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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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2016時光列車
恍恍惚惚,縹縹渺渺,年的伊始,驅走了冬之尾梢,大地因此而盎然;風也拂動,花也盛開,鳥兒在氣息裡奔放著,好似,新的一年,處處充滿著生機。 我常常喜歡坐在公園,想想每一天的自己,自己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特別在一早的清晨,也不為了什麼,只是一派輕鬆地看著每個人如何經營一早的預備生活。公園裡,熱熱鬧鬧的,好像都在展現自己一天的夢想,也好像,這座公園因為自我的踏實投入而顯得勃勃生機。他們勤練身子,從丹田發出的聲響,宣示著一早的生命力;有的在角落中下盤棋,棋子棋盤敲擊的聲音,充滿力道,使勁地劃過晨間的空氣;有的散步遛狗,浪浪漫漫又閒閒適適地與寵物們互動……;這一日,可充實了。分分秒秒,日日月月,一年一年就在生活的瞬間緩緩地積累而成。 我驚覺,去年做的這件事,到現在竟然已經一年了! 我也驚覺,這項記憶猶新,彷若前日的印象,就這樣在月曆紙上翻過了一頁又一頁;其實,我們也都驚覺,自己不情願地增添了智慧的年歲,頰旁的鬢角白了幾根髮絲,臉上的皺褶又殘殘地畫了幾道;又或是,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身體、家人的健康、那所謂生命的點點滴滴……。原來,在日子的遊走中,緩慢卻不自覺地快速了起來,像在疾馳而過的歲月中,又好像可以清晰地抓到某個記憶片段。 2016,我們逐步構築了我們的心願─平安、順心、健康,也許是獲取大名大利,也許是建立溫馨而美好的家庭;這些平凡不過的東西,卻往往成為我們的冀望與奢求。那些我們最常掛於口中的祝福語,平凡平常,但卻顯得非凡非常。 2016年,在眼前猶如拉開一卷紅布條,未經允許地邀你加入這個行列;也許你是滿欣歡喜又滿腔熱血地踏入,也許你是猶疑難安地躊躇不前,但終究得步於其間。新的一年,我們因有夢想而奮力實踐,我們因有攜手向前的朋友而相互扶持;我們因為渴望享受不凡的戰果而孜孜矻矻地豐盈我們的生活。有的人以旅遊的方式,填滿2016,有的人排了滿滿的活動行程,豐厚了生活;有的人固定安排週間課程,啟迪性靈……;生活就是一場藝術,生命就是一場喜悅,每個人的年歲因繽紛而美麗了社會; 新的一年,正要啟程,我好像又要搭上時光列車,準備為美麗的風景,記錄下永恒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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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回到家,兩個孩子就爭著要看母親七早八早到鄉公所領取的是什麼衣服,更想看看是否有適合自己穿的衣物。添丁嫂為了不讓孩子失望,拿來一床破草蓆鋪在地上,把麻袋裡的救濟品全倒了出來。 大兒子志堅拿起一件大花裙與一頂聖誕老公公帽又放下;小兒子志弦拿了一件四十五腰的女長褲與紅色花紋的大襯衫也放下;添丁嫂拿起一件袖子已磨破的灰色臘裝,然後把它撐開,復東瞧瞧、西看看,心想,如果添丁還在,這件臘裝雖然大了一點,只要把袖子補一補再修改一下,倒還蠻適合他穿的。可是卻也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如果添丁還在,他們家會成為政府登記有案的甲級貧戶嗎? 雖然這一次領到的救濟衣物,沒有一件是適合她和孩子們穿的。例如:花裙和襯衫兩件都是大紅花紋,如果修改後自己穿並不搭調,也不適合小男孩穿;那件超大的褲子,若要修改更是費工夫;而那頂聖誕老公公的毛線帽子,一旦讓孩子們戴上,不被人笑死才怪;倒是那件臘裝的質料還不錯,但卻是男裝。但是縱使如此,她還是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把它摺好,放在箱子裡。(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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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現代詩選】吳承明論
