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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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麗的金沙高粱老街風獅爺文化季
2012年10月底假金沙灣之文化園區舉辦的金沙「高粱老街風獅爺」文化季,在地方人士殷切期盼與各界協助及參與之下,一炮而紅的落幕了。回首今年盛暑返鄉探親之際,筆者曾於8月12日前往沙美車站之旅遊服務中心索取風獅爺觀光護照,當時在旅遊服務中心工作之李學長宣稱尚未開始發放,怎知返回台北不到幾日之光景,金門日報便報導風獅爺觀光護照已發放一空,並開始兌換獎品,真是叫好又叫座。走筆至此,不禁憶起2012年5月間有位替金沙規劃觀光季之行銷公司的企劃人員,經過張建騰學長之介紹,親自透過電話向家兄(王天福)及筆者洽詢沙美老街之歷史,筆者基於愛家愛鄉及不藏私與期望金沙家鄉辦好觀光活動之心情,遂積極主動的提供相關辦活動之經驗,並將近年來與家兄研究金門與沙美老街之建築與人文歷史、論文及照片等資料,給予此位只聞聲音卻不見身影之企劃人員參考,雖然我們素昧平生,然而,我們對於發展金沙地區觀光季之活動或內容,卻有著某種程度之契合,我想這就是愛家愛鄉與熱情之使然,當時筆者更是衷心期許,在未來的日子裡,這位只聞聲音卻不見身影之企劃人員,能為金門及金沙地區創造出一連串的精采,不負眾望,今年(2012)10月底第一次舉辦之金沙「高粱老街風獅爺」文化季,在金門縣府、交旅局、環保局「搭乘免費電瓶車尋找風獅爺」、文化園區、萬安堂「元代金山宮」等單位之協助下,果然是一炮而紅,叫好又叫座,希翼相關單位,未來能繼續於周末假日連續二天實施搭乘免費電瓶車尋找風獅爺,並探訪萬安堂「元代金山宮」及沙美老街「創建於元末」,至於沙美老街旁之大菜宅廣場,亦應定期舉辦藝文活動,期以帶動沙美地區整體之觀光、文化與經濟的復甦! 金門島因東北季風凜冽,故諸多聚落形成之重要的選擇,便以避風的特性為主要之考量,那位處金門東半島的金山港(今之金沙港)因為其中心較低窪,此種地形具有良好的藏風與避風之效果,故舊時金山港(今之金沙港)周圍兩側之平原,遂自然成為金門島之聚落與人口最為稠密的區域,因為該區域除適合農業耕種外,更可從事漁鹽。迨自元朝統治時期,因浯洲島內之金沙灣(金山港)周圍設有官鎮埕、永安埕、田墩埕、浦頭埕、沙美埕等多處之鹽埕,元朝政府(1297年-1368年)為鞏固政權之實質統治、管理與興辦教育,遂於浯洲島鳳翔里十七都後學村(今之沙美)設置浯洲鹽場司「今之金沙國中游泳池至東埔一帶,官職從七品官」及創建浯洲書院「今之沙美菜市場,渭陽 馬闕 司令興建(1343年-1368年)」,浯洲島便正式納入中國政權之管理版圖內,元末時期金沙灣岸邊有三個碼頭可與大陸交流,遂造就以沙美老街為集散地。明朝統治初期,中國沿海諸省屢遭倭寇侵擾,明朝政府為海防之需要,於洪武二十年(1388年)令江夏侯周德興派人,開始於浯洲島之舊金城、陳坑、官澳、田浦等處設置巡檢與築城,並且延續元朝政府對於金門地區的鹽業之開發,造就金門金沙灣(金山港)周圍之鹽埕林立,頓時沙美區域內鹽工與書生及鎮沙避邪之風獅爺高居全島之首,沙美老街更是萬商雲集與百業繁榮。從羅至平於2010金門行業文化史之記載:「明朝統治時金門的鹽產業到達顛峰,鹽場多集中於沙美區,造就沙美老街萬商雲集與百業繁榮之極盛景況,沙美老街舊時是各宗族間及沙美與金門、大陸、南洋等商業、產業、農漁產品買賣及感情交流之地,更是金門東半島之港都與歷史悠久的古鎮…」,便可佐證之。 1949年10月24日夜起至1958年8月23日間,金門多次遭中國之人民解放軍,自中國福建地區發動對金門島的登陸或砲擊戰,然而,卻未被一舉攻陷,此情事,讓在退守之國民政府,穩固的據守台澎金馬與中國人民解放軍創建之新中國分治,金門島自此開始夾雜於近代之國共兩黨的內戰鬥爭之中。而那位處金門東半島創建於元末之沙美老街,於國共兩黨內戰猛烈砲擊時,奇蹟的保留下來,持續繁榮金沙之經濟至1970年代,嗣於1980年代左右,沙美古鎮便退出金門地區之市場,現今是金門最荒蕪的地方。金門縣府與金沙鎮公所及萬安堂共同合作,以高居全島之首的風獅爺,作為2012年10月底舉辦之金沙「高粱老街風獅爺」文化季的主軸,並搭配高粱及沙美老街「創建於元末」與萬安堂「元代金山宮」廟會來行銷金沙鎮,著實是金沙地區發展自我與獨特之觀光活動,更是能為這荒蕪許久的金門東半島之港都與歷史悠久的古鎮,注入一劑活力甘泉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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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浦小鎮故事
肅穆聳立的牌坊一級古蹟,吸引了絡繹不絕的外來觀光遊客。每到黃昏,周圍的商家,彷彿是清早才掀門板做生意的早店,開始忙碌起來。一時遊客雜沓,人聲鼎沸,這一群遊客走了,另一團的觀光客又來了,好像一波浪潮退了,另一波浪潮又襲來。賣小吃麵食的,糊春捲皮的,鹹粿炸的,炸蚵嗲、春捲的,各使出看家本領,招引遊客駐足的目光。早上賣豆漿、燒餅的才歇下不久,這回老板收了早市的傢私,第二輪迴又上場,在店門口架起了柴火爐,夫婦倆當場就製作烤起了蛋捲。薄薄如蟬翼的一層,捲如滾筒狀,完全的手工製作,入口脆而香,少了一般蛋捲的甜膩,卻多了一股獨特的清香。小小一袋索價約六十元,價格不菲,但嘗鮮的遊客仍不少。 遊客與在地人顯然不同,從穿著打扮就可看出端倪。遊客通常是一只旅包斜掛或後背,手握相機,一雙充滿新鮮感的眼睛,到處東張西望,踩著悠閒腳步漫遊著。日照強烈時,遊客頭上那頂遮陽帽,與在地人撐傘行步匆匆,更是截然不同。太陽西斜後,聚集在菜攤子前的大皆是在地人,兩隻眼睛像探照燈逡巡著攤上的生鮮魚蔬,嘴裡喃喃唸著,兩手忙著扠指輪算,腦裡盤思著應該是今晚菜色如何搭配,少蔥加蒜的,若再配個鮮紅的蕃茄,應該更絕美了。專注的眼神,常常無視於周圍那熙來攘往,近乎吵雜的觀光客群,好像他們只是過境的蝗蟲,搜括飽囊後就會離去一般。 兩三家貢糖店,一字排開,店內佈置如出一轍。一不注意,多走了兩步,就錯過這家,走進了另一家。店鋪前最醒目的攤架上,鋪滿了各顏各色的零散貢糖,有甜有鹹,有豬腳有酥貢。牆邊角落則是牛肉乾、花生、麵線,還有各種曬乾的海產。把一爿小小的店面,排列得好像一件精心縫製的拼布百納被,五彩繽紛中自有其規矩。剩下窄窄的通道,勉強一人可通行。這家店的老板娘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頭上染過的棕髮輕挽了個髻,耳鬢掉落的幾綹髮絲,更添嫵媚。看她一臉笑盈盈,面對如蜂群擁至的顧客,一邊忙著回答詢價,一邊稱斤、收錢、找錢,忙得如千手觀音般。遊客似蜂蝶覓著花園般,有的掂起一把蚵乾就鼻嗅聞,有的湊眼端詳紫菜乾是否新鮮,更多的人忙著塞貢糖進嘴,人人嚼得嘖嘖有聲。但試吃的人多,真正的買客少。一旦有人掏錢買貨,緊接著就會有人跟上,一時彷彿一陣後浪襲來,人人急湧而上,恐落人後,買氣常是這樣受渲染而熱絡起來的。 一群蜂蝶吸飽花蜜後,在導遊聲聲的催喚之下,依依不捨的離去,臨走前,不忘順手再拎塊貢糖塞嘴。老板娘一聲聲「再閣來、再閣來」,目送遊客離去後,像顆洩了氣的皮球,急忙挨著椅子坐下喘氣歇息,一臉疲憊態樣。從清早忙到黃昏,除了頭腦數錢要靈光,手腳也要俐落,眼睛更要隨時盯著,防著順手牽羊不付錢的宵小,鐵打的身子也消受不了,若不是生意不差,有誰願意每天如此操勞呢? 人潮最聚集處,應該是在貞節牌坊正後方的炸蚵嗲攤子,團團圍了一圈人在等候。