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八二三砲戰五十周年緬懷陣亡軍民記念文
紀實歷史緬先賢 念茲在茲化詩篇 八方英豪捍浯島 二次砲戰挽狂潮 三山五岳南北討 戰至金門最前哨 役末功成不居功 五湖四海皆有蹤 十年修得同船渡 週遭同袍當年故 年年回首心深處 戰火欲來 四十七年八二三 共軍集結虎視眈 閩粵重兵步步逼 預將島上軍民欺 十面埋伏鎖浯島 四方火網層層包 匪俄聯手出狠招 欲使赤火向東燒 匪砲來襲 傍晚砲襲金門島 覬覦一舉摧前哨 對岸之際匪砲響 我方將士鬥志揚 水上餐廳首遭襲 抗日名將勇捐軀 無畏砲擊聲聲襲 砲兵弟兄勇還擊 凝聚士氣 不畏懸殊兵力比 我方軍民齊一體 同舟一命抗砲擊 寸土不讓敵血洗 全島一體共存亡 前線後方合無雙 不分你我他何來 今日合力保要塞 海空運補 四方援助急湧入 不顧彈痕遍四處 尚義機場彈斑斑 料羅灣際勇搶灘 不分晝夜搶運補 軍民患難同甘苦 冒死運補不足惜 只為還擊共軍襲 巨砲反擊 枕戈待旦齊退敵 各處陣地反砲擊 野砲高砲齊火射 逼使共軍倉皇撤 八吋榴彈砲衣掀 砲聲隆隆驚震天 一砲一彈無虛發 直搗鷹巢把敵殺 砲火聲息 槍林彈雨滿戰場 彈如雨下無平壤 四十四萬四千四 落彈無損我鬥志 巨砲還擊匪喪膽 急把停火四處喊 浴血奮戰勇退敵 迫使對岸砲聲息 安奉忠骸 古今征戰幾人還 常使父母望眼穿 家中香火無人傳 親朋摯友內心酸 戰死異域無人哭 砲戰停火萬骨枯 不忍忠骸散四處 安奉遷葬太武麓 永緬忠靈 東西征戰不勝數 大江南北隨軍駐 半生戎馬未曾定 碧血丹青照日星 個人生死不足惜 只為捍衛國軍旗 捨身取義乃血性 勇保家國世世興 胡璉將軍 胡璉將軍駐金門 建設浯島永傳承 綠化黃土戮心力 官兵弟兄稱第一 引進高粱促民生 農民自此勤於耕 居民感佩在心中 現代金門恩主公 英勇國軍 古寧頭灘擋狂瀾 大二膽島護江山 九三砲戰匪砲響 八二三時怒鏗鏘 寸土山河永不讓 守土有責凱歌唱 一寸山河一寸血 護衛社稷志若鐵 迷彩風獅 固若金湯鎮海門 軍民協力眾志成 駐軍執戈衛疆土 海濱山巔不謂苦 一草一木皆建樹 方有今日蔭處處 迷彩風獅鎮浯島 安和樂利有今朝 軍民先烈 莫忘先烈拋頭顱 方保中華我民族 無名英雄灑熱血 英名記念碑上寫 忘戰必危古有訓 圖存偏安無功勳 全民國防總動員 勇保家國皆安全 兩岸和平 金門廈門門對門 海峽兩岸同根生 鮮血教訓切莫忘 和平有賴彼此創 兩岸直航機會窗 和平交流現曙光 祈我中華眾子民 齊心協力保太平 附記 謹以此文緬懷曾在金門這塊土地拋頭顱灑熱血的前線軍民,並悼念姊夫李煥遂士官長,畢生服務軍旅近四十載,長期駐守金門並於病逝後葬於第二故鄉金門。
-
金門八二三砲戰五十周年憶記
民國四十七年七月一日,金門地區行政村重新合併,余原在金沙鎮碧山村任幹事,被調派任烈嶼鄉原后頭村與黃庵村合併之黃埔村幹事,與派任原為山后副村長趙德蓀先生同一號令同日到職。余前在碧山曾與趙先生同事。趙氏係江西人,時約四十歲,古寧頭戰役結束後,於設民政處時,由軍中奉派任村指導員,後改為副村長。趙與妻張素賢女士及子趙海泉近周歲同往烈嶼,趙氏家族食炊自起,而余附之。因其子幼小,需人懷抱,三餐是趙先生與余先食,另留菜予其妻子,飽後輪流照顧其孩子。 八月二十日下午二時,黃埔村舉行例行村民大會,各住戶須派人參加出席,會中如有建議或反映,均可提出討論,以供政府參考研辦。是會黨政軍各單位均有派員列席,宣導政令使民眾多加了解,會中進行時,突有師部派專員蒞臨會場,宣稱奉命轉達:總統蔣中正今日蒞臨小金門巡視防區,例外特有提示,對岸沿海一帶,最近共軍驟增兵力甚多,誠恐對我金門圖謀不軌之蠢動,凡我軍民為保衛鄉土之重責,務須時時刻刻提高警覺,注意身家安全。此乃總統愛民之德意,當村民聞示之餘,銘刻腑中勿忘,詎越三日,即八月二十三日,是日余至后頭理髮,下午返村適副村長炊晚餐已妥,喊余開飯,余因走路略飢,快腹飽後,向山上觀看景色,突聞大金門遭匪群砲濫射聲響,形如平時高射砲演習,當時猛見百姓有人急跑,於是向副村長報告,發生砲擊,趙聞言立即停食,帶其妻子與余同赴屋後防空洞。未過三分鐘,所住辦公處,遂被匪砲擊中,幸吾等已離開,未受傷害,實乃不幸中之大幸也。時村民亦陸續來躲避,但防空洞容量有限,部份村民就地掩護,砲稍歇,再找安全地方避難。 黃庵學校校長施騰東住在村辦處隔壁,砲擊時舉家未及進洞掩避,幸屋未被擊毀,得保安全,後砲稍停,始進防空洞避居。在施校長前方村民洪芋頭,住屋被擊毀,其本身為找其孫子,不幸於屋外被砲擊傷,爬進軍用大卡車底死亡,其孫子亦在村辦公處前被砲擊傷胸部而死亡。村長洪清水是日午後下田工作,驟遇共軍砲火濫射,倉皇跳入池塘岸邊避禍,俟群砲暫停返村,途經村公所防空洞,得知洪芋頭祖孫遇害,村辦公處擊毀,因掛念其家人狀況,急予返家,方知其長子洪清河,時年十歲左右,下午至后頭山上方向玩,天黑未歸,夫妻與母憂心如焚,懷慮小孩子安全,整夜未有合眼,幸小孩聰明機警,聞砲聲烈,急奔軍隊碉堡躲避,蒙軍人照顧食宿,天亮未有砲擊,小孩返村告知經過,一家人見之喜極若狂,除去憂慮。另外有村民三人死亡,姓名忘記,再者是民防隊隊員許凱同日死亡。僅八月二十三日,黃埔村就有百姓六人喪命。 二十三日傍晚,大陸對我砲擊可謂群炮濫射,當天金門被轟了五萬多發。