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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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叭噗」
前陣子出差空餘時在彰化鹿港一家美式咖啡店內吃著甜點,享受香濃的咖啡與午後的美好時光,遠處突傳來一陣一陣叭噗──叭噗──的聲音,啊!賣傳統叭噗冰的小販正騎著摩托車從我眼前緩緩經過。這個親切但久違的聲音,勾起了生命中一些美好的記憶。 小時候住東林,那時沒有便利商店,雜貨店也不普遍,那時候住在西方社區、騎著舊式腳踏車賣冰的小販一經過,就是足以令人開心一整天的大事。每當聽到叭噗叭噗的聲音從街內巷弄間傳來,附近的孩童都知道賣叭噗冰的來了,手握銅板,快樂地尋著聲音追趕那帶來消暑聖品的小販,彷彿尋找著散播歡樂散播愛的「消暑老爺爺」,就為了品嘗那專屬夏日才有的透心涼。幾十元的銅板換成了冰淇淋,一路吃著回家,吃在嘴裡,甜在心裡,那是一種純真美好的快樂,即使那時沒有手機,也絲毫無減發自內心的歡樂。 日前侄女幼兒園下午放學後接她到公園玩,突然間叭噗叭噗的聲音傳進耳裡,期待的心總是盼著賣叭噗冰趕快出現,然後會與小販一起認真討論有哪些口味,各自買上一球,坐在校園旁的公園的石椅上,然後舔著那又圓又甜冰冰涼涼的香草冰,享受彼此陪伴的歡樂時刻!或許是帶有渲染力的叭噗聲勾起了期待的渴念,抑或是依然記憶清晰的童年記憶?那一球香草冰吃起來滋味總是特別印象深刻與香甜。 這次突然出現的叭噗聲,稍稍紓解了平日繁忙工作的疲憊。它所帶來的思緒感染雖然甜美,但也增添了幾許感慨,就像類似其他早年遊走於街巷中的叫賣小販,隨著科技的發展與進步,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預示著快速的時代變遷,在貧瘠的物質時空,但老百姓很樸實節儉的年代已悄然流逝……。 由衷希望能帶著叭噗聲的翅膀,乘回那單純而美好的昔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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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轉個彎
不期而遇的驚豔往往令人印象深刻,回味再三。 知道屏東有個「枋寮」,是小時候廣播電台漁業氣象常常以閩南語播報「枋寮恆春沿海偏南風轉東南風,陣風四級……」但也就止於「知道」的印象。 長大後,幾次到墾丁旅遊,途中必經枋寮,但還只是經過地名標示牌「枋寮」而已。 這次,又經過枋寮,一時興起,沒有目的,不帶企圖,就只想探訪這「認識」很久的地方,於是離開台1線,彎進了枋寮。 如同一般鄉村小鎮,偌大的街道沒幾個人影,看似冷清,實際上更顯悠閒,近午時分,白花花的夏陽灑落,路上車輛與行人盡享受著閒適的慵懶,不急不躁,緩緩徐行。漫遊之際,眼前乍見枋寮火車站,訝異這樣簡樸的小鎮居然會有火車站,也欣賞它溫馨無華的外觀如同鄰家女孩,不像一些大站兀自宏偉堂皇,扞格於世外。 更令人眼睛一亮的是「枋寮漁港」的路標,原來,枋寮還是個典型道地的漁村,難怪漁業氣象聽到它的名字了。 行到海邊,將車停放在邊上的停車場,遠望漁村慣有的碧海藍天,心胸不由得開闊,生活上的不如意,也不知不覺的拋諸腦後。而漁港是一道寬長筆直的航道,兩岸停滿櫛比鱗次的漁船,由近而遠,由遠而無邊,密密層層,無法看穿,時來暖風輕拂,南台灣熱帶風情油然而生,要人不陶醉也難。 在停車場旁尚有一處漁市場,想必是當地漁貨集散地,攤位呈一條龍擺設,腹地不大,生熟食並有,恰近中午時分,剛好可以祭祭五臟廟。隨意買了生魚片、「五保海鮮粥」,就近坐於攤前午餐起來,好比自家食堂。而這純樸溫馨的小漁市也沒讓人失望,生魚片切得大又厚、海鮮粥煮得鮮又甘,而且價格也不貴,說它是物美價廉、貨真價實的平民美食一點也不為過,難怪雖然不是假日,依然門庭若市。 品嚐完珍饈佳餚,我們旋即離開枋寮,但一路的話題卻離不開枋寮,那應該就是武陵漁夫誤入桃花源的驚喜,萬萬沒想到能在平常生活的偶然,挖掘到滿滿的幸福感。 如果沒有一時興起,「枋寮」對於我仍是地名而已;如果沒有這次的枋寮行,就永遠不可能瞭解枋寮的可愛迷人。想想人生,不論風風雨雨,還是順順利利,一旦習慣固定的生活模式,往往就會錯過潛藏在周遭的幸福。所以,不妨轉個彎,或許人生就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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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去哪兒呀!
這裡,有綿延無盡的高粱田,高聳結穗,遮天蓋地比人高,困在田中間,不易察覺。搜救人員和民間團體無畏烈日,聚精會神地操作空拍機,在高粱田上空來回進行空拍。 又一組人馬,前進美人山。 美人山座落在東山前的後方,高度一○七公尺,舊名柳眉山。實際上,兩岸砲戰時代,武器藏於九地之下,開鑿諸多坑道、伏地堡,如今已成追憶。 在國軍率領下,來到坑道口,只見鐵門斑駁生鏽,野草瘋長。眾人拿著手電筒,走進昏暗的坑道,坑內迂迴曲折,彷彿地下迷宮。 全面搜索未見其人,轉眼二天匆匆過,怡仁子女們決然放下工作,紛紛自台灣各地回家找爸爸,他們堅信,阿爸會平安歸來。 一往情深 子夜,網友在臉書社團再次提供,怡仁阿公9月17日下午6時現蹤於金沙鎮公墓後面,附近聚牛成群。 阿富與網友取得聯繫後,思量阿爸對阿母的情感堅貞不渝。阿母葬於金沙公墓,阿爸時不時探望,認真地擦拭阿母的墓碑,並與阿母聊聊天,以解思愁,因此來此不為過。 怡仁阿公的婚姻路,要的不多,想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因為這樣,夫妻同心,開枝散葉,育有二子六女,希望兒子衣食無憂,取名越富越貴。女兒是用來疼的,中間名皆為美,期望真善美。 有妻子,有孩子,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怡仁阿公以為可以過著細水長流的生活,奈何阻重深,妻子五十多歲揮一揮衣袖走了。他的心很痛,自責未盡心照顧妻子,雖然萬般捨不得,但孩子還小,日子要過,化悲憤為力量,堅強地生活和工作,撫養孩子長大成人。 他對妻子的思念未曾間斷,善長畫作的他,親自繪畫妻子的肖像,並裱框起來。畫裡妻子溫柔婉約,齒如瓠犀,螓首蛾眉。 一個人的時候,他對著妻子的肖像傾訴衷情。外出前,他輕聲細語對著肖像說:「等一下,我們一起去沙美買東西喔。」經年隨侍,上山下海。 然而,帶著肖像出遠門有點不方便,女兒們曾婉言相勸:「阿爸,我們一起到台北,看大姐,找阿貴,阿母的相片可否先放在家裡?暫由阿富保管。」 「那就罷了。」怡仁阿公斷然地拒絕。 妻子是他的生命,多麼希望,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他明白,命運留不住最愛的人,但有生之年,也要帶著愛妻的肖像走遍天涯海角。 …… 清晨7時,蕭礽權在社群發文:「有善心人士,在9月17日下午6時,看見怡仁阿公出現在金沙公墓後面,開車經過陽翟、西吳、東蕭、蔡店等地方的鄉親,敬請協助。」 不久,軍警民聯合展開第二次地毯式搜索,眾人靠著步行東奔西走,鄰近村落走透透,近乎掘地三尺,仍不見蹤影。 怡仁阿公憑空消失超過七十二小時,四處尋覓,依然一籌莫展。 求神指引 尋找怡仁阿公以來,只要經過村莊,看見廟宇,家屬會停下腳步,進入廟宇,誠心向神明祈求,阿公平安歸來。足跡遍及后浦頭慈德宮、陽翟會山寺、聚源廟、西山前聖侯廟、山西北嶽廟、明王殿及西園棲隱堂等。 家屬深信有拜有保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相信撥雲見日,柳暗花明。 東珩棲堂廟與西園棲隱堂源遠流長,同樣供奉保生大帝和蘇王爺。很久以前,東珩村民有任何疑難雜症,棲隱堂的乩童特別前來協助。因此,情分上依舊請棲隱堂的保生大帝協助,然時空背景不同,村裡沒有乩童為村民解惑了。 金門是典型的宗族社會,慎終追遠,觀念根深蒂固。時至今日,清明春祭,冬至吃頭,子孫特地從外地回來,甚至自海外不遠千里回來,參與宗族祭祖活動。 東珩黃氏來自金沙鎮后浦頭,怡仁阿公失蹤了,家屬自然而然,回祖居地的慈德宮,請神明解惑。夜黑,一行人來到慈德宮,燈光昏黃,神明降駕,乩童直指:「不孝,不孝,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 「凶多吉少,快找,快找。」 「要找,要找,用心找。」 怡仁子女們被懟得汗顏一地,許久沒有回神過來。