詩人有兩種概分:一種是擅變的,似乎永遠在衍化、辯證,譬如去年甫獲第一屆李白詩歌大獎的大陸中生代詩人于堅──沒什麼別的意思,這幾天剛好又回頭拜讀于堅的「微物敘事」論,所以順手捻來為例──另一種詩人是情思始終很穩定的,吳承明就是。 再進一步看,吳承明和于堅兩人也異中有同,他們做為一個詩人的風格及詩觀,或竟是源自一己的行動,換言之,並非先有什麼樣的思想,再有什麼樣的行動。看似理念在先,繼之以行動,其實或竟是相反的。于堅如此,吳承明何嘗不然?從他推廣豆梨花的例子可證,可惜天不假年,否則他日豆梨花開滿梓里,他的詩興一定會噴薄而出。吳承明的詩的理念,即他的詩觀,很簡單,也並不艱澀隱晦。甚至,有時候竟是有矛盾的,顯示他真的不大善於作智性的辯證操演。試看他在風燈詩頁第10期(68年7月31日)發表的詩觀: 「我相信真正使一首詩不朽的是它感人的內涵而不是別的,詩的語言固然也很重要,但現代詩絕不該只是一些濃妝過的句子,漂亮但毫無內容。 我們是否已誠懇地用準確的語言表達出心中的意念?這個問題比爭論一首詩的晦澀或明朗要重要得多。 我一直試著用客觀的敘述來表達主觀的思想。當一首詩完成的時候,它便離開我的主觀意識而成為獨立的生命體,我不在詩中直接告訴讀者什麼,但我希望讀者能從詩中感覺到什麼。」 第一段說的「我相信真正使一首詩不朽的是它感人的內涵而不是別的,詩的語言固然也很重要,但現代詩絕不該只是一些濃妝過的句子,漂亮但毫無內容。」這是以詩重在題材、內容。可是其詩觀第二段說的「我們是否已誠懇地用準確的語言表達出心中的意念?這個問題比爭論一首詩的晦澀或明朗要重要得多。」這卻是著重在詩的語言形式美學的表現,於是前後彼此便有著扞格。試看多篇吳承明詩作,他是主題和表現兩皆看重的,所以並不必要去強調孰輕孰重才是。何況進一步看,文學應是「濃妝淡抹總相宜」,以表現為主的,甚至是以形式、技法為重,而以形式作為內容的。 而詩觀第三段「我一直試著用客觀的敘述來表達主觀的思想。」客觀者「無我」,主觀者「有我」,二者亦前後呈現矛盾。 這是我們對詩人吳承明整體的第一個觀察。話說回來,詩觀本身的理路不清,或者詩觀與詩作二者的彼此矛盾,並不一定是詩人絕對的缺點。詩人身上往往就充滿矛盾,甚至荒謬。重要的還是端看其作品。美國現代派大詩人艾略特在其〈小論詩的批評〉一文裡說:「詩的歷史的或是哲學的批評家,是為了創出歷史或是哲學而批評詩的,詩的批評家則是為了創造詩而批評詩的。」艾略特在這篇論文,一切以詩本身為依歸。然而我們又何嘗不可這樣問:「詩的本身究竟為何物?」詩的外延可以無限寬廣,將之視為詩的本身,創出歷史或是哲學而批評詩的那種批評,想必也可豐富(當然,從另一觀點是削弱)詩才對。 大陸名學者錢理群有一次在提到周作人時,說周作人有一個概括:漢語有很強的裝飾性和游戲性。我首先是聯想到晚期吳鈞堯那一系列詩性散文,正有著鮮明濃膩的裝飾性和遊戲性行文。(他連在聯副駐的答客問,格調都是這般)對比下,吳承明的文字──在這裡是詩,就樸素無華多了。即如下面這首寫於民國六十六年的〈水月庵〉: 樹濤裡 彷彿是一句隱隱的鐘聲 緩慢地 擴散為千山 萬壑 靜聽 又彷彿沒有 月光下 深閉的門 和 寂寂的青燈 緘默如一句費解的偈語 竹葉總寧靜的落著 冷清的小徑 其實只是淡淡而又孤獨的菊花香 ──幾千年的寂寞紅塵 可否在水聲裡遺忘? 溪水兀自流著 夜寒 其修辭是模擬諸多古詩詞的集合,如李白〈聽蜀僧濬彈琴〉: 「蜀僧抱綠綺,西下峨眉峰。 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 客心洗流水,餘響入霜鍾。 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 孟浩然的〈夜歸鹿門歌〉: 「山寺鳴鐘晝已昏,漁梁渡頭爭渡喧。 人隨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歸鹿門。 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棲隱處。 岩扉松徑長寂寥,唯有幽人獨來去。 王維〈過香積寺〉: 「不知香積寺,數里入雲峰。 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 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下略)」 最有名的當然是那首唐朝張繼的〈楓橋夜泊〉: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這裡又拋顯出吳承明詩作的特色,他雖是英文系出身,但走的是中國傳統詩的傳承一路。而行文並沒有明顯的裝飾意圖(更遑論遊戲性了),頂多只是幾個暗喻和明喻作為修辭格而已。(樹濤/鐘聲、青燈/偈語)。 他另外有一首〈易水行 〉也是類似的風格,篇幅所限,此不贅述。我們可再試舉下面這首〈棺材店 〉: 不要發愣啊 夥計 你錯落的斧聲總不斷訴說 一種詞義艱澀的生命 一盞茶 就在我們相顧無言的緘默裡沸著 我們寂寞地喝酒 不要發愣啊 夥計 讓我們把生命急急地打扮起來 是木屑 是我們瑣碎無聊的生活 呵,這是誰淒涼的身後事 我們寂寞地喝酒 不要發愣啊 夥計 仿若步上一程沒有消息道路 你在沒有方向的夢裡摸索 呵,夥計,何時你將突然醒來 驚覺自己正睡在熟悉的木頭裡 何時你將安靜躺下 化為一片渺茫的斧聲 我們寂寞地喝酒 不要發愣啊 夥計 詩中的修辭格是以「不要發愣啊 夥計」作複沓,模擬生命的枯索,以及無可挽回的命運。