砲轟方式為同一時間集中不同炮陣地,砲擊數百發擊同一地點,間歇一段時間後,再轟擊另一地點。金門防衛部有三位將官在餐廳被擊捐軀,國防部長俞大維巡視金門防務,是日亦遭受傷,其他官兵與百姓之受傷者,難以計數,雖然事前三日,蔣總統曾經提示,但共軍無人道,難防濫射釀成慘局。砲戰期間,共軍發射的砲種分為三種:其一者,砲彈在空中爆發,有很多小砲片,如雨般散落,專傷人員與牲畜。其二者,落地砲,彈如觸物即發,如撞上房屋或樹木之物等,立刻爆炸。其三者,延定時砲彈,落地鑽入數公尺深,時間到即爆發之巨洞,專破軍事碉堡用處。 二十四日早上,由於村辦公處被擊毀,乃遷入村公所防空洞辦公,余將公文箱搬入,並設一張辦公桌於洞門內端。防空洞,建築長度約有十二公尺,寬約二公尺餘,左右兩側留門,高約二公尺,寬一公尺巷道,兩邊砌石,未置門以便出入,目的是供當時黃庵學校師生,如遇砲擊,急時可與村民共同使用,當時,適學生尚在放假中。趙副村長與校長施騰東均有眷,暫居防空洞,洞內中央簡設床舖,邊留走道。余亦遷入防空洞,將門外巷道砌牆兩旁交叉以小沙包壘疊,由下至上以策安全,上端空隔一包未堵,白天可利用透光辦公。砲戰期間,上級很少下達公文,都是以民房損毀,與人員牲畜傷害調查呈報表居多,余夜間以兩把籐椅倚臥於辦公桌邊,村民睡在洞外之土埕,如聞砲聲余急起,使百姓進洞避難。 二十四日下午,中央政府當機立斷空投民生用品如煤油爐及應用物品等,起伙以班為單位,不但免予奔勞,而且可固守陣地,毋需先前以連為單位開伙。余向趙副村長搭伙亦告暫停,由副村長轉託鄰近營部附伙,三餐由村丁協助取用。斯時高粱與花生已在收割好,民眾利用天未亮時,無砲擊時,下田挖取地瓜回來,三餐各在其洞旁設土灶煮飯,鮮有青菜、魚類及豬肉,均以豆豉、花生、瓜類等佐用,天天如此充飢度命。豬牛如逢不幸被擊傷亡,血本無歸時,忍而宰殺分給村民共用。在交通方面,亦受管制,駐軍為顧慮安全,晚間車輛不能開燈,特於馬路兩旁水溝邊,交叉豎立一塊石頭,石頭擦白為目標,避免車輛越界之傷害。 八月二十九日食午飯後,余有事離開辦公桌處,突然共軍再射砲擊中原辦公處屋頂,小砲片飛過未堵沙包進內,損壞桌上各種表報,幸余未在場脫險,否則後果難想。九月一日至三日期間,通常學校正式上課,但因受砲戰影響,為顧慮學生安全起見,全縣停課,是時沙美張水欣先生,曾被派任黃庵國校教員,到校無任職,遂返大金門。 金門縣政府適時體念烈嶼鄉前線,辦公購物不便,特發給每一行政村洋灰拾包,以資辦公之用。然副村長趙德蓀先生,有鑒防空洞容量不足,百姓性命不安全,需要開闢土洞多以容納,於是利用此批洋灰,照光挖壕溝工作,乃召用附近民防隊隊員,每日數名輪流前來,在村公所防空洞旁土山下開挖,先開壕道寬一公尺,高度二公尺,壕道挖到可容量數,左右交叉挖一壙,離地高約零點六尺,壙內高約一公尺,每壙可睡兩大人。斯時工作者,聞有砲聲在內挖土,砲停挑土外倒,計有十餘天,壕道長約十餘公尺,終於達成可容數十人。余時與洪水林先生同睡一壙,壙底墊木板,周邊以厚紙皮裝設,夜睡被單潤濕,日間須晒,時雖未久,但余兩足盤腫痛,經詢村民老人告知,係睡土洞受濕之所致,既為生命安全著想,足染腫痛猶又奈何之。砲戰初期,小金門軍方師部少數坑道口,遭匪擊中堵住,師部指定后頭民防隊隊員搶修數日。 小金門軍方補給,原由台灣登陸艇運輸直達,艇靠於羅厝與湖下兩村之前港口登上陸,以利搬運,迨至八二三發生砲戰時起,共軍為封鎖壟斷小金門之補給,特在此地每隔五分鐘,固定射砲一發,未曾間斷,砲戰時有四十四天,該地共計被射有一萬二千餘發,既然此地不能以大登陸艇直接運補,唯有改變策略,由大金門以水陸艇,在賢厝與前水頭地帶裝妥補給品,夜間路行駛入海,改航抵后頭海灘上岸,分發各單位。砲戰期間,小金門最幸運村莊唯有埔頭村,從未有落過一發砲彈,值得提記。 以金門彈丸之地,砲數又少,安得受大陸沿海一帶龐大諸多砲力,全面籠罩,導致軍民蒙遭濫射之傷害,斯時中共國防部長彭德懷,常利用砲彈打宣傳單,我軍方未拾撿,都飭行政派員撿清彙轉處理,因副村長有足疾,行動不便,均由余率領洪水林與莊滄海至地拾撿乾淨,返村交副村長清點數字後,轉給軍方處理,宣傳單內中有彭德懷印准許通行証,煽動軍民投誠事,然軍民因遭濫射無辜之害,更憎恨之切骨,堅定保衛鄉土毫無動搖,但金門時砲數量少,只能防衛,反攻擊力者微,全島均被受控制,如大陸圍頭,射程至我新頭、料羅等補給海灘地。當後方運送物資至料羅時,派民防隊員搶灘,九月二十七日中秋節當天,就有榜林村三位民防隊員殉職。由於台海軍事衝突,引起美軍駐台協防重視,特調巨砲運抵金門支援防務,時無砲兵陣地,如曾在金沙西吳村前右側,以沙包壘疊為臨時砲用陣地,及尚有其他多處陣地,瞄準大陸地區對金門最大威脅處,以巨砲猛擊,使之節節後退。 十月六日共軍向我宣佈停火一星期,中央政府為顧及砲戰期間,百姓諸多傷亡,特下令辦理民眾志願疏遷台灣,於十日或十一日間,可搭乘軍用登陸艇抵台。此批疏散民眾抵台,集中分發住處、食用等,一段時日後,不分老幼與學生,每人各發台幣三千元,補助為安家費,各自另謀工作之生計。碧山當時民心惶恐,近二十戶全家及半戶與學生等辦理志願疏遷赴台,拙內為一家安全著想本擬跟村民疏遷,但因余在小金門,心懸兩地。雖僅一水之隔,尚無法聯絡,何況疏遷更途遠,將來連絡增多困難,焦慮無奈而放棄。 