他們腦海裡出現父兮生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而阿爸一生奉獻給了我們,我們拿什麼奉獻給阿爸,想想確實不孝,心痛自責,無以復加。 走出慈德宮,眾人沉默不語,心裡一片悵然。 …… 第五天,太陽依然自東方冉冉升起,明媚燦爛照耀著大地,不因憂心誰而停下它的腳步!對家屬而言,寢食難安,不斷地安慰自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用心找,努力找,這是上天賦予的考驗。 早上,再次展開尋人之旅,重點置於東、西山前廢棄碉堡、東珩後面的高粱田、美人山及戰車連武陵高地等地,這些地方走來走去,找了好幾遍。 鄉親們頂著太陽,登上西山前的山嶺,林間層層疊疊,枯樹傾倒交錯,行路難。忠叔對著蒼茫的叢林,大喊:「黃怡仁,你在那裡?不要再躲躲藏藏了,趕快出來。」 「黃怡仁趕快出來,你兒子明天要上班,快點出來,不要再捉迷藏了。」 怡仁阿公走失至今,忠叔始終陪著侄子侄女們,知道他們焦急、傷悲、自責、挫折、疲憊,但孩子們不說。他認為,此刻他們最需要是強而有力的後盾,厚實的肩膀,還有滿滿的正能量。 他行走在碎石林間,放聲吶喊:「只要找到黃怡仁,再坎坷的路也要向前走。」 「矮房子也要找,連水溝也不會放過。」 「阿爸」、「阿公」、「二伯」、「阿叔」、「黃怡仁」眾人宏亮的聲音,迴盪林間。但,好像無論眾人怎麼叫,沒有回音,就是沒有回音。 中午時分,太陽像個大火爐一般。 鄉親們站在巨石上,遠眺東山前村前綠油油的高粱田,在太陽的照射下熠熠光澤,莖桿挺得更筆直,更波瀾壯麗。思及此,眼前的挫折不是挫折,勇敢面對,愈挫愈勇。 眾人又來到高粱田,四下散開,沿著田間小路,一步一步往前走,用力地喊,喊到嗓子都啞了,力氣用盡了,仍堅持尋找。 …… 怡仁阿公個性謙和,利而不害,為而不爭,認識他的人無不尊敬他。他失蹤了,猶如波濤洶湧的海浪,讓整個金門島無法平靜,甚至讓台灣泛起了陣陣漣漪。 因為善良,不管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可以幫忙的,都義無反顧地加入救援行列,無法幫忙的,祈禱怡仁阿公平安。 住在陽翟的阿西認識怡仁阿公,今日放假,早上他騎著重型機車,在東珩附近用心尋找。他知道,東珩鄉親下午再戰美人山,然美人山地勢險峻,無人指引,貿然進山,容易迷路,特別前來助一臂之力。 阿西看見,眾人的眼睛佈滿了血絲,滿臉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擔憂,真讓人不捨,思忖這些日子以來,大家確實過得很辛苦。他認為有些事玄之又玄,無法用常理判斷,於是提議:「今天晚上到陽翟會山寺,請普庵佛祖指點迷津。」 陽翟村為金門最古老的聚落之一,五代後梁(約913年)王審知派遣陳達到金門管理鹽事,為陽翟的開基始祖。村內會山寺始建於明代,奉普庵佛祖和金王爺為境主,是村民的信仰中心。 華叔對神明向來心存恭敬、謙卑及敬畏,會山寺每月農曆初七開放信眾問事,今日初四,提前問事,應慎重其事,便提醒道:「普庵佛祖要等初七才可以問事。」 可是,時間已不站在我們這邊,不能再等了。 「還要等什麼?等什麼等?馬上,今天晚上6點會山寺。」阿西的聲音帶著凜然霸氣,不容置喙。 傍晚,鄉親們準時到陽翟會山寺,廳堂內乩童容貌雋爽,眉宇儒雅,神色無喜無悲,淡淡地說:「這是黃怡仁的劫數,有人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掌心,將他帶走了。」 家屬問:「現在如何?」 乩童回答:「天機不可洩漏,黃怡仁陷於迷陣之中,走也走不出來。初六才會漸漸明朗,錯過初六,生存的機會就渺茫了……。」又繼續道:「最後由警察找到的。」 自會安寺走出來,大家似乎知道結果,抬起頭,望著漫天的星辰,堅信怡仁阿公平安健在。(五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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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睏」的含羞草
每次在公園或野外看到含羞草,都有一股莫名的喜悅。可能她很早就進入我的「植物辭典」,但卻無緣在寒冷的北國「看到」。 來到台灣,發現從台灣頭到台灣尾,都可以看到開花的含羞草。雖然如此,我對她的著迷程度絲毫未減。 有一次在台北故宮,從一幅郎世寧的畫作中看到青青此草。讓我更驚奇的是畫作上竟還有乾隆皇御筆盛讚云云。紫禁城的御花園奇木異卉無數,這西洋來的含羞草卻能博得「十全老人」龍心大悅,足見她的魅力不凡。 乾隆稱其為「知時草」,原來含羞草葉片的閉合可作為計算經過時間的依據。 台語給含羞草起了個「愛睏草」的綽號,因為輕觸含羞草的小葉,所有羽毛狀的葉片都會依序閉合起來往下低垂,彷彿害羞的女子,因而得名。 含羞草的這種敏感行為被稱為「睡眠律動」,科學家發現,植物也有類似動物的淺眠和深眠,聽來是不是很有趣呢? 曾任清台灣府知縣的孫元衡,對含羞草亦喜愛有加,他在《赤崁集》中留下關於含羞草最早的華文記載:「羞草,葉生細齒,撓之則垂,如含羞狀,故名。」並做詩:「草木多情似有之,葉憎人觸避人嗤。也知指佞曾無補,試問含羞卻為誰?」清康熙年間完成的《諸羅縣志》中,對含羞草有更傳神的描述:「含羞草,高二、三寸,葉似槐。爪之,葉即下垂,如婦女含羞然。」 讀之令人心神蕩漾,草木有情,漂洋過海「移居」他鄉,想必也會用其最獨特的方式來表達「思鄉」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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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哥不自誇
多年了,水果攤買來的美濃瓜就是沒有小時候吃的那樣甜,有的宣稱溫室栽培,瓜子長得像楊貴妃般的豐腴,每台斤八十九元,對我而言是高價水果,因為屢次的失望,但卻又想重拾兒時舌尖的甜美,通常,我會保守性的買一顆試探,但往往較起小時候暑假美濃瓜的產季時,到田裡幫瓜農洗瓜,瓜農饋我的一些長得醜又小,或粗鄙而遭淘汰的「瓜仔尾」還遜,總讓人失望。 印象中小時候的美濃瓜都甜美,把一堆的瓜仔尾削皮去籽後放冰箱,就是夏天消暑的好味道,令人懷念,所以,儘管現在的美濃瓜都不合我意,但小時候對它香濃甜美的印象依舊,還是會試著買買看,買到像小時候那般好吃的滋味,可算幸運;若表象碩大肥美,嚼起來卻淡汁如水的,其實也不意外,不再去買就好了。 美濃瓜盛產的七、八月這段時間,上市場時總不忘瞥瞥在市場外緣三角窗處的「瓜哥」是否出現。 瓜哥這段時間總是一整車的美濃瓜出現在早市的交叉路口邊,幾年前第一次跟他買時,就覺得很對味,大小顆都好吃,都是兒時那種甜美的美濃瓜的滋味。 這回就在另一個路口發現他,我問:「老闆,怎麼不在原來的地方?」「透早晚了一點時間就被擺走啦!」隔著口罩,但還是能感受他率真的笑,我猜他是笑自己怠懶了點時間,平日擺攤的位置就讓人捷足先登,「討趁」真不易啊! 請老闆幫我挑了攤位上一斤三十九元的兩顆,那是他特地挑揀出的最好的貨色。瞧他認真的在瓜群間逡巡挑選,足誠夠意的說:「這熟度夠了,真香,吃起來還會『沙沙』的,要趁早吃完。」就這樣,兩顆80元成交。 翌日清晨,為孩子準備水果削了其中一顆,刀子一下,漂亮淡白果肉卻圈著看似腐褐的瓜籽囊,但湊近鼻頭一聞,也無酸爛的氣味,這好端端的一顆瓜是怎麼回事?吃?不吃? 試著切了小塊,刮去褐腐的籽囊後再試一口,那果肉的瓜香依舊,味道甜美,想到老闆的話不假,還有他誠心挑撿的好印象,心態自然就幫他圓了誤差的場,誰都揣不出漂亮的外相,包裹的卻是一囊的褐敗,所以沒有怨懟,只有同理。 儘管果肉甜美,但避免杯弓蛇影的心理作用或真有吃壞肚子的疑慮下,還是斷捨不吃,就和果皮一起堆肥去了;削起另一顆時,兒時好吃的美濃瓜的記憶再現,香、甜,外脆內綿密的雙重嚼感都更勝於前,瓜哥的話不假,自然就更不計較那白白的損失了。 買賣著重於誠信,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華而不實的話術頂多誘人一次,瓜哥「賣瓜但不自誇」的話,如同他賣的美濃瓜的厚實,儘管難免買到意外,但卻不失對他的信任,因為篤厚的誠信根基,總抵得住無心失誤的衝擊,賣瓜、為人處事都當如此。 一顆瓜,很快吃完了,下回再上市場,要買好吃的美濃瓜,當然還是得再找瓜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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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去哪兒呀!