這是很漂亮的文字形式的表現。儘管整首詩的情思,其實並不迂迴,也是直白無隱的。一路走來,我們當可窺出,基本上,吳承明詩是一種對周遭人事的抒情詠嘆調,他並不做太多的形而上的玄思,表示他對人世某一層面是善感而多情的。譬如下面這首刊登在六十四年高師風燈第三期、常被傳誦的〈落日與煙〉: 靜坐著 沉思 那彷彿故地的落日 正扯動你不安的身影 秋意已深 這重重的蘆花 莫非是你去歲離家時的緘默 落葉繽紛 這村子是沉靜了 深深的巷子穿入煙渺的往事 綣綣的煙纏繞著 拉不斷的感嘆 呵 那彷彿故地的落日 正悄然滑入 你遼闊的鄉愁裏 詩寫鄉愁,用「落日」、「秋」、「蘆花」、「落葉」、「巷子」、「煙」等等意象來勾勒,然而也無進一步的玄想,可能性情使然,他原志不在此。這首詩美在旋律形塑成的氛圍,有蒼茫之感。他另幾首寫鄉愁的詩,如〈黃昏‧河〉、〈離〉等等,都是〈落日與煙〉的複沓版,也都可以歸類於鄉土文學。 前面提到吳承明行動先於思想理念的人格特質 (不妨說是存在先於本質的),這跟錢理群論述的周作人也互成一有趣的反差。根據錢理群得觀察,周作人日後將思想與行動脫鉤更為致命的是,周作人的「還思想於思想者」,實際上是要否認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感,要把自己還原成「純粹的個人」,根本斬斷個人和社會的聯系,完全放棄知識分子的歷史使命。思想一旦失去了和實際生活的聯系,就成了自娛自樂的智力遊戲:而這正是周作人所追求的。 幸好我們的詩人吳承明,沒有走上這一步。 他走的是行動和詩的藝術的結合的路。馬庫色(Herbert Marcuse 1898-1979,德國哲學家、社會學家和政治理論家,法蘭克褔學派的一員 ) 在其《美學的面向───藝術與革命》書中說過真正偉大的藝術應該是悲劇與喜劇的辯證的統一。用在吳承明身上的,雖稱不上悲劇與喜劇的辯證的統一,卻是「行動和詩的藝術的辯證的統一」這樣說應該是很允當的。馬庫色又說革命就在藝術的本體當中,亦即在美本身。美,當它對抗醜惡的社會時,它便成為一種顛覆的力量。 讓我們用馬庫色後面的這番話,向匯集行動者及詩人於一體的吳承明,致上深深的禮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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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書結緣鄉親情
出版數本拙書之後,常因怕出版社不敷成本,所以都主動的以版稅換書,送給左鄰右舍和親朋好友結緣,傳書香。 有時候,看到受贈者,千謝萬謝的,真不知要如何形容內心的感動,雖然那也只是我幾本舊書。 那一天,原本要送兩本書給圖書館,巧遇我的學弟,只好將手中的抽一本送他,他說會好好的拜讀,日後再見,一定會提出心得報告。 有一次到鎮上辦事,就將我和老婆各一本舊作,送給一位長我數歲的村人閱讀,他在靠國中街角的地方開國術館,我曾幾次帶父親去給他敷藥,他醫術高明專業,視病猶親,我的尾嬸和幾位村人都曾到他那邊拿中藥敷藥膏。雖然我們同居一村,彼此相距不過兩百公尺遠,但各在自己的生活軌道上運行,並不是很熟的朋友。 這陣子入秋之後,傍晚五點過後,天候微涼,正適合外出走路散步。我常走在田間的產業道路上,看到開國術館的鄰居,跟我打招呼,短暫的寒暄之後,他說是我四姊的同學,當年因家境貧困之故,和我的父親及大姊二姊一起到村裡和村外打零工,加入插秧、收割稻穀,和砍甘蔗的農作團云云。 逐漸熟稔之後,他教我養生之道,告訴我,他天天風雨無阻,每天早上五點多天未亮就騎腳踏車做運動,鄰近田間道路和村莊都很熟,因為他一騎單車最少都十公里以上,他的恆心毅力,讓我很敬佩。 每天傍晚,他飯後騎單車約半小時後,又要趕到到崙背街上去上七點的夜班門診,我有時晚出門散步,就在暮色中看到他單車上的一盞小白光迎面而來。有一次,我一面跑步和一面跟著騎單車的他,兩人相談甚歡。我跑了近五百公尺的路段後,氣不太喘,他說,我的體能和肺活量不錯,要我繼續保持;還說,最好每天睡前在床上做十次的伏地挺身,有助於腹部肌肉的鍛鍊……。 有一次,我陪老婆走路聊天,說說笑笑的,不一會兒,他騎著單車出現在我的旁邊說,我只顧著和老婆談天,也不跑步了,這樣體能會退步喔!所以我每次走路散步,看到遠遠的燈影照過來,我的腳步不自覺的輕快慢跑起來。又有一次,他叫住了我們夫妻,談著他住在村裡的諸多生活故事。這些都是我從未聽聞的,因為我自國小畢業離家,在外工作生活了十五年,如今已在故鄉落腳的這二十年來,似乎也是陌生人一個,甚少村人對我傾吐心事。 原來,他跟他父親學習接骨國術之前,也從事駕駛農田的耕耘機,為不少村人翻土、整地,種花生等等,他說,不論是哪戶人家,只要找他工作,他拿的費用都會減少兩、三百元。