十月十三日,共軍再宣稱停火二星期,軍民以為合計三星期,迨十月廿日剛好二星期,是日縣農會派員至烈嶼鄉公所住地,向農民運搬高粱換購,下午四時餘,突獲軍方轉達,共軍宣佈停火無效,並立即開砲擊射,農民有者距離相住地數里路遙,地生疏難找掩蔽處所,唯求上蒼憐憫庇佑,幸此次射砲不多,人員倖免於難。之後,中共再宣稱單打雙不打,歷經二十年至中華民國與美國斷交。 余在民國四十八年八月一日被調至陳坑,離開黃埔村公所時,承蒙村民厚愛,各在其家中以小宴餞行,日半九餐,盛情難卻,永誌難忘,斯時有莊滄海與洪水林二位先生作陪。之後趙德蓀被調青岐村任副村長,約於民國五十年間,竟因鄉長個人偏見,以豬舍遷移未克達到上級要求為由,呈報工作不力給予免職。趙氏原以村公所為家,遭無情之革職後,無家可歸,乃到服務過的東沙村,向人租用撞球一台謀生度日,收入之微薄,不足以養家,卻以堅忍的生命力養活一家。 五十年前金門八二三砲戰期間,斯時與黃埔村村民在烽火下,與村民共同協助軍方搶通坑道、自行挖掘壕道躲砲擊、夜宿壕溝、村民食地瓜粥飯度日等等。洪水林先生現尚健在,趙德蓀先生年齡已達九十歲,現住在台灣,皆可為證也。
-
1到0的距離
而那只是我幫你保守的秘密,保守在我心裡的 一畝田,但那不會是我的夢啊。 「每個人心裡一畝 一畝田 每個人心裡一個 一個夢 一顆呀一顆種子 是我心裡的一畝田 用它來種什麼 用它來種什麼 種桃種李種春風 開盡梨花春又來 那是我心裡一畝 一畝田 那是我心裡一個 不醒的夢」 (歌名:夢田 詞:三毛 曲:翁孝良 ) 初初相識未幾,你曾說過,「妳想去哪裡,我都帶妳去。」 那時,我也曾在心裡悄悄問過, 咱們要去哪裡?咱們能去哪裡? 山巔水涯? 還是你我心裡那一畝田? 而這一畝田要用什麼來灌溉? 這一畝田又能栽植出什麼? 種桃種李種春風?還是種下一個不醒的夢? 結語 聽說這是個數字建構的世代,而文字則將被漸漸遺忘。遺忘文字的同時,是不是也要一併把從前也忘了? 趁著遺忘之前,我記下,記下曾經的中年青春,將來會在何處?已然無關。且讓這曲浮水印陪那浮現的影子漂流吧! 「把白雲貼在心房 把藍天掛在眼眶 把記憶剪成輕煙 把心事好好撫平 不再讓你的影子印在心頭時時浮現 啊... 把這一朵迷人的浮水印忘給從前 不再流連 不再讓你的笑容浸在淚水裡時時浮現 啊... 把這一朵傷心的浮水印忘給從前 不再流連」 (歌名:浮水印 詞:陳進興 曲:陳進興 ) (全文完)
-
砲聲‧迴響
碰--咻----碰 阿爸蹲在門邊點著菸 耳聆砲響 「碰」的一聲 阿爸吆喝著 大人小孩通通遁入 那蚵殼沙包床板和電油桶 堆起的防空洞 一張張驚慌的臉孔 面面相覷 不出聲息 只任那猖狂的砲聲砲影 在咱家的天空裡 肆虐 碰--咻----碰 夜裡 砲聲更緊 一對雙胞妹妹降臨 烽煙慘烈揚起 娃兒聲砲聲聲聲入耳 看大顧小 阿母輕哄著 疲憊的臉柔韌的心 是那晃動微弱的燭光 撫慰著 受驚的稚嫩心靈 碰--咻----碰 砲聲近了 正在玩耍的孩子 慌亂四竄 阿媽呼喚著 孫兒們 火速鑽進廳堂的神桌下 老人家兩膝跪地雙掌合十 嘴裡唸唸有詞 阿媽常說 有神明的地方就平安 祂在咱家屋頂 用令旗 揮砲彈於深山大海 碰--咻----碰 那年我五歲 戰爭的死別生離 似懂非懂 只是 都過去半個世紀了 曾經 劃過天際 清脆幽遠的砲擊聲 已成印記 碰--咻----碰
-
石壽年的故事
民國四十七年發生八二三砲戰的時候,我是高三的學生。翌年我考入政工幹校(即現「政治作戰學院」前身),五十二年畢業分發部隊,五十五年五月隨著服務單位空軍防砲部隊移防金門,時所謂的「單日砲擊」仍在持續中。也就是說,我雖未直接參與八二三戰役,倒也見證了八二三砲戰。 我想,論述八二三砲戰的文章很多,置喙也難有新意,所以我想講個老兵的故事。他的名字是石壽年,曾經參與了八二三砲戰;我要在這裡說的不是他參加八二三砲戰的事,而是關於他的身分——反共義士。 我們連上有九位反共義士,石壽年是其中的一位。由於他們曾經在共軍中呆過,所以其經歷就特別令人感到興趣。有一天吃過晚飯,我和石壽年聊過他身處八二三砲戰的種種驚險經歷,我問他當年是怎麼參加解放軍的?他說:「我是志願參軍的。」 「哦?」他的話使我大感驚異。據我所知,反共義士都是被共產黨強迫拉到韓國去當砲灰的,怎麼他是志願參軍的呢?我一時感到非常納悶,為之結舌。 他笑了笑說:「你覺得很奇怪是不是?說來話長!」 他點燃了手上的香菸,告訴我下面的這段故事,揭露了共產黨所謂「志願參軍」的騙局。 * 我是安徽至德人,民國卅九年在家鄉的時候,家裡只有我和母親兩個人。那時候共產黨部隊已經來了,口口聲聲要「抗美援朝」,鼓動人民「志願參軍」,有很多人受了騙就去了,我因為家中只有母子兩人相依為命,所以壓根兒沒想到去當兵。 有一天,共幹忽然到我家裡來,堆著滿臉笑容說:「很多人都志願參軍,你怎麼不來呢?」 「我家裡只有我和老母親兩個人,我去當兵,誰來照顧她老人家?」我說。 「嗨,這還不簡單,」共幹說:「『人民政府』自然會派人來照顧她,一點不用你操心。」 「這個雖然好,可是我不在家,我母親年紀又大,沒有人工作,吃飯問題怎麼解決呢?」 「這更簡單,」共幹說:「人民政府會配給你兩畝田,叫幾個人來種,你母親儘管坐在家裡吃就是了。」 我不相信「人民政府」會這樣做,但我又想不出反駁的理由,只得說:「人家都說當兵太苦,我不去!」 這句話可把共幹惹火了,他收起笑臉說:「誰說當兵太苦?」 