東珩棲堂廟供奉保生大帝,村民尊稱大道公或大道公祖,祂慈悲為懷、有事相扶持,帶給村民莫大的安定力量,深受村民的尊重與愛戴。因此尋找前,怡仁家屬跪在大道公祖前,正心誠意,擲筊問事。祂傳達怡仁阿公平安健在,置身東珩東北,往碧山村方向。 大道公祖的保佑和指引,怡仁家屬感恩戴德,一顆動盪不安的心,一時間穩定下來。只是,初秋天氣燥熱,稍有差池,容易中暑。家屬腦袋不聽使喚,腦海裡不停地想,阿爸昨日有吃無?有喝水無?有睏飽眠無?疑問、煩惱、不安、焦急,所有的情緒又交織在一起。 不久,里長在臉書社團再次發文,懇切道:「尚未尋獲,預計9時在碧山車站集合尋找!有空的鄉親歡迎加入,希望有好消息!」 8點30分,太陽閃閃亮亮照耀大地。 鄉親們走出家門,近二十人齊聚棲堂廟。怡仁家屬見此,感動在心頭,平時大家為生活,各據一方,而今患難相扶持,感謝溢於言表。 鄉親們深具信心,胸有成竹,今日畢其功於一役。他們帶著豪邁的氣勢,走到碧山車站,以其為軸心,方圓五十公尺範圍內尋找。未果,擴大搜尋範圍,先到碧山村,因為眾人認為怡仁阿公不會以天為帳,以地為床。 碧山村的人口是東珩的好幾倍,村內紅色的閩南建築,輔以民初的美麗洋樓陪襯,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但隨著人口流失,消散在歲月的長河裡,村內頹屋、防空洞群聚。 鄉親們不斷地在村內古厝、防空洞穿梭,揚聲大喊,戶戶不漏,深怕錯過任何一個可能。 村民聞言:「拍謝,沒看到人。」旋即直搗楓香林,楓香林位於碧山村郊,通往山后民俗文化村的方向。 10點多,鄉親們自碧山進入楓香林,沿途雜草比人高,再往裡走,保留原始生態的森林,荊棘遍地。未獲捷報,快馬加鞭,揮軍南下,目標碧山靶場。 碧山靶場位處東珩東南,其建於1974年,靶場內有壕溝,右邊有軍營,1998年國軍部隊撤離後閒置至今,漸漸成為牧牛的場所。 晌午,鄉親們踏進碧山靶場,跨越熱氣騰騰的雜草,在靶場上下跑動,呼叫聲此起彼落。但回應的是知了,在樹上長一聲,短一聲。此時,眾人臉上紅撲撲的,層層的汗水順著額頭唰唰流下,頭髮溼了,衣服也溼了,模樣很狼狽。他們不以為意,鬥志昂揚,繼續前往陽翟附近的戰車連武陵高地。 不久,忠叔在鄉親群組回報:「整座山都翻遍,還是沒有找到人,上天保佑,希望能夠儘快找到。」 經過一天的搜尋,鄉親們樂觀的心情狠狠地被打擊,難以想像,小小之地,竟讓怡仁阿公好端端的一個人,從人間蒸發般消失無蹤。 …… 昨日驚慌失措,今日重整思緒,學習面對無常,接受事實。 鄉親們重整旗鼓,在群組討論得沸沸騰騰,彼此相互加油打氣,為低迷的氣氛注入一股暖流。 阿富感激道:「感謝。」 怡仁的五女兒阿嬌道:「感謝大家,偶阿爸一定會平安歸來!」 怡仁的大女兒阿華道:「非常感謝鄉親們,你們辛苦了。」 帥氣的保哥道:「很善良、和氣的人,希望能平安歸來。」 阿玲道:「吉人自有天相,加油!」 阿蓮篤定道:「一定會找到的。」 最後,里長在群組道:「我會將大家集思廣益的想法,提供鎮公所及警方協尋的參考。」 有了鄉親們的關心與鼓舞,怡仁家屬滿懷感激,即便前面有萬千溝壑,也要強打起精神往前走。 全面搜索 尋找怡仁阿公,鄉親們有心照不宣的默契,里長黃文成負責對外聯繫,村民蕭礽權、黃章華等人居中協調搜救事宜,縣政府亦為此成立專案小組。 子夜,古道熱腸的網友,在臉書社團發文:「雖然不太可能,但昨日下午5時多,在機場看到類似服裝,年紀雷同,在華信櫃檯詢問候補機位……。」 尚義機場與東珩的距離有十一公里多,老人家喜愛家園的一草一木,一生到台灣屈指可數,即便離開故里,孩子們也會亦步亦趨緊緊跟隨,獨自搭機可信度微乎其微。 但人命關天,任何線索都是曙光。 第二天,里長到台灣出差,蕭礽權毫不猶豫地承擔重任,儘速通報,縣政府及警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加強查察。 大批警力集結在此,吸引熙熙攘攘的旅客駐足觀看,不禁好奇地問:「怎麼了?」 最後,確認怡仁阿公並未出境。 …… 另一邊,東珩一刻也不得閒。 金湖分局調度內外勤警力,並請金沙鎮公所、林務所、金防部及民間人士等協助,複查碧山、東珩一帶道路、村落及其後方林地,並擴及右側美人山、東山前、西山前一帶。 這些地方有古厝、洋樓、營區、防空洞,讓人想起金門風風火火的歲月。 自古金門農業生產不足溫飽,幸好產鹽,有鹽就有錢,造就宋明清以來,進士、舉人輩出。其衣錦還鄉後,大興土木整建家族聚落,或興建祠堂,因此紅磚紅瓦的閩式建築處處可見。 清末干戈擾攘,鼠疫橫行,為求生路,金門人前仆後繼到南洋。其功成名就後,對故里捐錢,於是清末民初一幢幢華麗的洋樓拔地而起。 1937年日本人來了,移民潮湧入新加坡、馬來西亞及印尼等地,洋樓主人無緣居住,卻成為金門僑鄉文化的重要表徵。 1949年國民政府退居台澎金馬,實施戒嚴,金門成為反共最前哨。為了反攻大陸,解救大陸同胞,村內防空洞遍布,四周佈滿軍營,村外構築防禦工事及碉堡,甚至一度徵用民宅及洋樓。 其後,金門歷經國共多次戰爭威脅,百姓移居台灣、新加坡及汶萊等地。兩岸關係緩和,1992年金門守軍組織逐漸精簡,古厝、洋樓及軍營人去樓空。走過春秋,古厝及洋樓,有些在後人努力經營下燦爛綻放,有些任憑凋零,頹屋處處,軍營亦復如此。 思緒飄遠了,此刻8時30分,陽光普照。 碧山車站集結近百餘人力,相較於昨日,今日鄉親們整裝待發,手套、木杈及鐮刀等無一不備,迎接荊棘。 現場指揮官站在眾人面前,以響亮飽滿的聲音向大家說明,此次採取警務人員混搭帶班等分工事宜,語罷,眾人分頭行動。 這一組人馬,來到東珩後方,此處原有一條沙土小徑,通往東山前,光陰荏苒,成為蔥翠蓊鬱的雜樹林。眾人踏入塵封已久的森林,迎接低矮的刺蒐及馬纓丹等植物,地勢又坑坑窪窪的,走在前頭的阿富不忘提醒:「這裡不好走,要小心。」 林中滿地的樹葉和枯草,時而幽幽暗暗,讓人倏然提高警覺,思量怡仁阿公或許坐臥於此。有時燦爛的陽光穿過樹梢和枝幹,在地面上交織出一幅安靜的風景畫,畫上有樹,有葉,也有人,就是沒有怡仁阿公。 另一組人馬,來到東珩後方和東山前間的高粱田。 (五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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軌條砦
那一夜 北風朔朔,星月黯然 海際點點成列 點成波 波成浪 逆前而來…… 號角響 執槍在前,後備砲彈 飛砂驚鳥,軍威撼膽 磷光著處,戰士鱗傷 凹處仰屍,凸處魚躍 將軍不惜命 戰士續爭光 軌條砦 鱟魚尾 閃閃光 縱深羅列,直指敵艦胸膛 洪荒神物,著盔甲衛家邦 敵艦隨潮退去…… 月黑風高 幾度夕陽? 日出日落軌條砦 潮起潮掩駐青苔 惹得喜鵲聲聲叫 情侶攜手還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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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馬拉松之名
國小運動會預演,早自習搬椅子就位後,開幕進場、健康操、表演節目、60公尺預賽、大會親子競賽進退場、100公尺決賽、大隊接力、到閉幕結束……在操場、教室數度往返來回,炎熱大太陽下反覆、持續曬著,班級最前方的旗手都有點撐不住持掌的班旗,其餘孩子們也被烤得汗涔涔,露出不耐煩與心浮氣躁。稍嫌混亂的秩序,老師們只能柔性勸慰孩子們忍耐,甚至到後來也發起脾氣告誡。 司令台上宏亮高亢的聲音卻一直廣播著:大會報告、大會報告……我想待在屋簷下的他們應該也不難發現台下站到都快笑不出來的師生吧!運動會屬學校大事,預演遇上好天氣也無法避免或取消,只是一場運動會的預演,讓師生們精疲力盡、人仰馬翻,直到預演告段落,大家總算鬆了口氣。孩子們趁著下課恢復平時歡樂容顏,一窩蜂的衝去玩耍、遊戲,直至上課鐘響……。 大概沒有國小學生不喜歡上體育課的,甚至有聽過導師以不能上體育課懲罰高年級表現不佳的學生。童年時很喜歡運動會的大隊接力,那是一種班級間團結合作的極致表現,很愛那種激勵人心、振奮士氣的氛圍。也曾代表班上參加運動會短跑、跳高、跳遠之類的競賽項目,實力卻老輸人一等,始終無緣站上三格的木箱,戴上那讓人覺得驕傲的金、銀、銅獎牌。在童稚的心裡著實留下不小的遺憾……現在看起來不怎麼樣的一塊牌子,年幼時卻象徵著莫大的榮譽。無憂期的童年結束後,尷尬期的國中、頹廢期的高中、逍遙期的大學,漫長的歲月裡卻與體育都不沾邊。那時對運動興趣缺缺,體育課能不跑就站、能不站就坐,不知是當下生活裡有其它更吸引人、更重要的事?或只是年少無謂的煩惱與強說愁呢?直到讀書讀得快發瘋的研究所苦悶期,才異想天開懷念起體育課,卻發現學術研究導向的碩士生根本沒排這種課;原要加入足球社團,卻被揶揄、嘲笑,憶起往事總覺尷尬得糗! 再接觸運動,許是各方面條件的配合,更拜台灣路跑活動所賜,便適時的加入了馬拉松行列,消失已久的運動細胞竟再度萌發。非常神奇!也意外點燃了心中對運動、對跑步的那種熱情。跑馬拉松能激發人類無限的可能與潛力,跑馬拉松其實是在尋找自己、肯定自我的一個重要過程,跑馬拉松更是頭破血流要證明人活著一輩子,總要有自己衷心喜愛的一件事物。馬場是一個充滿活力希望、極限挑戰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奔跑,更是會讓人上癮!馬拉松的世界裡,有各種馬拉松陽光、正向的報導、不同跑者的豐功偉績、精彩動人的傳奇故事……總是鼓舞著自己能不退縮的向前邁進,不僅僅在馬場上而已,更實踐在生活中;挫折磨練、智慧成長,最終不管成功、失敗,一切都不會白費……至少踏踏實實、徹徹底地的認真跑過,無怨而無悔!即便這條路孤單的時候多,卻從來不覺得寂寞。很能享受一個人自己跑馬拉松的自由、悠游,彷彿天地之間唯我而已;我跑步,我存在,我存在,我跑步……。 數不清的馬松場次、數以萬計的人群中,馬場上擦身而過的數秒招呼,陌生、短暫的交談或併跑,都屬難得的緣分;更何況因為馬拉松相識、相熟與相知。看過不少馬拉松情侶,也聽聞朋友說過,在人生最好的時間與空間遇見,不代表真的就是對的時間與空間!錯的時間、空間,可能讓相戀的倆人最終各走各的獨木橋與陽關道。感情不似馬拉松,有多少付出,便有多少成績表現,投入越多、期盼過高,累積失望可能也越大、越深。而不是永遠的朋友,也只是緣分聚散有時而已。馬拉松卻是能自己掌控,有相對的努力,必有絕對的回饋;妳也能在偶爾跌倒的馬場上,突然明白一些人生的道理,或者頓悟些甚麼……。 微熱而潮濕的黃昏下,受傷後復元的腳,試著緩緩地慢跑,腦海中過往點滴清晰……內心澄澈得輕鬆無比。久違的律動,讓自己流淚並微笑著,我一點也不害怕全部歸零,一點也不在乎砍掉重練;馬拉松讓我擁有力量、重新出發,馬拉松讓我越挫越勇、所向無敵,馬拉松也讓我更懂得愛自己、喜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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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去哪兒呀!
