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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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難忘的…小三
小三子,去給爹買包菸吧! 錢抓在手中,歡歡喜喜,一路蹦蹦跳跳,來到村門口唯一的雜貨鋪前,跟店家買包菸、紅標米酒或醬油種種情景,是我上中學前的童年記憶,也是眷村日常生活片斷剪影。 那個年代,家中孩子一多,個個都要叫得出名字,父母偶爾會弄混而嫌麻煩。身為兩個姐妹之後的老三,就乾脆被叫成「小三子」!隨我之後出世的,是父母期待已久唯一男孩,要記住他名字不難,然而,老五的命運就和我一樣,也與數字分不開了。 妹妹「小五子」,一定很慶幸不是排行老三,因為,今日「小三」這詞已另有所指。兩性關係中,扮演他人關係中的第三者,都被稱為「小三」,而且,意外闖入別人生命的女性,事發後,常成眾矢之的! 暗中慶幸,我的小名只是兒時回憶,父親離開人世已經二十幾載,喚我「小三子」,一直是他個人的專利,連我母親都不曾這樣叫過我。 父親生病離世那年,大家心慌意亂,哪有精力和意念,去投注生活影音的記錄。熱中此道,還是好久以後的事了。 每當想念父親時,他的音容笑貌透過少數留影,只能在記憶中默默地飄忽游移。即使,沒有留下任何聲音的記錄,他那帶著濃重湖南鄉音叫喚,卻依舊鏤刻鮮明繚繞耳際,難以忘懷。 常常,父親節即將來臨之際,走進時光隧道,我更想再聽聽他拉高嗓門,叫喚:「小…三…子…」。「小」念成一聲的「消」,「三」念成三聲的「傘」,尾音「子」拖得長長又戛然而止…如此沁入心坎深處的呼喚,韻味獨具,真可與天籟比美。 不管時代怎麼變遷,「小三」這詞,變得如何敏感曖昧,心目中,它對我的意義,卻是獨一無二、難以取代的。 我,得天獨厚,曾經是父親最鍾愛的「小三」,而,剎那剎那的曾經,點點滴滴,也都在記憶中匯聚成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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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天晴
「在後面通關,一大家子十多人,還好都補上機位了。奇怪,阿仁說已從台中來接機了,怎不見人?」 「阿仁說帶他兒子在頂樓看飛機。」隨後走出來的玲玲拉著一個小行李箱回應媽媽。旁邊跟著二個幼稚園女兒,身後拿著一件行李的則是她老公;每每默不作聲的海軍上士。再後面則是姐夫、大兒子等一行人,或拖著大小包行李;或抱小孩迤邐而來,好不熱鬧。待眾人到齊後,秦天忍不住笑著對趕來的希仁說: 「阿仁!叫你來接機,怎比我遲到?…唷,你的小孩愛看飛機,倒是跟我兒子一樣。」 「佛陀紀念館緣於民國87年時,星雲到印度傳授大戒,當時西藏喇嘛表達贈送佛牙舍利的心願,希望能在台灣建館供奉,讓舍利重光…」一路上,秦天邊開車邊解說佛陀紀念館的緣由。 因為他一直堅持知性旅遊才是最重要的。就如同被胡適譽為「一代才女」的林徽因女兒回憶幼時:「每到一個新地方,媽媽總是要我先了解這個城市的背景、特色,……」此時秦天一看時間正好是新聞時間,習慣性打開收音機,中廣電台正播放有關要求總統特赦新聞: ……呼籲總統為歷史留名,應特赦前首長曾有仁…前東社社長何蕙蘭更呼籲總統應發揮道德勇氣,力抗壓力,特赦曾首長… 「真是莫名其妙,貪污就是貪污,是誰說的首長貪污就可以特赦;小民貪污就活該關到死。枉費這些博士、大官虎,沒聽過以身作則嗎?大官虎犯罪更應嚴懲才是,如此貪,若特赦還有天理嗎?」姐夫氣得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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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榮民系列》東山的模範夫妻─吳金商