還有一次,因為颱風來襲,雖然三更半夜的,依然駕駛著開燈的耕耘機為一位村婦種花生,讓那位婦人至今依然對他很感謝,逢人就說他是她的大恩人。 對於落難的同村朋友,伸手付出關懷和金錢的幫助,對於廟裡的神尊生日,擔任爐主的他,自掏兩、三萬元請來布袋戲班表演,拒絕廟裡向大家收的丁錢。總之,他說,因為靠廟裡神尊對他的家人及全村的庇佑,所以自己出點錢是應該的。這些事都是我首次聽聞的。 沒想到我的幾本舊書和村裡人結緣,他們逐漸把我視為知心好友,有空就在村人面前講我的好話,透過我寫的書中的諸多故事,認識我,說我為人很慷慨,送書給他們增加見識,是孝順的好人,有的還因其中的篇章感動的哭了呢!當然,還有一些村里的鄉野風情逐漸向我傾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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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的微笑─中山林松樹
沐過春光 吸吮著 春雨 淡淡微黃的松花粉 掉落一地 松花 輕輕的笑了 在生命的時光中 松花依著腳步 將自己轉化成 一顆褐色的果 興奮的等待 在夏天的翅膀上 享受飛揚的旅程 在秋的陽光 在風中 歷練 讓自己了解大地的時序 明白季節的更迭 靜靜 倚在 土地上 松的枝梗 欣賞大地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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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惟這些舊衣服係美國番仔所穿,他們的體型較高大,無論是成人衣服或是童裝,均不適合東方人的身材。貧困的島民領到後若想加以利用,可能還要花費一番工夫來修改,否則的話把它擺一邊,勢必會辜負美國番仔的好意。 為了公平起見,工作人員在每一堆舊衣服上面都編上號碼,然後由冊列貧戶公開抽籤。惟不管抽到那一組,均不得要求退換或有任何意見,必須趕快取走、盡速回家,以免中途遇到砲擊發生意外。 添丁嫂抽到的是四十二號,內心不免想,全鄉甲級貧戶還真不少,並非只有她們一家。於是她二話不說趕緊跑過去,打開麻袋三兩下就把整堆舊衣服裝進去。至於合身不合身、能穿不能穿,一切回家看了再說,身為一個甲級貧戶戶長,對於人家施予的救濟品,那有嫌棄的理由和權利?因此,不管別人的想法如何,她會珍惜美國番仔這番心意的。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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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雪芳
雪芳是我們辦公室的文書小姐,她的皮膚如她的名子一樣雪白,短短的捲髮配上滿臉的笑容,使她成為辦公室裡人緣最好的人。可能是身材瘦高,看起來有一點兒駝背,這不影響她愛把自己打扮得非常lady的心情。上班對她而言,像是提供一個展示新衣服的舞台,而她就是那個天天好心情的模特兒! 坐在斜對面的同事林珠,卻常在雪芳背後道她的長短。她最喜歡跟另一位黃先生把雪芳當笑話來討論! 有一天黃先生對林珠抱怨:「林珠,你知道雪芳有多笨嗎?早上我請她幫我打一份報表,叫她報表四周留0.2公分,她卻留1.2公分!問她怎麼會這樣?原來她是從長尺的1公分開始算!天啊!」 「呵呵呵……你現在才曉得她笨喔?當初若非她爸爸介紹,憑她只有高職畢業的學歷,怎麼可能進得來?」。林珠笑得花枝亂顫。 「論人長短」真的有那麼興奮嗎?怎麼連工友阿興都跟著他們笑得那麼開心?這時候,坐在我右手邊的劉老先生開口:「哎,雪芳不是笨,她只是憨直罷了。」辦公室裡的笑聲顯得有些尷尬地停下來。只見雪芳面帶笑容的從門外走進來,絲毫不知別人把她當笑柄。 雪芳走到我的位子,悄悄對我說:「巧盼!我媽叫我下班後帶妳回家!」 「有事嗎?」 「沒事,想妳吧!」她神秘的笑著。 既然是汪媽媽的懿旨,豈敢怠慢?下班後,我隨雪芳走進了她家,雪芳大聲叫道:「媽,巧盼來了!」。害得坐在客廳看報紙的汪爸爸嚇一跳,趕忙丟下報紙,起身招呼我:「巧盼啊!歡迎,歡迎,請坐,別客氣啊!」 「謝謝汪爸爸,打擾了!」 「不會,你是我們家雪芳的好朋友嘛!」 汪爸爸是退休的公務員,壯壯的身材,說得一口湖南腔,親切得很。只見汪媽媽胖胖的身軀從屋裡高高興興的「晃」出來!見了我像拾到寶一樣,笑開大著嗓門說:「巧盼呀!怎麼這陣子都沒來家裡玩?非得我請才肯來!」 「哪理!是我自己玩瘋了,忘了來看汪爸爸和汪媽媽,真對不起!」 「說這什麼話兒!來,快過來這邊坐,雪芳,你去倒茶給巧盼。」 我不知道汪媽媽在高興什麼?只好陪著笑,直覺好像有什麼「大事」要宣佈! 「巧盼啊!上個月你肯陪雪芳的哥哥傑力出去玩,我們全家都好高興呢!」。 OH!