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一莢花生
看到手機上顯示【未接來電】是老媽打來的,趕緊回了電話,心想上班時間,肯定是有急事才會找我。電話中興奮的老媽說著:「花生收成了,有一百多莢。」 我想起家門口前那塊小小的菜園,只有五、六坪左右大,媽媽很努力的在每一寸土地上種滿各種青菜,抓蟲施肥是她除了帶孫子之外的生活重心之一。之前,靠近停車位地方的走道,長出一株花生來,初夏,開了數朵小小黃色的花,我還笑媽媽,沒事種一株花生看漂亮的,媽媽笑了笑回答:「就一莢生的花生,閒著沒事,就挖了個小洞種下去,竟然也長得這麼滋潤。」 睡前,在【母女熱線】的時間裡,我聽了媽媽說起那一株花生,後來也有了收成,顆顆飽滿豐潤,看到基因這麼好,轉念一想,就再找塊菜園裡的小角落種下去。沒有特別的照顧,就看著抽芽長高,也看著小小黃色花朵再次綻開,吸引著蝴蝶成群飛舞。看了節氣,也該收成了,沒想到大豐收,留了一把當種籽,其餘全都下鍋水煮了,大鍋子裡水沸騰了,放了大把鹽巴和八角,花生熟透的香味溢滿廳堂,愛吃花生的大孫女走進廚房,追著阿婆(嬤)要吃好吃的花生。 突然想到一個從雜誌上看到的故事,有位美軍,從納粹手上救了個小男孩,感念救命之恩,小男孩請軍官送他一張照片留念;五十年後,這位美軍的孩子問他爸爸,網路上有人貼了照片找他,是住在以色列的猶太人。在孩子陪伴下,父子兩人來到以色列的農場裡,看到曾經搶救回來的這個小男孩,平安的在以色列長大,婚後生了十個小孩,而每個孩子又都添了孩子,這位年邁的軍官感動得流下熱淚,當年如果沒有伸出援手,這個家庭也許就不存在了。 聽了這個故事,媽媽自己也在電話那頭笑了,生了八個孩子的她,當年放下基隆醫院護士一職,搭了登陸艇隨新婚的老公到金門這個島嶼生活,不意竟然生養了一群孩子。現在,假日十一個孫子女都在家用餐的時候,吃飯要開兩大兩桌;母親節時,拉到外頭餐廳用餐,飯後在餐廳外的大廳拍了張團體照,妹妹當下把照片放在臉書上,立即湧進一堆發出驚歎號的人,因為這張人頭滿滿的照片,竟然都是一家人。 那一年,來台北和我同住的大弟,因為課業壓力大,脾氣壞得叫人不敢領教,心想這樣的人怎麼找老婆,哪個女孩敢嫁給他?眨眼間十多年就過了,他竟然也有了三個寶貝,每個孩子都珠圓玉潤討人歡喜;前兩日網路上看到機票大降價,發了郵件約兄弟姊妹十月初一起回金門逛逛,順道把自己三個孩子一起帶回去,看看她們的爸爸出生、成長的故鄉。電話中問媽媽可要和大弟一起回金門,她說正在考慮,我笑她就像今年盛夏時節,當她拔起了菜園裡一株株的花生,看著長滿一莢莢花生時滿心的歡喜,那是金錢無法買到的快樂,也不是去市場買花生吃可以得到的滿足;這個十月的金門返鄉之旅,和一群兒孫們回去探訪親友吃美食,肯定就是讓人超級期待的旅程。 領了紅利的我,很大方的在電話中告訴老媽:「來回機票費算我的,就這麼說定了。」
-
情繫北勢溪