吳金商,民國二十七年出生於金沙鎮大洋里東山,雙親在山外市場租店屋、煮粥賣包子,他則在東溪國小、東山大洋小學、吳家祠堂唸書;依稀記得九歲那年,吳家祠堂奠安,日軍才剛由鵲山撤退,隨後青年軍入住東山百姓家的古厝;他家居住村中央的小古屋,地方小、沒被國軍進駐………。 鄰居阿婆家一落四櫸頭,青年軍打地鋪於客廳,先遣軍只有十人,而後陸續駐紮東山約為五十人。年歲尚小的吳金商,看到眼前的軍人裝備差,衣衫亦邋遢,他們揹著背包、繫著綁腿、肩上還有槍,雖然有點怕,還是難掩好奇心,看他們集合、瞧他們炊事,軍人用鐵片圍起來當爐灶,底下燒柴火,柴火是百姓家的門板;當時物資很匱乏,他們以木板製成鍋蓋、煮飯的鍋雖然比百姓煮的大,但鍋巴比較多,炊煮之後,洗刷費力氣,汗珠滴淌在鍋底;而後稍微進步,逐漸有煤炭當燃料,保住了諸多百姓的門面,不再拆門板。 民國三十八年古寧頭戰役,大人交代小孩不能出去,以免發生危險,因當時東山有軍官團進駐,出去打仗,有人為國捐軀,倖存的人為他們掬一把同情之淚,但不願再見血肉模糊的一片。戰後團部忽然排列許多腳踏車,好奇地屈指算算,約有五、六十輛,這在金門當年很稀罕;腳踏車旁尚有兩部雙人摩托車,疑是日本人離開時留下來,他讀書好學不倦、遇問題追根究柢,雖然想知其因,但未解其果。 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吳金商已是民防隊員,整理村中的環境衛生,水溝更要通暢。而全縣示範防禦演習地點亦在東山,指導員指揮若定,民防隊員服裝整齊,穿著自購、且必須按規定染色的隊員制服,配備老式的七九步槍,但彈匣內為空砲彈,統一集中操演,全縣來東山觀摩。一年約示範演習七、八次,連台灣都來觀摩;軍隊與民防隊相互配合,國軍為假設敵,從東沙尾方向攻進村子裡,由民防隊員在東山附近防禦。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大洋里約有五十戶人家,區分東溪、東山及內洋,三個自然村的居民,聽到砲聲,立即躲入這座可以容納一百多人的防空洞,人擠人,如擠沙丁魚。四十四天待在洞裡,鄉親趁著空隙,輪流回家準備食物。當時每聽傳言「圍頭在敲鐘,趕緊跑入洞。」但吳金商認為圍頭很遙遠,聽不見鐘聲響,實際敲鐘方向應該是駐紮「後寮」的營部;東山舊稱後寮,軍隊一敲鐘,示警匪軍將砲擊,居民入洞去避難;的確每次鐘聲響,匪軍隨後砲彈直直落,村子遇砲擊,古厝多間被波及,連吳家祠堂亦中彈,陽間多災難,波及陰間亦遭殃。 八二三之後,父親留金門,母親帶著他們三兄弟到台灣,每人領取三千元。他們與金門鄉親數百人、同搭登陸艇到高雄「新興國小」打地鋪一星期,再分配到屏東南崁鄉,居住鄉公所旁邊的空房,一、二十人共同打地鋪,大家不分彼此互相地照顧。一段時日後,吳金商到台中坪林村第三營房去幫軍人洗衣服,電源及洗衣粉由公家統一供應,他們不需負擔經濟,只須出勞力;而一連官士兵一百多人,他負責第九連,工作到民國四十九年,接獲父親來函,要他回金門娶親,於是母親和三兄弟又回到家鄉。 父親為他說婚事,並許願完婚要宰豬敬天公、酬謝神明賜良緣。