又來了!雪芳笑起來,接著說:「我哥說,那個巧盼好奇怪,我要請她看電影或去唱歌都不要,只要我陪她在台中公園餵蚊子!」 「我告訴我那傻兒子,這種女孩兒是在幫你省錢,能有這種女朋友才是你的福氣!」汪媽媽牽起我的手笑咪咪。 「我哥也蠻喜歡你的,可就不敢再約妳,只好請老媽出馬囉。」 我愣愣的聽她們母女自說自話,有些哭笑不得。 「巧盼!我媽在問你這個星期天能不能來我家吃飯?」 雪芳忽然大聲把我的魂兒喊回來。我只能抱歉的回:「喔,汪媽媽,對不起,這星期我要跟我媽上台北呢。」 「這樣啊!那我把傑力的電話給你,你們年輕人自己找時間出去玩,好嗎?」「嗯……謝謝汪媽媽!」。當時有一種劫外逃生的感覺! 之後,雪芳當然有空就跑過來問我,有沒有打電話給她老哥,我總是回她:「忘了!」「沒空!」「家裡有事!」……能推託的理由都說了。 開玩笑!本姑娘哪可能主動打電話給的男生?何況是個我一點都沒興趣的男生?雪芳大概也看出我的態度,只是蠻無奈的說:「好可惜喔!我們家大小都喜歡妳呢!」。 我很想告訴她,我只想嫁「一個人」,不是嫁「一個家庭」!好嗎? 過不久,雪芳告訴我,她要訂婚了!我嚇一跳,問她:「對方是誰?我怎沒聽妳談戀愛的消息?什麼時候要訂婚?」。 她被我連環炮型的發問,搞得有些混亂,只好囁嚅地回說:「他是來辦公室申請成績單,三十多歲本校的畢業生,我們交往了一個多月。他說他們全家人都移民到加拿大,這次是專程回來參加祖父的喪禮。他父母也希望我們能在祖父百日之內結婚,所以比較傖促。」 「妳喜歡他嗎?」 「嗯……應該喜歡吧,他說他很喜歡我!我爸媽已經在幫我們準備星期日訂婚要用的金飾和東西。」 「為什麼是『你家準備』這些東西?」 「因為他現在住在姑姑家,不方便。」。 我心裡有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但又怕嚇著雪芳,就不再多說什麼。 星期六早上,雪芳蒼白著臉來找我:「巧盼!我不訂婚了!」 「為什麼?」 「男方取消了!」 「那……訂婚的東西不是都準備好了嗎?」 「那些東西昨天就送去他姑姑家,要不回來了。」雪芳蹙著眉說。 「可是訂婚應該是在女方家舉行啊!」 「我不知道,我爸媽都聽他們的意見,現在爸媽很難過,我不知要怎麼安慰他們。」。 我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受騙的雪芳。只是辦公室那些「名嘴」,又多了一項茶餘飯後的八卦可談! 雪芳的笑容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我趁主任不在時,會邀雪芳到校外吃東西、瞎掰、逗她開心。辦公室裡的劉老先生也邀請我們去他家,看他辛苦種的盆栽、喝他泡的老人茶。大概有半年左右,雪芳才恢復原有的笑容。原來是有一位即將畢業的研究生猛烈追求她,看得出,這回雪芳很小心謹慎!雪芳會問我對那男生的意見,會告訴我有關那男生的家人和朋友,頓然間,我成了她的愛情顧問。 不久,當她喜孜孜的發送結婚喜帖時,辦公室又有一些惡毒的傳言:「這回不會又擺烏龍吧?」「她那麼笨,知道新婚之夜要做什麼嗎?呵呵呵……。」「她老公結完婚就馬上去美國讀博士,會不會回來時,身邊多個金髮美女?嘻嘻……」。 有一回我實在聽不下去了,站起身來,大聲對那些八婆說:「雪芳結婚想得到的是我們的祝福,不是取笑!我相信她會幸福的!」 八婆們被我一吼,面面相覷,對平常「沒聲音的我」有些詫異,但也不再取笑雪芳,至少在我面前不敢了! 雪芳終於風風光光的出嫁了,我當她的伴娘,男方親友對女方非常客氣,那是一場完美無缺的婚禮!歸寧那日,汪爸爸更是在大飯店席開三十幾桌,雪芳依偎在帥氣的新郎旁,顯得既高興又幸福。新娘敬酒時,汪媽媽走到我身旁輕聲對我說:「巧盼,這陣子你為雪芳做的一切,我和汪爸爸很感激。」 看著她眼角那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我只能柔聲安慰她,雪芳一定會幸福的。婚後雪芳還是回來住娘家,因為她先生出國讀學位去。她每個禮拜天一定回婆家探望翁姑,她依然每天笑容滿面,每次看她伏案回寫情書的甜蜜模樣,我曉得雪芳真的很幸福,從此辦公室裡再也沒有人敢取笑雪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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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是故鄉