兩個油鍋,老板娘約四十沾邊,短髮,常年戴著口罩。她左手持蚵嗲杓,右手熟練的把切得細碎的蚵嗲菜蔬,堆疊在杓上,然後澆淋上一層粉汁,最後再持杓入鍋油炸。第一鍋炸約六、七分熟,撈起再入第二個油鍋繼續炸。常年伴在油鍋旁,看她滿身油膩,連頭上青絲也是閃亮閃亮的,好像塗了層髮油般。那頭烏亮的頭髮,總是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阿嬤髮上塗的桂花油,不知是否因常抹桂花油,八十多歲的阿嬤,永遠是一頭烏黑油亮的青絲。 為應付大排長龍的買客,老板娘忙得如三頭六臂般,無暇再支手做其他。另一個副手幫忙將炸好的蚵嗲裝袋,收錢、找錢,最後還不忘扔包醬料進紙袋。除了炸蚵嗲外,也炸春捲、芝麻球、切條地瓜,但以炸蚵嗲最搶手熱賣,遠來的觀光客,寧可花時間排隊等候,也要嚐嚐金門的蚵嗲。買了蚵嗲,有的當街就在牌坊下吃了起來,有的則是邊走邊吃邊瀏覽街景,除了慕名而來的第一級古蹟貞節牌坊,還有拐個彎就可看到的模範老街,再多走幾步路就可抵達的總兵署,更有穿過只許一人通行的窄巷,就可膜拜文昌君的奎閣。雖然都是些小廟家堂,上不了國家世界檯面,但漫步遊走在這純樸的小鎮,除了可呼吸到濃郁的人情味,還有言說不盡的溫煦與自在,彷彿大餐豪飲之後的品茗清香,頗有滌塵靜心的作用。難怪每天的遊客如潮汐般,今天這波走了,明天下一波又來了,永遠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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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浯江副刊」歡迎各界投稿,來稿請以WORD檔案寄送投稿信箱,文件格式12級字、細明體,不特定設置行距。稿件一經錄用,將同步刊登於本社相關網站(含官方網站www.kmdn.gov.tw及「電子報紙數位閱讀網」archive.kmdn.gov.tw/kmdnnews/)。 請勿一稿兩投,嚴禁抄襲,投稿者文責自負;有抄襲爭議之稿件,在未確認為投稿者原創前,本社得不支付稿費;若查證抄襲屬實,扣發稿費,來稿永不錄用,並保留相關法律追訴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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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世紀初的華麗冒險
我在馬山,在金門,在這一片領土上,卻想著馬祖,不是背叛,是拉出一種瑰麗的奇花異想來。沙灘上綻著鵝蛋黃的月見草,簇簇野開,大得如小碗,而香檳酒紅紫的的馬鞍藤也冒出來,以一朵朵小喇叭貌朝我心戰喊話,它們是沙灘上的廣播站,而我的魂游了出去,人和心全不在焉。 因為我的眼眸一直迴盪在不遠的后嶼上。 它美不美?我無從領略,沒上去過,沒見過,我必須保持沈默。但想像是很放肆不羈的,如野馬似,在我的小小腦海中,它很美,甚至,美得有點荒腔走板。 如果有一艘小舟,將划向那裡,而那小舟在這方的沙灘上招我呼我喚我,我必毫不猶豫跳躍而上。 以一輕靈的武俠草上飛縱凌之姿,那時最好有霧,一股朦朧的美,來自於畫面傳導於心靈,好一派寫實的臥虎藏龍,必是所有上舟者的笑靨自況。然後,一舟小小的就寄旅在海上,天藍藍海碧碧的,忘情所有的悵愁與不快,雖是短短的航程,但夢幻卻是很龐大的無邊無際,如霧一般,羅織空間的無限。 走吧,我說。 走吧─我們上那小島。 金東三離島,島外之島,就這最近,目能近視,且清晰,所以心無法阻攔的,嚮往了。 是那麼渴望,就在那小得很小的小島上,以碉堡來開一家民宿,和這島上的洋樓民宿區了隔分開了,成了一座最新最不同的宣導最好也如馬祖的梅花鹿島一般,島上有個令人驚喜野放的寵物,如果不想雷同,而島又太小,鹿太大,山羊黃牛也頗佔據畫面,也許,那就來養狗,喔,不─不,或可就如侯硐,養一群流浪貓吧,喵喵的撒嬌輕嗔,叫了幾聲,輕嘆你來遲的喟語,自然也能冷冷的就目光對峙,喚醒你以昔寒顫的歲月,后嶼就那樣變成貓島,也如日本有名的貓列車長,一座過時沒落的火車站就因一隻貓聲名大噪,因而再度蓬勃朝氣起來。 走,到金門,不看碉堡坑道無妨了,我們就去貓島。 流放一個想法:到了金門,日子已然換在一座小島住住了,如果可以,再跳出金門,覓尋一座更小更小的島居居,那將是多美的冒險。而更好玩的,那座島的島主是貓,滿山遍野的貓,大貓小貓全窩成一群,而我們前往就只為了餵食,那樣的一場恍如世紀初的華麗冒險。 其實,我沒有很注意官澳和馬山間十字路口的陳枝連,他站得挺直,就在雪白圓柱上一身黝黑的鐵銅鑄立,一個微型的類小三七步腳姿,右手擱在大腿左手靠腰,胸膛前挺,更顯得他瞻望的神情。 他還在擔心那艘遇險的渡船,還在尋找落水的同袍嗎? 而我跟絕大多數的旅人,忽視了他過往的英勇和熱血,是一種旅遊的冷漠和疲憊,只貪圖美圖好景,眷戀海色一天,而捨棄枯燥單調的碑石銅像。 海面早已平靜,就連兩岸都無波了,但他猶懸一顆心提一顆膽,那般顫微微的鵠立,如馬山那座雌性的風獅爺,戰火退潮了,砲彈退休了,他們忘了被通知,沒收到簡訊,有點傻樣的,還在執行他們信仰中堅貞的忠心。 時光一直往前走,許多不該的風聲鶴唳,都被拋在耳後,成了一則傳說,在歷史的扉頁記載裡變得愈來愈薄,記憶也漸行漸稀。 退下來的,落伍的,不只是戰火和砲彈,天下第一哨不見了,48個巨型喇叭,一個個,彷彿齊聲說好的,也不說話了,播音站更早就封口,緘上了,畢竟就連鄧麗君也走完了她的人生,也成了一頁歷史。 懷念─追憶─這樣的感覺在馬山,以澎湃的排山倒海情緒,偷襲了我。 我在馬山,突然懷念起已經很久沒跑入腦海中的小鄧芳容,以及她的歌聲。 君已不在前哨了─。 但她卻在幫我唱歌─柔柔的甜美的─從兩瓣小唇中為我哼出「甜蜜蜜」的回憶嗓聲來。 我站在她的攤前,以一片過往的巨大陰影那樣壓遮了她盤坐的小身子。 她仰首對我,漾著「甜蜜蜜」的一抹微笑對我招呼─看看喔,沒買沒關係,就來看看喔。 就一塊大藍塑膠布鋪攤在馬山觀測所的入口處,身後隆起小丘上蓊鬱的樹林幫她遮陰,身旁一棵大榕更熱情,枝幹交錯橫亙貼出一片片綠色小耳朵,全擋去想襲擊落下的刺光。她,不單是納涼,也在設攤。 開放觀光後,絡繹不絕的人潮前來了,把一處處的坑道一個個的碉堡打開了,就連太武山上「毋忘在莒」的步道也織滿了遊人,這島的各處各地紛紛被旅人「偷窺」、「私闖」,不再披一張神秘緊張的面紗,我在網路上常閱讀到有人介紹的「私密景點」,彷彿這島失控了,每一寸土地都能來去自如。其實,這是謬誤的想像,太武山還有一大片制高點在駐守,有持槍荷彈的戍衛在限制你的入侵,馬山也有,駐守的士兵在入口處的一旁,還看守著一片禁地。 除了駐點還在封閉,這島的許多軍管遺風也並未完全消褪,好的方面上來說,大家頗守秩序的,管理得規規矩矩,最明顯的地方就在擺攤─要是在台灣,遊客出沒多的地方早就攤林羅列,成了熱鬧的市集。但,古寧頭,我沒遇見這款盛景,僅在雙鯉湖的廟前廣場,勉強和兩攤奄奄一息的小攤照面。烈嶼的湖井頭,依著一小片瓦楞紙上的文字指標,才尋著了當地號召的特產─芋頭─所製成的冰,湖井頭入口旁空空蕩蕩的,只擺一家小攤在招呼所的屋內,而那家廣告宣傳的,卻躲在下方的轉彎處,生意差得很。我以久居寶島的慣性思維問過他,怎麼不搬到上面去?隨便佔一個空地便就據地為王,賣起攤來,那樣地「結市」,不但銷路肯定大好,也能給旅人多個選擇。很訝異他的反應,是莫奈的搖了搖頭,只說不行,因為軍方會管軍方不准。翟山坑道人潮也多得很,只有裡面設有一福利社,坑道外攤販絕跡。 自由旅風興起,但這島受惠的彷彿不多,除了原有的店家,除了旅人四處瀏覽的眼,只能說,金門還井然有序,而島人都還聽話守規。 