吳量把全副精神投入刊物編輯策劃,她忘卻了北勢,也不再發那無聊的苦悶和牢騷了。如今,石碇的生意,集中在阿珍的身上,我也成為真正的清閒份子了。 每次見到林姮姣,總聽她講出一句話,凡是到理髮部的研究員,幾乎手裡都拿著一本刊物在看,那就是林詩齡辦的刊物。阿姣問:「林老發財了吧?」 「快破產了!」 目前,每期出版雜誌,銷8000冊,賠50萬。這樣賠下去,能支撐多少期?妳說。 阿明是總經理,他應該比任何人清楚實況。依他的看法,只要這本刊物再支撐半年,便有賺錢的轉機。現在是多印一本,賠一本,每期銷路越多,賠錢越多。 內容決定形式,將是一句普遍真理。林老辦雜誌,網羅了所有的知識份子群眾,抓住了退休公教人員。即使向來不關心政治民情的自由主義學者,也對這份刊物發生興趣。王光明不愧有經營眼光,半年剛過去,這份刊物開始賺錢了,錢是從廣告中滾滾而來。阿量告訴我:刊登廣告的客戶,每天大排長龍,時常發生插隊吵架事件。
-
《因為風的緣故》﹕洛夫的婚姻與家庭
《因為風的緣故﹕洛夫陳瓊芳伉儷金婚金門文學之旅專文系列之二》 一九六一年十月十日,洛夫與金門女子陳瓊芳的婚禮在台北「國軍英雄館」舉行。他倆之所以選定雙十節這個日子,沒有別的什麼原因,只是便於記憶。 這天英雄館樓上樓下有兩家結婚,而門外馬路上即將舉行閱兵大遊行,所以裡裡外外,一片熱鬧。由於洛夫在台北的人頭不算很熟,參加婚禮的賓客不多。一半是新娘那邊的親戚和學校老師,一半是洛夫的詩友和同事,包括覃子豪、紀弦、余光中、鄭愁予、張默、弦、辛鬱、商禽、張拓蕪、楚戈等。當時臺灣結婚的賀儀流行送現金,一般行情是每人台幣二十元,五十元算是最高的了。軍人出身的詩人都較窮,大多只能送十元的禮,有的乾脆送一束鮮花,有的則以勞務代替,如擔任司儀、招待或打雜等。弦充任介紹人,穿的西裝褲是臨時向新郎借的,新娘是啥模樣他直到婚禮這天才知道,所謂「介紹人」無非是盡朋友義務罷了。紀弦代表來賓致詞,講了些什麼,他事後全無印象。 只差十分鐘,婚禮就要開始,而新郎洛夫卻不見蹤影,害得司儀和伴郎四處尋找。此時街上的大遊行正在進行,洛夫擠在中華路的人群中看得出神,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終身大事!當急得滿頭大汗的伴郎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拽時,他還大聲嚷著:「再看一下!」 高大英俊的伴郎也大聲叫道:「再看一下,新娘就要跑了!」他們的新房設在成都路的一家賓館,不少詩友前往鬧洞房。羊令野一時興起,當場為新人作了一副嵌字聯。 上聯:洛夫無托往下壓 下聯:瓊芳不登向上迎 橫批:鞭長莫及 這副對聯以蘇聯政治家莫洛托夫與美國好萊塢明星瓊芳登為暗喻,十分生動傳神,一時傳為美談。 二十八年後,洛夫應《文訊》雜誌社約稿,為該社編輯出版的一本書《結婚照──三十位作家的婚姻故事》,提供了一張四吋大的黑白結婚照,並寫了《廿八寒暑,鶼鰈情深》一文。其中,提到: 於今想來,我們的結婚不免有點草率,遠不如其他朋友那麼鋪張熱鬧。只拍了這麼一張黑白照,家中牆上從來未懸掛過,結婚證書是絕對找不到了,而我的結婚戒子,結婚後不到一個禮拜便丟掉了,唯一剩下的只是廿八個寒暑的鶼鰈情深,和一個安詳和諧的家。 她的勤勞刻苦和我的淡泊守分,是構成我們和睦相處,兩無異心的主要因素。她對我日常生活的體貼照顧,容忍我如抽煙這類惡習,以及喜歡我的朋友,更使我感到她的恩情深重。她不會寫文章,也不見得能懂我的詩,但晚上當我進入書房,不是端上一盤水果,就是一杯熱茶,然後輕輕帶上房門,不讓孩子打擾我的寫作。