吳金商於民國五十年元月與陳函翠小姐完婚;當年東山駐守戰車連,請其吉普車來幫忙,迎親隊伍很醒眼;婚宴主菜為肉圓煮菜花、雞捲什錦菜、方肉、膨粿等十二道,父親是「館棧」,再找鄉親逗陣來熱鬧,二十三歲娶親的他,娶妻很風光,爾後更是擁抱幸福的時光。 雙親在山外經營小吃生意,吳金商夫婦則留在東山耕種田園,他將小吃店的廚餘載回東山飼養家畜和家禽,以增加收入。妻子婚後跟著他下田,夫妻同耕耘,直到民國八十七年,三子一女均赴台求學或謀職,夫妻跟著到台灣照顧、並且就業,以賺取生活費,於九十七年返金。 民國九十八年,吳金商對「站桌頭」萌生興趣,他先在村里與長輩學習,再到殯葬所受訓殯葬禮儀;之後村子無論廟宇、宗祠,他都奉獻一己之力;當遇往生者,他亦主動協助「站桌頭」。 東山觀音寺,以前原是碉堡偽裝,祂原是一間小廟,後來擴建,一樓為碉堡,射擊孔還在。當年一位台灣人來東山當兵,家中經營佛像生意,從村旁水塘取黑土至吳氏宗祠、當時為村公所,雕塑三尊佛像,分別為觀世音、仙財和玉女(亦即金童玉女);新宮廟落成,大山(亦即太武山)海印寺師父來剪綵。吳金商則從台灣購回籤筒,籤筒太大,上飛機前、將之分為三節,回金門後再行組合。因他識字,幫忙信眾一年點一次光明燈,因緣成為廟祝。觀音寺於農曆每月十二日作小法會,妻子則為佛祖做素齋與信眾結緣,觀音寺每年收入香油錢約為四至五萬元,目前由陳寶琴鄉親在管理。 吳金商經歷民防隊分隊長、農會小組長、農會代表、碼頭裝卸工代表、總工會理事、內洋吳氏宗親會理事、吳家大宗祠理事、內洋觀音寺主任委員、內洋景山宮副主任委員、海印寺董事,目前為海印寺志工。他於民國九十七年當選金沙鎮模範父親,妻子亦當選模範母親;結婚五十年,夫妻於民國一百年參加「牽手一世情金婚紀念」,接受各界的祝福。 東山的模範夫妻,在二○一二年,拍下了全家福的照片,目前內外孫多人的吳金商,種田是休閒,每天清早帶著青菜上市場,老主顧來捧場,他樂觀開朗與鄉親話家常;而已是銀髮族的他,人生有規劃,擔任志工、服務鄉梓,才是他最大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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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之初
日子漸漸邁向九月,早晚漸漸稍感秋意微涼,意味著暑假已接近尾聲,意味著我將再次搭著飛機起飛我大學中第二年的生活。 二年級了呢。 回想起一年前初準備要前往金門的那時候,有些緊張的不知所措、行李也不知道該如何整理,更別說要離鄉遠讀的心情是無以言喻的。 今年暑假狠狠地休息放空發呆玩耍陪朋友陪家人兩個多月,想到要準備回到金門念書似乎心有些收不回來。望著偌大的行李箱發呆,竟有些不知從何下手整理的慌張。想著又要與家人朋友相隔一海峽四個月的分離,不知是傷感秋意還是只是灰塵,竟覺得鼻頭酸酸心裡也酸酸的。 在家人朋友們的目送下走進登機口,這次沒有哭。我沒有哭、母親也沒有哭,我想是我們都忍住了吧,默默的將欲湧上眼眶的淚水強忍下去,為的都是不想讓彼此擔心煩惱,怕是越哭越不捨,越哭越不忍。 轉眼間便升上了二年級,拖著行李箱進了宿舍看著一群不熟悉的面孔,一雙雙有些迷惘的眼神望著我,似把我當成了動物園裡的動物,看得我渾身不對勁。負責帶新生的同學向新生介紹了我,學弟妹們一個個叫著「學姊好」,聽得我倒是挺過癮的! 學弟妹們很可愛、很乖巧、很聽話、很青春,也很稚嫩。從他們身上彷彿看到一年前的我,初來乍到的小大一、懵懵懂懂的新鮮人。但是很慶幸的是,這群學弟妹們有學長姊的照顧、有師長們的照顧、有逐漸齊全完善還有冷氣的教學區和宿舍,更有好好吃好健康好便宜的學生餐廳。