這麼說,她是違規的,她是私自設攤的。 賣的東西很簡單,就一串串以貝類穿起的項鍊、手環,還有一些著了顏色的「太陽石」,成了墜鍊,或純擺設品。據她的說法,那些不大的小石,有種特殊的能量,就算擺在家中也會是一個好磁場,庇人平安如意的,若放在陽光下則會有絢麗的光芒─這就要你捲掌成小萬花筒,貼眼過去細瞧。她說話的神情很誠懇,只價錢也便宜,百來塊而已,看上去,衣著純樸的她是不必為這種小錢說謊的。 她為什麼在此擺攤? 坐姿優雅,一派淡然的招呼來往的旅人,不太在意物品成交與否的,但卻很陶然樂在和人閒聊的氛圍中,談吐自有一種貼人於心的氣質。臉色、肌膚以長袖、賞鳥帽掩遮,可見的是粉紅素白的顏色,就是年紀長了,恐有花甲之齡,但望過去容顏遠比真實年齡小得多,很有朱天文末世景象那落日的書寫─蝦紅、鮭紅、亞麻黃、耆草黃,落幕前突然一把大火從地平線燒起,轟轟焚城。我直以為她是退下來的某個公務員類型,不會是農婦,單為餬口前來,彷如在此打發寂寞,或是藉此搜尋回憶的。 她也跟其他路過的旅人隔空交談,問的是對方一頂類賞鳥帽的價錢,咋舌吐出一小片,隨即發現失態地收回。她哀哀的宛若小女孩似的,拜託對方脫下帽來讓她摸一摸材質,那一摸後,她顯得悵然。 「哇─妳的帽子好多了,摸起來很柔然,但怎麼那麼便宜?你看我這一頂,沒比妳好的,卻貴得很,一千多塊呢?」 她不在炫富,而是面對那頂飄洋過海而來的帽子、那頂便宜只消幾百塊的帽子、那頂在菜市場購得的帽子,喟嘆。 這島沒那種地方,她的帽是走入了店家,才尋得,樣式不滿意且貴。 這島當然也有菜市場,也有人潮喧囂的早市,但和台灣比較起來,可選擇的不多,且場域攤位也小又少。 感覺,金門就少了那股熱鬧的人味,尤其是在各個參觀景點外,有點蒼涼、荒涼。也許就是希望旅人們專心一點,去看去體會過去的風聲鶴唳,只是那似乎有點遠了、感覺也淡了,是需要摻雜一些別的進來,活化一下。 詹宏志在〈一種老去的聲音〉中是那樣書寫青春的:青春是還未發生卻可能發生的事,是過去的世界小而未來的世界大……只要通向那來無限可能性的世界,舊有的錯誤、罪過、苦痛都有機會換穿另一件俊挺的新衣,以新面目迎向新世界……世界並不與我們共同老去,它會繼續翻新,會有更多擁有大量青春可揮灑的新人冒出來,棄我們於角落獨自老去。 說的好像就在暗指金門,在我閱讀時,忘了他原是品味一本小說的。 金門,一直是青春之島。只是分成了兩個人,那軍管的日子老去了,觀光的未來穿著新衣走來。衰老的軍管,舊的、以前的思維,是應該好好思索看待正蓬勃冒出的觀光樣貌,也必得寬容接受--某種以前不被允許的事。 如擺攤,在觀光景點外。 只要給他們一些規定,我想,這很規矩的島,會是井然有序的,絕不會如台灣那般的失序。 或者,在極度缺乏工作機會的這島上,公家單位除了提供除草、解說、養護這種類型給「八百壯士」外,似乎也可創造一些攤位給他們。 日近西斜,她捲了捲小攤的布,收攏而去,就跟旅人一樣,也跟景點雷同,跟天上的太陽那般,以一種規定內的時間運轉。 「我要回家煮飯了……。」 她哼著歌離去,唱著還是鄧麗君的那首「甜蜜蜜」,似乎這一天她過得很滿意又知足,而這似無關她賣了多少飾品。彷彿,只要來這兒,看多了人,和來自不同各地的人交談,反過來,變成了她在旅遊各地。 有一段時間,我會懷疑她曾在廣播站內,青春的時候,對著大喇叭,那樣播放鄧麗君的歌,對著對岸喊話。而現在,那種往昔的日子老去了,她換成另一種青春,以小小的攤跟我們對話。 有如微型,極度縮小版的金門,她,就是這島,分不開的。 也許不是。 畢竟這島似乎極度鍾愛小鄧的歌,彷彿人人都能朗朗吟哦,這個夏天在海灘上,在夜的熱情裡,來自兩岸的搖滾歌手都以她的歌來牽手會面,除了追憶,也在前進某種前進的聲音。 我沒有問她。 我沒有問她的,還有許多隱晦的事。 那些事,跟過去一樣,跟她的行步一般,都遠遠的離去了。 她當木蘭大隊的往事,是否真如我們在電視畫面上所見的那般,雄赳赳氣昂昂的喜悅且驕傲?甚至是「那個人」,那個在三十多年前,在一個暗夜離去的那個人,泅向對岸的,當時的氛圍是如何? 她也許會覺得莫名,會覺得奇怪,怎麼突然連籃球和排球都成了管制品,不准擁有。那段消失了籃球和排球的日子,她們的球場日子是如何打發的,以想像的奔馳,或是以報紙裹成一種圓形,不能運球,只能傳球和投籃,很荒謬的某種不堪。 我也不問她,四面都是海的這島,她們連靠近海灘的機會都必須申請,如何去學會一種泳姿?她會不會游泳? 她跟這島的人,對於「那個人」的看法是什麼?也跟報紙上所說的一樣嗎?是一種背叛?是一種不可思議? 如我,在這個青春的今日,佇在馬山的海灘上,低頭撿拾小石,凝視著前方的后嶼,以及思索著不遠、轉個彎處的那片禁地,那片據說還有地雷的海灘。我想登過去后嶼,但不可得,我把它幻想成貓島,但只是一種想像。而幾艘漁船,那從對岸來的,似乎近近的,棲靠后嶼捕獵和欣賞。 而我們,一直未能前往冒險,進行一場世紀初的華麗行為。 海浪翻翻滾滾,今天浪比較小,所有貼近后嶼的,很溫柔。 據說,那裡的碉堡有些時日會淹水,潑著大浪,海水堂堂上岸,接著碉堡有些失守,混雜近了一些鹹鹹的海,如同在這島的戍人思念故鄉親人的味道。 是很有華麗冒險的感覺。 我企想登上那島,在島的島外,在海的海內,很奢侈豪華的舉動,如流星穿過氣層,火柴滑過磷紙,點起旅遊這島時瞬間的璀璨,然後再靜默的收存回憶時的黯淡以及須臾的樂點。 這華麗的冒險,是種想像的青春,還沒發生確有可能發生。后嶼,我對它說,就等我,等我有天歸來,跟你放縱放肆地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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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絮語
親愛的朋友,今天早上在故鄉靜謐的院子裡,不經意看到太陽從葳蒂老家後面山上的稜線升起,當下邂逅那種唯美的畫面,雖然不能夠和阿里山觀日出相比擬,可是卻讓早起的我們感到無比興奮,因為我覺得這是一種充滿美感和淳樸的享受,而且在故鄉的院子裡就可以欣賞,當然備感親切而愉快極了。 其實這也不是我們第一次的經驗,但仍然被如此美妙的畫面而深受感動,於是我不禁想到:在愛蘭的娘家可以看到最早的日出嗎?或是得等到太陽稍微爬升到某個高度,並且越過那座高山之後才可以發現呢? 想起位於山城的愛蘭山莊,是一處坐東朝西而且極其寧靜的莊園,尤其四周圍繞蒼翠蓊鬱的森林與花草,所以也許看不到旭日東昇的景致;不過即使在山城未必看得到日出,但是欣賞落日餘暉與夕陽西沉之美,應該能夠在花木扶疏的傍晚時分,天天都可以享受得到的福氣,就好像當年在淡江五虎崗的記憶一般,在校園裡徜徉於天然日落美景的氛圍當中吧!不是嗎? 淡水夕陽之美早已成為當地的特色之一,也是很多騷人墨客樂於吟詠的景致,更有專業攝影家擷取剎那之美景,讓天然與唯美的畫面因此而進入永恆之境。 「有人說淡江夕照天然之美景,乃拜巍峨的觀音山和壯闊的淡海之賜,所以成就一種難以言喻的含蓄之美,並且摻雜著澎湃洶湧的豪氣,以致於讓淡水的夕陽西沉,成為老漁翁與海洋交會之際的美麗傳說,更增添了豐富人文、歷史滄桑與大自然璀璨的神秘傳奇!」朋友似乎很享受的分享此種心得。 淡江夕照之所以深深烙印在人們的心中,當然有其特殊而精緻的景致和風貌,淡水就和寶島其它許多夕陽美景的風景區一般,少不了大山大海的襯托,才能夠凸顯出令人最為讚歎不已的景致;反過來說,假如少了一分大海的氣勢來陪襯的話,哪裡可以見到讓人沉醉的夕陽美景呢? 因此當人們眷戀於夕陽西沉之美的時候,一定非得在親近於海平面的地方來觀賞不可,那麼美麗的夕陽有幸相依於山水的福分,想必就是一種早已註定的宿命,當然在焦不離孟而極其親密的情懷之下,成為人們心中一幅最為浪漫而旖旎的圖騰了。 雖然淡江夕照的記憶早已遠颺,而令人懷念的愛蘭山莊蔚藍之天空,不但逐漸收藏在旅人疲憊的心中,而且成為一個既溫馨又可以慢慢咀嚼的鄉愁。 但是時值晚秋涼爽的季節裡,想起遠方沉浸在濃郁情懷的朋友,我們願意用滿懷希望與思念的心情,讓山城的天空依然綻放出滿懷青春之氣息,然後盡情吸吮著濃稠的故鄉傳奇,更把美麗而幸福的氛圍,帶入今晚最為香甜的夢境當中,希望和你在夢裡愉快的分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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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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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榮民系列》鑼鼓喧天技藝傳─陳為仕