「當兵不苦,為什麼去當兵回來的人都哭了?他們都後悔參軍?」 共幹一聽,知道騙不了我,就忿忿的走了。 第二天,又換了一個共幹來,講的還是這些話。我就是不去,一連幾天,他們說盡了好話,就是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後村公所來了人,說是村長叫我去。我心想,我和村公所從來不打交道,村長叫我幹什麼呢?只好懷著一肚子狐疑去了。 到了村公所,我一看村長的臉色就知道不對,也只好硬著頭皮進去,村長拉長?面孔,開口就說:「石壽年,你散發謠言是什麼用意?」 我一聽,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說: 「沒有呀!」 「你還不承認?」村長拍了一下桌子,把我嚇了一跳:「你有沒有說當兵太苦?」 「人家都這麼說嘛!」 「誰這麼說的?當兵太苦,為什麼那麼多人志願參軍?你散發反動言論,明明是反革命份子!」 這可把我嚇出一身冷汗來。 「反革命份子」這頂大帽子可戴不起,我急得結結巴巴地說:「村長,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呀!」 「一點都不冤枉你,先關起來再說。」 就這樣,我被關了起來。關了兩天,除了送飯的,我完全和外界隔絕了。我以為母親會來看我,至少也會找個人來探視,可是一直沒有。看起來,事情一定很嚴重,又有什麼辦法呢?母親一個人孤零零的守在家裡,一定很焦急吧?怎麼辦呢? 第三天,又來了一個共幹,他劈面就說:「石壽年,你想通了沒有?」 「你們究竟要我怎麼樣?」 「很簡單,」他打開手裡拿著的公文夾,遞給我一枝筆:「請你在上面簽字。」 我是個不識字的大老粗,上面寫些什麼根本就不知道。我問他:「上面寫些什麼?」 他說:「反正你在上面畫個押就行。」 不畫押怎麼辦呢?就這樣,我被送去當兵了。到了共軍,我才知道我是「志願參軍」的,真是笑話。並且從那時起,我就再沒有和家鄉的老母親見過面了。 在共軍中的生活,現在想起來還是令人氣憤。不僅一點自由都沒有,而且任何人的行動,隨時都要受班長的控制,連上廁所都要問清是解大便還是解小便,才能決定讓你離開多少時間。 這且不說,有時你以為旁邊沒有人,發幾句牢騷,馬上就有人曉得了。 有一天,我在寢室裡無意中說了一句「他媽的…」,第二天的檢討會班長就問我: 「昨天你在寢室裡罵『他媽的』,究竟罵誰?」 我說:「沒有呀!」實在我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今天你一定要當眾坦白,究竟你對誰有什麼不滿?」 我除了認錯,還有什麼辦法呢? 這種檢討會是每天固定要召開的,時間是下午吃過晚飯到天黑之前,通常由班長主持,每一個人都要發言,檢討一天來有什麼過失?思想有什麼偏差?工作賣不賣力?讓大家來批評你,誰的工作最差勁。這樣一來,沒有一個敢偷懶,累死了還要說不苦;這種生活,只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 民國四十年一月,我們以「抗美援朝」的名義被共產黨送到韓國去。到了韓國之後,我和很多伙伴決心要當俘虜,所以一接戰,就向聯軍投誠了;因為這是跳出苦海的惟一辦法。 在俘虜營的一段時日裡,聯軍待我們很好。四十二年板門店談判之後,聯軍決定按各人的志願,遣返大陸或送到台灣來。 這時候,共產黨派來的爪牙就大力展開宣傳,引誘我們返回大陸。對於共產黨的謊言,我是早就看穿了,何況我已決心到台灣來,所以始終未為美麗的謊言所騙倒,而終於完成了我奔向自由的願望。 * 在砲聲已遠的今日,國人能夠安居樂業,當年八二三砲戰的勝利,無疑是台灣得以固守的關鍵。台灣受金馬前線戰士及居民用生命換來的保護,我們確實需要惜福感恩。同時,對於未來可能的台海戰役,國軍及每個人都該要記取這場戰役所提供給我們的啟示與教訓,以維護國家安全與和平。
-
八二三砲戰的啟示
翻閱信史,以戰爭作為達成國家利益的手段之一,無論中外古今皆然。 臺灣今日的繁榮景象不是偶然,是先烈們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今年為八二三戰役五十週年,格外值得國人省思、緬懷。 《孫子兵法》云:「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發揚先聖先賢的智慧,將之運用在詭譎多變的國際現勢上,以因應中共謀我日急的嚴峻局勢,殺出一條血路,拓展外交生存空間,鞏固邦誼,堅持宣揚國際正義,維護世界和平,鬥智不鬥氣,乃是臺灣主政者及全體民眾應有的集體共識! 畢竟,同島一命的血脈相連,絕沒有分化內部團結的本錢。 若喪失了抵禦外侮的憂患意識,臺海對岸敵人便有可趁之機,赤禍魔爪將破壞寶島的民生富裕,侵襲辛苦建立的繁榮家園。有識之士的你我,絕不願見到此景發生。 有鑑於此,能否建立「全民國防」,記取歷史血淚教訓,便成為了臺灣世紀轉捩點的發展關鍵。筆者以為,當務之急,必須無分男女老幼,全民同心來捍衛國土,維護國家安全,避免遭受共黨侵略。 該如何進行「全民國防」,並使之落實呢? 國族前途,自己捍衛;國土安危,自己保衛。