我在西貢工作兩年期間,她白天忙於上課,回家後還得做家務、帶孩子,生活辛勞而清苦,瘦得只剩下四十多公斤。 一腔深情,真可謂溢於言表。 婚後,陳瓊芳在台北郊區平溪鄉鐵路旁租了一間簡樸的樓閣作為他們的新居。每逢周末,洛夫便搭小火車前往平溪與她相聚,星期一早晨留下兩天的歡愉和一包換洗的衣服,再搭車返台北上班,數年如一日,風雨無阻。這是一個礦區的小鎮,因交通不便,外來的遊客不多,但眾山環抱,碧樹連天,風景絕佳。黃昏時瓊芳常陪洛夫上街閒逛,順便帶點小菜回到小樓做晚餐。有時他倆在街邊買一包橘子,沿著長長的鐵軌散步,朝著前方冉冉下沉的落日走去,一面聊天,一面剝著橘子吃,還把橘子皮朝著對方的臉上扔,就這麼笑著鬧著一直漫步到另一個礦區青桐坑為止。有時半途遇雨,便撐開雨傘,相互共擁一個神祕而溫馨的小天地。兩人默默而行,及至被一聲噴嚏驚醒,才發現傘外一片幽黯岑寂,遠處小樓上的燈火正在呼喚他們回家。洛夫後來寫了一首小詩《共傘》,記錄了當時的心境: 共傘的日子 我們的笑聲就未曾濕過 沿著青桐坑的鐵軌 向礦區走去 一面剝著橘子吃 一面計算著 由冷雨過渡到噴嚏的速度 有時,洛夫也約一些台北的朋友來平溪度假。來的次數最多的是弦和葉維廉。一九六三年八月,女兒莫非周歲生日,洛夫特邀弦、楚戈、辛鬱、商禽,還有正在師大念博士的韓國詩人許世旭等下鄉來喝酒。午飯後,洛夫帶領眾人到附近山谷中一個人跡罕至的水潭裸泳。游累了,大家都 趴在沙灘上曬太陽,不料許世旭拿起照相機來拍照。開始詩人們面面相覷,有點猶豫不前。集體裸泳,已夠驚世駭俗,如果再攝入鏡頭,勢將授人以柄。但裸已裸了,還有什麼可顧慮的?於是彼此靠近,並摘水薑花葉子遮羞。隨著「口卡嚓」一聲,許世旭驚叫起來,原來當相機按下時,他還來不及用葉子蓋好。拍第二張照片時,似乎都豁出去了,一個個抬頭挺胸,十分坦然地擺出各種姿勢,只是都將雙腿夾得緊緊的。事後,在香港出版的《好望角》文學雜誌發表了期中一張照片,引起一片譁然,這就是轟動一時的「裸泳事件」。一九八五年九月,臺北版的《大人物》雜誌重新刊出了這幾張照片,還發表了一篇訪問記,讚揚詩人開風氣之先,為人所不敢為,又再一次轟動。 同年秋,瓊芳調到台北內湖國小任教,海軍總部為他們在內湖影劇五村配備了一間相當簡陋的房子,連抽水馬桶也沒有,前面是臥室兼書房,後面是廚房兼餐廳。他們安之若飴,物質生活雖然清苦,但精神生活卻相當豐富。除了不時接待詩人們外,洛夫常與瓊芳攜帶莫非、莫凡一雙兒女去內湖爬山。有時是洛夫一人上山去遊金龍禪寺,躺在岩石上看書聽蟬。像《金龍禪寺》、《隨雨聲入山而不見雨》等膾炙人口的好詩,就是那段時間寫出來的。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到一九六七年十一月,洛夫被派到越南西貢任軍事援越顧問團英文秘書。在這兩年中,全部的家務包括做飯、洗衣、帶孩子、照顧年老的岳母等,都落在陳瓊芳一人的肩上。她白天上課,晚上批改學生的作業,再搞家務,其辛勞程度可想而知。瓊芳的能幹是出了名的,任何困難到她這裡都迎刃而解。家中的電器、保險絲、馬桶等發生故障,她都能修理,而且喜歡為學校同事、鄰居朋友排憂解難。別人辦不通的事都找她,所以大家都稱他為「一一九」(臺灣警察局所設救急電話號碼)。