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烽火兒女情
「知啦,我知影啦!」蔡郁娟興奮地笑著。 「現在妳先到田埂上等,第一行與第二行犁的是田溝,都是一些蕃薯根,妳不必跟來。當我開始犁第三行時,妳就下田來撿。知影嘸?」 「知,我知影!」 「知著好,阿兄才會疼妳!」陳國明看看她,竟脫口說出這句讓蔡郁娟滿心歡欣的話。 蔡郁娟笑得很愜意、很興奮、很開心,或許,此時是她歷年來感到最快樂的時刻吧! 陳國明熟練地揮動著牛繩,一聲「嗨」後,牛兒拖著犁,不停地向前走。一來一去過後,蔡郁娟提著筊籃跟在陳國明的背後,想不到大小蕃薯竟然還那麼多,籃子裡的蕃薯已快讓她提不動了。 「把籃子裡的蕃薯倒在田埂上。」陳國明告訴她說。 幾次來回,的確已讓蔡郁娟氣喘如牛,陳國明不得不暫時停下。 「蔡郁娟,當老闆好?還是種田好?」 「陳國明,田園的樂趣是金錢買不到的,」蔡郁娟高聲地回應他,「我願意種田!」 「好,有勇氣、有氣魄。如果妳說的是真心話,老天會成全妳的!」陳國明激動地說。 陳國明只犁了六股,田埂上已堆放了一堆大小蕃薯,如果再繼續犁下去,待會兒絕對挑不回家。於是他宣布休息,兩人坐在田埂上的蕃薯堆旁。 「現在把蕃薯的根拔乾淨,」陳國明為她講解著,「大一點的放進畚箕,小一點的放在籃裡,妳喜歡的暫時擺一邊。」 「我喜歡小蕃薯,」蔡郁娟拿了一個在手中把玩著,「你看,它的皮光滑可愛,嬌小玲瓏,讓人想一口氣把它吃進肚子裡。」 「只要提得動,妳盡量挑。」陳國明誠意十足地,也同時為她補充著說:「坦白說,現在的小蕃薯既甜又鬆,吃來的確有不一樣的口感。有時侯母親會在雨天或較空閒時,挑些小蕃薯,放少許的水,蓋緊鍋蓋,用微火慢慢煮;簡單地說是用燜的,農家叫著『窩蕃薯仔』,另外再煮上一鍋高麗菜湯,就這樣吃窩蕃薯仔配高麗菜湯過一餐。」 「那一定很好吃?」 「當然,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怎麼講?」 「孩子們都吃怕了蕃薯和高麗菜。」陳國明幽默地說:「豬欄裡的豬也吃蕃薯和高麗菜,只是牠們吃的是次級品,另外加了米糠。」 「我倒覺得吃蕃薯的孩子比較聰明,」蔡郁娟笑笑,「不知你發現到沒有?我們學校成績較好的同學,大部分都是來自鄉下的農家子弟。」 「蔡郁娟,妳雖然是吃大米長大的,但妳的成績也不錯啊!」 「陳國明,比來比去,總是比不過吃蕃薯長大的你啊!」 他們愉悅地笑著,笑聲在這個寒冷的小山頭回響著。 「走,我帶妳到處走走看看。」陳國明說後站起,伸出手把她拉了起來。 蔡郁娟看看他,看到的是一張純樸的臉,一張可愛的臉,因此她願意接受這份純純的情意。走了沒幾步,他們竟然自動地手牽著手,內心只有坦然沒有一絲兒雜念,腳踏的是輕盈的步履,漫步在這個景緻怡人的山頭和田野。 「蔡郁娟,上了那個山頭,可以看到大陸的漁船和高山呢!」陳國明告訴她說。 「真的?」蔡郁娟訝異地,不自禁地看了他好一會。 「天氣晴朗時,還能看到他們的房子。」陳國明補充著說。 他們牽著手,步上小山崗。 「哇,下面就是海,我們站在這裡就可以聽到濤聲了。」蔡郁娟興奮地指著遠方說:「陳國明,我看見船了,還是一艘帆船呢!」 「豈止一艘,」陳國明鬆開她的手,左手轉而輕放在她的肩上,右手指著前方的海域說:「妳仔細看看,前面那一艘還是三支桅干的呢!」(三十)
-
《感恩的故事》憶疼惜我的公公
每一人的生命裡,總有一些值得回憶與感恩的事。而最讓我難忘的是我的公公,雖然他已不幸逝世近兩年,但回想與他相處的五年多當中,卻讓我這個來自對岸廈門的媳婦,感受到金門人的純樸善良,敦厚老實和真誠。 記得剛來的第一天,晚餐就是公公煮的。當我們一起坐上桌吃飯,公公自己夾了一些菜,獨自坐到一旁的門檻上吃;原來我剛嫁入門,他怕我不敢吃;飯後,我收拾碗筷準備洗滌,公公說:「妳剛來,還不熟,我來洗就好。」當時,我真的好感動。第二天,我那中風不良于行的婆婆問我,在娘家有沒有下廚煮過飯菜,然後叫我明天早上早些起床煮海蚵芋頭粥,我當然明白婆婆的用意,是要給新進門的媳婦下馬威。因為,我是新來的媳婦,當然要答應啊。第三天,我卻因睡到九點多才起床,婆婆眼看我未依規矩做早飯;公公知道事情原委,還很不客氣奚落婆婆一番,說什麼人家才剛進門,豈不是要把人家嚇跑嗎?說得一旁的婆婆啞口無言。剛來那段時間,都是公公煮給我吃,沒有一點怨言。 幾個月之後,我什麼都不想吃,還想吐,只想吃些清淡食物,那時的我面黃飢瘦。有一天,公公拄著拐杖到海邊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從漁夫的手裡買了幾斤「錢頭魚」,回到家裡,把魚殺肚洗淨,才叫我依自己的口味煮起來吃,當時吃那新鮮的魚,配著稀飯時的心情是百感交集。