析言之,乃運用國家整體資源,結合有形和無形的一切力量,作為維護國家安全的最有力後盾。 吾人絕不可天真認為,萬一發生臺海戰爭,將會有外國勢力介入斡旋或居間調停,甚至派遣兵力保護臺灣安危。唯有全民莊敬自強,精誠團結,抱著「勿恃敵之不來,恃吾有以待之」的正確觀念,支持政府,鞏固領導中心,讓國防教育自幼扎根,發展軍事科技,強化民防,動員民間力量等,才是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根基。壯大團結的寶島臺灣,才是真正能夠嚇阻敵人蠢動的力量。 不可諱言的,國際社會講究現實利益,審視近代以降,各國為了有限的天然礦產、土地、海洋漁業資源等,甚至是少數嗜血獨夫私心,亂黨篡奪政權,接連發動了一場場殘酷無情、驚天動地的殺戮戰爭,奪走了數以萬計的人命,摧毀了家庭天倫夢,流離失所者無家可歸,大國欺凌小國,強國逼迫弱國的卑劣行徑不勝枚舉。 血刃同源的滅族殺戮,也在炎黃子孫身上真實地上演。民國三十八年,共黨赤禍橫流秋海棠,大陸山河變色,國民政府輾轉撤退到臺灣來,希望建設臺澎金馬作為抵禦赤禍的堅強堡壘,並以臺灣海峽的天然屏障阻斷共軍無情的屠殺追擊。 同年十月底接著爆發了「古寧頭戰役」,為風雨飄搖的中華民國國運再次投入一顆前途未卜的震撼彈。此場戰役裡,共軍企圖染指金門、進犯臺灣的美夢,被國軍徹底地粉碎了! 國軍精誠團結,駐守島上將領判斷正確,構築堅強防禦工事,將士用命,抱著破釜沉舟的精神,背水一戰,死守大金門,苦戰解放軍三晝夜,並將敵人全數殲滅,士氣大振,提振軍心,也讓復興基地臺灣暫時免於共軍襲擊,印證了國家不可一日無國防的鐵律。 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共軍再次蠢動,發起了震驚中外的金門炮戰,史稱「八二三砲戰」,企圖血洗金門,進犯臺灣,國軍奮勇抵抗,予以痛擊。 解放軍以數百門火砲向大小金門、大、二膽等島瘋狂進行密集性砲擊,在短短八十五分鐘內共發射了三萬多發砲彈,砲戰並持續到隔年一月七日,總計敵軍向金門等彈丸之地砲擊了四十七萬九千五百五十四發砲彈,無論是砲宣彈或榴彈,都見證了臺海歷史傷口!砲戰落彈之數量及密度,都為人類戰史上罕見。 用血淚交織而成的八二三砲戰悲壯史,也為臺灣帶來關鍵性的發展契機與往後的成長歲月,居功厥偉。 對岸共軍自犯臺之金門砲戰失利後,並沒有一日放棄武力犯臺的狼心,共黨領導人仍等待機會,在外交場合、體育競賽、國際合作等場域,不斷打壓中華民國,亟欲阻斷臺灣的國際發展空間,孤立我們,矮化我們,其心狠毒可見一斑。 尤其,共軍近年的軍備預算屢創新高,從俄羅斯等國購入了先進武器裝備,大力發展軍事工業,與鄰近的國家進行一場無聲、永無止境的軍備競賽,除了既有的核武發展,於太空科技亦有進展,儼然成為亞洲新興的區域強國,影響力從亞洲大陸前進到環太平洋,不可小覷。 從兩岸軍力發展上,臺灣軍隊原先大幅領先的「質量」優勢天平,已經出現了傾斜,若不圖謀改善,急起直追,繼續維持領先的幅度,萬一敵人鋌而走險,進行玉石俱焚的焦土戰爭,對於臺澎金馬二千三百萬人的身家性命而言,後果將不堪設想。 換言之,中華民國持續擁有強大的國防武力,才是確保臺海均勢的基石,更能為人類福祉及亞洲區域和平做出貢獻,成為一艘永不沉的航空母艦,與鄰國形成一道防禦赤禍蔓延的鋼鐵島鍊。這個目標,需要全民攜手打造,推動全民國防,才竟其功。 立足臺灣,放眼世界。全民參與、總體防衛的國防,是務實的國防,為全球的趨勢,吾人自不能昧於現勢,置於死生大事之外。 唯有透過政府推動全民國防,凝聚民眾對國防建設的信心,建立全民團結的憂患意識,對「全民國防」有深刻的體認,人民才會全力支持國防發展,提振民心士氣,產生禍福與共、利益共生的連帶關係,進而關心國防、參與國防,建立總體綿密的優質國防體系。 參閱中外軍史,筆者認為,若推動「全民國防」能由三個核心工作著手,即推動憲政建設、軍事建設、心理建設等依序完成,緊密連結,並落實軍愛民、民敬軍,則達成「全民國防」的宏大目標指日可待。 八二三砲戰之鑑不遠矣! 古有明訓:覆巢之下無完卵。殘酷的歷史告訴我們沒有分裂的本錢,只有認清同島一命,並緬懷先烈,踵武前賢,國家才有永續發展的機會,虎視眈眈的敵人才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令人痛心的,臺灣島內不乏有政客以撕裂族群為號召,挑撥省籍問題,煽動血緣地緣矛盾,造成內部對立,藉分化謀一己私利,欺騙選民,自毀長城。試問,鎮日內耗國力,使憲政體制空轉,民心低迷,廢弛軍備,還能外抗強敵嗎? 一旦國防有警,還敢奢望各族群能同仇敵愾,軍民奮勇退敵?若軍民不同心,就算主政者年年編列了龐大國防預算,買了再多新銳武器,恐怕都保衛不了國家,不是嗎? 國防安全成敗,端賴每位國人「毋忘在莒」、「親愛精誠」。 回顧八二三砲戰期間,參戰國軍弟兄不分省籍,遵照睿智領袖指示,抱著槍桿睡覺,枕戈待旦,誓與金門共存亡,壯志豪情氣吞山河,驚天地、泣鬼神!哪有彼此之分,都在一條船上,這也是金門砲戰的最大歷史意義。 八二三砲戰的凱旋勝利,使臺灣躲過了文革的腥風血雨,締造了往後的經濟奇蹟與民主發展,國際稱羨。 忘戰必危!我輩應記取血淋淋的教訓,繼往開來。
-
1到0的距離