東珩村位於金門東半島,其土地公廟兩側的對聯:「東紫澤被源頭遠,珩光涵瑞地中來。」 孩提時代不知其義,視此遊樂天地,飛簷走壁抓雛鳥,悠然見大山,過著無甲子的生活。長大後才瞭解,對聯敘說著東珩。 村內閩南式的建築大致坐西北向東南呈梳式布局,晨曦,日出東方,縷縷陽光灑滿了整座村莊,平添幾許朦朧之美。 棲堂廟是東珩的主廟,主祀保生大帝,全村善信。廟的左前方有一尊金門最小的風獅爺,肩負鎮風止煞,和廟的右前方的小小土地公廟,共同守護村落。 長老口語相傳,東珩地理位置屬公牛穴,又是金交椅的風水寶地,得之,子孫綿延不絕,所以一直以來被外人所覬覦。 東珩曾經繁榮昌盛,歲月過去,不復以往,現在人口不多,村民相知相惜。 村莊四周擁抱鬱鬱蔥蔥的樹林,夏天涼風送香氣,冬天北風進不來,是冬暖夏涼的好地方。 鄰近村落東有碧山,東南有東店,西有西吳、陽翟,西北有位於美人山的東山前、西山前,更遠有山西、山后。 交通方面,村民習慣自行開車,搭公車的話,會到碧山或西吳搭乘。 驚魂一夜 2020年9月16日(農曆七月廿九日)是「鬼門關」的最後一天,下午3點,遠在台灣的阿嬌特別打電話給居住金門的大弟阿富,囑咐道:「今日早點回家,祭拜祖先!」 阿富在林務所上班,認為祭祀貴在誠,心誠則靈,於是道:「工作還沒做完,下班後再祭拜。」 阿嬌尊重阿富的決定,但心頭縈繞的不安,始終揮之不去,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此刻,太陽像個大火球掛在天空,又金門好久沒下雨了,湖庫、水井出現了乾涸見底的情景。幸好,縣政府不定期用水車灌溉各個村落枯槁的行道樹,不然整個天地熱到像在蒸籠裡一樣。 3點多,阿富駕駛灑水車,來到了金沙鎮,用心灌溉,來匆匆,去匆匆,回頭一瞥,恬淡自適,歲月靜好。 5點半,夕陽漸漸西沉,阿富回家了。 阿富先到隔壁的古厝祭拜祖先,然後回到住處,發現昏暗的客廳空蕩蕩,住在一樓的阿爸房門緊緊深鎖。他警覺有異,走進廚房,打開電鍋,為阿爸準備的午餐原封不動,靜靜地橫躺在電鍋裡。 他走出門外,由窗外往爸爸的房間一探,黑魆魆的,便大聲呼喊:「阿爸,阿爸。」沒有回應。 …… 怡仁阿公八十五歲,孩子皆已成家,與大兒子阿富同住,其餘子女散居金門、台灣各地。在金門的女兒三不五時回娘家,陪阿爸聊天、吃飯、散步,日子過得很簡單。 閒來無事時,他會到隔壁宗親忠叔家串門子,或聊天,或用餐。對怡仁子女們而言,忠叔幫忙看顧,如同一道溫暖和煦的陽光,讓他們無憂地往前走,每思及此,銘感五內。 怡仁阿公早年喪偶,習慣與孤獨相處。退休後,總是帶著妻子的肖像,聽著音樂,乘著涼風,步伐輕快地爬大山,享受自在的生活。 此時,耄耋之年,偶爾拄著拐杖,踉踉蹌蹌地走到東山前方向的光華路。站在東珩村碑,身後夕陽垂落,餘蔭揮灑周身,傾聽微風吟,有時思緒紛飛,忘記回家的路。 幾次經驗,阿富對此不以為忤,徐徐地開著車,到了村碑,只見落日餘暉,染紅了無邊無際的高粱田,而馬路空空蕩蕩的。 他便順著光華路,往西吳、陽翟、碧山方向,回到東珩,天已昏暗,華燈初上,不見阿爸,心情些許忐忑。 下車後,阿富直奔忠叔家,語氣充滿期待道:「阿叔,我下班沒看到阿爸,不知今天有來這裡嗎?」 「沒來。」忠叔一臉詫異,直接從椅子上面站起來,放下才吃了幾口的晚餐。 叔侄倆同乘一輛車,忠叔開車,副駕駛座的阿富伸長脖子,目光灼灼,望向窗外尋找怡仁阿公,環繞東珩一圈,依然如故。 阿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自若,然後再打電話給金門的四姐阿蓮:「姐,阿爸不見了,有在你這兒嗎?」 「沒,阿爸沒來。」阿蓮心臟突然一抽,溫潤的聲音變高亢。 此時,車子悄然來到沙美車站,阿富望向車窗外,昏黃的燈光只見稀稀落落的行人,就是不見阿爸,思量或許在山外車站吧!來到山外,失望一場。 阿富心頭一動,撥電話給在公車處上班的同學,撥通好一會兒,終於電話傳出清朗的聲音:「喂!阿富,找我有什麼事?」 阿富:「我爸早上出門,到現在還沒回家,不知你今天有沒有載到……。」 「沒載到,不過我可以幫你問看看。」語罷,同學不假思索,在公車處群組發文,幫忙找人。 ……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真讓人措手不及。 阿富神色越來越嚴峻,皺著眉頭想了想,阿爸不可能無端走失,同時也告誡自己,面對問題一定要處變不驚,臨危不懼。 忽然間,車裡靜悄悄的,忠叔打破沈默道:「或許回家了!」於是車子掉頭回東珩。 回到東珩,阿富的姐姐及姐夫們風塵僕僕來了,近十人挨家挨戶聲聲問,連村內廢棄的防空洞亦不放過,空空如也!遍尋不著,是焦急,是失落。 過了不久,阿富的手機響起,是同學打來的,他滔滔不絕地說:「阿富,阿伯今天下午3點多在碧山車站下車……。」 阿富意識到阿爸真的不見了,於是撥電話給光前里里長:「文成兄,我阿爸今天出門,至今還沒回家……。」他一向不求於人,只是這次不同以往,阿富真的需要別人的幫忙。 里長黃文成第一時間通報金城分局和金湖分局,並在臉書社團發出尋人啟事:「本里黃怡仁老先生上午外出,至今未歸,身穿黑褲、藍色西裝外套、戴眼鏡,沒有失智或失憶,不明原因,目前尚未返家……。」 10點多,怡仁家屬乘著夜黑星光點點,邁開矯健的步伐,自東珩步行朝著碧山前進,穿過草木氣息的樹林,聲聲呼喚:「阿爸、阿爸。」 嘹亮的聲音打擾了寂靜的夜,驚醒了沉睡的碧山。瞬間,狗吠四起,驚動天地。 凌晨,一行人頹然地回到東珩,跪在棲堂廟前,祈求神明,保佑怡仁阿公平安。 接受事實 回到家裡,阿富了無睡意,冥思苦想阿爸置身何處,不知覺地東方出現了一抹魚肚白。 清晨6點多,電話聲響起,來勢洶洶。阿富急忙拿起手機,話筒的另一端傳來嘶啞的聲音:「喂!阿爸回來了嗎?」 阿富:「沒,阿爸還沒有回家。」 不久,阿富姐姐們頂著熊貓眼回到東珩,接著親朋好友紛沓而來。眾人依警察局、車船管理處及好友們提供的訊息,抽絲剝繭地理出思緒。 昨日早上,怡仁阿公一個人到沙美買了些許東西,近中午,向在沙美上班的華叔道:「我要搭車回家。」以十分鐘路程計算,12點左右應該回到家。 不知怎的,搭到金城,又返回沙美,然後續搭經山后往碧山的公車,費了九牛二虎,終於在下午3時20分抵達碧山。 王姓駕駛人見怡仁阿公拎著三大袋沉甸甸的東西,想都不想地站起來,出手相助,把東西提下車,然後開往下一站。 公車走了,阿公步履蹣跚越過馬路,應左轉沿著碧山靶場後方的小徑回家,不知所以右轉走到東山前。 金門村落與村落間之距離不遠,村民彼此近乎熟識,一對約莫七、八十歲東山前村民夫婦,看到怡仁阿公,走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其中一位道:「怡仁兄,這裡是東山前,您走錯回家的路了。」 怡仁阿公帶著幾分恍惚,返回碧山車站,只是走著、走著,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碧山車站南方是靶場,北方是通往山后楓香林,此兩條路徑,正好是車站南北向,容易迷失。 這個時候,阿富正在金沙鎮工作,興許老天開了個玩笑,就與父親擦肩而過。 …… 金門民間俚語:「有宮、有祖厝才成鄉里」,「宮」指祭祀廟宇,因此宗教信仰深植人心。(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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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乘熱氣球,飛越土耳其
趁著熱氣尚未完全來臨的季節,我和先生飛了一趟土耳其,搭上熱氣球,在微風吹襲中,感受沒有熱氣只有和氣的土耳其,當熱氣球緩緩升空,我們由上而下俯瞰地面,環視四周,所有特殊地形美景盡收眼底與心裡,我們也在航行之中體會人生,行了一次高空臨下特殊體驗的異國之旅。 每位搭熱氣球的旅客,都睜大眼睛,拿起相機,拍下最美的那時此刻,相機擦聲此起彼落,尤其當太陽光緩緩自山頭升起的那一刻,以初日當背景,天空飄著看起來大小不一的百來顆熱氣球,整個畫面真是壯觀得讓人難以形容。 人間六月天,我在土耳其,搭乘熱氣球,欣賞美麗的風景,快樂的感覺唯己自知,所有煩惱與憂愁頓時皆隨風飄去,只留存對未來美好與幸福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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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旅程
