹林內搜尋,可以確定二哨就在那一片茂密林區中,據點難尋就像昔日戰友一樣,也是扼腕:::。 五哨尋著礁石上的水泥痕跡在密林中被找到,但也只找到七十一年時所建的新哨所,也已經用水泥封閉,五哨的舊寢室是一處「坑洞」,也應該成了道路的一部分。 又再次來到七哨,這次不同身旁多位聽眾,我細說著那機槍堡當年有段深刻回憶,當十幾把上膛長短槍指著機槍堡門口,連長要我去踢開水泥門:::。指著戰備道上的幾處陣地,鐘聲陣地演習或是進入陣地就要跑到這一個窩,有次全島演習,在這裡一趴就是三天。戰備道入口右側那塊水泥板,當年初一、十五晚上班哨人員集合拜拜的地方,進入坑道前的凹洞是用來放置手搖式電話機用的:::。帶領王先生來到「陣亡紀念碑」前,兩人再次一拜,王先生看完碑文,突然說出:「我應該知道這件事」,八十三年他正服役於花崗石醫院。 準備好大型手電筒,兩人在坑道前雙手合十,誠心報告各位前輩與無名英雄們,此次前來無打擾之意,純粹只是想為海漂站與據點留下影像,深呼吸後下坑道,坑道內保持著很乾淨,還是一樣的潮溼,還是一樣兩旁小排水溝潺潺流水聲,左手邊就是當時放置海漂實物與傳單的地方,海漂製作就在這狹窄的坑道內進行,折傳單、放實物,成品放入大型飼料袋內,再用布袋針縫口,抬到漁港哨,上船放海漂。再往內走是各式彈藥箱就層層疊放在坑道左右兩側,最裡頭的那座射口也已經被水泥封閉,幸好當天坑道內積水不深,才能順利走完整個海漂站坑道。 回到坑道口右轉直達外寢室,當時是老兵與哨長的床位,是用簡易木板釘起來的,中間還有個小桌子可以寫字、擦槍:::,一角落放置槍架。外寢室經過蹲式廁所,戰備水池、彈藥庫,來到內寢室,內寢室空間雖然不大,當時還用三合板隔出1/3的空間當排部。內寢室是新型上下舖鋁製的床,睡上下舖人員,常會被上級的電話記錄打敗,上舖人員頭朝外,下舖人員頭朝內,沒幾天又改回來,徒增第一線士官兵的心理壓力,有時下衛兵我就抱槍而睡,才能增加些許安全感。 最後來到那低於海平面的射口,當時每遇大漲潮後,就是要拿臉盆來勺水,打開射口水泥將海水往外潑,保持射口通道乾燥。 回到闊別二十一年的地方,整個記憶都鮮活了起來,許多往事就如昨日發生一般,只是許多戰友已經失連。在舊崗哨亭內放置一本事先準備好的哨所簽名簿,就像當年長官查哨簿一樣,來訪者請簽名留下連絡方式, 一段時間後,也許就能在簽名簿內找到昔日戰友,至少也會有前後期戰士心得交流。 金門是我成長記憶中最深刻的地方,一定也有曾經駐守過這據點的戰士,懷著與我一樣的心情重訪舊地,回憶當年盛況,海漂站、漁港、小店、驅離射擊、陣地演習、水匪、三哨:::這些一定還會有人記得,至少我從沒忘掉過。 離開金門前,特別與王先生一同前往花崗石醫院後山靈堂,為建設金門而付出生命的各位英勇戰士們,獻花行舉手禮。下午還有一點時間,在漁村到夏興間舊據點與進入塔後金門廣播電台做最後巡禮。 金門舊據點三日遊,時間真的不夠,還有太多地方沒有去找,還有來到昔日金門的家,我會忽然想起那附近還有許多值得回憶的地方與村民。如果戰友們有心前往找尋舊據點,只有兩個字可相贈:「趁早」,相信每個據點背後都有許多故事,屬於戰友們自己的故事。下午將近七點往台中最末班飛機起飛,從空中鳥瞰金門夜色,路燈已經佈滿大部分道路,金門已經是明亮的,希望也能很快的轉變成為明珠,腦海中裝滿了難忘的記憶回家。此行特別感謝夏興吳先生一家人熱忱招待,與曾經幫忙我,給予方便的各位小姐,先生們,由衷感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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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音樂會