幾天後他又托人到城裡買一個豬心回來,豬心燉好時,我先盛一碗要給公公吃,他卻說:一個豬心煮實在不多,妳一人吃就好,把身子顧好,以後生出來的小孩才會健康,聽公公這番話,淚水濕潤了我的眼眶。因為,公公平時很節儉,抽的煙是新樂園,一根煙往往抽了幾口即掐息,捨不得一口氣抽完又放回煙盒。 生下大女兒後,我常趁女兒睡覺做一些家事。公公若看到,都會要我一起陪女兒睡覺,因為,一個晚上要起來泡好幾次牛奶,家事慢慢做即可。通常,我煮好早餐,都會先叫公公享用。可是,他說:我剛才先喝茶吃餅,肚子不餓,妳趁女兒還在睡先吃,不必跟我行「禮數」,爸不是「搞怪人」。 兩年後,我又生了一個兒子,那時女兒才兩周歲多。經常是一個要睡,一個不睡,為了照顧他們,我沒辦法休息,睡眠不足,常常感冒,因此,公公一有時間,就把其中一個不睡的小孩抱走,讓我與睡覺的小孩一起休息。其實,公公除了煮中餐,還要照顧中風的婆婆大小便,晚上也要起來好幾次,他實在很累。有時候,我跟公公說:爸,你如果累的話,中餐就讓我煮,兒子我背在身上即可。公公則說:廚房很熱,小孩背身上,小孩子會很不舒服,而且,女兒會亂跑,妳把兩個小孩照顧好最重要,其實一人照顧兩個小孩也不容易,何況我的小孩都是抱著長大。值得一提的是,公公對我很坦誠,他說:「我的女兒嫁人做媳婦,我希望別人能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別人的女兒嫁來我家做媳婦,我願以親女兒疼惜。」聽他這麼一席話,我覺這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報,因此,我也願把他老人家當成親生爸爸奉待。 嫁來金門前五年多,都是公公下廚煮菜,我專心照顧小孩,公公從無閑言閑語,還常對鄰居誇讚我,說我娘家遠在千里之外,他更應該全力照顧我。可惜在九十年的年底,公公因心肌梗塞發作,便與世長辭,享年八十一歲。 公公不幸逝世時,我在從電話中得知公公的惡噩,不禁痛哭失聲,因為,當天早上還聽老公說是公公自己走上救護車,竟不到十二小時,卻從台灣傳來這不幸的消息;他走得如此匆忙,前後三天,沒讓我盡到一個為人媳婦的孝道,公公一生都在照顧別人,幫忙別人;而從未要求別人給於回報;他常感心窩痛,我們希望他去看醫生,他總說老人病沒事,吃藥多休息一下就好。公公的為人就是不給人添麻煩。 金門的外籍媳婦很多,常有公婆把外籍媳婦當做「別人的孩子死不了(完)」,而我真是我三生有幸,沒因我是大陸來的被欺負,反而受到疼女兒的心來對待;會講道理的是很多,能做到的有幾人?我的公公做到了,他沒有受過教育,能用真誠疼惜媳婦,而身為他的媳婦,我永遠銘記在心;雖然他老人家已不在人間!
-
《浯島念真情》魚鱗的天空
記得以前每次看到天空的雲彩,都覺得很漂亮,尤其當雲彩在天上飄動時,有時會形成整群的鱗片狀,在陽光的渲染下,特別耀眼!迷人!以前母親還常常告訴我們當天空出現這樣的雲彩,捕漁的人家就會大豐收哩!有機會可以求證捕漁的鄉親。 只是我從小就愛吃海鮮,總記得母親說:「小魚魚仔,不值大魚魚骨」,意思說大魚即使啃魚骨,都比較有肉可吃,姐夫是廣東人,對於吃也很在行,所以他常會買些海鮮,來讓母親料理,因為大姐結婚後,仍然和我們一家住在一起,所以那時候我記得:「春鮸,冬加納」,或是海鰻煮薑絲,都是非常的美味,還有一種「竹甲魚」,現在菜市場還可以買得到,金門人常常說:「竹甲魚煮麵線」,滋味是非常的鮮美,後來大姐搬到台北,我們有機會出差也會買了帶去,讓他們嚐嚐家鄉的土產。 那天晚餐的桌上,外甥媳婦煮了「黑豆豉鯽魚」,我雖然已經回瓊林和婆婆一起用了晚餐,卻依然忍不住動筷子,而且夾到一顆脆脆的「魚子」,小兒子補習回來,我和他一起吃,便告訴他這魚的美味,因為是近海捕撈的特別的新鮮,是任教政大的鄉親學長李增博士大哥捕回來的,他說想起「鯽魚煮麵線」口水都會流,我們彼此在「鯽魚煮麵線」的鄉土料理裡沈醉,彷彿走入金門歷史的長廊,那種雖然貧瘠的歲月,金門這塊土地卻給了我們人文上、生態上豐厚的資源。 我還記得有一種叫鰣魚的海鮮,肉質特別的鮮美,因為姐夫是軍人,曾經調職馬祖,那裡的鰣魚特別的有名,記憶中他休假回來,曾經帶了一些回來和我們分享,我的小妹對於有刺的魚特別的沒有法子,於是我反而有機會多享受如此的人間美味,如果會吃魚的人都知道,鰣魚魚刺特別多,關於鰣魚,金門鄉間還流傳著一個巧媳婦的故事,有一位公公上菜市場買了一條鰣魚回來,交給媳婦烹煮,他有意考考自己的媳婦,所以把魚交給她之後,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不時往廚房瞧一瞧,當他看見媳婦拿刮刀將魚鱗刮下時,有些心疼;心想這媳婦真不知魚的寶貝在那裡?