何厝復興鑼鼓隊、我家民俗陳列室,座落於何斗里。何厝民俗文物館的主人陳為仕,編寫四句謠,鐫刻在民俗樓上的牆壁上,投注畢生心血,傳承技藝在島鄉,足跡踏遍各聚落與學區。 身為自衛隊員,曾經參與作戰,然而榜上無大名,流血流汗的英雄惟有天知地知的陳為仕、一心闡揚民俗文化,一生技藝傳承,辛酸與淚水,旁人無人能體會。 歌仔戲團與鑼鼓隊,他經營得有聲有色,沒有外來的支援,全憑自己的張羅,如今年事已高,期望後繼有人,更盼相關單位派員管理文物館,心血的結晶方能永久保存……。 民國二十三年出生的陳為仕,雙親由新加坡返金成親生下他後,一歲即不見父親的蹤影,母子相依為命,有一餐沒一頓,多年悽慘無人問。直至民國三十八年國軍來金門,有了一線生機,母親為軍隊洗衣、修改軍服,賺取微薄的蠅頭小利,除讓他免於飢餓過日、亦供他讀書識字。 環境不友善,活命難上難;衣服多殘缺,身子不保暖。但天無絕人之路,甘願做牛、就有犁可拖,吃苦如吃補,印證在陳為仕的身上。十九歲那年,何厝村來了突擊大隊,分南海和東海兩個隊,翌年,緣分的使然,一位擅長地方戲劇的士兵、將一生技藝傳授給了陳為仕;從小對戲劇非常有興趣的他、如獲至寶,他努力學習、用心研究,再將之發揚光大。 二十三歲與官澳村的楊鶴女士結婚,翌年,陳為仕開了一家小小的雜貨店,讓愛妻經營,他則組織歌仔戲團;一團三十二位成員,共分文場、武場、鑼鼓……等等,夜間尋覓地方訓練,雖然捉襟見肘,他勒緊褲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再苦再難也要撐住劇團。 爾時禁令太多,管制森嚴,這個不行、那個不可,要讓劇團死灰復燃,惟有尋覓復活之地。陳為仕力爭上游,不向現實低頭,他人豐衣足食、自己勞碌奔波,他知道惟有堅強的毅力,不許怠惰才能有出頭。無論演戲與作醮,他總是擔綱主角,在二十餘年的歌仔戲生涯裡,他戰戰兢兢、從不鬆懈,站上舞台、演什麼就要像什麼。 劇團教戲,一板一眼的陳為仕要求嚴謹,無論小生與旦角的挑選,他精挑細選身段與唱腔,苦旦要尋小家碧玉、小生要覓有男人的氣慨;當他的目光與筆者相對時,他說筆者適合演小生;倘若早在幾年前,與其學戲,雕塑身段與曲線,當上男主角,坐擁正義的化身,當個欽差大人或皇帝,砍他個壞人頭落地,暢快地過足戲癮,以補現今無力斬草除根於社會的亂象。 女人反串男人、別有一番滋味,他的抉擇被潑了冷水;在那個年代,有勇氣上台的女性已經難得,更何況是角色的互換。而提升演出效果,需要自信心,當妻子入門不到一個月,與其溝通上戲台、反串小生增添神秘感;嫻淑的妻子領悟力強、配合度高,倒是丈母娘有意見,嫁這種丈夫、找這種女婿,演什麼戲,將來能有什麼出息?他細心教導、她耐心學習,無論是嗓音的嘹喨與低沉,亦或下身段,配合他動人的辭藻,果真如他所言,女生飾演男生,較有獨特的韻味,他獨到的眼光與見解,捧紅了妻子成為劇團裡的第一男主角。 戲服純手工製作,成本耗費多,底下又有數十人要過生活,為了維持基本開銷,經營兩間雜貨店的陳為仕,不得已、收了一間。雖然民間慶典多,劇團演出,每日收費僅只兩千,扣除車資與伙食,團員每人平均分不到幾塊錢。但他最引以為傲的是、每回戲臺上面的演出,戲棚下觀眾萬頭攢動,跟著歡樂與悲傷,隨著戲曲進入他們的內心世界,台上台下交織成一片;在他飾演小生的歲月,每次到各地演出,都吸引許多戲迷的目光,迄今令他難忘。 歌仔戲曲二十年,舞台上演沒間斷,不為名利為興趣、亦為技藝的傳承,薪傳如此重要,他勇往直前不退縮,就連勞軍亦不落人後;他人犯忌諱的獄中行,他毫不遲疑地帶團慰勞受刑人,讓他們從劇中的情節和角色體會到,棄黑暗、覓光明的啟示,往後投身新的環境,重新做人。 獨撐龐大經費,是一項沉重的負擔,於是歌仔戲團無奈地畫下了句點,這曾經遠赴島外島、聞名島鄉的劇團就這樣辛酸地走入歷史,最痛苦的莫過於陳為仕本人。當他在湖埔國小宣布這項訊息時,師生很不捨,他亦難過地留下眼淚,學有專精的民俗技藝,就要說再見,理解他的處境,誰能不滴淚。 隨後,他成立了鑼鼓隊,大凡村落的作醮和慶典,他都研究出一套敲打方式,同時製作鑼鼓教材。從金門地區鑼鼓隊的樂器簡介、樂器代音、鬧台簡介到一般隊伍及場所戲臺簡介,他都鉅細靡遺,一鼓、二鑼、三大鈸、四小鈸、五小鑼,從單行前進、二行前進,到進入廣場、各就各位及所站位置,都清晰地記錄下來,以後將傳承給有興趣的後輩子孫。 學校鑼鼓隊教練、復興鑼鼓隊領隊的陳為仕,深知民間風俗多,尤以神祕又神聖的廟宇慶典,百姓信仰十分虔誠,這種心靈的寄託,來自於精神層面;而宗教遶境需要鑼鼓隊,婚喪喜慶更是不可或缺,種種特殊的儀式,敲鑼打鼓總擁一席之地,所以在無任何資源的奧援下,他仍然鑽研於民俗文化,令人肅然起敬。同時,他走入校園,亦進入社區,地區有十幾所小學、他都擔任指導老師,用心調教、樂在其中;而陽翟與沙美女子業餘鑼鼓隊,那鏗鏘有力的敲鑼打鼓聲,響徹天際的震撼,亦是出自他的指導。 從湖埔國小的歌仔戲,學生穿上戲服、登台演出,到其他學校的鑼鼓隊和民間團體敲鑼打鼓地成功演出,年近八十的陳為仕功不可沒。在其兩次生日中,分別為八十七年與九十四年,猶如辦喜事一般,村口的人龍、喜喜洋洋,學校送匾,學生來為他祝壽,陳為仕在家中席開三十桌生日宴,歡歡喜喜聚一堂,分享喜悅千里傳。 文化的傳承與民間戲曲的培育,人才養成有困難,要深耕、要茁壯,需要結合眾人的力量。會編、會導、又會演的他,唱作俱佳,辛苦大半輩子,內心有太多的失落感,因此他拒絕了許多媒體的採訪與電視台的訪問。此時,他將彙整的資料,層層疊疊、不藏私地交到筆者的手中,他說這是緣。 翻閱了他的鑼鼓教材、細讀了他的〈新病囝歌〉、咀嚼了他改寫的金門民謠〈戲劇十二巡菜〉以及歌仔戲調樂譜、四句聯、七字停板調,無論填詞與寫譜,都隱含著人生的哲理。在他的創作過程中,一旦靈感湧現,只要在短暫的時間內,即能文思泉湧地完成一首歌詞,且能讓人朗朗上口。 陳為仕編著的〈新病囝歌〉,據他陳述,這是許多婦女朋友的最愛,經其首肯、筆者特摘錄於下:「正月算來桃花開,娘來病子無人知,我來問某愛吃什麼,愛吃山東香水梨。二月算來是春天,娘來病子面青青,我來問某愛吃什麼,愛吃青蚵來搞羹。三月算來人插田,娘來病子心堅難,我來問某愛吃什麼,愛吃莿瓜煮土嘆。四月算來是夏天,娘來病子心無意,我來問某愛吃什麼,愛吃豬肚燉蓮子。五月算來人綁粽,娘來病子腹內空,我來問某愛吃什麼,愛吃山藥燉雞公。六月算來六月天,娘來病子心驚稀,我來問某愛吃什麼,愛吃大粒紅荔枝。七月算來人普渡,娘來病子心糟糟,我來問某愛吃什麼,愛吃烈嶼檳榔芋。八月算來是中秋,娘來病子面憂憂,我來問某愛吃什麼,愛吃麻豆文旦柚。九月算來沖九降,娘來病子守在房,我來問某愛吃什麼,愛吃洋參高麗欉。十月算來近寒冬,娘來病子心茫茫,我來問某愛吃什麼,愛吃章魚炒青蔥。