一波數折,我還是約了約朋友進文化中心演藝廳。聽「台灣銅管五重奏」,藉此來場「音樂饗宴」。一腳踏進演藝廳,那偌大的場景有點冷清,對比那日「趙自強」飄洋過海說故事的盛況,還真是沒得形容!也許是各有所好吧!好在下半場空位少了些,要不然又得尷尬了。 吹小號的團長幽默風趣,掌控場面有一套,原本羞澀的我們,變成了會跟著哼唱、跟著打節拍,甚至該笑的時候會大聲笑、該給掌聲的時候會給掌聲,終了的時候還不停的喊著「uncle」的聽眾,真是好一場與眾不同、輕鬆有料的音樂會。 「台灣合唱之父」呂泉生教授的作品在銅管五重奏下顯得多樣,兒歌一首首,「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原先大夥兒清唱,然後我們跟著銅管樂唱,感覺不錯哦!只是顯得低沉了些,原住民、客家歌、四季組曲都各有味道,那「秋思」的哀怨,「新年快樂」的熱鬧更是分明,末了的「杯底不可飼金魚」為二二八事件的族群來個融合,長號的「飲啦」一伸一縮令人印象特別深刻,uncle曲是「望春風」,再uncle曲是「四季紅」,他本人隔了三年再來金門,他們希望下次可以不必等三年後再來,我們私底下也笑稱只要他們不一直「出國」就可以了,但話說回來,這麼多的「首席」(小號、長號、法國號、低音號)湊在一起,又怎麼可以不為國好好爭光呢? 來時的飛機降落後突然又升起、然後才再降落,對他們恐怕難忘,也許驚魂未定下演出,而這場「銅唱泉聲」音樂會於他們可真是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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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遊金門續篇
閒聊中,提到正在整修的欽月殿,問起歐吉桑廟裡面供奉的是那尊神明?我一來就想去拜一下,可惜廟門關閉著,歐吉桑起身說:「走,我帶你進去」。打開廟門,比起當年金碧輝煌許多,歐吉桑說:「各尊王爺神像都請去安金身,還未就座,不在廟內」,我還是在神桌前誠心一拜,感恩的心情就像二十年前一樣,非常感謝各尊神明保佑,佑我平安。 說好只是隨便吃個便飯,我才願意留下,歐吉桑確趁著我還有一些日光去尋找八哨時,已經偷偷的請阿芬海產店,煮來三道料理,糖醋黃魚、螃蟹、石蚵煎蛋。歐吉桑說:「這沒什麼,魚他們自己釣的,很省啦:::」,看著好菜排上桌,才覺得肚子真的餓了,中午一下機,心情興奮,一路從山外逛到復國墩,就忘了吃中餐。 歐巴桑到海灘採石蚵,稍晚才回到家,當我們三人一起吃著飯,聊到一同認識的人與事,許多人名都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綽號與長相,談話中,那金門特殊的說話腔調,現在站(住)在那裡?話尾語的(正是):::依舊不變。「不要客氣,自己來」,歐吉桑與歐巴桑熱情款待的催促聲,煮回來這是要吃的,那螃蟹我們牙齒已經咬不動了,全是給你吃的,哇:::好久不見了,金門人熱情依舊不減。 吃飽飯後天色已晚,歐吉桑問起晚上站(住)在那裡?夏興:::,下坑:::,說法不同,但是我們知道是在說同一個地方。頻頻催促提早上路,晚上視野不良,車騎慢一點:::,晚上將近七點三十分留下名片,起身告辭,請兩位老人家有到台灣來,打電話與我連絡,歐吉桑說著:「我三十年沒去過台灣了」,並且說著要我常回來看看。會的,只是下次何時再回來金門,我不敢說:::。 村內早已經不再有燈光管制了,戶戶燈火通明,臨行前又來繞到欽月殿旁空地,注視著北碇燈塔發出來的光亮,當時那道閃爍光芒陪伴我度過數百個夜晚衛兵,那晚看起來光芒顯得渺小了許多,幾乎看不見,欽月殿屋頂上的裝飾燈泡與明亮的路燈,已經搶走了北碇光芒。 離開復國墩後,機車就直向料羅碼頭而去,夜色中,公路上車輛稀少,循著路標指示來到碼頭前崗哨,崗哨內是一位身穿警察制服的值勤者,出來把我攔下,管制區不准進入,想看看當年岸勤工差地點與七十一年所做的候船室現況,希望又落空。 