這個社會給予女性的寬容,總是帶了千秋聖典的沉重。即便是一個情感失去依靠的婦女,仍難逃主流價值的苛責。除非,她只要做她自己,她不需要在旁人的眼光下生活,那麼,她大可將所有流言視為無稽,她大可以活得光鮮亮麗。 可那光鮮亮麗下仍有暗自傷神時候,湘君的孩子與她距離越來越遠,她與丈夫之間彷彿有一座比馬里亞納海溝還深的溝無法跨越,湘君就算真不計較背後的蜚短流長,她也還是在意孩子對她的態度啊! 畢竟,那不是我。 我,有我對自己該負的責,所以我必須謹言慎行。 我一直這樣教導孩子,「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個人獨處的時候,若能真看守好自己,那就能夠時時檢查自己了。就是因為在我眼裡,讓你××朋友稱許是在研究室修行的你,已然真正落實「慎獨」二字,所以我更該惕厲自己,「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 我們都懂周遭不只十手十目,但我們也不是因為懼怕為人所指、為人所視才小心謹慎,我們只是不自我欺騙而已。 所以一切回歸到最初,就是「零」。 從來不曾賦與非份的想望,當一切歸零的時候,便不帶哀悽。 你應該會記得,曾經膾炙人口的民歌,且讓我在心裡為你再唱最後一回。 「為什麼忘不了你 為什麼惦記著你 多少的時光流轉 多少的記憶在心頭 你悄悄的來 又悄悄的走 留給我的只是一串串落寞的回憶」 唱了這曲,我一定還得接著唱它的延續部分,你會聽見的。 「偶然 就是那麼偶然 讓我們並肩坐在一起 唱一首我們的歌 縱使不能長相聚 也要常相憶 天涯海角不能忘記 我們的小祕密」 (歌名:偶然 詞:劉家昌 曲:劉家昌) 真的是偶然,生命中的偶然。 我們怎會知道這一世的生命,會有這麼一個閃出光亮的時段,所以這是我們的秘密,不是兩人的秘密,是包含孩子和其他許多人都知悉的秘密。可我還有個只有你讓我知道的秘密,關於你收藏在鐵盒裡女同學的信。在那時面對你,那是沉重的秘密,如今這是我得你信任的註記。
-
●悼念八二三戰役五十週年改錄舊作之五 殤何殤
何殤 吾們何殤 吾們殤何殤 1. 風淅淅的湧來冪冪的雲 沉沉的 吾們守候 寂寂的 年年八月 紙幡飛揚 在祠下的社鼓聲中 吾們惑於一則九歌 啊 魂兮歸來 坊碣傾頹 墳碑無語 一紙祭文 吾們即被領養 唉 吾們尚饗 2. 微雨後 一管獵槍便將一隻杜鵑焚化成一個不如歸去的春天 年年 吾們過濾著春 自槍管的煙硝裡 3. 戰爭之後 吾們在河畔的蘆花叢中發現一具斷臂的屍體 映著太陽的刺刀尖上附著一隻斷翼斑斕的蝴蝶 4. 觀山觀海 吾們烽火過的眼又烽火著吾們問天的臉 5. 神們無親 吾們無知 吾們惟視神案為顫慄的避身處 愚昧的無奈的非壯烈的 去追逐一畝沙田一桌祭品一截籤言 6. 諼草樹于北堂 黍稷不再離離 許多人找不到自己的乳名 許多影子在閃光中找到皈依 (魂兮歸來 魂兮歸來) 7. 所有繁榮的已經烽火 所有烽火的已經默然 如是 骰子滾動 在墳丘與子宮之間 吾們滾動 如是 夜夜如是 8. 風雨千夜 浯潮已氾 殤何殤記事 此為「浯潮」第一期畫頁所配之詩稿,發表於1974年6月。 1973年金門旅台大專同學會總幹事黃國慶決定發行旅台大專同學會會刊,遂由張國楨、楊子昇、王士朝和我組成編輯委員會。內容決定以詩、散文、小說、畫頁及各院校訊息為主,期能聯絡旅台同學情誼,並為烽火漫天的故鄉發聲,刊物定名為「浯潮。」 是年暑假,子昇與我返回島上,購了幾卷黑白膠卷,租了一台相機,借了兩輛老舊腳踏車,開始山陬海隅,踩遍全島:古寧頭的斷垣殘壁,聚落中斑駁傾頹的古厝廟宇,田野間赤腳耕作的農夫,中元節深夜的滿城流火………皆成尋取之鏡頭。印象最深刻者是舊金城酒廠之拍攝過程,眼見廠房屋頂兩圈鐵絲網環圍,構圖感覺皆甚佳,子昇連續拍了兩張,只見安全人員出現大聲叫罵,並把我倆押進警衛室,說我們是刺探生產情報,說我們有匪諜嫌疑,堅持要把底片曝光,我倆再三辯解無效,最後是我們底片被曝光,酒廠賠我們膠卷五十元,我們只能夾著尾巴離開,這就是「戰地政務」的年代。 相片拍好,由士朝負責挑選編輯製作成畫頁,再由我配上詩稿,會刊於旅台同學惜別會上如期發送。聽說會刊送交政委會張姓秘書長時 ,彼翻閱後即丟擲地上:「金門只有這些破舊老屋嗎?」三十餘年過去了,每當我想到那位安全人員和張姓秘書長那副囂張跋扈嘴臉,當時財大氣粗橫行霸道的國民黨會被腳趿木屐街頭混混的民進黨輪替,誠是活該也,誠是良有以也。 因畫頁不相連貫,故詩稿亦不相連貫。孰料三十幾年後,竟有某位前輩女詩人將之剪接串連修改成詩,發表於文化局出版之「金門文藝」,我曾就此事於台銀櫃台前面告李局長,李局長雖立刻電詢承辦人員,想是因我人卑言微,事後未再有任何回應,對此我心中殊為不爽,藉此一角,消消胸中鳥氣。至於那位前輩女詩人,「參考」我三十幾年前之舊作,先覺可笑,後覺可悲。寄語某些金門旅台之文化掮客,不要利用金門急於「走出去」的心理,替金門胡亂擦拭塗抹,因為你們有些作法將使金門流於「虛胖」。 書影為浯潮第一期封面,由士朝設計,誠如翁翁先生於「浯江夜話」所言:「桀驁不馴」。回首那個頭上長角背上長刺的年代,離我已遠矣。
-
●口述歷史專訪古寧頭高甲戲