2023年越南探親兼旅遊,中越峴港之旅最後一天,整理好行李後,司機載我們去機場前和我們一一握手道別。外子請秘書翻譯轉達說很喜歡這個城市,將來有機會一定會再來訪。抵達機場後即將check in,只見秘書前往空無一人的櫃檯,隨後外子怒髮衝冠表示,秘書竟然記錯起飛時間,飛機已於半個小時前飛走了。錯愕之下和女兒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些什麼。外子鐵青著臉要秘書緊急應變處理,一問之下方知明天早上才有機位飛回北越海防。請女兒協助秘書趕快訂票,並告訴秘書電話連絡司機折返載我們回飯店和確認有無房間,他一定很意外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天啊!峴港One more night! 第一次在異國他鄉過年,想不到竟然發生如此烏龍事件,安撫外子不要發脾氣,先將後續事情處理好。下午女兒和我決定把握機會深度探訪峴港,兩人騎了摩托車,愜意穿梭進入當地的居民住宅區,家家戶戶都懸掛國旗,門口擺飾鮮黃菊花和金桔樹,年味十足。口渴之際找了家咖啡店,放手讓女兒去用英文點餐和問路,趁著天色未暗到處逛逛。晚餐找了家香草比薩&牛排餐廳,和女兒進入點了素食義大利麵和沙拉,都是女兒的最愛;也與外子聯絡是否需要幫忙帶東西回飯店,他則表示要來餐廳找我們。晚餐後發現一家運動酒吧,遂坐下請女兒點飲料,我們則開始欣賞樂團演出,演唱的都是80、90年代令人懷念的英文歌曲,不禁跟著歌手哼唱起來。 外子看到有國外的年輕人正在打撞球,一時技癢想和他們切磋球技,幫忙翻譯後發現和我們交流的外國人來自俄羅斯和歐洲居多。自報來自台灣,有人說他們之後也會來台灣旅遊,聽說台灣是個很棒的地方喔!結束後一家人漫步在排名世界第六有著椰林白沙的美溪沙灘,坐在岸邊聽著漲潮的海潮之音,隱約可見對面靈應寺的觀音像。心情三溫暖的一天,度過了永生難忘的峴港時光! 今年則轉往金門探親兼旅遊,2月19日假期最後一天清晨8點多到尚義機場準備搭機返台。外面開始霧茫茫一片,飛機時刻表顯示清晨的班機先是「天氣影響」,然後變成「延誤/Delayed」。隨著可見度的降低,風向不定,班機開始被「取消/Cancelled」。被迫候補機位,隨著天氣變化能見度提升,午間有些班機可以起飛,但是隨著越來越多心情煩躁的旅客湧入,又遲遲一直候補不到機位。心情開始七上八下,因為台中班次較少,甚至也預約候補了台北的班機,此時此刻一心只想要回台灣,因為接下來幾天有好些事情亟需處理。 印象中金門的霧季是三到五月,沒想到竟提前到二月下旬。下午三點左右有台中的班機,但是濃霧又開始籠罩金門,班機一班接一班被取消。機場內人心急劇浮動,惶惶惴惴不安,大家開始群聚聊天,分享霧鎖金門的經驗,其中有些人急著要到醫院門診拿藥,有人探親後要返鄉,擔心住所的遊客也占了不少部分。想起外子說過從前當兵期間,曾因霧耽擱在台北長達一周後來搭船回金門的往事,原來所言不假。 但是又何奈只得與家人和當地友人聯絡,我們的眼中的異常卻是他們的日常或平常。友人看了航空氣象後建議我別再浪費時間空等待,趕快改訂其他天的機位。得知我的候補號碼,他說當天候補上的機會十分渺茫,並說這幾天吹南風霧氣不易消散,氣象預報週四改吹東北風一定沒問題。聽從建議學聰明了改訂中午的班機,必須多待三天。果然一語成讖--Long stay--心想事成啊!安排好台灣的一切事務,頓時發覺世界少了我還是可以照常運轉。龍年浯島18天的「龍Stay」,最令人神清氣爽的事,莫過於每天騎車穿梭於隨風搖曳翠綠的麥田之中,當個追風麥田捕手! 生命往往不會按照既定的計畫進行。連續兩年的外地過年體驗,竟然雙雙搭機時狀況連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旅程意外繼續。如海綿般吸收了歷史、地理、人文、生態等,滿載各方面諸多的體驗、經驗和知識而歸,為將來的筆耕題材積攢下諸多的珍貴資糧與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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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獺
歐亞水獺學名Lutra lutra,亞洲小爪水獺學名Aonyx cinerea,水獺學名Enhydra lutris。獺類是海洋哺乳動物中最小的一個種類,是食肉目動物中最適應海中生活的物種。它們在各地俗稱獺貓、魚貓、水狗、水毛子、水猴等等。世界上屬於水獺亞科的13個物種均已被列入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瀕危物種紅色名錄中,中國境內的水獺品種均被列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一 2017年春節前,我到金門訪魚,最激動者,莫過於聽到金門還生息有我以為在東海滅絕了的水獺。在閩南,人們還能記著這名字,大半得感謝惠安有個叫獺窟的地方,據說南宋年代,島上水獺時常從石窟爬上船覓食,因以名島。 我能記著它,是每次對付魚刺卡喉,會想起老漁人說法:要有水獺腳爪,順著脖子耙搔,魚刺就會順過來,吞入肚子。 我幼年見過外公保存的一支水獺爪,半尺多長,枯瘦腳脛附滿蓬鬆絨毛,像巫術道具。它和止血的金狗頭、烏黑的熊膽塊,擺在外公暗紫的檀木藥盒裏,森森恐怖。熊膽是早時發燒、甚至是火牙時用來去火的最後手段。金狗頭是蕨類的莖根,上面的絨毛,可以擼下來止血,過一段時間能再長出新毛。 閩南漁民能見到的一般是水獺,全名叫歐亞水獺,習慣躲石頭洞窟或水底,夜間才出來行獵。漁人通常與它和平相處,但曾經有人遇海難、困守礁石,逮它為食。 我和廈門港幾位漁老大聊天,偶爾說起它。阮阿良說,三四十年前,就在廈門灣口不遠的漳浦菜嶼列島,他還見過幾次水獺。有一天,他們延繩釣作業通宵,人困了,在一個小島的東北面下碇泊船。順帶把晚間沒用完的魚餌放島礁上曬乾。 中午醒來,卻看到水獺爬上礁岩偷魚餌,噙在嘴裏,悄悄下水。一會兒又有一隻上來。 那些水獺大小不一,顯見的是一個家族。大者長約兩尺,不過一條大尾巴就占去了一半多。「跟黃鼠狼的模樣差不多。」 它其實就是黃鼠狼的遠親,同為鼬科--或美稱貂科動物。水獺與黃鼠狼不同的是皮色。水獺呈黑灰的深咖啡色,油光閃亮,一上石頭,身上的水暫態就泄淨。 阮阿良說,後來在東山遇有賣水獺肉,仔細看了,原來它有三重毛。外層的油光亮亮的細毛,中間是粗毛,貼身是極細密的灰白絨毛,就像如今保暖內衣的細毛。 獺類鼻孔和耳道生有小圓瓣,潛水時能關閉。它在各地俗名古怪,獺貓、魚貓、水狗、水毛子、水猴子等等。 二 中國人很早就懂得利用水獺。水獺吃魚兇殘,每天要吃相當於自重兩三成的水鮮。怪異的是它們會把捕來的魚成排陳列,彷彿祭祀。《禮記.月令》說:「孟春之月,東風解凍,蟄蟲始振,魚上冰,獺祭魚,鴻雁來」。而十月「木葉落,獺祭魚,得取魚。」王安石《字說》總結:「正月,十月,獺兩祭魚。」它似乎一年有開漁與休漁的兩場儀式。 這奇詭習性,變做物候信號。《文字.上仁篇》曰:「先王之法,獺未祭魚,網罟不得入水。」後來「獺祭」被延伸語義,用來嘲笑像我這樣堆砌典故、冗長寡味的文風。 沿海水域的水獺用淡水來洗去皮毛上的鹽,生活地需要有乾淨的淡水環境。且水獺多為穴居型動物,岸邊植被區域對於它們的自我防衛也不可或缺,巢穴選址對環境的隱蔽度要求也高。因此,水獺是淡水生態系統的健康指示種和旗艦種。 它洞穴的高低,也成為人類觀察天氣的指標。《本草綱目》記載:它「能知水信為穴,鄉人以占潦旱」,就如觀察鳥巢能指示季節的風勢與氣溫。 中國馴養水獺最早的記載見於南朝梁《本草圖經》,唐代講鬼怪神異的《酉陽雜俎》自然不會遺漏它。論趣味,同朝張鷟(zhu?椪)《朝野僉載》記載天然:「通川界內有獺,各有主養之,並在河側岸內。獺若入穴,插雉尾於獺穴前,獺即不敢出;去卻尾,即出。取得魚,必須上岸,人便奪之,取得多,然後放令自吃,吃飽即鳴仗以驅之。」彼時人獺尚有互信,不必給它加上頸套。 南朝吳均所撰《續齊諧記》,記述的擒獺秘法,有童話風:魏明帝遊洛水,水中有白獺數頭,美靜可憐,見人輒去,帝欲見之,終莫能遂。侍中徐景山曰:「獺嗜鯔魚,乃不避死。」在木板畫出兩條鯔魚,懸置岸上。於是群獺競逐,一時執得。 閩南漁民至少從隋唐時期起馴養水獺、鸕鶿捕魚。它們為漁戶入水驅魚,此即成語「為淵驅魚」本事。 明代楊慎《觀打魚》記錄說:「石梁水落天波澄,漁人放獺如放鷹。編筠作航來往便,往似飛梭來似箭。蛟潭無極龍客幽,江空獺饑漁人愁。漁人愁,河魴喜,清江一曲孤煙起。」 四川江油,東南亞孟加拉等偏遠地帶的漁戶,目今還使用這生物獵魚工具。 三 水獺亞科下屬有13個亞種,西太平洋的水獺,按分類說,是歐亞水獺。中國境內的西藏、海南、滇西還存在幾個亞種。 但如今有幾人知道這奇異生靈呢?廈門年輕漁人就沒幾個知道。 萬沒想到,2017年去金門,才知道那裏竟還存留有水獺和小爪水獺。 水獺多穴居,白天休息,夜間出來活動,除交配期以外,平時都單獨生活,善於游泳和潛水,聽覺、視覺、嗅覺都很敏銳,食性較雜,一年四季都能交配,每胎產1-5仔,主要棲息於河流和湖泊一帶,尤其喜歡生活在兩岸林木繁茂的溪河地帶。 