若瑾,是所謂的外省第三代。隨著民國38年國民黨來台,她那祖籍安徽的爺爺,隨著蔣中正赴台,新生活於焉開展。 彼時,若瑾的爺爺是情報員,亦是國民黨的一份子,滿腔反共熱忱慷慨激昂,滿腹熱血愛國情操。但反攻大陸的計畫遲遲未能成行,若瑾的爺爺就此另娶了在台灣土生土長的奶奶。若瑾的爸爸是家中的么子,從小在「老芋仔」的綽號下長大;而若瑾的爸爸也如同若瑾的爺爺一般,娶了在地台灣女子成親,生下若瑾與其他子嗣。 若瑾印象最深刻的,是小時爺爺老掛在嘴邊的「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儘管這個反攻大陸的計畫從未實現。而在開放大陸探親後,若瑾的爺爺踏上返鄉旅程,回到中國尋找老家、探望還留在大陸的髮妻。若瑾說,一場戰爭改變了爺爺的一生,那種妻離子散、誓死反攻的決心,卻成了歷史課本上淡寫輕描的幾個字句。 在逐漸老邁的情況下,若瑾的爺爺回大陸探親的機會越來越少,最後,他選擇在台灣終老。 若瑾的爸爸從商,頻繁往來於兩岸與東南亞等地。若瑾的爸爸從小在眷村長大,在若瑾爺爺的嚴謹要求下,是以端正的坐姿、早睡早起、摺方塊棉被……等軍事教育化的方式來教育子女。爺爺慷慨激昂的回歸祖國之心,相較爸爸土生土長於台灣,而中國、台灣,哪裡才是家?若瑾覺得,說到底,其實,兩邊也都是家。 如果有人問起,「妳是哪裡人?」若瑾說她會先稍思慮,而後回答:「我來自台灣。」在台灣出生、長大、就學與就業,若瑾說,儘管一代接續一代,與中國的距離日漸遙遠、與大陸的關係逐漸淺淡,但她絕對不會忘記,自己的爺爺來自安徽。 日前,若瑾隨著爸媽前往中國,雖然沒有回到爺爺的安徽老家,卻跟大陸的親戚在福建聚餐會面。「對我而言,那是陌生的國度。」對於同桌共餐的親友沒有丁點熟識感,又或者這一生只見這一次面……,若瑾想了又想,但又不敢多想。 若瑾說,近來因為工作關係,認識了很多陸配,有時聽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口音,若瑾覺得倒是多了一份親切感,她想著望著,就向著海的那一邊,「也許未來的某一天,能親自走訪爺爺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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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讓人臉紅心跳的事
.男身與女體 每個人可以透過鏡子,看到自己身體的構造,但卻不了解逐漸長大後的變化,或是與異性不同的地方。很多人喜歡拿健康教育課本來說嘴,但那些資訊往往是片面,只有在健康檢查,或是實際發現男身與女體的不同處,才慢慢入門。而在稚嫩的年歲,只要聽聞男女之間的事就開始臉紅心跳,想談下去又要矜持一下。 .百花齊放的電視 打開電視,電影台沒有分級,一到午夜就開始播成人電影,也沒有什麼馬賽克,敢看它就敢播。當年最流行的問題之一是「電視有哪三寶?」大多數的聽過這題目的人都能回答,雖然自己家沒裝,但是同學家有裝,親戚家有裝,真的二十四小時強力放送成人節目,見到成熟男女的身體,想看又看的很有罪惡感。 .0204 有位歌手用這個號碼寫過歌曲,這也是屬於過去那個年代,一種發洩情欲的出口。只是代價聽說相當高,幾乎都是以秒計費。根據打過的友人聲稱,電話的另一端,聲音有如黃鶯出谷的曼妙,說的故事與談話內容都極盡情欲之能事,據說有些人一個月花了上萬塊在這個費用上,還被父母將電話摔爛,就像個無底洞。 .寫真集 在寫真集沒流行之前,有太多黃色雜誌流竄在市面上,當中以黃色小本最為流行。後來有陣子,女星感染到日本風氣,紛紛褪下衣衫,拍攝唯美與性感兼具的寫真集。露與不露,知名度高低,價格差很大。同學間流傳、交換寫真集的次數相當多,幾乎人手一本至多本,但往往是厚皮精裝,在家中不易藏匿,常被發現。 .看A片 現在資訊發達,在線上要看多少有多少,也可透過線上訂購。但在過去的年代,只能透過買片子來觀看,幾個耳熟能詳的女優,確實也是少男們的女神。光華商場是片迷最愛的朝聖之地,有位認識的朋友,在那個徬徨少年時的年歲,幾乎每周都去添購,那些劇情與女優的名字都朗朗上口,堪稱是專家中的專家。 .與異性交往 真正實際接觸到男女關係,恐怕要到交男女朋友才慢慢開始。那個保守的年代,只要一碰到手,就已經心跳加快加害羞。只是我們都被師長、父母告誡,等到上大學後,才去交男女朋友,到時候你就會知道那些事了。他們的拖延戰術,大部分是奏效的。只是不諳愛情的我們,總是在失敗的經驗獲取教訓。那些年,讓人臉紅心跳的事,也只能等到長大更成熟之後,才能完全理解當年想知道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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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一次的生日計畫