真是糟蹋了一條鰣魚。 結果,等到開飯時,只見媳婦端上來一條香噴噴、蒸好的鰣魚,讓這位當公公的心情為之一轉,雀躍得不得了!原來這位巧媳婦,是將滿含滋味、豐富油質的鰣魚魚鱗小心取下,再用線串好,放在處理好的魚上面一起蒸,所以所有的甜美味道、精華通通被留住,你說這是不是一位智慧與巧思兼具的能幹媳婦嗎? 記得對於廣告的創意,常是我所想要擷取的,像有個廣告就說有位結了婚的現代媳婦,上菜市場買魚,問商家有沒有賣「 仔魚」?商家說有,她說:「那幫我殺一條,內臟清一清」,這就好像歷史上有個皇帝,聽到百姓鬧飢荒,竟說:「沒有飯吃,為何不吃肉」一樣,我倒常買「 仔魚」,因為四年前腳因車禍右小腿二根骨頭都斷,大嫂及娘家的姐妹,便常為我熬燉大骨湯,或煮小魚干,聽說「 仔魚」對補充鈣質很有幫助,所以我每次都買個半斤,買來做各種料理,因為外甥唸幼稚園的雙胞胎也十分捧場哩! 最近偶而看民視的「家有日本妻」連續劇,劇中的日本妻有一次,煮白帶魚居然是連頭帶尾,沒有去除內臟就丟入鍋裡煮湯了,一般都是先處理好內臟,再拿來切塊煎、炸,所以她的做法,在劇中令大家不能接受。 女兒錞向來怕魚刺,所以她的最愛是鯧魚和白帶魚,因為這兩種魚,魚刺少;記得錞在韓國唸書時,我和姪女珍結伴去看她,我們是隨團去,導遊安排了一餐「皇帝宴」,從名稱就可以知道那是非常特別的宮廷宴席,但是滿滿的一桌菜,我卻無從下箸,因為口味都和我們不同,我還記得餐桌上也有一道金門的名產「黃魚」,不過韓式料理,是將魚醃過再來炸,吃起來我實在不習慣,果真是風情不同哩! 還有一種全身透明、軟滑的魚,一般叫「蜥定」,結婚前我不認識這種魚,嫁瓊林後,大嫂常會買來料理,只要鍋裡擱點油略煎,再加薑絲、醬油水煮,即非常的鮮美,後來在昔果山的海鮮城,掌廚的大師父,是把「蜥定」拿來裹麵粉油炸,吃起來外酥內軟,肉質非常鮮甜,想起來都覺得口齒生津,我上菜市場如果有機會遇上,都會買一些回來和家人分享、解饞;小女兒曾就和我可以共享如此人間美味!
-
離開你
第一天 看著飛機,看著翱翔的鳥 突然好嚮往在天空的感覺 是不是可以任意的從不同的角度觀看這個世界 如果真是這樣 我可不可以也變成那樣的物體 只是物體 應該沒有太多的感情 應該可以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吧 離開你 是不是可以變得自由一點 第二天 說好要離開的 已經將所有關於你的一切 鎖進一個鐵盒子裡 相信時間會拉著我離你越來越遠的 結果 我背叛了自己 原以把你從手機刪除 卻又不自覺地把你加入SIM卡 我 還是這樣反反覆覆 關於離開你這件事 我還是像顆 人造衛星 不斷地再同一個你四周 團團轉 第三天 離開你的第三天 下著雨 突然很想嘗試背著簡單的行李 跳上一班不知道終點站 不知道往哪個方向駛往的公車 然後 漫無目的的獨自一個人旅行 結果 我還是將打包好的行李再一一收回 終究 還是缺少勇氣 害怕孤單 擔心忘了回程的路 原來 一個人的旅行 我 還是跨不出第一步 第四天 我突然疑惑了 是不是自己缺少了照顧人的能力 於是 買了隻魚 總得學會照顧的能力吧 月光照進屋內的那晚 蹲在小魚缸前 陪著魚兒聊天 卻不知不覺掉了幾滴淚 魚兒卻「啵」的一聲 我的淚水被魚兒吞下了 我傻傻地想 會不會哪一天 小魚兒長大的那天 牠的魚肚裡盡是我滿滿的淚水 我們要一起加油唷 我們要一起學會長大唷 第五天 聽說 你回來了 為什麼每每聽到關於你的消息 總是會夢見你 多渴望今晚 我能夠失眠 因為 那樣 我可以離你越來越遠::: 第六天 下雨天 在霧氣滿佈的窗前 還是忍不住寫下了你的名字 就像個偷偷做壞事的小孩 急急忙忙地趕緊拭去兩個字 只有我會叫你的兩個字 我們是在下雨天遇見的吧 然而 我們卻也是在下雨天決定錯過的吧 如果真是我們的決定 那 還是「錯過」嗎 下雨天 對於你還是有半個小時的想念 第七天 梅雨季的日子裡 走在木棉樹的街道 拾起了一朵木棉花 小心翼翼地裝進透明的密封罐 那是關於我們的記憶 因為我決心要忘記你 離開你 所以 我也決心要把所有關於你的東西 盡可能一一捕捉到我準備好的箱子 然後 封鎖 最後一天 你再也不重要了 當我轉身背對你的同時 哭了 倦了 累了 斷了 放了 笑著回想曾經你為我編織的謊 哭著面對點點因你而受的傷 僅想留著自己的尊嚴歡笑 於是 不再碰觸所有可能複合的聯繫 這一次 我是輕鬆地醒著 因為 你 再也不重要了