我們在金門東部的公路上看到了好幾處警示牌,專程開車陪我們的金門文教人士許能麗說,金門和小金門,發現有許多處水獺生息地,估計有近百頭。 作為曾經炮火耕耘過的戰地,水獺竟存活下來,它們應該是這物種在東海的最後孑遺呢! 金門縣政府在相關部門和學校協助下,陸續在陽明湖等區域設置動物隔離網及動物廊道,以降低水獺突然越路被撞殺。而多處新增水域,都有水獺遷入並繁衍的紀錄。 2017年珠海一篇關於發現水獺的一篇報導喚起了我與水獺重新為鄰的信心。 廣東也曾是我國水獺的主要分佈區。一直到20世紀50年代初期,廣東和海南島收購的獺皮數以萬計,產量幾占全國三成。到了2016年,華南、華東,水獺種群只存於金門島、澳門及香港米埔。 金門每年四月份都會舉辦盛大的「城隍季」,城隍是道教信仰中主管一個城池的地方神,通常選任名人、英雄為護境神靈,當然也有例外,比如福建平和當時為政者王陽明,選了唐代詩人王維來感化山民。2019年城隍季,金門縣在城隍繞境視察裏加入了水獺。金城鎮鎮長說,目的是讓環保理念走出「同溫層」,讓不同代際的人都瞭解和認識,我們需要保護什麼。 日本水獺腿腳很短,能用後腿站立,被認為是大量出現在日本故事裏的河童的原型,被愛媛縣選做該市的動物象徵。但是2012年,日本環境省正式宣佈日本水獺已滅絕。它是日本一度高速工業化的犧牲。 新加坡的水獺也在工業化開發中滅絕,之後隨生態恢復,1998年水獺遊過柔佛海峽重返。這幾年高度發達的新加坡被上百隻大膽的野生水獺佔領。從醫院到社區到公園到街道到人家,不管你在散佈或者城市在舉辦馬拉松,水獺隨意出沒,很多人類被它們可愛的外表迷惑,結果被咬……這幾年當地機構把它們誘捕,轉移到有充足自然資源的秘密地點。有人說,聰明到能越過電網的它們,很難說不會重新回到人類活動區域。 或許有一天,現代漁夫也可以重新馴養水獺做水下生物機器人去捕魚,重回詩意生活呢。不過第一步是讓它們回到生態圈裏。我期待哪一天,能在金門之外的廈門灣其他地方看到它,也許要很久,也許不會太久,就看人類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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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兒子返鄉看炮彈
第三個兒子出生在金門,全家身分證只有英文首字是W,真正的金門人!那時烽火已過,看不到我幼兒時的兩岸緊張狀況,目前只能回鄉觀光。想起當年,看到滿山的砲彈碎片、走到被砲彈炸成一個大洞的池塘、敵機從天際臨空而去。那些在電影上才能看到的畫面,真實的現在只能靠回憶。年輕人很難想像,回家鄉看看想作金門人的味道! 家鄉的觀光業非常貼心,想看什麼就能有什麼。高粱酒、一條根、貢糖、麵線、廣東粥、燒餅、芋頭,太多的家鄉名產,很難一次說完,最後去看炮彈,那是重點所在,一定要去。 來到鋼刀廠,看到地下都是炮彈,放置多年的古物,把它變成鋼刀,想起來有點可惜,那是時代留下的見證!老師父製鋼刀多年,為家鄉觀光產業貢獻很多,當年的苦難成為地方的名產,他的有心令人佩服。老師父說出鋼刀的源頭,沒有說出鋼刀的未來,終有炮彈沒有的時代,鋼刀會成為家中之寶啊! 很久沒回鄉,該回鄉看炮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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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知後覺
吉祥月初始,愛聽故事的大女生,問起媽媽本人可有切身的奇異事件可以分享。 話說,那些年,山城家裡後方的小山坡上,一整園的柳丁和一整排的楊桃樹,有些時候爬到果樹上採摘果實不見得是貪嘴,還有更多是發現熟透的果實沒有被其他的人發現的驚喜。這一日,剛下班的我沒來得及把裙裝換成長褲,就一股腦飛奔到山坡上的楊桃樹下,因為夕陽餘暉映照下,可以瞧見成熟的楊桃,黃澄澄的吊掛在樹梢上,我快手快腳攀爬到樹梢上,看遠方車流、看中港溪蜿蜒的水流,風吹拂過臉頰,此刻,好像自己是擁有這片果園的主人,正自我陶醉得意欣喜時,耳邊傳來一聲: 「阿瑋!」 蒼老低沉的聲音,而且是單邊耳朵聽到的聲音,我望向四週,然後驚訝的發現,這裡沒有人,而這一聲呼喚,是來自金門家裡長輩招呼我的腔調,想著的同時,一個不留神,我從樹梢一路滑落掉到長滿雜草的泥土地上,雙腿的兩側被樹皮刮傷,一絲絲的血從傷口滲出來,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的我衝著回家,媽媽見到驚魂未定的我出現在家門口,笑著問不是說要採楊桃嗎?怎麼會瑟瑟發抖跑回來呢?我說著剛才聽到呼喚的聲音,媽媽笑著說可能是風聲吧!我怎麼可能聽錯呢?媽媽其實就是怕我害怕才會這麼說吧!就從這一次的驚嚇後,再也不敢一個人去那片果園採果,想去,得呼朋引伴,還得日照當空。 再過段時間,去到新竹救國團擔任義工,憑藉金門人從小跳橡皮筋翻跟斗的堅強實力,我成為團隊裡只要有活動,需要表演這些伎倆時的不二人選,那一夜,在科技上市公司的周年慶活動中,我在舞台翻滾著,在台下觀眾一片掌聲中,我再次聽見: 「阿瑋!」 依然是濃濃的鄉音,也還是家中長輩招呼我的腔調,一個踉蹌,差點從舞台上摔到台下,想著畫了大濃妝花臉的自己,看鏡子都覺得是陌生人了,怎麼可能有人認出我還出聲打招呼呢?想了很多年又很多年,還是不清楚會是誰在當下跟正在表演的我打招呼。 想在吉祥月聽奇異事件的大女孩,聽媽媽說起二十來歲時的往事,嘆了一口氣地說著:「我覺得妳真的很後知後覺耶!有沒有發現,在聽到有人在妳耳邊呼喚妳名字時,都是在做危險動作的時候,應該是妳的長輩,或是守護妳的神明,在提醒妳要小心啊!」霎那間,懸在心上多少年不解的事件,竟然被大女孩給說出重點,心裡想著這答案可真好,有神明的庇佑、有長輩的守護,真的一路走來都平平安安。 回想多年前爸爸過世的前兩個月,連著夢見官澳的龍鳳宮,心想事也許是要我回去走走,返金同日爸爸發燒急診住院,我來到龍鳳宮裡跪求天上聖母護佑,跪拜後的第十天,生忌同日的爸爸在吉祥月離世。媽媽住院時,醫師提醒要進行一個小手術,對生命充滿熱情的媽媽立即滿口答應,想陪孫子女們長大,想再回金門多吃些美食。術後媽媽送加護病房的夜裡,我夢見來到宮廟前,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參拜,夢醒後惦記著,手機一查發現是位於山城的聖母廟,當日立刻與妹妹們驅車前往,跪求媽媽能在神明的護佑下,渡過這一次的關卡,過端午後,跡象穩定的媽媽睡夢中安詳離世,再不捨傷心難過,還是感恩著這一世近一甲子的母女情緣。 我家大女孩在聽完也算是奇異事件的分享後,嘴快的說著自己的媽媽,不明白為甚麼有這麼遲鈍的人,從小小年紀就隨著阿嬤敬拜的神命,在重要關鍵的時刻提醒為人子女要盡最後的孝道,卻要到父母離世後,才明白才接受事實,再次笑著從小被阿嬤也是她阿祖寵大的媽媽,從小老是慢半拍,甚麼事都是後知後覺,還好一路上許多貴人相助,才可以平安長大慢老,雖然被大女孩嘴了一下,可想想也覺得她說的這段話挺有道理的,當下自嘲地說道:「幸好不是『不知不覺』,不然,肯定常被詐騙集團追著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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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的歲月──那些年那些事
是作夢嗎?急促的拍門聲,ㄅㄨㄥˋㄅㄨㄥˋㄅㄨㄥˋ,睡夢中驚醒,令人膽顫心驚聲音。在往後的歲月裡,若聽到類強烈的敲門聲常會心頭一震。是查戶口的又來了,父親連忙起身開門,進來約六、七人,身著軍服,荷槍實彈,一臉嚴肅,後面跟隨著村丁或鄰長,手上拿著本子,很凶煞,像是來尋仇或抓人似?父親趕緊拿出戶口名簿給鄰長,母親急忙拉著要我們快起床,穿上衣服,阿媽則以極其神速熟練的手法,將「軍毯」丟至廚房用草覆蓋著,或是丟至巷仔,此時,畏懼的孩子們緊抓著母親的手或衣襟,排成一列不敢動,再一一點名對照,一切無誤,等其離開,父親迅速關上大門,撿回的毯子已沾滿著草或沙,使勁拍打上面沾粘物,幾十年的時間過去了,場景卻深刻留在腦海,每每想起仍覺這樣的夜還是讓人心悸,尤其強烈的拍門聲更感焦慮。 父親談及其當年結婚,陪母親回娘家,未事先申請「訪親留宿證明」,當晚遇查戶口而被帶走,阿媽與母親極為擔心害怕,關了三天由「保長」保回,算也平安度過,長期的無理行為,無人敢於反抗,無理成合理,這是當時的「法」。 「民防訓練」說是我十六歲的成年禮應不為過吧!那年暑假本應如往年幫忙家中農收,高粱、玉米、花生都在等著放暑假的孩子幫忙,卻收到民訓通知,如同接到兵單,在當年凡年滿十六歲,設籍金門者(當年戶籍需隨居住地遷移),不分男、女皆需受嚴格軍事教育訓練,是義務也是責任,無人可免,也覺理所當然,理應放下一切事務,接受人生第一次的「軍事教育」訓練,而這些課程於高中軍訓課亦重複著。 