在沙美念書的日子對這群小小大一新鮮人來說,比起去年第一屆我們的篳路藍縷,現在這群孩子們幸福得太多太多了。而我們初為學長姊,更是把這群小小學弟妹們捧在心上疼,聽著他們聲聲喚著「學長」、「學姊」,就彷彿像是舒服好穿的高級衣服一樣,服服貼貼輕輕柔柔的。當然乖巧的學弟妹們是值得讓學長姐們不辭辛勞的照顧! 我想,這個新學期會過得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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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失車記
晚上臨睡前,小妹照例要前後院看看,巡視一番,這習慣緣自小時候,家裡住的是寬敞的四合院,除了晚上睡覺,平常都是門戶洞開,有天晚上,家裡突然闖進來一個陌生人,當時小妹才剛上小學,天真的問:「你是誰呀?為什麼來我家?」那人緊張的「噓」了聲:「讓我躲一下。」 話才說完就見門前三四個穿著大喇叭褲的年輕人拿著棍棒經過,隱約還可聽見有人撂著狠話:「抓到了就給他死。」 那次之後,每到傍晚媽媽總會吩咐我們記得關上大門,後來承平日久,我們也就慢慢鬆懈了,但小妹卻從此養成臨睡時必巡前看後的習慣。 這天,她從樓上下來,神色有點緊張的說:「後院圍牆上好像站著個人。」 我一聽,肌肉霎時繃緊,忙上樓躲在窗簾後往外窺探,果然看見一個身著白上衣的男人站在牆上,這情景實在有些怪異,一般小偷應該是偷偷摸摸的,哪會這樣直挺挺站牆上呢?不僅招搖,稍不小心,極有可能跌下牆來。 小妹躲在我身後:「會不會是醉漢?」 「不可能吧!」其實我也不太確定,有人喝醉了會爬上牆去嗎?何況前後左右都沒有通路,這人怎麼上去的? 「怎麼辦?」小妹聲音壓得低低的問。 生平沒遇過這種事,一時之間我也不知如何應變,只能以靜制動:「看看再說。」 過了一會兒小妹問:「要不要報警?」 「不好吧,人家只是站在牆上,又沒有做什麼,萬一········」我話還沒說完,小妹又緊張兮兮的說:「他動了。」 我轉頭一看,只見那人雙膝微彎,慢慢蹲下身來,許是站久了,腿酸吧,可是看這樣子,他還是沒準備下來,難道就要這樣蹲著? 「要不,我們去嚇唬嚇唬他。」不知何時小妹手上多了根高爾夫球桿,她最近開始學打球,還沒上手就先買了套貴得讓人咋舌的球具,當時我還嘮叼了一頓,想不到它有這用途。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啦,一根球桿就想嚇人?」我不以為然,其實是我沒那個膽識,暫時躲在屋裡還安全些。 才一閃神,咦!牆上那白色的人影不見了,我問妹:「人呢?」 小妹忙扶正鼻樑上的眼鏡,四處搜巡一番後指著另一邊:「樹下啦。」 我順著她的手指方向一看,只見平日老爸乘涼喝茶的老樹下端坐著一個人,我有點好奇,他是如何在我們眼皮底下從那麼高的圍牆下來的,一點聲響也沒有,更奇怪的是,我們竟渾然不覺。 「妳們在幹什麼?」老爸或許是被我們吱吱喳喳的耳語聲吵醒,看到他,我們彷彿見到救星般,繃緊的神經才稍稍緩解下來。 我指指外頭圍牆,老爸一看二話不說,接過小妹的球桿就要下樓,難道他真要去打人?那可不行,雖然老爸年輕時曾徒手殺過豬,但現在已非當年,讓年過八旬的老人家去涉險,那可萬萬使不得,我忙轉身拉住老爸:「不要啦,萬一對方動刀動槍呢,還是報警好了。」我話才說完,小妹已撥通了電話。 為了怕驚擾後院那位仁兄,掛了電話小妹就守在門邊,等警察伯伯來了直接帶往「案發現場」,這二位警察伯伯真是藝高膽大,問清原委,開了門就往後院去,我們在屋子裡躲著,深怕一會兒就要爆發一場警匪大戰,小妹還問:「明天會不會上報?」