今年為閏年,二月份有二十九天,若是二月二十九日出生的人,在等待四年後,今年終於可過個名正言順的生日了。 在我的生命中,就正好認識這麼一位四年才過一次生日的朋友──筱婷,我的大學同學兼室友。大二那年,一群好友幫筱婷慶生,大家羨慕她四年才過一次生日,應是班上「年紀最小」的同學,但生性幽默的筱婷總是自嘲「一下就老了四歲,有什麼好!」認識筱婷多年,每當她說這起這些聽來好似埋怨自己生日的話時,其實身為她的好友的我很清楚,她的腦袋瓜裡又開始在擬定下一個生日計畫了。 筱婷是個執行力強的行動派,從高中開始,她便以四年一次的生日作為人生計畫階段,在生日時許下一個明確目標,並在下一次生日來臨時檢核驗收。而她做到了,存人生的第一桶金、赴美國遊學、進入夢想的公司,全都在她的計畫內。不過,人生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會照著計劃進行的! 踏入職場後,筱婷成了忙碌的上班族,做不完的公事與暗無天日的加班侵蝕著她的生活,所幸同事相處融洽,還能稍稍聊慰乏善可陳的辦公心情。二十八歲生日這天,筱婷因為需要加班,不得已婉拒了我們的慶生邀請。豈料這一晚,同事神秘兮兮地把她帶進會議室,一時彩帶齊發,全落在她和另一位同事身上,桌上的大蛋糕顯示同事們正在為公司裡兩位二月二十九日生日的人慶生,一位是筱婷,另一位是個性靦腆的帥氣男同事。筱婷被這一幕所感動,更驚訝於公司裡有和她同月同日生的人。或許是緣分悄悄的來了,或許是特別的生日加持,愛神的箭同時射向兩人,這位男同事意外闖入她的「四年計畫」中,使她不得不修正自己的步調,把遊歷世界轉向完成終生大事。 婚後的筱婷,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工作之外,還多了兩個娃兒。更重要的是,有一個和她一起過生日的壽星。你問我,她有沒有繼續擬定四年一次的生日計畫?那當然,只不過計畫者已從一位擴大到兩位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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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或許,有錢人家絕對不會把那些救濟品看在眼裡,可是對貧窮人家來說,任憑是幾件舊衣服也是有所幫助的,更別說是麵粉或牛油之類的食品,這是村長的想法。而且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添丁哥被匪砲擊斃時,他竟然昧著良心假裝不知情,對他們家不聞不問。如果不是戇嬸婆訓了他一頓,也許他到現在還不知悔悟。因此無論於情於理、於公於私,把他們家列為甲級貧戶並無不妥之處。經過他的解釋,竟連個性剛烈開口罵人的指導員,亦沒有表示反對的意見。 鄉公所已把好幾袋舊衣服倒出放在門口的廣場上,其中涵蓋著五顏六色、有薄有厚、大小不一的大衣、毛衣、上衣、褲子、裙子、帽子……等等。工作人員並沒有加以分類或挑選,隨手拿起幾件就擺成一堆;運氣好一點的人,或許能領到品質較好、或較新的。(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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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墨飄香在古城
元月十二日開始,金城鎮公所一樓前廳有一個別開生面的展覽活動──古城國小親師生美展,這些天到公所洽公的民眾,應該都會留意到這個展覽才對,駐足細觀,不僅讓人對古城國小在美術教育上的紮根,留下一些印象,也要對這批作品予以肯定,用力的按個讚了。試想一個才僅擁有一百多個學生的袖珍型學校,竟能在美育上這般突顯,確實是不容易的。就我本人來說,因為美展中諸多的書法和水墨畫作品,都有我指導、批閱過的痕跡,故而在觀賞的時候感覺特別親切。 會到古城國小教藝文深耕書畫課,是我萬萬也想不到的事。那是三年前一個偶然的餐敘場合,與我有同窗情誼的古城國小校長董國正先生同我提起,現在的學童都不會寫毛筆字了,眼見這優良的傳統文化不能在新一代孩童的身上生根發芽,總覺得十分可惜,希望我可以撥空到他的學校去傳承。原先因為我在其他的幾個學校已有類似的課程,有點應接不暇了,但見董校長滿腔熱忱,一臉誠意,若予以回絕似乎不近人情,便當場應諾。 就這樣我走進了古城,開啟了一段新的書畫教學因緣。 剛開始的第一年,學校希望以教導書法為主,我帶著學生寫大字楷書,此中雙鉤執筆和懸腕運筆是我最強調的兩件事,本以為學生會叫苦連天,但一直以來都沒有見到半個愁眉苦臉的面孔。接著是發現桌子偏高,便又要求大家站著書寫,學生竟然也都能忍著腿痠,去適應我的要求。當筆法學習告一段落,緊接著的重點就是要追字形了,字形要寫好是需要花費一番工夫的,首要工作是先找一本好的碑帖範本,唐代書法家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一直是我最樂於選用的字帖之一,理由是它的筆法剛硬,適合用來給初學的孩童「強其骨」,至於它的間架結構更是娟秀挺俊,完美無瑕,學習者至少不會把字給寫歪斜了。臨帖的過程有些人的悟性較好,其於筆法、字形乃至行氣都能面面兼顧,寫得有模有樣,令人刮目相看。