陳瓊芳會做年糕、西點、酒釀,會釀水果酒,他做的油餅比店裡買的還好吃。她特別善於模仿,有創造力。館子裡的菜只要嚐過一次,便回家仿製,味道不輸於專業的水平。精明能幹的女人,一般都很刻薄小氣,但瓊芳卻善良純樸,待人誠懇。她非常好客,喜歡洛夫的朋友。寧願在家宴客忙得腰酸背痛,也不願上館子坐享其成。只要客人誇她一兩句,她連心肝都可以掏出來。 一九七三年,陳瓊芳調到台北市三興國校,他們再度遷居吳興街。吳興街底就是遊人如織的象山。每天早晨,上山運動的市民特別多,人聲嘈雜,很不安靜。因此,他們避開早晨和假日,經常在下午去爬山,每次都要看完落日才興盡回家。洛夫一如既往,不時帶著他的愛犬「莫達」,登山去尋找靈感。一九九一年獲得國家文藝獎的詩集《月光房子》,其中許多詩篇都得之於象山的靜思中。陳瓊芳也是在這一年的八月,從台北市三興國校正式辦理退休手續的。關於自己的丈夫,陳瓊芳在《詩人洛夫的側影》一文中,是這樣寫的: 和洛夫生活了數十年,我發現詩人是一種很矛盾的動物,他的詩、散文、評論雖然寫得很深刻委婉,可是他的性格卻很單純,也很爽朗,胸無城府,寬大為懷,除了大原則的事情外,從不與人計較。他常說:「我心裡經常是空的,不藏什麼東西,因此能容納很多東西。」初聽我不懂,後來看他寫作數十年不斷,而且越寫越精彩,就像一座挖掘不盡的礦,我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空」才是他真正「充實」的原因。 接下來,陳瓊芳寫到洛夫對小動物的喜愛、洛夫的書房:洛夫一提到他的愛犬,便會眉飛色舞。他常對人說:「老了還沒有孫子,只好含飴弄犬了。」莫達既醜又饞,還有一種濃烈的體臭,可是這小傢伙善解人意,人見人愛。白天我去學校上課,家中只有這一人一獸、一老一少,相依為命了。洛夫挺喜歡小動物,各類小鳥、兔子、松鼠、金魚都飼養過,畫眉鳥不知養過多少隻,後來逃的逃,死的死,陽台上只剩下一堆空鳥籠。有一次他給畫眉洗澡,人在客廳看報,忽然聽到浴缸裡的水聲嘩嘩,跑去一看,只見他心愛的小鳥已浮屍水面。洛夫悲傷了一陣子,當晚便寫了一篇散文《畫眉之死》,拿到稿費又去買了一隻新鳥。有次他養了一隻怪鳥,美其名叫它「藍公子」,可是叫起來十分刺耳,吵得人日夜不安,我要拿去送人,洛夫不肯,等他有一天去南部訪問,我還是偷偷把「藍公子」送給一位學生。洛夫回來後只嘟著嘴巴生氣,幸好沒有釀成家庭糾紛。 洛夫的書房是一個禁地,因為除了四壁與地板上堆滿了書籍、雜誌、衣服之外,還擺了一張大床,工作累了便往床上一躺,冬天則多半躺在被子裡看書、抽煙,床單與被頭上經常不小心被煙蒂燒成一個個黑點。書籍雜亂,但亂中有序,最怕別人挪動,所以閒雜人等(當然不包括我這為他打掃房間的主婦在內)不得隨便進入書房。洛夫說:「書房是我製造夢和詩的工廠。」在他退休之前,通常都在晚上寫作,看完七點新聞後,便進入書房,開始他的魂遊太虛。房內右側牆上掛有一幅語出莊子的洛夫書法:「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傲睨於萬物」,好像表示書房中的空間只有他與天地往來,其他似乎都不存在。有時他專心在寫詩,吃飯時連叫數聲都不答理。