聲音有點顫抖。 「妳電視劇看太多啦。」我嘴裡這樣講,其實她說的也正是我心裡的話,我甚至看看房子四周,萬一等下小賊闖進屋來我們要躲哪裡比較安全。 但想像中的劇情完全沒發生,四周一片安靜,一會兒警察伯伯進門來:「沒有人啊,我們四處看過了,連隻貓也沒。」 「怎麼可能?」我跟小妹異口同聲:「就在樹下,穿白色衣服。」 警察先生轉身又往後院去,一會兒聲音傳來:「你們出來看看。」 出去!這有點可怕呀,萬一匪徒躲在暗處,我們一出去不剛好羊入虎口?警察伯伯大概也看出我們的猶豫,所以提高音量說:「別怕啦,真的沒人。」 人家都看出我們的害怕了,再不出去未免也太「俗辣」,所以儘管仍心有餘悸,也只好硬著頭皮上陣了。於是由老爸帶頭,後面跟著我和妹妹,一前一後,「前胸貼後背」的出門,只見警察伯伯手電筒四處掃射,一個人影也沒有。 「會不會你們看錯了?」警察大人如此推斷:「而且按常理來說,小偷大都穿深色衣服,白色太醒目了,不像慣竊。」 「不會看錯。」我斬釘截鐵的肯定。「難道是走了?」老爸這麼說,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天亮後,我跟妹妹不死心,再到後院實地會勘,左右二側都是高樓大廈,不可能有路逃竄,唯一的出路是後面的圍牆,但牆後方是籃球場,平日大門落了鎖,根本沒有人進出,何況一人半高的圍牆,除非有東西墊腳,否則是上不了牆的,為了求證,小妹還搬了梯子爬上牆去。 「整個球場空蕩蕩,連個墊腳的東西也沒有。」小妹勘查後這麼說。 「這到底怎麼回事呀?那人來無影去無蹤。」我這樣嘀咕著,小妹突然壓低聲音說:「穿白色衣服,現在是農曆七月。」 一句話說得我心裡發毛,卻還是嘴硬:「別自己嚇自己了,我們三人都看得很清楚,妳有沒有唸過書呀,信那個。」我這麼說純粹是夜行人吹口哨壯膽,其實心裡很清楚,不可盡信鬼神,但也不可完全不信。 「不然為什麼沒留一點痕跡,又一點財務損失也沒有?」小妹繼續推理。 我一時語塞,忽然前頭老爸的聲音傳來:「我的腳踏車怎麼不見了?」 我跟小妹相視大笑,從來沒有一次,我們丟掉東西像現在這麼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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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天晴
「當然,以人類對比於宇宙,就算是愛因斯坦,也不敢妄言無神論。以我深研風水五術多年,也有同感;但我一直相信,儒家本意才是風水五術的真意,因此,近來我除了痛斥那些以色、錢來亂世者外,更提出另一正道心得。」 「是什麼?」李軍很好奇。 「那就是不要擾亂人間秩序!就如同我上個月幫某位喪子的媽媽占卜,從卦象得知:她獨子橫死是起因於她媳婦的業障,若是碰到心存邪念的江湖術士,不是趁機妖言惑眾,大撈一筆改運錢,就是和盤說出她媳婦的因果。但如此豈不是更增人間的悲痛與爭端嗎?所以我始終不談『真相』,而是用現代心理師角度安慰鼓勵,使她能正面走出陰影,這才是風水五術之正道!」秦天很堅定,突想起什麼:「對了,下週我不能去找你了,我姐姐全家要來。」 五、人心 算算時間,秦天不放心地再度打電話給小妹,確認機場已開放,姐姐全家均已上機後,才駕車往機場馳去。約一小時後,車子平穩停在機場停車場。走進候機室,才一年多沒來,發覺早已物移人易,早先僅剩一些賣場也已撤搬一空,徒留偌大空間,看來媒體所報不假:自高鐵後,島內班機豈止大幅萎縮,徒剩國際航線獨撐大局而已。