本篇文章是以受訪者口述內容整理而來的,文字用詞儘可能忠於受訪者的口語,陳述失落的斷段,喚醒歷史記憶。 高甲戲是由古早的傀儡戲開始,後來加入宋江陣的表演模式和傀儡戲表演的方式演變出來的。高甲戲的名稱是很多,最早因九個角色形成的,所以就用他的諧音稱為「九角戲」,但後來九角戲諧音難聽,在新加坡演出時,紅布條寫上歡迎高級的戲劇,而高級就是甲級,高甲二字也就此定了下來,因而稱之為高甲戲。 古寧頭最早也是以高甲戲稱呼,為什麼成立古寧頭高甲戲班,關帝爺是古寧頭三鄉(北山、南山和林厝)的境主(守護神),傳統農業社會對於神明祭拜非常慎重,為了每年關帝爺的作醮,「新興房」的「宋江陣」,「雄房」的「番婆弄」和「主房」的「英台山伯」等戲班相繼成立。後因「四公祖厝」奠安,依古寧頭習俗,安宮廟都必須表演高甲戲,而當時金門處於戒嚴時期,本地的戲班少又難請外,更無法從大陸或台灣聘請戲團演出,經三鄉的共識,將「宋江陣」、「番婆弄」和「英台山伯」的成員組織成高甲戲團,並延用早期金寶春的名號,成立了「金寶春閩劇社」,由首批的學員李文裁、李炎木、李水足等人擔任師傅。民國57年縣政府社教館獲悉本地高甲戲後,積極介入輔導並改名為「莒光閩劇社」。 「莒光閩劇社」成立後,由李雲標擔任社長,胡漢忠擔任副社長,李水足負責編劇,導演是李炎木擔任,李文裁除教導打鼓外兼教曲、唱腔,並特地聘請台灣小陸光平劇團的師傅蒞金教導二至三個月,大量的培訓古寧頭北山子弟,戲團規格擴展到43個人,除師傅級的是四、五十歲,學員年紀都在十來歲,其中最小的才12歲。 由於農業社會,晚上沒有娛樂消遣,每晚吃飽飯後,大家都主動到訓練地點練習,初期訓練地點在李炎博家中的院子,後來參加人數增多後,移至「雄房」的祠堂。平時集體學習基礎腳步、跑堂和套招,由老師傅依據平時訓練、基礎和個人長像分配角色後,再依個人角色定位分開練習。 當時的劇本由歷史故事書中改編,寫在大紅袍的外包裝紙讓團員背誦,在札實的基礎下,儘管詮釋的角色、背景和口白不同,幾百齣戲曲都深深記在腦中,演出前再由師傅交代個人演出任務和背景即可。也由於當時只靠背誦記憶,因此流傳至今的劇本幾乎沒有。 高甲戲表演分為大戲和小戲,大戲演出時間大約3至4小時,小戲則約在1至2小時。晚上時間充裕才能表演大戲,尤其在廟會奠安慶典的活動,甚至觀眾過不足癮,就需再加演連尾戲。而戒嚴的時期受到管制,晚上10點以前就必須結束,因而表演以小齣戲曲為主。 而高甲戲的戲曲都是大曲,生角和旦角相當辛苦,戲要演的長靠的就是小生、花旦和苦旦,一首曲唱下來十分鐘到五十分鐘;而老生、大花等雖然也是要角,但戲份和曲少,著重在武戲。 古寧頭高甲戲興盛時期,除了巡迴金門大小鄉鎮外,還遠赴高雄、台北等多處表演。民國60年在高雄旗津的金門宗親介紹下,被聘請於3月23日媽祖聖誕作醮時表演。高雄地區演出一個月後,台北金門宗親極力的邀請北上表演,原訂檔期兩個月,但在霍亂的影響下半數成員發病,一個月後不得已辭退全部表演返回金門,為此也錯失與楊麗花戲劇團在電視台的同台演出機會。 早期金門駐防的部隊都有一個平劇團,古寧頭高甲戲團的服裝就是由當時移防的九三部隊所遺留下來的,民國57年社教館介入輔導後,有了經費補助才大量購置。而服裝上除了主角的大服與台灣各地的高甲戲團一樣;在配角的小服上就不同了,金門以車繡為主,有別於台灣貼滿晶片,這也造成台灣高甲戲演出時,在燈光的效果下光芒四射。 有別於古寧頭高甲戲,完全沒有燈光效果和擴音設備,燈光方面就只有兩盞棚燈做為照明用途;擴音方面則為了使後面觀眾聽到,全用大聲喊唱,興盛的時期接連演出15至20日沒有休息,最後都唱到沒有聲音。 台灣的高甲戲屬於南管高甲戲的一種,南調唱腔唱調較為溫和,與古寧頭高甲戲的北管迥異,因此唱腔上不像北調的高吭,表演上也不像北管的熱鬧。而在迎合市場的需求下,台灣的高甲戲團也慢慢的改變,現在存在的都是改良過的高甲戲,即便大陸的戲團也是一樣。因此文建會每屆文化傳承座談會中,就曾有教授對高甲戲發表過:「現在所有高甲戲都是改良的高甲戲,惟一金門是傳統的高甲戲」。 隨著時代的改變,現代偶像劇的流行,傳統文化戲劇面臨嚴重的斷層,即使有中央和地方政府的經費補助,也沒有家長願意自己的子女學習戲劇的表演。民國89年在旅台宗親李國俊教授的協助企劃下,向文建會爭取經費補助,在金寧中小學舉辦「高甲研習營」,培養傳統文化高甲戲曲,成效良好。但升學的壓力下,父母親的觀念依然以學業為主,參加的學生少之又少,畢業後又各奔前程,無法永續傳承,高甲研習營不得已於一年後停止辦理。面臨現在的生活型態,找不到人傳承是導致傳統戲曲的沒落最大的原因;加上市場需要,觀看的人數少,在缺乏掌聲的鼓勵下,致此古寧頭高甲戲真正走入歷史。
-
我作了一個夢