十一月算來是冬至,娘來抱子靠門邊,我來問某愛吃什麼,愛吃大粒冬至圓。十二月算來是年邊,我來問某愛什麼,愛買綾羅做新衣,闔家團圓過新年。」 陳為仕擔任四屆鎮民代表,此生,無論民意、行政與戲劇,各方的打擊與壓力,讓他失落與痛心;在九三砲戰時,民防隊員至賢厝卸煤炭,共有二分隊前往,每隊三十人,共計六十人,遭砲擊,十五人傷亡,兩個分隊長均中槍;陳為仕臨危不亂地當起了指揮官,抬傷患、送醫院,指揮隊員到安全的地方,待他處理善後,方看到副村長的蹤影。而事後論功行賞,陳為仕卻榜上無名,倒是鍾姓副村長成了家喻戶曉的英雄,他的戰功則隱藏甕中數十年。 年事已高的陳為仕夫妻,自設民俗樓,雇工整理內外環境,長年的投資,令他節衣縮食;而無人接替他的技藝,更令他遺憾。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戲劇是反映人生與社會的縮影,陳為仕從小學戲,學成後演戲與教戲,且成了鑼鼓隊的指導老師,這一區塊,他是極為重要的靈魂人物。即使他曾經有過一段艱辛的成長過程,但對社會的奉獻則有目共睹。他除激發創作的動機,並熱心推廣民俗文化,他將畢生的心血,興築了頗具規模的民俗樓,將歷史背景一一呈現在館中,從劇照、樂器、戲服、獎盃、獎狀、獎座、剪報、賀匾……等等,都讓人耳目一新。民俗樓比鄰而建的是一處農村文物館,裡頭陳列各式農具與古式桌椅和鍋碗瓢盆,供人觀賞,更讓人流連忘返。 民俗樓保有濃郁的閩南古風,它的龍邊處,陳為仕作了一首四季謠:「春天太陽東方升,太武山下好風景,萬頃田中忙耕種,希望今年好收成。夏觀古寧西平海,陪伴宇宙千萬載,蚵民每天要下海,滿載海蚵挑回來。秋風初來心情爽,萬里無雲天晴空,長青花園在南方,古厝陳列有古董。冬天來臨北風起,何厝村中七星池,跟隨歲月千萬年,民俗純樸好鄰居。」陳為仕心情的寫照,全在民俗樓外面的牆壁上,一覽無遺地、出自內心的感受,無論是寫情寫景,都深入其間;而咀嚼於它字裡行間的涵義,既有古典的飄逸,亦有現代的愜意,想不讓人肅然起敬也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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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猴
義薄雲天 失足被困 數年 烽火燎原 遍尋英雄 慧眼 他 度日如年 他 酒店留連 對與錯 交給 蒼天 是與否 播種 心田 秦淮河畔 酒池肉林 纏綿 睡眼醺醺 醉意未醒 白天 他 受主榮恩 他 快樂神仙 成與敗 拋出 九 責與任 浪沖 海邊 為國舉才 瞎子摸象 虛言 紙醉金迷 風花雪月 家怨 他 鴻福齊天 他 吾皇欽點 是與非 衙役 難言 功與過 朝野 評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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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國民中學校史館別誌
民國五十四年,遵照總統指示,本校草創於焉,原名金沙初職,披荊斬棘,開疆闢土:迨十二月一日,校舍建設完竣,師生始遷入址,遂訂為校慶日。民國五十六年,改制縣立國中。 熠熠金沙,巍巍太武,沙園毓秀,地靈人傑,英才輩出,揚我校風。歷經十任校長,苦心擘畫經營,盧錫銘草創艱,教室大樓起焉;謝炳南興校門,擴建兩側教室;何之闢運動場,建築地下宿舍;黃武仁建科館,改校門置餐廳;張仲達築藝館,成立電教中心;王添富創沙青,舉辦首屆校運;楊清國增民館,辦首屆鎮運會;李增德設體館,開闢科學園區;翁志勵置語電,完成體館二期;王世宗辦午餐,建值日室圍牆;任任功績斐然,事事圓滿完成,學校始具規模,校務蒸蒸日上。至鄭校長啟超,建造游泳池館,整運動籃球場,興建綜合大樓,以四樓星象館,開闢為校史館。 夫校史館,大樓頂巔,居高臨下,望盡沙園,小而精美,佈置典雅,圖文並茂,溫馨四溢,充實亮麗,琳瑯滿目。陳掛校長群像,功勳一一耀然;刊物年年精彩,內容集集實然;各項表冊盡蒐,羅列秩序森然;紀念文物存焉,活動相片躍然,宛若穿越時空,回味黃金時代,教室走廊操場,倩影依稀在焉,吾輩曾經年輕,青春歲月珍然。個個英豪,種種榮耀,歷歷在目,閃閃發光;上學情景,彷如昨日,回首深深,不禁依依;珍貴史蹟,細述從前,誠樸公毅,盡在中矣。置身其中,思古幽情,校史悠然,校風凜然,浩然正氣,充塞其間,沙中典型長光,母校恩澤永懷。 民國九十五年,何校長榮上任,數載奉獻,勤孜於斯,連年基測榜首,家長額手稱慶;語文競賽,活化空間,健康促進,友善校園,春暉專案,拔河體育,年年獲獎,佳評如潮;成立愛心志工,交通課間輔導,愛在沙中,心護學子;水資源再利用,綠化美化校園,太陽光電系統,草地噴出甘泉,太陽能新能源,夜間大放光明,發展成效卓越,校譽如日中天,沙中璀璨,風華四現;九九欣遇利年,設財法校友會,開校友會,風雲聚會;歲月如流,沙中如畫,逢四十五週年,師生校友歡慶,多少豪傑,緣聚沙中。校譽日隆,沙中永光,足照汗青,萬古流芳。 沙中幸甚,屢創巔峰,轟功偉業,望重浯島,為校史之盛事,除賴師生戮力,蒙家長會支助,及校友會鼎力,猶渥各界支持,熱心人士獻誠,雲情隆誼,永銘肺腑,大德大量,感荷不勝。偉哉吾校,壯麗輝煌。願頌沙中,群策群力,校運昌隆,永垂不朽! 畢業校友,年年增長,笑傲各行各業,無不兢兢業業,大展所學,各盡其才,為校爭光,為國前鋒;尤思淬勵後進,用心努力奮發,以期出人頭地,大慶功成名就,再展雄風,爰為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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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車睡眼一車夢
清晨的列車 載滿 一車睡眼 惺忪的眼 剛被 一個青春的夢 遺忘 尋找 夢的門 眼矇矓 思緒也恍忽 在真實的生活 還是在夢的邊緣 列車外 風在奔跑 圓圓的夢 長長的夢 追著列車 在找那一雙眼 一雙雙 睡眼 夢沒有了主人 故事怎麼說下去 夢用腳在奔跑 列車輪子也跑著 夢 張開翅膀 飛起 列車像吃子彈 駕駕駕 咻 駛得比空氣還要快 睡眼 仍在惺忪中 夢仍試圖 躍上列車 夢與車 在凜冽空氣中 奔馳 松山機場 下一站 悅耳的聲音 劃破了 夢的情境 惺忪的眼 忽的閃亮 一車的惺忪 繼續 下一個旅程 回頭 望著 一車的夢 仍和風 在賽跑 也許 在車上 仍有香甜的夢 在朦朧間 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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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短篇閱讀札記