-
心靈的饗宴
自從退休後,除了打太極拳,爬爬山之外,每天總會看點書,讓心中沈澱一番,一方面可吸收新知,同時也防止自己變成老古董。 在我所看的書當中,不乏金門籍的朋友寫的書本,內容包含文史、生態、文學等等,而文學的作品是我必看的書籍項目之一。自從多年前長慶兄送我一本「失去的春天」後,讓我尋回閱讀的樂趣,在書中找到更多春的氣息,讀書讓生活變得更有樂趣,何況閱讀的是一本好友撰寫的作品。 曾經,報載金門縣政府將出版︽金門文學︾叢刊│金門作家作品集,而長慶兄︽失去的春天︾也是錄取作品之一,看到這則新聞,不僅令人為長慶兄高興,也為金門鄉親高興,因為我們不僅有書可看,而且看的正是自己鄉親撰寫的作品。 這次︽金門文學︾叢刊第一輯的出版,作品都是縣籍的寫作高手,並在台灣文壇佔有相當地位的。除了堪稱金門文學長青樹的長慶兄之外,還有研究七等生與書寫金門的黃克全、詩畫深具創意的許水富、屢得報導文學大獎的楊樹清、關懷家鄉的文壇黑馬吳鈞堯、詩畫兼併的詩人張國治、經營詩文隧道的歐陽柏燕,甫獲時報文學鄉鎮書寫獎的林媽肴::: 文學本是不分國度的,然而當我們閱讀著兒時玩伴的作品時,那種喜悅更是難以形容的,一種源自內心深處的興奮繚繞在四周,久久不已,這時閱讀成為一場心靈的饗宴,讓人在物慾之外,能夠享受到更加華美的精神糧食,慰藉著許多遊蕩在沙漠裡的魂魄。 由閱讀兒時玩伴的作品,引伸到閱讀鄉親的作品,讓人感覺到擁有千百年歲月的金門,究還是座年輕的島嶼,︽金門文學︾叢刊正是這個島嶼茁長的開始,有了文學的涵養,一個人的心智會更加成熟,金門作家作品集則是使金門更加成熟的寶典,花崗岩島將因充滿文學的萌發而更有氣質與活力。 早期金門因受各種政治因素的限制,文化的發展顯得有些畸形,長慶兄力作︽失去的春天︾,寓言著金門百姓沒有自我文化的一段歲月,軍人干政的氣圍直到近兩年縣府新團隊的誕生後方告消弭,百姓們也漸漸的感受到春天並非離我們而去,祇要真誠追求終能享有花開富貴的願景。 ︽金門文學︾叢刊不僅是金門作家作品集而已,十本書冊都是每位作者的嘔心瀝血之作,也宣告著金門的文化必將在文學作品中顯揚。千百年後,曾經走過金門歲月的各項人事物,也許讓人遺忘,後人卻僅能在金門作家作品集中去追思現代的景物,與揣度當下時人的生活情形。 文學的領域是浩瀚無垠的,而其力量更是淵博有力的,一部︽三國演義︾說明著文學的魅力所在,若沒有羅貫中,或許眾多的歷史人物無法走入億萬個中國人的心中,看來千軍萬馬終究不如一枝筆的威力神奇,祇因為文學的力量是不可忽視的。 看到金門作家作品集的出版,讓人為好友高興,也為鄉親高興,更為家鄉高興,︽金門文學︾叢刊正告示著花團錦簇的春天就在你我的身旁,五彩縯紛的文學花朵正散發著無盡的春之氣息,開啟著一場場豐盛的心靈饗宴。
-
烽火兒女情
「從小我活動的範圍僅限於金城,爸媽惟恐我這個獨生女走失似的,總是不放心讓我出門;甚至也不讓我到台灣唸初中,不然的話,現在已是初二了。」蔡郁娟雙眼凝視著遠方,繼續地說:「想不到這裡的景緻竟是那麼地美,如果現在是春天該多好,我們的腳步一定會像小鳥般地輕盈。」 「今天你爸媽為什麼會放心讓妳出來呢?」陳國明問。 「坦白說,我爸媽最討厭那些油腔滑調、不懂禮貌的年輕人。第一次看到你感到土土的,但我爸媽卻對你留下深刻的好印象;而且隨著你到我家的次數,美好的印象不停地再加深。」 「所以他們放心讓妳到我家來,對不?」 「似乎找不到比這個更好的理由。」 「蔡郁娟,妳仔細地看看我,」陳國明叫著她,手指著自己,笑著說:「我現在還土不土啊?」 「陳國明,你幾乎天天都在變,」蔡 郁娟指著他說:「現在不但不土,甚至愈來愈有一股男孩子的帥氣。」 「哪有,」陳國明不好意思地說:「蔡郁娟,妳故意誇我是不是?」 「我只有真心,不會故意。」 「這才是我的好同學、好朋友。」 他們經過二支高大的石柱,又走過一座石板橋,茂盛的樹林裡有颼颼的風聲響起,偶而傳來幾許鳥兒的啼叫和清唱,不一會已到了陳國明的家。 陳國明的家依然是傳統的一落四櫸頭,如以外觀來說,建築的年代似乎不是很久遠,更可貴的是在炮戰期間,沒有遭受共軍炮火的摧殘和蹂躪。大廳和一間「尾間仔」由駐軍借用,另一間放著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農具,有鋤頭、三齒、狗爬仔、六齒仔、犁、十二齒,以及粗桶、畚箕、筊籃仔和扁擔……幾乎是應有盡有。 見到陳國明的父母時,蔡郁娟除了請安和問候外,並把帶來的紙箱打開。 「阿伯阿姆,這些是我阿爸的一點心意啦,」蔡郁娟說著,並一一的取出箱內的東西,想不到他阿爸為她準備的竟是:鹹帶魚、鰻魚干、溫魚脯、蝦米、金針,一些較實際的食品。