抬頭望一下看板,班機已到,等了約十餘分鐘後,才陸續看到二姐疲憊地揹著孫子走出來,看到秦天,立即笑容滿面: 「辛苦你了,等很久了吧。」 「沒有,反正我確定機場開放後才來,倒是你們,從早上等到下午,很累吧。他們人呢?」秦天問其他人,心裡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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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札記
秋野 九月九日上午,我從金城車站,搭公車到山外,算起來至少有一年沒有搭公車了,金門縣的福利「超好」,坐公車全民免費,政府買單,這是全國任何一個縣市都比不上的。 時序已進入秋天,最大的特色是,太陽不再像夏天那麼炎熱、難耐,公車行駛在中央公路上,非常平穩,車廂內的座椅也非常舒適,從車窗望出去,沿路兩旁的景物不斷地變化;在若干年前,金門的秋天一到,田埂、野地,可以看到一片白茫茫的蘆葦花景色,現在是看不到了,原因可能是整理田間環境,被剷除掉;可能是氣象變化的原因,現在的秋野,乍看起來,以綠油油一片來形容絕不為過,尤其是在回程時,公車繞經「環島北路」,這時,再從車窗望出去,景物有點不同,最醒目的是,遍野都是「秋高粱」,今年雨水充足,所以,高粱成長、茁壯的情形非常良好,頗有豐收在眼前的感覺。 瓊花開的時候 在老房子的窗口邊,那棵瓊花,每天上午,我都按時給它澆水,長長的葉子,青翠欲滴,有天早晨,我在做「甩手運動」時,突然間我發現到,從葉子中間,冒出一朵小小的花苞;日子悄悄地過,花苞也跟著長大,然後呢,終於看到它綻開的樣子,白色的花朵,在晨光的照耀下,顯得潔白可愛。 瓊花也就是曇花,也有人稱它為「月下美人」的,其原因,它是在半夜才會開放的,在植物、在花卉中,算起來它是非常特殊的,開花的那天,開花的時候,在它的襯托下,好像人間、世界都會變得更加高貴美好似的。 我太太對瓊花情有獨鍾,每次,我把瓊花摘下交給她,她會顯得非常高興的樣子,經過她處理清洗後,放進茶壺,燒開,熬煮一段時間後,再加進冰糖,冷卻後灌進寶特瓶內,放進冰霜冷藏再喝,既清涼又涼爽;據民間傳說,常喝瓊花的水,有降火氣,及治療高血壓的妙用呢! 除草的樂趣 九月十六日下午,我下定決心,首先動手拔除南門商店門口那幾盆盆景內的雜草,我用一支特製的小鐵橇,一股勁地挖了又挖;說起來也真是的,花盆內的這些雜草,不但是得寸進尺,茂盛到連菊花都被它包圍起來,如果不細心地看看,就會連菊花也被拔掉;整整一個多小時,才把幾盆雜草清除掉,眼看著菊花、小榕樹…等,每一盆都變得很乾淨,既好看,又欣欣向榮的樣子,心中感到非常高興。 九月十七日下午,因為有南門的「除草經驗」,我就延伸到西門,新大樓四樓的平台,大概有二三十盆吧,南門可說是小case,四樓平台的這些盆景,起碼有一年以上沒有拔過草,這些雜草都是自(天)生的,好像很狡猾似的,更奇怪的是,有幾盆居然長出有刺的雜草,很兇的樣子,你想拔除它,它就先刺你一下,皮膚還滴著血呢,這一來更惹火了我,我把小板凳搬出來,坐下來拔它,格老子就是不相信,難道連幾盆盆景的雜草都鬥不過,又怎麼能算得上是男子漢大丈夫呢? 夕陽西下。 暮靄四起。 我憑一股男子漢的「傲氣」,終於把平台上那些盆景的雜草,一掃而光,拔除的乾乾淨淨地;我拉起水管來噴水,一剎那間,我彷彿看到那些花木在拍掌叫好,而且,還流露著非常得意的笑容呢! 胭脂花 今年店門口及後門旁邊,這兩盆胭脂花開得特別燦爛,紅色的小花,密密麻麻地綴滿枝,好像是一棵高傲的小花樹,迎著秋日的陽光,顯得格外地蓬勃、美麗! 