諾獎情結一朝化解 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成為熱門話題。他的表態還不錯,低調、平常心待之。倒是周圍的嗡嗡聲不斷,很能見諸人性的複雜。趁機渾水摸魚撈一把說認識他的有之;說幾年前就眼光超遠斷言他完全可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有之;以大家長身份責備先前沒有好好接待他的有之;說他有特殊政治身份,現實生活表現和作品表現割裂的有之……總之,馬後砲言論多得聽了令人毛骨聳然,就不知「恬不知恥」那幾個字怎麼寫!難怪有人說「莫言」被開發中,什麼商機都因他的名字而來。假如莫言在獲獎前,就有人發表文學大預測說莫言會得獎,那才稱得上高明。偏偏沒有。 中國人的諾獎情結已經延續很久了。說葡萄是酸的有之,開香檳期待得口水大流的有之,從信心爆棚到極度自卑,從文學自戀到自我作賤……正是打翻五味架,甜酸苦辣鹹俱全。於是,我們忽然會想到,假如沒有諾貝爾文學獎,情況又將如何?可能文壇會平靜一些。魯迅、沈從文、老舍等大作家的作品雖然沒得過諾獎,但一樣是那樣不朽。在我這樣的小小作者看來,名家們的長篇都是一座座高山,叫人仰視。敢於駕馭巨構的,多少要有幾道門斧。何況像莫言這樣創作力很強的、五十七歲就了不起寫了十部長篇的作家、大師、中國文學旗手? 印象中,一些中外諾獎作家的作品,他們得獎前後,本人能讀完他們的作品的很少很少。時間上沒有餘裕是一個問題,文學上缺乏識見又是另一個問題。像索忍尼津、海明威、川端康成,伯爾,我涉及的都是短篇和極短篇,唯一讀完的是德國托馬斯的《魂斷威尼斯》。莫言在獲獎之前,幾乎部部作品獲得重要獎項,知名度已經如日中天,可惜也是無法讀多一點他的長篇小說。我們遲鈍,總是後知後覺,不像一些智者,文學智慧超前,能預知莫氏是準諾獎獲得人。 莫言得獎後約一星期,跑到旺角二樓書店,看到檯面上有《丰乳肥臀》《蛙》《十三部》《紅樹林》《與大師約會》,其他欠奉。《與大師約會》是莫言短篇小說全集之二,倒是之一《白狗秋千架》缺貨。翻翻《與大師約會》目錄,收莫言短篇45篇,非常吸引,馬上拿到收銀處買下,問負責人有沒有上集,他說莫言小說都擺在檯面了。在搭巴士回家時,讀版權頁,該書是2009年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的;莫言在《前言》上說明,該書收集的年度是從1981年到2005年,前後24年,可以讓一些比較關注他的讀者「了解我的短篇小說創作的發展軌跡」。令人想像不到的是,他在文末又說:「我對自己的寫作,一向缺少自信,唯一自信的是:我寫作的態度是真誠的」。比諸一些「三年早知道」的人謙虛幾百倍呀。 乘著到外地旅遊的當兒,小背包裡塞入一本厚達500餘頁的《與大師約會》,讓這位被稱為當代中國文學旗手的莫言「陪我一程」。以下就喜歡的幾篇與大家分享。 《長安大道上的騎驢美人》:《示眾》的現代版 讀短篇小說集,通常不必照目錄次序。一來就尋找可以吸引我的篇名,非此篇《長安大道上的騎驢美人》莫屬。人性都好色,也好奇,本人也不能免俗,一是想知道這女人到底有多美?二是想了解她騎驢走過北京長安大道幹什麼呢? 這長安大道究竟是幾百年前的,還是當今的?如果是古代的,那就沒什麼看頭,莫言寫的一定是今日今時北京的長安大街,一定有什麼新鮮事情發生了。長安大道是現代的象徵,「騎驢美人」是國畫裡的常見的小風情和某種情調意象,兩者形成巨大的反差。當我讀完這長達一萬一千字的小說,不僅拍案叫絕!雖然小說寫得有時間地點,描述得繪聲繪影,形象生動,但可以看得出,通篇全是由想像和幻想架構出來的,主要是想諷刺現代都市裡人性中的好色和好奇。小說中的「背景主要人物」是一個騎驢美人和護衛她的騎士。小說是這樣描述他們:「一個身穿紅裙的少婦,騎著一批油光閃閃的驢,黑驢,小黑驢,判若無人地闖了紅燈,從幾乎是首尾相連的汽車縫隙裡穿越馬路。在騎驢少婦的身後,緊跟著一個騎馬男子。那男人披掛著銀灰色的盔甲,胸前的護心鏡閃爍著刺目的光芒。他那個渾圓的頭盔上豎著一個尖銳的槍頭,槍頭上高挑著一簇紅纓。他的左手攬著馬韁,右手握著一支木桿的長矛。矛尖當然也是閃閃發光。」小說裡還寫了一個小市民的代表人物候七,其他都是「群體」。小說寫自行車尾隨著他們而成片倒下的情景,諸如「汽車的隊伍沒亂,自行車的隊伍卻大亂了。因為大家都歪著頭看景,一輛車倒下去,就有幾十輛車到下去」。其中候七追在最前:「車子非常多,騎車人的肩膀幾乎碰著肩膀。大家盡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好像變成了一個整體。候七有幸被記載最前排,與那匹白馬豐滿的臀部僅距一米,只要把腳搭車用力一蹬,自行車的前輪肯定要撞到馬腿上」、「人們調回頭不回家為的就是看馬看驢看馬上的男人和驢上的女人……」,全篇小說就寫交通為之堵塞、人們在猜測而議論紛紛,警察如何在維持秩序,也加上了一些作者的夾敘夾議,語調幽默,諷刺性十足。小說末尾,寫跟隨的人群剩下一個候七時,作者以惡作劇式的驢兒「下糞蛋」作為全文結束:「白馬翹起尾巴,拉出了十幾個糞蛋子。黑驢翹起尾巴,拉出了十幾個糞蛋子。然後馬和驢,像電一樣往前跑去。」最精彩的是騎驢女人和騎馬男人始終一言不發。那個騎馬男人就好像中世紀的騎士一樣,守護著前面的騎驢女人。全篇小說的佈局令人想起了魯迅先生的短篇傑作《示眾》,也是沒有什麼主要情節,沒有太重要的人物,寫小市民們看同胞被砍頭。看熱鬧。刻畫的是麻木不仁的人性和劣根性。《長安大道上的騎驢美人》則刻繪的是小市民的好奇和好色的本性。莫言在本篇發揮了他淋漓盡致的詼諧幽默的本色。 《掛像》:十年動亂裡的魔幻化荒謬劇 除了《長安大道上的騎驢美人》外,《掛像》也是我較為喜歡的一個短篇,莫言寫了大約有一萬六千字。文革期間,莫言大約十五六歲左右。《掛像》裡的這一段話非常重要,因為所有故事就是由此衍生的:「家堂軸子,和供桌上的供品、香燭,幾乎就是我童年記憶中春季的全部,神秘的氛圍,莊嚴的感覺,都從這裡產生。」《掛像》就是一篇和「家堂軸子」有關的故事。什麼是「家堂軸子」 呢?莫言的高密故鄉有「三絕」民間藝術。「三絕」者,即泥塑、剪紙和撲灰年畫。高堂軸子就是一種撲灰年畫。」畫的下半部分,畫著一座深宅大院,大院的門口,聚集著一群身穿蟒袍、頭戴紗帽的人,還有幾個孩子,在這些人前燃放鞭炮。畫的上部,起了豎格,豎格裡可以填寫死去親人的名諱。一般上溯到五代為止。家堂軸子,在我的故鄉,春節期間懸掛在堂屋正北方向,接受家人的頂禮膜拜。……」這些東西,到了文革時期。被當成是「四舊」要大破特破。用什麼代替呢?就用毛主席的畫像。當時,毛主席的畫像一律稱為「寶像」。小說就描述高密鄉村民將「家堂軸子」燒毀而供起「偉大領袖寶像」的荒謬過程。如果小說故事僅是如此,似乎平平無奇,《掛像》特別之處還在於穿插安排了幾個情節和人物。一是小說以第一人稱「我」來寫,巧妙地推出了一個「我的父親」皮發紅出場,這個人物紅得發紫。極左得可愛,他扯旗造反,「把原先的幹部統統打倒,登上了主任的寶座」,偏偏他有個對立面的族弟叫「皮發青」,一直跟他搞對立,老拆他的台,小說裡有一連串精彩描寫:二是安排了一個叫萬張氏的老太太,她四個兒子分屬國民黨和共產黨。大兒子和三兒子是國民黨士兵,被解放軍擊斃;二兒子和小兒子是解放軍戰士,被國民黨軍隊打死,他是烈士家屬還是「反動派」的家屬?小說中也有精彩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敘述;三是小說後半的情節轉入魔幻主義,氣氛恐怖,將小說推向一個高潮。皮發紅跟著皮發青進入小巷,到了皮發青的家,鬼魅開始出現,令人冷汗直冒:「……院子兩側豎立著許多紙人,這些紙人,都是在文革初起時,村子裡遊行時扎制的象徵著那些著名的壞人的傀儡。想不到這些傀儡讀集中到這裡來了。皮發青高舉起燈籠讓我們把傀儡們看清楚,嬉笑著說:「他們正在開會呢。」 對那些象徵所謂牛鬼使神的幽魂──紙人的恐怖有更生動形象的描述;「一陣陰涼潮濕的風從院子裡刮進來,那些排列在院子兩側的紙糊的大人物發出一陣簌簌落落的聲音,中間似乎還夾雜著嗤嗤的冷笑。我的頭髮直豎起來,脊梁溝裡冷颼颼的。」燈籠燃燒。家堂軸子上的人一剎那間都橫眉豎目起來。黑暗中皮發紅和皮發青的臉頰都被「鬼」打了,還以為是被對方打。