「我阿爸說這些都是粗俗東西,請阿伯阿姆不要嫌棄。」 「恁阿爸實在真客氣,」陳國明的母親親切地拉起蔡郁娟的手說:「乎汝帶那麼多東西來,實在真歹勢啦!」 「袂啦,」蔡郁娟舉頭看看她,看到的是慈祥的容顏和滿臉的皺紋,「我和國明是好同學,也是好朋友。」 「國明在后浦讀冊,受到恁全家的照顧真最,實在真感謝!」 「嘸啦,」蔡郁娟看看陳國明,而後又對著他母親說:「國明伊真乖,冊也讀真好,又閣捌禮數,阮阿爸阿母攏真疼伊。」 母親看看陳國明,喜悅的形色溢於言表。然而面對眼前這位有錢人家的查某囝,她並沒有一般有錢囝的驕氣,竟是那麼樸實和可親,國明有她這位好同學,何嘗不是他的福份。 母親得知她的來意後,趕緊下廚煮了兩碗麵線,好讓他倆吃後暖暖身體,以免上山受到風寒。在麵線裡,母親用少許的蝦皮做佐料,另外加了蛋,撒了點蔥花和蔥頭油,想不到蔡郁娟竟吃得津津有味。 「阿姆,您實在煮得真好呷。」 吃過後蔡郁娟直誇母親的烹飪手藝,讓母親高興得合不攏嘴。 陳國明扛著犁,犁柄掛著牛軋車,蔡郁娟肩擔著畚箕和筊籃,無視山上寒風刺骨,他們來到戰壕溝旁的蕃薯田。 「蔡郁娟,妳冷不冷啊?」陳國明關心地問。 「剛吃過阿姆煮的麵線,現在全身還是暖暖的;放心啦,我不冷!」蔡郁娟說。 「好,既然不冷,就先把鞋襪脫下,」陳國明一面指揮她,一面做示範,「然後捲起褲管。」蔡郁娟一一照做。 把蕃薯籐捲起放在田埂上後,陳國明把犁放在蕃薯溝,從田埂上牽來牛,掛上牛軋車,然後對蔡郁娟說:「等一下妳提著筊籃跟在我後面,我犁過後,看到露出來的蕃薯妳就撿,還要用腳順勢踼一踼,看看是否還有蕃薯被埋在土裡,如果有,必須順便把它挖出來,知影嘸?」
-
《浯島風情》亂世裡的詼諧與悲傷
關於戰爭之集體記憶的書寫,一直是文學、電影及其他藝術創作非常重視的素材。戰爭何其殘酷,帶來的苦難幾乎難以平撫,但戰爭又似乎是人類歷史不可逃脫的規律,冠冕堂皇的藉口難掩醜陋權力的本質。 在時間的逐步沉澱中,對於金門戰地歷史的探究,已然開始。許多文史工作者藉由生活經驗的回憶與紀錄,寫下這塊土地獨特的滄桑;也有一些藝術家,以不同的創作題材與方式,再現了屬於這座島嶼的身世。金門,不但是學術研究者關注的焦點,也擁有藝術創作的肥沃土壤,非常有潛力。 在這樣的背景下,一部關於戰爭二次大戰、猶太人的電影︽美麗人生︾,值得推薦與討論。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後期,在白人右翼的優越感驅使,以及種族主義、集權主義與帝國主義的推波助瀾下,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了。這不僅僅發生於歐洲,日本的大東亞共榮圈的論述,促使軍頭們發動侵華的戰爭,金門與當時的華南、華中、華北多數地區一樣,淪為日本軍佔的統治。德國、義大利也在法西斯的支配下,對外侵略,對內壓制。在戰爭時期,在這些國度內的猶太人,處境艱難。這部片子就在描述被迫進入納粹集中營的一個家庭的故事。 猶太人的歷史宿命,浮游於伊斯蘭教世界與白人世界中。他們有強烈的民族意識與文化認同,卻沒有自己的土地。有一個英文字Diaspora(與故鄉離散,但卻心繫故土),即源於對猶太民族的描述。二次大戰期間,這些猶太人不見容於希特勒、墨索里尼等極端右翼份子,紛紛被整肅,甚至被屠殺。 ︽美麗人生︾的感動,正在於導演並不直接控訴戰爭暴力的悲悽,而以詼諧的故事植入動盪的亂世中,令人哭笑不得。電影的前半段可以說是個喜劇,一個幽默靈活的猶太青年與一個不世故媚俗的亞利安女子的遭遇,引來觀眾的訕笑,但是大時代的悲劇也慢慢被帶進電影當中,在笑聲中掩不住山雨欲來的驚悚。然而這個猶太青年的多重角色,如蓋多王子、羅馬督學、餐廳侍者、書店經營者、內科醫生的心理治療師,不但讓他打敗年輕高幹而娶得美人歸,也讓他適時地化險為夷。電影的隱喻,一方面展現亂世中的勇氣,如男的不畏挫折、善於觀察與製造機會,女的捨棄富貴與權勢、追求真愛的可貴;一方面也呈現了猶太人在世人眼中的樂觀與彈性,角色的變換是為了生存。 電影的後半段從這對年輕夫妻被拆散、先生與小孩送進集中營開始。為了安撫兒子約書亞的情緒,男主角騙他說這是場遊戲,誰先得到一千分,就可以獲得坦克車(兒子最愛的玩具)。於是一場哭笑不得的「遊戲」展開了,一場苦難歷史下的人生遊戲,每天當父親勞動結束後,孩子總是對他說「今天我躲得很好,沒有被捉到,一定得了很多分::」。約書亞真的不懂這是大人們殘暴的「遊戲」嗎?其實不然,和大人一樣,導演亦深刻地詮釋著一個孩子的堅強。