有幾次他正低頭寫作,我端一杯熱茶或削好的梨放在書桌上,然後悄悄退出書房,他卻一直沒有發現,真氣人。洛夫身體健壯,精力尤旺盛,早年寫作很勤,一寫就是通宵,他的長詩《長恨歌》、《李白傳奇》,和後來四百多行的《血的再版》,都是在日以繼夜、一兩個通宵完成初稿的。洛夫寫作也有不順手的時候,有時為了一行詩坐立不安,繞著書房客廳徘徊遊走,等他坐近書桌時,我就知道他已抓到靈感了。 至於洛夫的個性,瓊芳是這樣介紹的: 湖南人都有騾子脾氣,洛夫也不例外,早年個性倔強剛烈,嫉惡如仇,看不慣的人連招呼也懶得打,所以經常得罪人。他曾說:「我一不經商,二不做官,幹嘛要迎合別人,委屈自己。」他的脾氣我已領教過了半輩子,有時難免吵架,有一次我氣哭了,五歲大的女兒過來安慰我說:「媽,你看吧,我早就對你說過不要嫁給詩人。」把我們兩人都逗笑了。年紀大了,洛夫的個性也變得溫和多了,遇事不再固執己見,只要不違背他的做人原則,許多事較易妥協,吃了虧,受了氣,說一聲「算啦」便煙消雲散了。他為自己訂的做人原則是:「同流而不合污」,「同流」是不孤癖,與人和睦相處,「不合污」則表示他獨特的個性,所以他永遠不能做官。剛才我說他不再固執己見,其實也不盡然,譬如抽煙,我屢次勸他戒掉,他似乎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絕不是他缺乏意志力,而是他根本就沒有這個動機。為了助他戒煙,我曾懸賞十萬台幣,不幸威脅利誘,他都不為所動。 瓊芳無奈,只好將洛夫趕到陽臺上去抽煙。洛夫的朋友也有類似的嗜好,類似的遭遇,晚餐後每家的陽台上只見煙頭的火光一閃一閃,於是「螢火蟲煙客」這個名詞便不脛而走。如此過了一年,瓊芳見洛夫不為所動,便把賞金提高到二十萬。洛夫從結婚的那一天起,就將家中財經交給瓊芳掌管,從不審核預算,也不查賬。除了薪水全部上繳之外,他所獲得的臺灣四大文學獎的獎金(包括「時報文學推薦獎」、「中山文藝獎」、「吳三連文藝獎」、「國家文藝獎」)加起來已超過一百多萬,以及大量的版稅,都涓滴歸公,存入「家庫」,平時的稿費、評審費、演講費則歸個人自由使用,開始也像一般丈夫一樣東塞西藏,後經瓊芳發現,他乾脆存入銀行,也就公開化了,聽到妻子提高賞金,算算私房錢已所剩無幾,不免有點心癢,但仍未採取積極行動。蹉跎日久,瓊芳已漸漸失去耐性,有一天突然宣布賞金減半,降回十萬,愛戒不戒,如再拖延下去,將來賞金全部取消。就在這關鍵時刻(一九九三年三月,洛夫與張默、管管、向明、葉維廉、梅新五位詩人應邀參加了「臺灣現代詩人旅美巡迴朗誦」。第一站到聖地牙哥加州大學,住在葉維廉教授家中。葉夫人接待熱忱而細心,但她最怕煙味,絕對不許在室內抽煙,要抽煙就必須到後院去,即使雨天、晚上也不能破這個例。 在美國,加州禁煙最嚴。他們所到之處,每當掏出香煙想抽一兩口時,一抬頭便見到禁煙的標誌,只好將煙癮壓下去。如此折磨多日,洛夫唯一的希望,是早點結束此行,回到他那可以自由吞雲吐霧的陽台上去。一位醫生朋友見狀,建議洛夫戒煙,並為之代購了一種含有尼古丁的戒煙貼片。洛夫遵照醫生的囑咐貼了三天,居然一口未抽,藥力加上意志力,就這樣把煙戒了。在妻子瓊芳的賞金尚未取消之前,洛夫的銀行私房賬戶多了一筆額外收入。 其後數年,洛夫常去中國大陸開會,每去一次都要接受一次考驗,因大陸作家不少是癮君子,抽煙時總是不斷地遞煙給他,幸好洛夫能把持定力,從未破戒。 