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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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 處
沈入浪濤 將游往何方 天之涯,地之角 還是一萬光年前 宇宙的深處 或者,游進往日 棲息於夢 以記憶為食 默默,滋養著 一顆蓄勢待發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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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銀傳家
台灣在清朝割讓日本,日據約50年,那時的日幣歷經明治、大正、昭和時期,光復後日本總督府撤走,流通的貨幣民間收藏不少,其中以明治期間的銀幣最值錢。 爺爺臨終只留下一筆新台幣遺產,那是賣掉最後一塊芭樂園所剩,但之前在生時曾分給每房兒子幾枚龍銀,說那已非通用錢幣,目前是「無價值之寶」,但若代代相承,將來可能變無價之傳家寶。 其實那陣子經常有古董商下鄉收購日據時大枚硬幣,因屬銀質又印有龍像,稱之「龍仔銀」,狀似民初袁世凱大頭像的銀元,聽說是日本政府不捨不及收回遺留在台的國幣,想悉數回購,尤以明治天皇時的價值偏高,其中「明治八年」那枚叫價從三萬台幣喊到四十萬,仍有行無市,買家很多也很誠心要買,遺憾找不到賣家,因為那枚太「從缺」了。 明治八年的確神龍見首不見尾,沒人見過廬山真面目,只看過古董商提供的圖樣,小時候簡直連做夢都想挖到那值錢寶貝。我家現有的其他年代龍銀,五○年代少說也能賣幾百到千元,那時幣值厚,賣一個龍銀夠支付幾個月家庭開銷了,頗慶幸一直忍住高價吸引力沒賣掉半個,才能讓傳家寶保留至今,也些許惋惜沒變賣換土地,現在不值錢也沒買主啦!但無論如何的政權輪替時過境遷,絲毫不動搖其四代認證之獨一無二「傳家寶」至高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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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異域歸來
我在鉛字中覷看 她頑強的夢境 歲月不知在哪一個街口迷失 用罄的顏料錫管 癱軟在接續失眠的夜裡 我想她已經遺忘 那個街頭絮語的魔幻夜晚 她依舊吸食著文學鴉片 遮掩半邊臉的長髮間 散出吉普賽的光芒 從大溪地直至聖彼得堡 她眼底有異域漂流的語言 她的文字是敲擊琴鍵 令人顫動的樂音 她走過我無法計數的里程 她要尋找一種絕對的自由 她回來了,自異域歸來 最終又要朝四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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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勝國仔,我們先講好,明天就要殺豬牢羊敬天公,如果讓春蘭那個臭查某進門來,我看連天公祖都會生氣,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提到她。就讓我林萬枝,歡歡喜喜娶新婦吧!」老枝伯仔警告他說。 「你這個人不僅頑固又絕情,俗語不是說一夜夫妻百日恩麼……。」 勝國仔還沒說完,老枝伯仔就搶著問:「如果春蘭那個袂見笑的臭查某,懂得這句俗語話,又怎麼會去討契兄呢?」 「萬枝仔,怎麼你越老口才越好,真是想不到啊!」勝國仔故意誇讚他說。 「別忘了我曾經當過匪諜,被那些王八蛋情治人員從鼻孔灌進辣椒水後,竟刺激到喉嚨,好幾天都講不出話來。被關了八年也鮮少說話,原以為久而久之會變成啞巴,想不到出獄回到家,碰到你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想不跟你抬抬槓也難啊!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我這輩子不怨恨任何人,包括那些凌虐我的情治人員在內,但不包括那個忘恩負義的張永福,以及不守婦道而去討契兄的春蘭。張永福不得好死也就算了,可是春蘭這個臭查某,我會恨她一輩子,直到她死或是我死才了事。(一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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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人自己獲得更多