當然,猶太父親的幽默靈活再次讓他們化解許多危機,電影的張力十足,讓觀眾帶回歷史場景當中。 故事並不像好萊塢電影般,有著美好的Happy ending。這個「搞笑」的父親,在盟軍攻入集中營前的一晚,為了尋找同被囚禁的妻子,遭德軍發現而槍殺。最令人動容的一幕是:當男主角被德軍以槍枝抵住,臨死前經過藏匿約書亞的鐵箱時,他知道小孔內那雙孩子的眼睛正看著他,於是他賣力地讓他的孩子相信這是一場遊戲,他一點都不恐懼,透過眼神交換安慰與鼓勵著孩子,搞笑地踢著正步直到轉角處被槍殺。凝結的氣息,訣別的微笑,雖在槍聲響起時劃下句點,卻讓我們看到整個時代的悲劇。 這部電影也帶出了納粹集中營的愛情、思念與憂傷。男主角利用空檔,和小孩在播音站呼喚著他的摯愛,一如相識初期的熟悉歌劇院傳來的聲息。柔和的月光場景,引出了人性的心靈交流,勝過槍砲鋼鐵之冷酷。故事結束前,盟軍的坦克開進了集中營,約書亞被美軍抱起,高興地坐上坦克,父親的「遊戲」沒有騙他,孩子最後投入母親的懷抱。 電影說的是動亂時代的悲劇,卻用了「美麗人生」一名,相當戲劇性。在猶太人真實生命經驗中,我們閱讀到悲劇裡的詼諧、喜劇中的悲傷。 半個多世紀作為戰地的金門,我們的故事不會比集中營少,除了嚴謹的研究之外,怎麼進一步以觸動人心的文學、藝術來書寫、再現與詮釋這段歷史,才會是我們跨越悲劇的前進力量,︽美麗人生︾值得我們細細體會。
-
《感恩的故事》外公送我的書包
踏!踏!踏!上了公車,「嗶嗶!」驗了我的IC票證後往後走五步,向右轉,雙人座,靠窗。 又是一個懶洋洋的週末下午,五點二十分的二號公車,我正要回家。 公車駛出車站,等著來往的車輛,準備駛上大馬路,突然─窗外一個狀似國小二、三年級的小朋友,伸長了右手揮舞著,邊跑邊喊,好像要上車?公車司機似乎也聽到了,停了車,把門打開,上來的卻是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原來,那個小弟弟只是好心的幫這位老爺爺攔公車而已,看那老爺爺一直向窗外對那小弟弟道謝,他們應該不認識吧? 我默默的咀嚼這個畫面,除了感動,剎那間,我想起了那一年、那個情景,我的那一個童年。 小學四年級時的事了吧?那時候,公車處還未有現在如此方便的IC卡,搭公車還是要付錢的!但那時候的我,總是無法弄個明白,到底從山外車站到瓊林站要付十元還是十一元?因此對於搭乘公車,我存有濃濃的恐懼感。 那時我在山外補習鋼琴,每週四媽媽都負責接送我,但其中有一次,媽媽剛好臨時有事,不能前去載我回家,因此就勞煩外公到山外來接我。記得那時候補習的時間是一個小時,從四點半到五點半,只是有時會因為曲子尚未彈完而耽誤了幾分鐘,那一次外公來,大概是怕我看到他會心急吧?因此他也沒進來說一聲,就靜靜的站在老師家門外等我。 不知何故,那一次的練習拖延了很久,我足足多彈了近三十分鐘,踏出老師家後,才看到外公站在外面等我。 以前小的時候,我和外公很好,我上幼稚園時,中午就下課了,他會騎著他的古董老爺車到學校載我,上小學那一年,外公特地到福利中心買了一個書包給我,最新型的後背式書包,肯定花了他不少錢吧!可惜,這些回憶原本都該是甜美的,卻都被我自己給親手破壞掉了。 幼稚園中班時,媽媽買了當時最新款式的機車,一天中午放學,媽媽和外公同時到學校來載我,我毫不猶豫的就坐上了媽媽的機車,留下一臉錯愕的外公,尷尬的載著鄰居小朋友回家,從那天起,外公的古董老爺車正式退休了。 而我的書包呢?原本拿到書包的我,也是開心得不得了的,但帶到學校後,看到同學們背的都是「女生的」紅色、粉紅色書包,而我卻是「男生的」綠色書包,自然老師要同學們拿自己的書包上去介紹顏色,我站在台上覺得好丟臉,那個書包只存在了一個月的短短壽命,就與一堆廢棄物為鄰了! 當時的我,不懂知足,愈長愈大,和外公的距離也愈拉愈遠了::。 然後,那天的事,肯定又讓外公傷心了::。 我提著紅色的鋼琴袋,跟著外公大大的腳步往前走。外公走得好快,快到我都快跑起來了,快接近車站時,六點了!回家的那一班公車準時的開了出來,外公奔了過去,邊跑邊揮著手,小小的我看到大大的公車上有好多人往我們這兒看,我羞得低下頭,公車司機似乎沒有看到跑過去攔公車的外公,「咻!」的一聲,從我倆的眼前開走了。 我的心裡在那時,是開心的,我討厭搭公車! 迫不得已,外公只好帶我去搭停在路邊的計程車,原本二十元的車資一下子多了十倍,外公的眼中盡是無奈,而我到今日才懂得,省吃儉用的外公,拚了命的攔公車,是捨不得多花錢。 直至今日,那日的畫面還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裡,童年回憶彷如昨日,不同的是,現在的公車設備比當時進步多了!我不再恐懼搭公車,更不必去煩惱搭公車要花多少錢?但最讓我遺憾的,是外公早已逝世多年,如果時間可以倒轉,我多希望能回到從前!我會開心的背著有外公愛心的綠色書包,坐著他帥氣十足的拉風古董老爺車,我更希望能像窗外那小男孩一樣,衝過去替外公攔公車! 如果時間真的允許,我希望我早些就懂得了「知足」和「感恩」。可惜,時間不會再來了!我只能留在原地,隨著時間成長,憶著那個我的童年,斷斷續續,呢喃自語:::外公,我還在想您。