胭脂花大致與日日春相同,只要你勤澆水,它每天一定都會開放的;今年的農曆七月七日,相傳是中國式的「情人節」,家家戶戶的婦女們,在這天晚上都要敬拜「七娘媽」,不能少掉胭脂花,所以嘛,凡是從我們店門口經過的小姐或太太,看到我,都會親切地說:「阿伯,我採幾朵胭脂花可以嗎?」我不加思索,一口答應:「可以,可以,妳要幾朵,妳就盡量地採好了。」想不到,我天天為胭脂花澆水,還能夠得到人緣和人情呢,心血總算是沒有白費。 九九重陽話敬老 一轉眼間,一年一度的重陽佳節,又快要到了,我們是一個歷史、文化悠久文明的國家,自古以來都非常重視「敬老尊賢」、「壯有所用」、「老有所養」,這更是「大同之治」的最高目標。 常語說得好:「年輕時你敬重老人家,到你老時,一樣地,也會有人敬重你」,一代傳一代,這就是優良傳統的循環與傳承,也是天理。 金城鎮公所所舉辦的「九九重陽進香團」,我曾經參加過一次,活動滿有內容的,進香回來,中午還可以小吃一餐,氣氛輕鬆愉快,可說是辦理得很圓滿; 老人固然要受人敬重和愛護,但身為老人家、長輩的,在思想上,在言行上,甚至於一舉一動,都要為人的模範和表率,這樣受人「敬重」和「愛護」,才能更加心安理得。 種植花木樂無窮 我種植花木的源頭在南門,到現在為止,南門有兩個地方種植花木的;八十五年,我在西門買一層樓,前後陽台,加上四樓平台,算起來一共有五個小花圃,到底是種些什麼東西呢?菊花、杜鵑、鳥榕、蘭花、聖誕紅…各式各樣,可說是什麼花木都有,有時候我會自我安慰地想:退休後兩袖清風,幸好我還能夠擁有這麼多的小花圃和盆景,說它是一筆小小的財產,這又為何不可呢? 這麼多地方的花木,每天都要給它們澆水,這倒是一種很好的「定時運動」,和花木接觸久了,使我感覺到,植物同樣的也有生命、靈性、和感情的;雖然它們不善於言語,但它們會以枝葉的變化,和花開花落的鏡頭,來作為一種高深的啟示;好像去年的菊花,今年的杜鵑花,全樹開得非常燦爛、旺盛,象徵滿足、歡喜;尤其是最近有一盆蘭花,連續開三次,每次,花期也久;看到這些真實的情景,不但是流汗的辛苦沒有白費,而且,也換來了快樂無窮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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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來襲的清早
風雨來襲的清早 睡夢中 心頭結實地 挨了一記悶拳 爆響 迴盪著 (窗外那一棵棕櫚樹怎了?) 每逢仲夏 樹梢抽出淡黃色流蘇花穗 僧侶般隱逸 鑲綴著黛綠色圓果子 漸次轉為珊瑚紅 藍鵲和五色鳥常飛來啄食一、兩口 剩下的 便疏疏滴打在下方草地上 許多年無聲過去了 不覺愈來愈挺拔 雨滴也愈來愈急響 斜穿入了灌木叢隙 白鼻心、竹雞匿跡競走 夜梟懸翼輕滑過樹林 施法 逐獵蛇類與飄忽的野鼠影蹤 風雨咆哮的清早 兩個工人 拉鋸、斲腰 無數條神經纖維緊咬住不放 新鮮汁液噴濺而出 最終還是力竭 鬆手仰天裂崩 頭顱飛速墜擊土地 無言的頓足! (轉瞬間 四周又歸於一片寂靜自然… 彷彿 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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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你─戴斗笠的牡蠣人