小說寫到最後,是有人傳說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的出現:他「身材高大而魁梧,雖然戴著一頂八角帽子但也遮不住他那寬闊智慧的額頭,說這個人邁著沉重緩慢的步伐走進皮發紅的家,看到了掛在家堂軸子位置上的寶像,和寶像前供奉著的東西,發出一聲冷笑,摘下口罩,顯示出那顆著名的福痣,用濃重的湖南口音說:『皮發紅,我還沒死呢。你們就把我供起來了!「說 我父親皮發紅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下,磕頭好像雞啄米。』」一個在文革期間很普通的到處是「掛寶像」的題材,由莫言寫來,力道十足,既有民間技藝的敘述、破四舊過程的具體描寫,又穿插了一個生出兩個共產黨兒子、兩個國民黨兒子的傳奇女人萬發氏,還有連名字也含有強烈政治諷刺意味的皮發紅和皮發青,最後還出現萬發氏追著被邪風吹拂、在地上不斷跳躍的烈屬證、紙人開會和冷笑、燈籠無端燃燒、家堂軸子上的人物臉部忽現猙獰表情、偉大領袖出現……一篇前半非常寫實的批判「個人崇拜」的小說,發展到後半,完全出現了意想不到的魔幻場面,頗有代表性地寫出了莫言短篇的風格。當然,那樣的氣氛也很恰如其分地重現了文革那種噩夢一般的氣氛,而且最後讓偉大領袖出來親自解決問題,實在是幽了小說一大默,也對文革狂熱政治做了空前的冷處理。因此《掛像》我認為寫得很成功。 《冰雪美人》: 謠言和偏見殺人的故事 我對莫言寫女人的好幾篇小說很感興趣 ,讀完《長安大道上的騎驢美人》,就讀《冰雪美人》,再讀《屠戶的女兒》《麻風女的情人》。 《冰雪美人》也寫得甚長,約一萬八千字。我相信對其主題會有些爭議。小說主要人物有當醫生的叔叔和協助他的嬸嬸,還有有空就來幫忙的、還在讀書的「我」。另外就是孟寡婦和她的女兒孟喜喜了。孟寡婦因為開了一件專賣火鍋魚頭的店,被人稱為「孟魚頭」。母女都長得很美。而在那個特殊年月,美也成了一種天生的罪。請看在孟喜喜就讀的學校,年級主任如何看待和批判孟喜喜:「年級主任──一個綰著牛糞餅子頭、長臉短下巴的女人──在全年級大會上不指名地批評:有的同學──今天就不指名了──實在是不像樣子,你自己對著鏡子看看,還像個學生嗎?!──大家的目光一瞬間都集中到孟喜喜身上。她的腦袋轉來轉去,目光左顧右盼,好像在尋找被年級主任不點名批評的那個人──我說的就是你!年級主任幾乎是吼叫起來,長臉憋得通紅;你認為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學校,不是酒吧間!」「年級會後,孟喜喜依然如故,還是那樣昂首挺胸地在校園內'樓道裡走來走去。男生們的目光更多地在她的身上打轉。我們原來就願意看她,年紀主任的訓話好像把罩在她身上的一層薄紗揭去一樣,讓我們猛然地醒悟:啊,這個孟喜喜呀,實在太過分了……」莫言用很長的篇幅細緻描寫孟喜喜的淺黃色披肩長髮如何呈波浪形、櫻桃小嘴、眉毛如何美,眼睛如何水汪汪,胸部如何高聳,「我」對她有著太多的幻想,外傳她們母女都在「賣那個」(即用女人身體本錢營副業),有一次,「我」和她相遇,見到她「手裡撐著一把明黃色的遮陽傘,上身穿一件薄如蟬翼的小衫,下穿一條超短的皮裙,手上塗著紅指甲,腳上也塗著紅指甲,手腕上戴著金手鍊,腳脖子上戴著金腳鏈,完全是一副「賣那個」的模樣了」──可是對於孟喜喜究竟有沒有幹那種營生,小說自始至終,沒有一筆描寫,全都是道聽途說,想當然爾。在那動亂年月、在極左年代,女性都是一身黑藍色衣服、寬寬大大的,將女性身體特徵抹殺得越徹底越乾淨越好,冰雪美人這樣時尚和開放,當然惹來危險和特殊眼光。小說末尾,孟喜喜有病來像我的叔叔求醫,因為讓了一個患了化膿性闌尾炎的孫七姑母親和一個被爆竹炸得眼睛掉出來的傷者,延誤了治療時機,孟喜喜終於帶著無聲的、淒涼的微笑死去。小說在最後,用孟喜喜的品德上的禮讓,完美了她的道德塑造,給人以極大的思想震撼。由於沒說她是什麼病,也沒有寫她如何在謠言及偏見中生存和對付,小說留下了一系列懸念和聯想給讀者。但結束時她病重時不動聲色的忍耐,就充滿了許多意涵。是無聲的抗議?抑或對周遭人事的極度失望?莫言沒寫得那麼明白,留下讓人思索的大幅度空間,應該說也是極成功的。 比較地說來,莫言的優勢顯然在農村題材,他比較熟悉,農村題材加上他那充滿高密鄉下濃厚泥土味的語言,成為他風格獨一無二的小說風格。例如讀充滿諷刺意味的《與大師約會》就沒有讀其他描述農村題材的過癮,我們寧願閱讀《屠戶的女兒》和《魚市》。在《魚市》中,他寫男女事,全是販夫走卒的粗言穢語,非常生動: 「王老五」說:「我回你的也是正經話哩!你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兩種男人不能交,哪兩種男人?兵痞子,魚販子。那白狐狸一身白花花的蒜辮子肉,吃一次還想第二次,更妙的是下邊,哈哈,寸草不生,一隻白虎星……耿大哥是不是一條青龍?「旁邊的小元插嘴道」「耿大哥是不是青龍只有老闆娘知道。」她罵道:「小元,人家西院餵騾子,你東院伸出根鱉脖子!」小元嘻嘻笑著,說:「仙姑,什麼時候也讓咱嚐嚐鮮,三十歲的人了,連女人的肚皮都沒挨過。」 莫言短篇想像力非凡,發掘題材大膽,寫法往往匪夷所思。他的長篇我暫時缺乏時間細讀,先讀短篇,就較喜歡的幾篇與大家分享,也算趕趕熱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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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僅是環島
第八天比較早起,因為今天需要爬山;我們先從恆春騎到楓港,再上台九線開始爬山,爬山的終點是壽卡的鐵馬驛站。小馬和阿慶在我們這一次的環島之旅當中,始終是開路先鋒,一馬當先,而我則是常常落單在後,但還好他們騎了一段路後,都會停下來等我。抵達壽卡後,休息一下我們就進入了台東縣達仁鄉,正式的從西部跨到東部了! 從壽卡一路就是滑下山,真的是有越難爬的山就有越輕鬆的下坡,一路上完全不用什麼踩踏,速度甚至不輸給許多開車的人,就一路舒舒服服的抵達達仁鄉的平地,太平洋也映入眼簾,而中午我們也在此休息。中午是在一間原住民很居家的環境下用餐,原住民很熱情真的!吃飽休息後,我們準備繼續沿著台9線北上,剛好遇到幾位年輕車友也是一樣方向,我們禮貌性的都會跟車友們打招呼加油,但這幾位連甩都不甩我們,難道他們看不起我們裝備簡陋嗎!被氣到了,很快的我們超越他們,從此北上的旅途中就再也沒有看過他們的身影了。 從達仁鄉到台東市並非一路上都是平穩且可以欣賞海景的路,其中有四個又陡又高的大坡也是一大考驗,不過還好經過西部的訓練之後,這幾個坡也不算什麼了!我們大概在天色還沒全暗之前抵達了台東市。 第九天在台東市區找了間西式早餐吃了之後,我們旋即出發。今天要走花東縱谷,剛出發時看到路標上寫著花蓮市168公里,看了有點驚到,感覺很遙遠,不過其實環島的一路上我們最常看的就是路標吧,總希望那公里數能不知不覺就少很多,而不要想太多傻傻的騎,自然就會有這種驚喜了!今天我們預計騎到花蓮縣瑞穗,路線是要騎花東縱谷的台9線,而不是濱海的台11線。 要進花東縱谷前會有一段滿長的小上坡,大概進入花蓮富里之後,路就很平很好騎了,就當我們輕鬆的悠遊在花東縱谷平原時,發生了一件我們不願發生又有些期待發生的事情,那就是阿蔣的腳踏車爆胎了,而且因為阿蔣騎的太開心,還是小馬發現爆胎的,之所以說我們有些期待爆胎,就是因為我們有學過如何補胎或換內胎,所以終於有機會能讓我們大展身手一番了!阿蔣不一會工夫就把內胎給換好!我們繼續前進。 今天騎的路線都很好騎,里程數也不多,唯一有一段沒有想到竟然會有大上坡,就是過了玉里之後,看到一個小上坡,本來以為過了這個坡就沒事了,結果沒想到竟然山後有山,之後又連續彎了三個大上坡才到頂端,不過還好有上坡就有下坡,之後我們就一路滑下山了,也橫越過了北迴歸線,而我們也到達了盛產牛乳的瑞穗鄉。 