人要活的有趣,活的美麗,有些時候是環境使然,有些時候還得自己去找,自己去創造,讓心境愉悅,心情飛揚,幫助別人也算公德一件,除了當志工之外,最近還幫忙別人剪髮燙髮。 其實這是無心插柳的工作,只因我的髮型設計師是獨立工作者,為了省錢找我這業餘的幫忙。 她是一位活潑開朗又有點三八的姑娘,會把聽來好笑有趣的事情在我去她那裡時向我訴說,有時我還沒意會到箇中的笑點,或者她根本還沒講到笑點時,就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甚至笑到誇張的彎下腰來,這時我也會陪同笑了起來,不是覺得她講的笑話好笑,而是她的誇張肢體動作引發我的笑點。 經由時間的發酵,漸漸的我們愈來愈熟悉,她會將一些生活的困難或不如意向我傾訴,我也把她當成知己,傾聽她的喜怒哀樂,並送給她我寫的二本書,告訴她平常閒暇時可以多看看書,也可以試著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寫出來,因為在書寫的過程中可以讓心情平復,情緒沉澱。 有天傍晚她竟然在LINE裡跟我說她看了我寫的書後深受感動,尤其寫有關公公那一段故事,觸動了她的敏感神經,哭個淅瀝澕啦,我心想有這麼誇張嗎?事隔多年,我早已忘了當時所寫的內容,她的提起促使我再度翻閱了一遍,確實內容有點小傷感,但也犯不著哭得這麼厲害,心想這可能是她情感投射的移情作用,能哭,哭得出來也是好事一樁。 她自己未婚,卻樂於助人促成良緣。有一回我去剪髮時,她喜滋滋跟我說,因職業的關係促成好幾對佳偶,最近又將再促成一對,聽的我眼睛突然張大了起來,這點兒我可是比不上的呀!同學同事之間我也曾經扮演紅娘的角色,可是一對也沒有成功,就紅娘這角色而言,她可比我優秀太多了。 或許她的熱情、真心、率性的個性吸引著我,我們成了忘年之交,她的憂愁、喜悅與煩惱都會同我分享,我也樂於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給予回饋,例如:她會請我幫她收集用不著的餅乾盒內的乾燥劑、請我幫她找書、收集空的牛奶罐、搜集吃剩的小骨頭讓她可當捕鼠誘餌……,等等林林總總的小事。 有一次她抱怨著找同業剪髮燙髮,但燙出來的髮型她都不滿意,想請我幫忙,當時的我沒想那麼多,就一口答應了下來,結果發現了燙髮其實真是一門學問,什麼離子燙、無重力燙、熱朔燙、奈米燙、造型燙……樣式真多樣,讓我這門外漢聽得霧沙沙,因為第一次幫忙她奈米燙並沒有成功,而這次她說只要燙成澎澎就好,燙的時間不會過長,只燙髮根就可以,我只是當成好朋友之間的幫忙,又再次的答應了她。 當天起了個大早,她教我如何上捲子,用夾子固定,綁上橡皮筋,抹上第一次藥水,待十五分鐘後洗髮沖掉藥水,再抹第二劑藥水,步驟繁複需要小心與耐心,我從生疏到慢慢上手,忙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完成了我人生的第一件成功的美髮作品,看她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一直跟我說謝謝,她說這樣她不僅可以省下白花花的銀兩,還可以按照她自己想要的方式燙髮,真是太棒了! 這是一件無心插柳的事情卻獲益良多,我從事的工作八竿子跟美髮業不相關,只因幫助了別人,讓我無形中多了一項生活技能,也贏得別人的正向回饋,有時候我們會抱怨生活無趣,日子過得平淡無奇,其實只要你願意付出踏出一小步,幫助了別人,自己反而獲得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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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多瑙河
春末夏初,造訪了多瑙河三角洲,這裡的河水顏色竟然是黃色的,完全顛覆了我們對「藍色多瑙河」的想像……。 船優雅而緩慢地前進,帶著我們進入一處彷彿與世隔絕的熱帶雨林……。駛著駛著,巧遇一群綠頭鴨自由自在地悠游,兩岸的植物茂密強壯,數百種生物在此快樂棲息,偶有幾戶破舊老屋佇立森林中。 有幸坐在船首,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快樂,彷彿,前方有更新奇美麗的風景,天遼地闊,我的未來不是夢……。 多瑙河,不管它是什麼顏色,它始終是一條非常美麗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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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小麥田