是誰把我壓成一枚長長 書簽 夾立在海邊淺淺的書頁中 他說如此 就可以讓你讀 讀我的腳 高高地 不是故意讓你在我的膝下 顯得矮小 是怕漲起的海水浸冷了我 焦慮的心 可以讓你讀 讀我的臉 暗暗地 不是怕你知道我的美醜 是怕炙熱的陽光燙傷了我 黧黑的臉 可以讓你讀 讀我的眸 朦朦地 不是怕你知道我暗藏的心事 是怕你看到我流下如珍珠的淚 可以讓你讀 讀我的身軀 高高扁扁 不是為了瘦身 是討海人生活恆久的重擔與壓力 可以讓你讀 讀的不僅是海的千言 也要讀我無聲的萬語 註: 2013年金門創作藝術節「島嶼。劇場」,在金門各地展現創意;其中芬蘭籍藝術家馬可‧卡薩格蘭,設計並製作身高六米,漲潮時海水淹沒後,僅剩高三米的「牡蠣人」作品。象徵著現代人和大自然相依存的關係,人如石蚵,是自然間不可切割的一部分;在參預的五國、17位藝術家中,是叫好又叫座的作品之一。唯藝術各有解讀,謹以此詩,表達在地人的另一種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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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難見真情
那一天都市人的冷漠,讓我的心在哭泣… 辦公室裡的小彤已過了上班時間卻沒來上班也沒事先請假,同事們爭相關心,後來同事小周接到了小彤的電話,小彤說她趕上班在捷運站裡的樓梯拐了一下,被捷運局的人叫救護車送到醫院,今天得請假。大家拿此當話題,估計今天尾牙小彤大概也沒辦法出席,才聊到此…小彤又打電話來說她腳骨折了,問小周人在哪是否可以幫忙?說到幫忙小周倒是推的很爽快,直說他在忙這忙那的,小彤只好作罷。那時辦公室裡都剩下弱女子,大家卻似乎不動如山,我心可是愈想愈慌的,想到小彤和我一樣離鄉背井,心裡就很捨不得,我二話不說的搭了計程車到醫院急診室看小彤,看到小彤時她已經有氣無力的,大概魂不知飛哪去了,問她事情的經過也說不清楚,醫生要我去給小彤買拐杖,不然小彤這一拐一拐的大概也無法走路,那一天剛好公司尾牙我穿著高跟鞋在北醫附近的藥局找拐杖,心裡急著怕小彤等直飛奔到診間,醫生又要我拿了繳費單,我又像瞎子摸象般的找繳費處,此時…我已經累虛虛的。 離院時,我把小彤身上的皮包、電腦包全往身上揹,我倒像是個ㄚ環般的,一邊走還要回頭看看小彤,離院後攔了台計程車直奔小彤租屋處,這在大台北一繞又是十幾二十分鐘的,小彤租屋在巷弄內,所幸計程車願意載我們進去,下了車後…我才知道小彤住在沒電梯的公寓,還是那最高的樓層-頂樓加蓋,糟了!二個弱女子怎到四樓,我又揹不動小彤,也還好…小彤還可以自己慢慢走,這樓梯平常走個二、三分鐘,這天小彤走了快十分鐘,而我…走在小彤身後,就深怕她這一跌更慘了,安頓好小彤,我才離開繼續上班。 回到公司,這一耽誤也得請上二個小時的假,同事關心小彤的狀況,卻也覺得小彤活該這走路不好好走才跌成這樣,還說…你這麼好心幹嘛管她,她要跌倒就得自己想辦法,那時我的心又是生氣又是無言,這沒人說上一句:要是沒有你幫忙,小彤怎麼辦?!還是說…小彤打上石膏的日子,我們該如何幫忙,酸溜溜的話語,沒傷到聽不到的小彤,卻徹底傷了我的熱誠、我的心,難過的是都市人怎可以如此冷漠,你們是沒離過家嗎?是不知道發生事情孤苦無依時的痛苦嗎?從那之後,我常提醒自己要有同理心,事情只是沒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不是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