第十天我們騎的里程數並不長,因為要為明天騎蘇花公路調整體力;今天目的地是花蓮縣新城,全長大概八十公里。我們一樣沿著花東縱谷的台9線走,兩旁一邊是中央山脈,一邊是海岸山脈,我們在縱谷平原裡穿梭,一下靠海岸山脈,一下靠中央山脈,向前騎,彷彿景致都沒有改變。 經過光復糖廠,我們當起了短暫的觀光客進去參觀,之後也就近在光復市區用了午餐。下午騎到壽豐之後,前面提到進花東縱谷前有一段上坡路,而過了壽豐則開始一路緩下坡,因為我們即將出花東縱谷了;可以看到海岸山脈越來越低,之後就被我們給超越了。而一路下坡,不用多久我們就抵達花蓮市了,此時我們又當起了觀光客,吃了環島以來第一次的下午茶,我們去吃了在花蓮很有名的公正包子;吃完後我們繼續出發,在天黑時剛好抵達新城的民宿。 新城好像是鐵馬族要上蘇花公路前的中繼點,我們在民宿裡也遇到了另外兩團一樣要過蘇花的車友,不過他們並非要騎過蘇花,而是要搭火車;其中一位大哥剛好就是在台東達仁鄉碰面過的車友,他是聽民宿老闆說有「十六顆蛋」的車隊也住在這裡,特地來跟我們打招呼,他說:「年輕時有一次朋友找我一起環島,可是我沒有參加,現在老了,自己一個人來環島,完成當初沒有參與到的遺憾。」他還說:「年輕時還可以拚蘇花,可是現在真的沒辦法了,還是搭火車就好,你們年輕人加油!」可見蘇花公路在環島的車友們心中,可說是挑戰性最高的一段路之一。我們問了民宿老闆,老闆說早上七點後遊覽車、砂石車就多了,所以我們討論後決定隔天一早五點就要出發了。 第十一天,我們每個人大約凌晨三點半後就陸續起床,整理裝備吃個早餐後,大約五點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出發!我們心裡都知道,過了這一段,離最終的目標就跨進了一大步,但是我們更在意的是,彼此的安全。過了達極利後,蘇花公路第一座山正式展開,此時太陽也緩緩從海平面升起,在太平洋上灑落金黃色的陽光。 蘇花公路大致要騎四座大山,而這些山路海拔高度最多有超過五百公尺的,且靠海的一邊常是懸崖,對於有輕微懼高症的我其實是一大挑戰,而另一邊則是峭壁得小心落石,且一路上砂石車、遊覽車很多,所以又不能靠中間騎;尤其進了隧道更得小心,因為道路兩旁並沒有機車道,大車來時,只能盡量靠壁騎,且隧道裡砂石車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千軍萬馬般,非常震撼! 終於,小馬和阿慶兩位高手整段都用騎的完成,而我和阿蔣則是第三座山和第四座山都有下來用牽的,但可喜的是我們都平安的騎完全程了!雖然這段路險峻,但也讓我們更能體會到造路者的偉大,在此也向他們的辛苦與奉獻致上最深的敬意! 下山後就是蘇澳了,差不多也到了中午該吃飯的時間。我們在此用餐休息後,由於阿蔣的舅舅剛好住在梅花湖附近,我們就打算騎去找他們。而原本預計今天是要騎到宜蘭市的,可是就在阿蔣舅舅和舅媽的熱情邀請下,我們決定今天就提早休息了,住在阿蔣舅舅家,難得我們下午三點多就洗澡休息了!晚餐還讓阿蔣舅舅破費了,很謝謝他們一家人,在環島的旅途中,給我們像家的溫暖,而他們像父母親般的叮嚀和鼓勵,更給了我們未完成的旅途更大的動力! 第十二天,十六顆蛋鐵馬團環島倒數第二天,在過了昨天蘇花公路最艱難的挑戰之後,我們知道終點真的不遠了,一切的步調變得更為輕鬆,但信念是更為堅定!我們很快騎過了宜蘭市,中午在台2線的31公里處用餐,之所以我會對這個地方印象深刻,是有一段故事的。我們原本預計是要在頭城市區用午餐的,但因為我常常都一個人落後,所以阿慶電話告知我他們在前面的便利商店等我,而我也傻傻的一直騎,直到我發現不太對勁,已經來到東北角的海岸公路卻還沒看到便利商店,後來才發現我已經超越他們一段距離了,而我用電話告知阿蔣我人在31公里處,剛好這裡有間越南小吃,我就請他們騎過來跟我會和。 用完餐並歇會兒,我們進入東北角的濱海路段,這一段路本來就是許多單車愛好者常騎的路段,畢竟坡度起伏不大,又能欣賞海岸美景。我們騎到了三貂角才停下來休息,因為這裡是我們極四點計畫的第三點-極東點;在燈塔園區休息一下後,我們再度出發,不過過沒多久,我們又在福隆停了下來,不是肚子餓了想要吃福隆便當,而是想吃碗冰消消暑氣。吃完冰之後繼續前進,等到我們騎過了瑞芳的上坡之後,再下坡今日的目的地基隆就不遠了。晚上我們則是住在基隆港旁的旅館;而晚餐當然就是到一旁的基隆廟口夜市囉! 第十三天,也是環島的最後一天終於來到!其實在過去十幾天當中,每天一點一滴的前進,看似遙遠的距離,如今終點就在眼前,真的覺得有點不敢置信,但是仍然感到興奮!最後一次高喊:「環島,加油!」我們更顯得自信滿滿。 進基隆要爬坡,出基隆也要爬坡;之後就進入了北海岸的濱海公路,依舊是台2線。今天有兩個目的地,一個當然就是最終點台北市公館,另一個則是極四點計畫的最後一塊拼圖,極北點-富貴角。 我們還未中午就到了富貴角,全體合照後,台灣極四點計畫宣布大功告成!而另一位因有事無法參加我們環島之旅的蛋蛋團成員文哥,也從台北騎重機在此跟我們會合,我們就一塊在旁邊的富基漁港用午餐,這也是我們環島旅途的最後一餐,雖然海鮮料理貴了點,可是在比較沒有旅費壓力的情況下,我們還是犒賞了自己一番! 吃飽後,文哥騎重機當然不能跟我們一起,他先回台北去,晚上再來跟我們一起吃慶功宴。下午騎過白沙灣後,可說是最後一段考驗,因為從這裡到淡水有連續七個上坡下坡要騎,坡度有陡有緩,但是已經見過無數個上坡的我們,這次騎起來則是格外興奮,因為我們知道離終點真的越來越近了! 來到淡水之後,要開始切進台北盆地,就是一路下坡了。我們帶著既期待又興奮的心情,雙腳不知不覺越踩越快,我們期待看到熟悉的台北市,但是繞了台灣一圈後,再回來這裡彷彿對這座城市多了些陌生,也許是還不習慣車水馬龍,也或許是近鄉情怯吧。 終於,跨越了台灣無數個縣市,我們終於通過了寫有台北市的路標!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我們興奮的繼續朝最終的終點騎去,擠身在充滿機車、汽車的都市叢林裡,我們騎著腳踏車插著一把「十六顆蛋」的旗子,格外顯得引人注目,當有路人問起我們從哪裡出發,我們答:「台北」,路人說:「剛開始嗎?加油」,我們又答說:「不,是最後一天了喔!快到終點了!」路人又說:「哇!你們好棒喔!恭喜你們!」那種心裡的成就感真的很踏實!就如我們要騎回終點公館的最後一段路,竟不自覺得哼起歌來,興奮、感動、驕傲,已經無法言語了! 晚上從公館搭公車準備回到一開始的出發地中和吃慶功宴,搭公車被載的感覺突然不太習慣,我和小馬、阿慶和阿蔣看著窗外七彩的霓虹燈,我們都沉默了,也許累了吧。而這十三天的環島在我們心中,已經不只是騎腳踏車繞台灣一圈這樣的熱血行為而已,因為我們都知道,少了彼此任何一個人的參予,這趟旅程都將不會那麼精彩。 直到現在,距離環島完成已經三個多月了,但在這段時間裡,環島的點點滴滴就像高粱一樣,入喉時嗆辣,之後的勁道與香醇卻不斷的在我腦海中迴繞。 回想起那十三天的旅程,論單車環島的話我們當然不算什麼,畢竟多的是已經環島過的人,但是那些日子,我們只管前進的每一天,不用多想什麼,大家的目標與方向都是一致,也許身體感到疲累,但是每一天每個地方的每個風景,都使我們的心靈得到最好的滿足。 那超過千里的旅途,不知喝了幾公升的運動飲料及開水,還有那一罐快用到見底的一條根藥膏,一路上的苦和甜都是我們共同的記憶!「十六顆蛋」代表八個國中同學的友情,雖然這一次環島另外四個無法參加,但是我們的旗子上都寫有他們的名字;這一次的旅程,除了是我們完成個人大學畢業的一個自我挑戰,但是,我們不僅是環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