根據多年的交往與見聞,筆者以為,在臺灣和海外作家的文化圈裡,洛夫與陳瓊芳是最恩愛、也最受人們尊重的一對夫妻;在一九九六年移民加拿大、定居溫哥華後,他們的家也成為文人和華裔們最喜歡相聚的地方。 他們的長女莫非,淡江大學法文系畢業,曾留學法國,現供職於台北國際會議中心;次子莫凡,國立藝專戲劇系畢業,走的是流行音樂的路子,曾參與「凡人二重唱」,在臺灣紅極一時,兩度獲得金曲獎,現任一家唱片公司的製作經理。二人皆已成家,且有了下一代。「唯一的遺憾」是沒有一個繼承他的文學事業。一九九一年十月,洛夫寫了一首詩《給瓊芳》,以紀念他們結婚三十周年: 你兜著一裙子的鮮花從樹林中悄悄走來 是準備去赴春天的約會? 我則面如敗葉,髮若秋草 唯年輪仍緊繞著你不停地旋轉 一如往昔,安靜地守著歲月的成熟 的確我已感知 愛的果實,無聲而甜美 這首詩,道出了洛夫對瓊芳的情愛與感激,每一行詩的第一個字連在一起,正是他對瓊芳不止一次地講過以後還將不斷重複的一句話:「你是我唯一的愛。」這首詩,在一九九三年二月由爾雅出版社出版的洛夫實驗性之新形式詩集《隱題詩》中,做了該書的題詞兼獻詩。
-
情繫北勢溪
吳量的話,不但使林老聽了感動、興奮、訝異;連紀玲也喜出望外,暗想:「一個理髮師,怎麼有這麼精明的新聞頭腦?」 林老特地聘請了兩位資深作家,幕後無名英雄,為記者改寫稿件,對這兩位作家保守祕密,而且禮遇。同時,林老還以重金禮聘了兩位真正學者,每期寫一篇報導,關於一些靠文憑、背景混在大學或中央研究院的文化流氓的行徑,談話和祕密生活。以化名發表。 林詩齡以傾家蕩產之勢創辦刊物,刊物問世,立刻造成搶購現象。發行副主任丁小馨向林老辭職:「讀者搶購,還發行作什麼?」林老笑起來:「妳不能走,妳的能力強,而且得監視阿明。」小馨咯咯直笑。
-
《因為風的緣故﹕洛夫陳瓊芳伉儷金婚金門文學之旅專文系列之一》下一次空前的實驗﹕洛夫與《石室之死亡》
概括起來,洛夫寫了十六個問題: 1、生存。如第三首,以「不依靠誰的旨意」的樹根、「不講究優生的婚媾」的草莓、受「奴僕的苛責」的我以及「在岩石上種植葡萄」的人,展現了五、六十年代人們的生存狀態。在死亡的威脅下,生命虛無,創造徒勞,人被異化為「死囚背上的號碼」,正是存在主義從生存出發,歸宿於生存的體現。深刻的苦惱,無法彌補的內傷,使存在主義成為西方危機時代的象徵,也賦予了洛夫的詩以思想性。 2、戰爭。如第二首,將炮聲具象化:有叮噹的「金屬聲」自壁間墜落在餐盤上。「其後一個下午的激辯」指炮聲更加激烈。結果是「被傷害」,被「劈開」,「日暮時的冷肅」,使人感到「如一群尋不到恆久居處的獸」,也只能以獸的方式對付殘酷的命運。 3、死亡。如第十一首,用棺材踢翻燈火這樣駭人的意象,來狀寫死亡的威風,生命之被褫奪勢難避免。所以,骨灰便飛翔於肌膚與靈魂之間,將陰冷恐怖的氣氛渲染到極至。然而,詩人只用了荷花一個典故,便將其化解了。因為在佛教的象徵中,荷花的五瓣分別表示誕生、洗禮、婚姻、休憩與死亡,它子、花、蕾同現,代表存在的三階段──過去、現在、未來,這說明死亡並非寂滅,而是過渡。 4、宗教。如第二十六首,直喻宗教是「野生植物」,將無意的祝禱與無意的懺悔捏在一起,齷齪虛偽,而且行騙。