-
在地的民歌──金門文學傲然登場
打開金門現代發展史,對於這塊早期即深富人文,卻因戰火而知名國際的海洋之島,令人急切的找尋那份原有的真實。鼎盛的文風讓這古稱浯島的金門,擁有豐富珍貴的文化資產,而從︽滄海紀遺︾等文獻書籍中,我們當可捕捉那份雍容的氛圍。然而在其多難乖戾的生命歷程中,四周環海的花崗岩島,文學的因子卻始終沈積在深淵地底下,正等待熱愛者的青睞。 在這樣的等候下,︽金門文學︾叢刊的出現,終為浯島子民喝采,千百年文化歷程的島嶼終能揚聲長嘯,吟誦在地的民歌。而這一聲吟唱,原來是長久而深情的等待::: ※ ※ ※ 民初金門即有聚落自行出版刊物,成為島上民眾難得精神糧食,當前碩果僅存的顯影月刊,篇幅雖小卻仍規劃版面提供鄉親作品發表,見證著金門近代文藝發展青澀的模樣。 三十八年底,正氣中華報在金門復刊後,副刊版面成為地區熱愛寫作者的投稿天地。當時的寫手,有些是隨軍從大陸來金的青年作家,或是在地的文藝青年,個個都滿懷使命的同心灌溉「正副」園地,儼然成為金門文壇的中心,不僅是地區文友情感交流的橋樑,更讓整個金門文藝顯得朝氣蓬勃。 救國團金門團委會於五十六年策辦文藝研習營,首度由台灣聘請青年作家蒞金講課,匯集著六十名熱愛文藝寫作的青年參與盛會,同時成立「金門青年寫作協會」,金門文藝正式開啟新氣象。當年十月,︽金門月刊︾創刊,大力推介文學、藝術等新文藝,陸續培育出許多文藝好手。 民國六十二年七月,一群長期耕耘「正副」的文藝青年,並不滿足當前的成果,總想擁有屬於自己的刊物,乃自費出版︽金門文藝︾雜誌,熱血沸騰大力開拓金門文藝園地,並深受地區讀者的愛護與支持。 緊接著,由旅台大專院校青年學子組成的金門旅台大專同學會,也著手籌辦會刊︽浯潮︾,成為一份既可連絡鄉誼,又兼顧文藝發展的刊物,為熱愛寫作的青年學者,增添更多元的發表園地。 在這股新興的氣勢中,︽金中青年︾的創刊充滿著初生之犢的衝力,結合學校老師與作文高手的實力,這份年輕刊物正是提供青年學子抒發情感的搖籃,讓年輕的心隨著文字跳躍在文藝花園裡。 這些源自金門青年學子的文藝刊物,可謂金門文藝開創期的重要園地,雖然目前僅有「正副」更名的「浯江副刊」,與︽金中青年︾留存下來,但他們對於金門文藝發展的功能,對於當時文藝青年的鼓勵與催化,永遠值得敬佩與懷念。 ※ ※ ※ 除了早期自大陸隨軍來金的作家,曾在金門這個島嶼參與文學的灌溉外,另外許多來自台灣服役的青年作家,也曾在此寫下不少膾炙人口的作品。在他們的創作中,後人多少能追尋金門在其心中的初次印象,並認識作者早期執著於文學的那股心意,商禽、洛夫與楊牧、亞弦等即在當時的金門文學天地裡,分別激起動人的漣漪。 自五十六年文藝研習營之後,救國團、新聞局與國防部等單位,陸續辦理相關的「金門文學之旅」、「藝文參訪團」等活動,帶領著諸多熱愛寫作的藝文人士蒞金參訪,同時留下許多與金門有關的詩文創作,再度以生花妙筆來呈現金門的真實,朱西寧、朱橋與張秀亞、張曉風等即為金門文學灌溉出一片的新綠。 知名國際的藝術家李錫奇,基於對故鄉的濃郁鄉情,常常向朋友推介金門的美好,甚至親自邀請藝文界好友返金舉辦「文藝營」與「文學之旅」,再度引介諸多文學大師光臨金門,對於金門現代文學的萌發莫不產生催化之效。 在他的推動與策辦之下,近三年來的「高粱酒文化節」與「金門詩酒文化節」,再度引起眾人對金門文化產業嶄新的體認,並將諸多知名詩人、文學名家請到金門來,不僅留下許多吟誦金門的名詩名句,更拉近金門與現代文學的距離。從鄭愁予、羅門到白靈、蕭蕭,從古月、蓉子到顏艾琳、歐陽柏燕,詩的顏色已讓金門更加璀璨與瑰麗。 八十七年創立的金門縣寫作協會,除了出版四冊會員專集外,自九十年暑期起,連續三年來都舉辦「金門文藝研習營」,延請台灣深具經驗的學者作家蒞金講課,不僅讓在地喜好寫作的青年學習寫作的機會,能夠與心儀的作家對話,也讓大家興起仰慕之情,刺激創作的衝勁。 今年的八月廿三日,在金門縣立文化中心的指導下,寫作協會再度舉辦「金門文藝研習營」,邀請陳義芝等七位來自台灣的文藝創作者、學者專家蒞金講學,引領學員悠遊在浩瀚的文學領域中,我們期待以「文藝熱情」來充淡「硝煙氣圍」,帶領全體鄉親重建一片充滿著豐富人情味的文學花園。 