一大早,著裝整齊(學校制服)和同學搭公車到水頭報到,幾天來的緊張終於來了,集合、整隊、分組,各自進教室,黑板上貼著一張大大的課程表,內容包含醫療救護、槍枝分解與組合、心戰喊話、操槍訓練、箱上瞄準、射擊練習、唱軍歌……等。教官點名,講述上課應注意事宜,便開始正式課程,同學們臉色嚴肅聆聽著,比學校上課讓人緊張,調皮好動者,此刻也變安分了,教官似覺空氣凝重,便帶個小遊戲緩和低氣壓,教官:報數遊戲,氣勢要有。我是大王一,我是大王二……,第八位同學中氣十足喊:我是大王八,大家轟然大笑,原來是被教官給耍了,但卻喚醒屬於孩子的笑聲,一下回到純真的世界裡,此時,笑聲、掌聲讓大家不再緊崩,也放鬆了。往後教官會說個笑話或遊戲讓大家輕鬆輕鬆,但上課還是嚴肅的。雖然是群小女生,訓練一樣嚴苛,毫不馬虎,即便累了也不敢吭聲,槍(57式步槍)好重喔!每一步驟皆需達到教官標準,即便在大太陽底下亦是如此,沒有隔離霜,沒有防曬油,課程結束,大家曬得像小黑人似。 槍枝分解:擦亮每個零件,再將槍枝組合,試槍時教官特別叮囑:「槍口朝天或朝地,不可向著有人的方向,舉槍對準天空按下扣板機」,算是組合完成。教官說:「槍要擦到槍管發亮,不亮會卡彈」,此時,教官會拿出一圓硬幣置於槍管下測試是否發亮,啵亮啵亮就通過,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我們這群孩子是絕對相信的。下午是箱上瞄準課,大太陽底下,趴在炙熱的水泥地板,槍頂住肩膀,臉貼緊,對準前方靶心,重複練習著,只覺地板好燙,嘴好渴喔!不知還要練習多久,感覺快休克了,不敢要求休息,還是繼續練習著。合理的要求是訓練,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說的正是此刻吧! 操槍,對於第一次拿槍的小女生其實並不容易,尤其矮小的我,實感辛苦,單就拿槍立正、稍息、向左、向右轉,左右老弄不清楚,反正轉到昏頭還是錯誤常出,哇!累死了!怎麼今年夏天這麼熱啊!現在真覺在田裡工作比操弄槍幸褔多了。 心戰喊話,背著喊話筒:「親愛的共軍弟兄們…」,教官給一張說詞跟著唸,模樣有,嚴肅中也覺有趣,喊話要有精神,語氣要有共鳴,躲在狙擊沙包後把要唸的「話」完整說出,重複唸著,是一種沒帶情感的呼喚,那知什麼是有情感的共鳴,反正就是把功課作好,直到教官說「可以」才能休息,沒人敢抗議,服從是唯一。 今天真的要實彈測試,真槍實彈要上場了,一早背著槍到珠山靶場集合,每人五發子彈。「射手就位,臥射預備,左線預備,右線預備,全線預備,開保險,開始射擊」,眼睛瞄了半天,扣板機一按,子彈真的射出了,只聽一旁教官喊,打地鼠,完了,應該是沒打中,射擊完畢,天啊!肩膀好痛,只聽教官說:真厲害啊,給五發中六發,哈哈哈,應該是旁邊同學射錯靶了,終於打完,其實也不知中幾發,魂都還沒回來,只覺肩膀好痛,人生第一次真槍實彈射擊就在驚嚇中完成。 當時每家每戶都配有槍枝(沒子彈),訓練期間槍枝需自行保管,每天背著槍搭公車,這景象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不會有警察攔你、問你或追著你,一切就是這麼正常合理,帶回的「槍」挨在門後,不曾遺失過,應說治安好吧!鄉下誰家在關門閂戶,你家我家任你進出,互為關照,可說是夜不閉戶。民國75年回金任教時,槍枝已不放家中,要受訓時再到村里公所借,結束後歸還。 演習時,每個人皆負有責任,較年長者需配合村公所重要事宜,而我們這些算是少年兵,被安排在村口幾個點,分組站崗,如守水塔者,則需嚴防敵人進入放毒藥(象徵性圖片),每個人認真防守著,不可嬉戲。但其實是很無聊的,若分配到月裡婆牆籬內的隘門口,便玩起躲貓貓或撲克牌,見大人來時則乖乖配合。 那些年常有逃兵,老師總叮囑大家放學要快快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玩耍。上高中,有回老師說:昨天有逃兵,需要我們配合找找,同學議論著:「捉不到逃兵,說不定還被逃兵捉走」。大家還是跟著老師在太湖湖畔繞了一大圈,倒像是校外教學,一路說說鬧鬧極開心,總說逃兵持有槍械,心想:這哪是我們空手赤拳女生能對付的,那時逃兵似乎是常發生,且說逮回要處以軍法,很替他們擔心,也覺害怕,小小的島能逃到哪去,小時見過長官打小兵,很兇,很狠,也許是受不了,或是想家了,所以逃,尤其在金門、馬祖當兵,說是中「金馬獎」,要有視死如歸準備,也聽說有些人連遺書都寫好了,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啊!可想肅殺之氣啊!不在其中是難以體會與理解的。 讀小學時經常要防空演練,聽到急促敲鐘聲,不管上課或下課老師帶著同學往指定防空洞躲藏,等空襲警報過後老師再帶大家回教室,這是學校的日常,平時真實上演的單打雙不打,不曾消停過,有時想:怎麼就不會有忘記打的一天,還準時咻咻咻的炸,這是居住於金門軍與民躲不掉的日常:夢魘與恐懼。歷時二十幾年的砲擊,直到1979年1月1日中華民國與美國斷交之後,正式劃上句點。金門百姓停止躲宣傳彈的日子,無需再憂心何時與死神交會,但戒嚴乃持續著,戰戰兢兢的日子依舊,只是少了砲聲,防空洞依舊保留著,金門人的喉嚨一樣被掐住著,前線依然是前線,金門幣依然是金門幣,戰地依然是戰地。之後經歷了多少年,金門民主前輩鬥士不斷請命抗爭,流不盡的汗水與淚水甚至淌過血,直到1992年11月7日金馬才得到真正解嚴。金馬長達45年的軍管,可稱世界級的戒嚴紀錄啊!漫長的青春歲月,也因戒嚴造成金門人口大量外移,舉家赴台,他鄉變故鄉,後代扎根於台灣,故鄉已成異鄉,戰爭是絕對的傷害,誰贏?誰輸?百姓是永遠的輸家。 很多人覺戰地這名稱是光榮的,可我不想,戰地代表著太多的血淚與傷痛及離別,金門有太多可傲人的價值,我們有深厚歷史文化,亮麗人文與文學色彩,及可貴的自然生態與極美的洋樓、閩南建築等,比起戰爭更值得傲人,但也因多次的戰火,留下太多的戰爭遺跡,戰火的遺跡便與金門劃上等號,而忘了沒戰爭之前金門是何面貌,金門祖先遺留下來的文化是深且厚,非你我三言兩語可陳述完整,且看金門曾有多少個舉人進士,人才輩出,多少學者為金門留下的學術論文,及多少作家為金門寫下豐厚的文學篇章,比戰地更值得探索,我們何需戰爭的加持,總想,如果沒這些戰爭洗劫,金門會是怎樣的金門。雖然戰爭留下很多的戰事遺跡,但相對也留下不可抹滅的傷口印痕與傷痛,平靜與安穩的日子是金門這座小島嶼居民永遠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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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眾神將一起宣導反家暴
那天,三重的進香客來到雲林麥寮鎮南宮進香。 和廟方主委是歌唱班同學的秀香姐,邀請我們幾位社區防暴宣講師,一起到廟裡進行家暴防治宣講。 宣講完後,出來時,看見一整排正在廟前方「休息」的大仙尪仔神將,我央請隨行的凃大哥幫我們拍照,拍下了這張,和眾神將一起宣導反家庭暴力的特別照片。(稿費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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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椪柑
晚間七點正欲出門教課,一看到門口放置鑰匙的盒子空空如也,記憶迴路搜尋迅速連結。原來下午曾和和家人外出辦事,竟不慎將自己的一串鑰匙遺忘在車內置物箱,傍晚時分,家人則有事開車出門去外縣市辦事,家中鑰匙全被帶出去了。天呀!今晚是新學期的第一堂課,這下子該如何是好啊? 馬上想起的是某位在我家附近會計事務所上班的學生,一連撥了四通電話,都沒人接。無奈只得下樓跟社區守衛求救,結果他很委婉地拒絕了我,理由是他怕門口的停車位遭人停走,無法向其他同事交代。迎面而來冷風刺骨,不得已只好走到大樓旁的美髮院求助老闆娘,她一臉淡漠的表情,輕聲細語地表示她沒有摩托車。道謝後迅速狂奔到路口,想碰碰運氣看是否可以攔到計程車。來到小巷口突然想起,有個朋友的娘家就在這附近,立馬撥了電話確認地址;看到她媽媽說明來意,老人家大聲直爽地說她的車子從不借人。在朋友的抱歉聲中結束通話,尷尬又狼狽直奔路口。東張西望左顧右盼卻看不到任何計程車的蹤影,一顆心急得都快跳出來了。 途中學生回覆說她今天忘了請假深感抱歉,正在台中洲際棒球場觀賞五月天的演唱會。也立馬在學生群組留言說有事耽擱,會慢一點到也麻煩舊生跟新同學說明一下。突然想起前面十字路口旁似乎有家計程車行,加快腳步火速趕往路口,卻無奈發現早已消失關門大吉。往前一看,眼睛一亮,是我經常來保養的摩托車行。