我剛剛作了一個夢,夢見一隻蜜蜂趁我睡著時,朝我手臂上叮了一下,叮完後便掉頭飛走了。 這隻蜜蜂並不是普通的蜂,它的身型有如青蛙大,配著一雙紅色的眼睛,屁股上的針則像原子筆那般長,既尖細又銳利。牠長成這副德行,也難怪我會痛的這麼厲害。很快地,我的手臂腫了一個包,而且越腫越大,越腫越大,大到像饅頭般的大小才肯休止。 夢裡的我痛醒了,一個蓄著白鬍子的怪老頭,手裡拄著一支柺杖,正睜大雙眼瞪著我看,我嚇傻了,他敲了敲地板後安撫我說:「別害怕,這是一隻叮過古今中外所有著名文學家的蜜蜂,昨天傍晚,妳救了牠一命,牠是來報恩的。」「你可以說的更仔細點嗎?譬如我在哪裡救過牠?譬如牠叮過什麼人?」我說。「多著呢,只要妳喊得出名字的,牠都叮過。」「別賣關子了,說說看嘛。」他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托爾斯泰、莫泊桑、莎士比亞、吳爾芙、普魯斯特、卡夫卡、昆德拉、史坦貝克、三島由紀夫、沈從文……總之,只要妳喊得出名字的文學家,牠都叮過。」「這隻蜜蜂來頭還不小,咬了這麼多人啊?」我難以置信地說。 接著他朝我手臂上那個又紅又腫的包按了按說:「等紅腫消退了,妳的寫作功力將會增進一百倍。」我回說:「我才不需要這些呢,我目前需要的是一筆錢,一筆可以讓我無後顧之憂去實踐夢想的錢。」怪老頭氣憤地說:「這不就是妳的夢想嗎?傻孩子,不要跟我爭辯了,妳老是矛盾不已。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回天上去了。」說完他一溜煙消失不見了,我手臂上的包也立刻消下去了,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隔天我的身旁立即堆了十本小說還有五本散文,書的封面上全掛上我的名字,我還看見很多出版社的老闆大排長龍圍在我身後,巴望著我能在他們那裡出本書,我為難極了,不知挑哪一家才好。 醒來後,我的嘴角露出微笑,努力重溫這個荒謬的夢境,為什麼我會做這樣的夢呢?我想大概是臨睡前一口氣讀完「動物農莊」的關係,只能說喬治歐威爾寫的太好了,譯者的筆觸我也很喜歡。害我整個晚上,腦海全被農莊裡的動物給佔滿了,連夢境都不放過。 好一會兒,我不甘心下床,然後詭異地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等了老半天,別說蜜蜂了,連隻蚊子也沒瞧牠進來過。
-
終須別離
第一次約會,你就告訴我:「我們,終須別離。」 我笑著,裝作不以為意,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每一次見面,我總是戰戰兢兢,深怕這一天就是你所預言的「別離日」。但你,這句話的始作俑者,卻自在如風,彷彿忘了自己曾說過如此令人提心吊膽的話語。 每個失眠的夜,我總是小心地翻閱記載著我們足跡的日記。如此的小心不是沒有原因,而是怕這些故事將來只剩我一個人獨酌。 我不斷不斷反覆猜測你說這句話的動機:你將會離我而去嗎?你不能一直愛我嗎?你怕我會變心嗎?我們會因磨擦而分手嗎? 太多的問號盤踞在我腦中,壓得我近乎窒息。我小心地愛你,深怕哪天真要「別離」。 就在某個秋日的午後,我們很有默契的提分手。多年來的問號頓在我們對話中瓦解。 沒有誰對不起誰,沒有磨擦也沒有吵架,只是彼此不如初識時想像完美。相處過後,離理想太近,理想破滅。提出分手,只想改變彼此的關係,想從驚濤裂浪回歸友情的細水流長。發覺相愛容易相處難的道理,最聰明的辦法,就是「別離」。 預言終於實現,結局並沒有我想像的糟糕。沒有淚水也沒有埋怨,淡若輕風。 我們,終於別離。
-
1到0的距離
我說的這情形,是因為小蕾吃進嘴裡的第一口只有蛋沒有蝦仁,她就會認為我煮的是炒蛋,而不是小雋說的加了蝦仁的滑蛋蝦仁。 即使是這樣瑣碎的生活小事,,不也說明有和無是同時存在的。 「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此兩者同,出而異名。」 …… 我突然感覺我真可笑,竟還當成在和你討論有與無的議題,我是不是某種程度也在無中生有,想像一個你在眼前呢? 好了,夠了,我該穩住自己的心性,在我心裡你已是西出陽關的故人了。此去,你追求更廣漠的圓滿,我在我的小圓圈裡安身立命,我沒忘記,小雋爸爸說過我是圓心的那些話,「妳是圓心,我和孩子繞著妳,不能沒有妳的扶持。」 所以,我眉眼間有沒一絲愁鬱,合該我自己抹平,合該小雋的爸爸細心體察。 關於「○」,無論多少派別多少解讀,也無論其他人做何解釋,於我而言,「○」代表著一切本就是「零」,早在開始之前便已等在終點了。 是的,是早已命定的,你,我,就是區隔在「○」裡外的兩人。 命運的掌控常是萬般不由人,各式考驗更無法逃開,時時都在,處處都有。 我想起,在那些悒鬱的時節,在那些誨暗的日子,我僅是一具溺水漂浮的軀體,攀住浮木如挽住光源,而你是我那時的光。我將心裡的苦楚,完全傾倒給你,於是我在筆下娓娓道來,我在文字裡抒發心情,而你,因緣際會成了我落陷生命的心理咨詢師。 其實,應該感謝你,感謝你以文字溫暖那時惶惑的情緒,並且陪著走過,走過一段艱辛倉皇的生命。 我常回頭去看,倘若生命中沒有你及時伸出援手,拉我一把。現在,我將會是在哪裡?也許,灰飛煙滅了吧! 是你夠敏銳,獨獨在那時候,在虛幻的世界,獨獨對我這個人,你察覺到異狀。然後,你開始在e-mail裡扮演心靈導師,接著便是我完全信任的陳述。這樣跨越空間的交流,確實穩定了我的心緒,也給了我生命繼續的支撐。 別人會怎麼看我們這樣的交流?你其實並不在意。我何其感佩,俗世濁流人言可畏,你總昂揚坦蕩磊落。於是我知道,你是謙謙君子,何需活在別人的看法裡。 柏拉圖應該是可以存在你我之間,但俗世人言如洪流,誰又能說將不會有任何涓滴濺灑上身?誰又能知幾人懂得柏拉圖的理想?若我不夠勇敢、不夠駭俗、不夠叛逆,無法全身,只好暫別柏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