回到山外先到金龍攝影拿金門留念照片,坐在太湖旁椅子上拍攝幾張夜景,又拍了鋪滿金色流水的山外圓環,最後才回到民宿地點││夏興。那一晚與民宿業者吳先生聊起這二十年來的差距,吳先生說:不但時代環境變了,連最基本的軍民互動關係都淡了,沒了:::。 吳先生說起當時他們經營那全年無休,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店,各軍種人員進進出出,一天二十四小時大門沒有關過,阿兵哥們的生活瑣事,小店內都能一手包辦,稱當年小店為現代「7│11」或「萬能商店」真的一點也不誇張。 拿出今日所有的收穫與吳先生分享,吳先生確也能找出一張,早期金門日報的剪報,上頭印有今日電影:僑聲,中正堂,藍天,海光,國光,南雄,金東:::,共有十二家戲院名稱,記憶中的金門戲院差不多全都到齊了,吳先生並將此份剪報送我帶回留念,又是此行一項收穫。 十八日午夜,開始下起陣雨,那夜我沒有一點睡意,靜靜躺在床上看著昔日照片想著往事,想著現況,想著金門,想著明天行程,迷濛中知道雨停了,雞啼了,天空泛白了。 一大早在吳老闆帶引下,來到夏興與成功海域看漁民放定置網捕魚,看著廢棄多年的海防據點與工事,意外的在海灘上發現一顆數十噸的大礁石,上頭很工整的字體刻著「澎湖」二字,看得出來完成這兩個字需要耗費一些時日,「澎湖」二字為何出現在金門,不解。猜想是不知那一個年代做工程的澎湖兵刻字留念吧?就像是當年的我們一樣,不管大小工程完成後,總會在小角落留下梯次與戶籍地名,也許是吧,也許此人也正想重訪金門,打算回來找尋這兩個字。 八點不到我已經在山外第一軍郵局外面等候,這也是此行目的之一,報載金門第一軍郵局將於今年九月裁撤:::,今天週日軍郵局只對外營業半天,然而週日也是軍郵局最忙碌的時候,民眾、軍人寄包裹、領信:::。從台灣帶來百餘封首日封與明信片,臨行前又有幾位朋友相託,再加上昨日購買的風景明信片與在軍郵局內投幣購買的莒光樓明信片:::,滿滿的一整個手提袋,總數大概有兩、三百張以上吧!承管理員與櫃檯人員大力幫忙,葵戳與風景戳都蓋的很順利,特別是當天百忙之中還插空幫我蓋葵字戳的郵務先生,看他忙得不可開交,真是感謝,現在應該很少有機會,讓您連續蓋個數百個戳,那天您手腕應該還好吧:::。 十八日早上,天候不佳,所有來金班機嚴重延誤,我這趟金門行程的背後推手,曾經服役於花崗石醫院的王先生,也在延誤之列,來自台北的王先生與夏興吳先生都是熱衷於舊據點保存工作,並積極推動「金門地區廢棄軍事營區之再生利用」這也是王先生他今年第二次來金拍攝舊據點。 午後王先生順利抵達機場,接機後我們三人隨即趕往庵前幾個舊據點拍照,聽說那裡即將改建成垃圾分類場。接著又到金西幾處砲陣地攝影,據說那裡將改建成藝術館。看著五、六十年代的砲堡,看著它勤儉建軍時期所使用的材料,看著它拆下民房所使用的建材,它的部隊番號,它的標語,它的整建誌:::,我們所看到就是一部陣地歷史。 除了拍照,吳先生還有一項重要工作,那就是拓碑,碑文,整建誌,反共標語:::,這些之前在金門到處可見的東西,確也是破壞最快的,就如隔天在漁村看著面對著海岸線那道牆,牆兩側上的不管是什麼文字,好歹都是歷史的軌跡,何苦就急著用油漆刻意的掩蓋? 舊據點的吸引力,我開始瞭解,原本此行目的只是想看到二十年前我曾待過的據點,我曾做過的工程,這種東西金門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再大型的工程先前早已有前輩做過,再深的坑道早已有人完成,而我確還只停留在我那個時代。 午後,單人前往東北海岸,洋山,田墩海堤,榮湖,金沙水庫,東美亭:::,看著那一段敲了數週碎石所完成的道路。下基地時住過的蔡店、東蕭,懷念的沙美戲院,陽宅,金東戲院,屏東師部,龍陵湖,鵲山八二三紀念碑,鵲山教練場:::全都還在記憶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