靜止的是 小麥間的隙縫 不推擠,點點頭 有風飄搖,靜止到 幾乎無風 悲傷是麥桿 搖下我們歡愉的麥粒 靜止的是 麥穗上方收斂的 目光,光凝鍊 照亮背後的掩映 隱約的遺忘,偽裝成麥田 是貓搖動的尾巴 靜止的是 雨中的麥管,向下 伸入地心,我是游戲過後 飢渴的風,麥汁在湧現 我大口吸取 靜止的是 欲言又止的沉默,逐漸張開 當我用紋白蝶搧動翅膀那樣輕 那樣輕的搧動 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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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經驗的幸福
從事教職三十年了,學生、家長的問題依舊,有時甚至困擾到心力交瘁。 現在當老師的人,一定要具備十八般武藝,每天必須改作業、出小考題目,每個月得擠出段考考題;除此,還要面對學生問題,甚至是家長LINE千奇百怪的要求,常常自己都會覺得快要「黔驢技窮」,亟需有個出口,讓積壓許久的心情有個發洩的管道。 所幸有幾位同事,我們相約在段考下午時段,找間可以舒緩壓力的咖啡店,彼此互相傾吐工作上的難題,「學生上課愛講話」「學生成績退步」「學生喜歡吃零食、不吃正餐」「喜歡和弟弟、妹妹鬥嘴」「家長一直抱怨家務事」等等,藉由大家的經驗互動,提出自己的法寶,幾個小時的你言我語後,所有問題也都有了答案,每個人苦瓜似的臉不再,心情頓時開闊了起來。 以前是學生時,總覺得老師無憂無慮;如今自己是老師,才深深覺得學生是很幸福的。每次段考下午的聚會,我總是像學生一樣能快樂地享受其他老師分享經驗的幸福;聚會結束後,更是帶著笑臉、如釋重負地走出店家。 有些事必須自己獨立完成,有些事情還是要聚在一起做才會有收穫。學生聚在一起,常常是唱歌、打籃球,因此歌唱得愈好、球技更佳;我們幾位老師聚在一起,就像是三個臭皮匠發揮智慧,總是能順利解決教學上或班級經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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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燈的螢火蟲
妳賣的燈最溫馨 橘黃色的微光 帶上枯葉編織成的圍裙 蜘蛛在同心圓上滑來欣賞 青蛙在荷葉邊緣跳來觀賞 只許看 不許吃 靜靜看那洩了一地的黃 花草樹木領著通行證 迎著手歡迎 搖著手道別 我 多麼渴望又氣憤 那著了一地的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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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勝國仔,你頭殼壞去是不是,今天是我兒子結婚,怎麼能讓那個臭查某來!」老枝伯仔不屑地說。 「海山是春蘭懷胎十月所生,春蘭是他的母親啊!」勝國仔辯解著說。 「你說的固然不錯,但如果春蘭把他當成兒子來看待、顧及到兒子的感受,做母親的還會去討契兄嗎?」老枝伯仔反問他說。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我看你就不必想太多。」 「勝國仔,我林萬枝什麼事都可以忘,惟獨這件事不能忘。海山結婚,我會邀請全村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來喝喜酒,惟獨春蘭那個臭查某不能踏入我家一步!」老枝伯仔語氣堅決地說。 「海山一結婚,你明年就當阿公了,個性應該改一改,不要老是那麼彆扭。」勝國仔勸導他說。 「我的個性已經改很多了,以前想殺死張永福那個王八蛋,可是他卻自戕了,殺不了;當年如果春蘭那個臭查某不肯離婚,一旦激怒了我,我一定會殺掉這個不要臉的臭女人!這個袂見笑的臭查某讓我們父子倆一輩子蒙羞!」老枝伯仔氣憤地說。 「你不要東一句臭查某,西一句臭查某好不好,既然嫌人家臭,當年你為什麼要娶人家?」勝國仔數落他說。 「駛恁鬼卡好咧,春蘭當年是一個既純樸又勤勞的姑娘啊,怎麼想得到小孩都已讀小學了,竟然還那麼袂見笑去討契兄。這種女人不是臭查某,什麼樣的女人才是臭查某?我一想起她,就是一肚子火!(一四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