陳義芝、路寒袖與吳鈞堯、郝毓翔的再度到訪,讓在地學子深獲文學的傳承,創作的波浪已讓金門暗潮洶湧,許多參與研習的會員,在結訓後,經常胸腹飽滿熾熱的火焰,不時以電話或電子信箱向任課老師求教,文學的引子已被釀造,觸動著更多創作的因子,勤奮的筆耕正讓花崗岩島日漸生動。 ※ ※ ※ ︽金門文學︾的傲然登場,正是為這股沛然氣勢的先鋒,這份在地的民歌,在十位金門鄉親中的寫作高手帶領下,正為千百年來靜寂的浯島子民「ㄏㄨㄚˋ」聲,我們正以鄉情綴滿屬於金門的文學樹,讓文化金門更加真實與豐富。 藉由︽金門文學︾叢刊第一輯的出版,我們希望未來有更多的鄉親投入寫作的行列,並有更多推介金門的作品問世。我們期待藉由大家的努力,讓金門成為世界文壇的焦點,也讓金門成為國際知名島嶼,一個充滿文化質地,文學涵養與人文關懷的生命之島。 在這樣的島嶼,過去,曾讓砲聲震傷民心,撼動國際,未來,文學名聲將取代砲火聲,優秀的文學家與傲人的作品,將以嘹亮的歌聲感動民心,震撼全世界。
-
烽火兒女情
「你自己一個人犁?自己一個人撿?」蔡郁娟疑惑地問。 「大部分都是我爸犁,我來撿。」陳國明解釋著說:「人手不足,只能這樣了。」 「找個時間,你來犁,我幫你撿好不好?」蔡郁娟仰起頭,看著他說。 「真的?」陳國明興奮地。 「君無戲言!」蔡郁娟伸出小指頭。 「言出如山!」陳國明緊緊把它勾住。 「我可沒到過你們村莊,你得先告訴我,路要怎麼走。」 「什麼時候來,先寫信告訴我,我會到沙美車站接妳。」陳國明說著,不忘提醒她,「車到沙美,還要走很長的一段路,妳自己要有心理上的準備。」 「陳國明,你看我像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嗎?」蔡郁娟笑著,「或許你還沒見過,我每天早上還要幫客人抬雜貨和菜,走到停車場上車呢;來來回回總有十幾趟吧!」 「好,就這樣說定了,」陳國明拍了一下手,「我等著妳的信。」 蔡郁娟回報他的是一個甜甜的微笑。 而那甜甜的笑靨,經過時光真誠的映照下,是否能化成一份純純的愛?抑或是隨著無情的光陰,逐漸地飄零和逝去…… 第十章 在學校的點點滴滴,以及同學間的互動,陳國明都會利用星期假日一一向父母親稟告,對於蔡郁娟一家人熱情的款待和照顧,更是著墨甚深。 這一次蔡郁娟要來他們家玩,陳國明已事先向他們稟告過,兩老除了喜悅外,但也有一份淡淡的憂愁。畢竟來客是后浦有錢人家的查某囝,對陳國明更是照顧有加,這份恩情雖不急於此時報,但至少不能怠慢人家,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阿母,您不要緊張啦。我這位同學雖然家裡生意做得很大、很有錢,但她人卻很隨和。」陳國明安慰著母親說:「她說她們全家都喜歡吃安脯糊,阿母,您只要煮安脯糊招待她就可以啦!」 「戇囝仔,安脯糊在我們鄉下是『粗五穀』,怎麼能端上桌招待客人呢?」母親說。 「阿母,她們家三餐吃的都是大米飯,如果我們煮安脯糊請她吃,她一定會更高興。」陳國明說。 母親點點頭,慈祥地笑笑;或許孩子較瞭解她吧! 接到蔡郁娟的信,是在民俗尾牙的前夕。 那天,天氣陰沉又寒冷,陳國明一早就來到沙美車站等候。頭班車的客人並不多,陳國明在車窗外已發現了蔡郁娟。她穿著一件棗紅色的毛衣,頸上圍了一條天藍色的絲巾,配上剛修剪過的「赫本頭」,顯得活潑又俏麗。然而手提的紙箱,卻有些笨重,讓她不得不彎著腰下車。 陳國明見狀,趕緊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紙箱,低聲而興奮地叫了一聲:「蔡郁娟。」 她含笑地看看他,看到一個純潔樸實的鄉村少年,她的心裡充滿著難於言喻的喜悅。 「昨天天氣還好好的,今天卻變得那麼冷。」陳國明看看她,關心地問:「冷嗎?」 「看到你就不冷了。」蔡郁娟頑皮地說。 「我真有那麼溫暖?」陳國明笑著問。 「我的感覺是這樣的。」 「不,可能是提了這箱東西。」陳國明看看手中的紙箱說:「妳帶了些什麼?滿滿的一整箱。」 「我爸替我裝的。他說這些都是鄉下阿伯阿姆經常買的東西,值不了幾文錢,相信你爸媽也會喜歡的。」蔡郁娟解釋著說。 「真歹勢啦!」陳國明不好意思地說。 「看你,又來了!」蔡郁娟白了他一眼。 「現在我們已步出了沙美,」陳國明指著左前方的一個小村落說:「這個村莊叫東埔,前面那個村莊叫東蕭,再過去是西吳,很快就到我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