但我更在意的是教室內整體的氛圍,故而經常有意無意之間來一句:「有沒有興趣啊?」或是「好不好玩呢?」之類的話。當然天真的孩子總是給我正面的答案,這真是讓人心花怒放到不行,也大大的提高我那津津樂「教」的興致了。 一年之後,承辦人麗芬老師有了新構想,希望我能教小朋友畫水墨畫。從此我便帶著孩子從學校附近的景物畫起,先是明遺北門老街,再是北門城樓、風獅爺、文台寶塔、寶月庵、古崗村的洋樓民宅……。舊金城是明代在福建沿海地區設置的四個千戶所當中的一個,故而古蹟遺址較之他處豐富許多,而這些有著歷史印記的景點,如今都成為孩子們最好的繪畫題材。通常我們到一個地點之後,我會先對景物就繪畫的觀點略加解說,然後再讓學生散開,去尋找自己喜歡的角度揮灑。在這對景描繪的過程中,學生的困難是難免的,畢竟複雜的現實景物要轉換到平面的畫紙上,對十來歲的孩童來說是有難度的。此時我便得像忙碌的蜜蜂一般,東奔奔西跑跑的對每一個學童進行個別指導,有時候甚且還要抓起學生的畫筆,當場鉤勒個幾筆來促使孩子繼續往前畫的動力。 有了室外寫生的初稿,接著便是如何轉換成水墨了。水墨是用毛筆畫在宣紙上的創作,強調墨色與筆法。但對小朋友來說,理論技法只要讓他們粗略認識,有些概念即可,不必過於苛求,畢竟兒童畫最迷人的地方是在它的童心與童趣,若失去這個本質,所有技法的指導都毫意義。因此我大略的將水墨技法歸納成簡單的八個字:皴、擦、點、染、乾、濕、濃、淡。我經常對著孩子說:「不畫水墨則已,一旦提起毛筆作畫,便得將這八字金言放在心上,去針對不同的題材靈活運用。」當然要用手上的這支毛筆,通過這幾個字去完成一幅畫作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我是經由一遍又一遍的示範,讓孩子現場直接觀察我的畫法,等他們有了粗略的認知之後再分頭去嘗試,一次不成再來,若還不行再試,這顛簸學步的過程還真有點費勁。但事情總有苦盡甘來的時刻,當班上第一件完成的水墨畫被我貼上白板時,其他的人也會不自覺的被一股榮譽心催促著,接著第二、第三張也被貼上去了,下課前當整個白板佈滿著五花十色的畫作時,一種快樂而滿足的喜悅神采,閃亮在每個孩子的臉上。 每年的四、五月間是金門木棉花盛放的季節,巧的是古城國小的校舍前種了一排整齊高大的木棉樹,清明前後,那燦亮鮮紅的花海景色,給人如詩般的意境。心想這麼獨特的美景,若能被繪錄下來那該有多好?這回趁著教水墨畫之便,特地針對這個意象,規畫了兩種課程,讓孩子嘗試去畫這孰悉美麗的風景。一是以花鳥畫的方式教他們先對木棉花做局部觀察,留意花瓣的變化,花朵與枝幹之間的關係,稍後以大毛筆蘸上橙、紅或紫色,在宣紙上畫出大大的花朵,接著用略帶濃墨,畫出粗細合宜的枝幹去將花朵串連起來,再配上兩隻小鳥,便是一幅活潑生動的花鳥畫了。另一課程是帶領學生校園寫生,這回將題目訂為:木棉花開的校園。是要讓學童清楚明白今日繪畫的重點是在「繁花盛開」這個意象上,古城國小位在一個斜坡地上,整個校區自校門外至辦公大樓,地勢節節上升,這種爬坡地形卻給了我一些靈感,何不藉此直接指導孩童以散點透視的方法作畫?主意拿定後便與學童從校門外的路盡頭開始畫起,先畫出眼前的幾株高高的椰子和南洋杉並確定校門的位置,接著走進校內,坐在廣場上再畫眼前那一片盛開的木棉花海和明亮的校舍,這樣的一種走動式的畫法確實多了難度,但也讓學生體驗到另一種不同的寫生趣味。展場中的幾張紅花怒放的校園景色,正是經過這麼一番折騰而獲致的。 值得一提的是這所學校對藝文一事,不僅只在孩童身上著力,也重視教職員工的書法薰陶,當然這與校長本身的文化素養,藝術喜好頗有相關,董校長會寫愛寫,更可貴的是他想推己及人。兩年多來我已經有好幾次機會,利用週三下午教職員進修時段到學校和同仁研討書法,我從最初的文房墨寶介紹,如何選筆、執筆、運筆、姿勢到各種書體的講解、示範。再是老師們的現場書寫,宣紙的練習、作品的完成到落款的搭配等都一一嚐試過了。除此之外我也利用自製的「書法之美」圖檔,將書法的源流,書體的演變、特色,書家的故事詳加解析,讓老師們對傳統書法的脈絡有所理解。更可喜的是學校為提升大家的欣賞水平,還舉辦過教職員藝文參訪活動,為此我還曾特地跑到縣議會的藝文走廊,去幫他們導覽一個兩岸三地的書畫展呢!這次美展校長在紅紅宣紙上寫的「藝文深耕」四字有板有眼,很見功力,耀明主任的標草臨習,亦不示弱。其他在藝文深耕和我一起協同教學的幾位班導師,亦多能揮寫自如,頗有實力。 上學期末,教學組長麗芬老師告訴我,這次藝文深耕期末視導,台灣來的教授委員曾向她提起,古城國小藝文深耕的書畫作品量多質優,為何不對外發表,好讓金門各界有所了解呢?這個意見給了學校很大的鼓舞,校長馬上聯絡鎮公所商借場地,敲定開幕日期和展出的天數,我想這一切的努力無非都是為了孩子,當孩子在舞台上盡情的展現自我時,最讓人感到欣喜的應不只是一項成果的發表而已,更重要的是可以藉這樣的活動看到未來的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