三言兩語說明原委後,老闆應允後迅速翻找車鑰匙,他留下我的電話,婉拒我的押金,要我趕緊騎去上課即可。心中大石頓時卸下,雖是冬日夜晚,一路上溫暖的路燈照耀著我的身影,汩汩湧出的暖流讓人覺得無限感恩。 還好,上課只遲到10分鐘,當晚補課完後,來到摩托車行發現老闆已經關店休息了。撥了電話沒人接,只好將車子停好,思索著鑰匙該如何歸還,因為隔天一早必須起早北上,安全起見還是決定將鑰匙帶回家。應該是看到群組我的留言,臨睡前學生來訊關心我發生了何事,簡單陳述了整晚讓自己腎上腺素飆升,碰了三根軟釘子欲哭無淚的遭遇,學生驚呼怎麼這麼巧她竟然剛好有事不在! 今晚教授的課程內容剛好是友誼,提到「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患難之交才是真朋友),真切體認到修己靠智慧,待人靠慈悲。事後有朋友說怎麼沒有找他們幫忙,解釋說這屬於突發緊急事件,何況遠水救不了近火。看到家裡有朋友送來一箱超級Juicy的椪柑,打算挑選個幾顆,隔天一大早連同鑰匙裝在紙袋掛在摩托車上,向老闆略表感恩之意,晚上回來再親自去確認是否有收到。至於所碰到的釘子,我想,依舊會跟社區守衛大哥親切打招呼;還是會去美髮院找老闆娘洗頭;至於朋友娘家的媽媽,找個時間再鄭重地登門拜訪拜訪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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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黃昏
那天黃昏,當你騎上機車,正要出門,有誰知道呢?一場死亡車禍正在暗處等待著。 你畢竟沒有逃過,我們終究失去了你。 無法言說,我初聞噩耗時的震驚和難過。 認識太久了,從我大學畢業,初履杏壇,我們在同一所鄉下國中教書而相遇,一起租屋居住,情誼宛如姊妹。即使後來我們分別調離,你在台南,我回台北,依舊往來密切。 在手足中你排行老三,上有兄姊各一,下有三個妹妹。你夠能幹,努力扛下所有的責任,孝順父母,關心手足及其兒女,有你的鼎力相助,凝聚了家人的向心力,這有多麼的不容易! 你喜歡旅行和學習,是個興趣多方的人。畫畫、爬山、學瑜珈、讀英文……真是讓人驚嘆。你對朋友熱情,聽聞我們共同的友人有喪夫之痛,執意專程北上前來捻香慰問,那年頭只有台鐵和長途客運車可以搭乘,你不辭辛勞而來多麼令人感動。另有一次,我的同學住台南,需要幫助,我又遠在台北,遠水救不了近火,心中真是著急。你挺身而出,自願提供協助。其實,你們住處相距頗遠,你毫不以為意,令我衷心感謝。 還曾經跟你一起去尼泊爾自助旅行,歷經迷路,還被司機放鴿子,幸好有驚無險,事後越想越有趣,不免津津樂道……。 當你走後,大家都想起你生前種種的好,更加的悲不可抑。我願意相信你已前往極樂世界,那兒四時有鳥語花香長伴,遠離塵世的諸多憂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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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禮
昨天早上媽媽拿了一萬六千元給我,原本推辭的我最後還是收下了,超過四年沒有外出工作的自己連父親節出外和朋友聚餐的錢也是朋友出的錢,最後我聽到朋友的孫子說每次都是對方付錢,昨天特意放空一天發呆,今天八點回到書桌前已是平日上班族開始工作的時刻了。 空蕩蕩的手機安靜在我房間的角落裡,決定允許自己真的慢下來,焦慮與憂鬱症共病的結果是繭居在老父母的家中和老邁父母一起前往老病的旅途奔馳,每當聽到不同的親友對我耳提面命的話語:妳不能一直依靠父母生活,要自立自強呀!我幾乎不回嘴,在與疾病拔河的歲月裡幾乎每隔幾年就要聽到相似的言語,委實讓沒有力氣爬起來的自己更加疲憊不堪,這些話就如同前陣子醫生的話般讓已經傷痕累累的心更加無力,我實在很想對他們說:可以不要說了嗎?但是我終究沒有把心裡想要表達的話語說出口,因為疲倦的日子裡連日常的沐浴都有幾天提不起力氣來進行,內心雖然明白只有自己才能夠帶領自己走出困頓的生活,但是欲振乏力的人生真的就如同空心人一般再也找不到支撐自己重新站立的力量,辭職在家後生活靠著父母照顧吃住在家,卻也徹底地丟失了自己的尊嚴,從小到大骨子叛逆卻外表乖巧聽話的自己,不斷壓抑的後果就是在知天命的年紀面對一場大病重創襲擊之後,仍舊必須重啟人生,只是身處中高齡加上二度就業處境中已不再年輕,就算拚盡全身力氣還是得要和蝸牛一般慢速前進的自己重新與自己對話與連結;貧窮的日子固然有許多不便,可是還是讓我看見不只四年,之前也有五年的日子我也處在無法養活自己的困境之中;早就丟失自己的自己不得不痛定思痛,為下半場的道路重新思考與摸索一條屬於自己的康莊大道來。 在人生這堂課中很多人會諄諄教誨與給建議,但是許多時刻輕率又武斷的建言只會傷害受傷的人的自尊心,更多時刻枯萎生病的靈魂需要的並非是直白又傷人的一語道破或是不必要太多的關切及打擾,其實處於逆境中的人們往往四處尋覓溫柔又善解人意的一雙傾聽的耳朵卻不可得;找到合適的對話對象真的太難了!沒有錯,善意與好心本身並沒有過錯,但是表達的方法與時機也同樣重要,有時候需要的是擁有自己療癒的空間!說話太過直接的人們沒有想過他們單純希望對方能夠變好的起心動念,在沒有適當表達之下反而在情境中變成傷人的利刃而毫無自覺,這是我沿途接受太多他者的幫助下自我提問與省思的想法,當然我也很清楚看待事物抱持著全黑或白的觀點並不恰當,的確還是很感恩所有曾經在我倒下時伸出援手的人們,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區;同時烏龜不會變成兔子,就像兔子也不會變成烏龜一樣。 其實人生陷落時最能夠無條件接納自己、愛自己的人就只剩下自己了,生病的光陰太過漫長,永遠無法回到原先的模樣,可是接下來的日子要如何度過還是可以好好經營,過去數不清的日子在不同醫院、醫生所開的精神科藥物中飄過,在逆境的淬鍊之下,黯然神傷地接下了苦難的禮物,努力地要在低谷中殺出重圍找到安頓身心之道,聖經這些經文成為我在患難中的提醒:你要保守你的心,勝過保守一切,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我想曾經因為生病失去一切的自己此時此刻來到最初的純淨無瑕,暗自期待撥雲見日那一天的到來,固然無法確定何時才能夠破繭而出?可是願意持之以恆地行動,願意堅持到底不放棄、有恆心有毅力地面對所有會出現的困難與挑戰嘗試拆解與克服,願意面對橫逆的心就是寶貴的資產與繼續翻山越嶺無價的武器。 失敗帶來的痛苦、不安、焦慮、恐懼及沮喪的心緒從來就不是件會讓人舒坦的事,身處情緒煉獄過不了這個生命關卡而持續卡關也令人幾度灰心喪志,因為身心問題而產生成癮議題等諸多衍生伴隨而來的難關更不是件光彩的事,但是如何重新拾起支離破碎的心處理所有的際遇所產生的不適感並回到當下好好地面對自己各種散漫紛亂的感受卻是操之在己的事!消失的歲月與人生就是消逝了,不會再復返,相信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則是現在抱持的堅定信念,每當在醫院看見與聽見和我一樣同處疾病漩渦中的「同班同學」所遭遇的困難後,內心除了深深的難過之外,還有感恩,感恩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望著鏡中的自己,我不再感到如此陌生又遙遠,取而代之的是久違重逢的喜悅與自在。 發覺疾病除了是一條通往不幸的道路之外,也是叩問生命意義與自我探詢的契機、引領著我重新認識自己的祝福和管道,只要打破本來的認知框架換個角度去看待,我是如此打開心防上的第一道枷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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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舞濤蹈的三仙台
有八拱橋連接兩陸的三仙台是東海岸的名勝景點,1987年完成的八拱跨海步橋,波浪造型,宛如一條巨龍伏臥海上。 橋下浪濤峰峰推擠,走踏其上,宛如遊龍划水前行,搖盪凌波韻律,橋上的人也跟著晃動微擺。 傳說呂洞賓、李鐵拐、何仙姑曾登臨「三仙台」的三塊巨石,此島因而稱名。 2014指考告畢,詣兒班上34名「建中」寶貝在4位家長同行下,走了趟山海全包的5天4夜畢業環島之旅。 烈陽西斜,我這家長代表的單眼快門下,「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浪舞濤蹈,於是停格,框成永恆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