那幫教士們以主的名義占有四季,也糟蹋了四季。最後一行「而將剩下的冬天賣給那被賣的猶太人」,連用兩個「賣」字,大大加強了詩的批判力量。 5、情欲。如第五十五首,說長髮是「引火之物」,引出的是欲火,燒毀生命之火。採取的形式是糾纏,「陽光與影子般的糾纏」。在對視中響起的「一聲霹靂」,就是對放縱情欲、戕害人性的嚴正警告,當頭棒喝。弗洛伊德的心理學十分重視情欲,把以情欲為核心的非理性的心理本能衝動看作是人的一切思想行為的原動力和基礎,這是不對的。洛夫吸收了弗氏的心理分析、病態表現等有用的方法,揚棄了弗氏理論上的錯誤,這是一大進步。 6、自然。如第九首。 7、藝術。如第三十首。 8、社會。如第三十二首。 9、家庭。如第三十三首。 10、名譽。如第二十七首。 11、時間。如第二十五首。 12、空間。如第十九首。 13、自我。如第十五首。 14、不朽。如第五十首。 15、異化。如第四十九首。 16、希望。如第三十九首。 這十六個問題,都圍繞著人這個中心,重點是死亡、生存、戰爭、宗教、情欲五大題材,死亡與生存是重點中的重點,或者說是《石室之死亡》的基本主題。洛夫自稱《石室之死亡》這個總題「乃是隨便擬的」,並無必然的意義。筆者則認為它是「生存」與「死亡」的集中,是一個總體象徵。「石室」即人的生存環境,詩人在這個環境中感到禁錮與孤絕,他要衝破這個環境,擺脫這個環境,並詛咒這個環境的死亡,決心重建一個自由、理想的新環境,就像鳳凰涅槃一樣,通過生與死的矛盾與鬥爭達到新生。「石室」的「死亡」,實際上表達了洛夫破壞舊世界、創造新世界的強烈願望與全部熱情。 其特殊、空前之處,其次在於它的方法。它運用了「讀者最陌生的方法」,主要有兩種: 一、是冥思與宗教情懷。洛夫冥思的十六個問題,已如上述。在對待情欲或愛的問題上,同樣是冥思,他與里爾克的側重點卻有所不同。里爾克冥思的結論是,愛與死有非此不可的關係,只有體味過死,才能懂得愛。正是這以死去承擔的愛,以整個生命的奉獻並往往得不到回報的愛,才使人超越時間。洛夫冥思的不是愛,而是情欲(主要是性欲),並把它列入「獸性」之中。他冥思的結論是,情欲與死亡是聯繫在一起的,因為它不是奉獻而是占有,不是和平而是戰爭,因此必然導致死亡。如第四十四首:「月落婦人之目/晨色猛撲向屋角一個又黑又深的睡眠/昨夜是一愚行,我們在血肉裡相逢/是慶典,是戰陣,鼓聲傳自腰際/隔一層褻布,顏料在上面塗染,在下面抹掉」讀著這些詩句,我們會自然地想到尼采的一句名言:「愛情(筆者按:此二字在此專指情欲),其手段就是戰爭,它深藏著兩性間的深仇大恨。」宗教情懷不單單表現在宗教題材(如基督教題材)的選擇、宗教典故(如耶穌降生的「馬槽」)的運用、宗教術語(如「天國」、「祭壇」)的措詞上,還表現在把人置於宗教和神學的規範中,從人與神的關係乃至人、神、獸三者的關係來描繪完整的人,從而形成了濃郁的宗教氣氛。這樣做,既不落俗套,使「原罪和拯救」、「永恆和不朽」、「靈魂和肉體」等宗教觀點得到了詩意的解釋,也從一個新的角度,轉好地表現了人的命運和生存狀態。 二、是超現實主義。《石室之死亡》在創作與修改過程中,受到超現實主義的影響是明顯的,但洛夫全面研究超現實主義的理論,並進一步對其加以修正,則是在《石室之死亡》出版以後的事。因此,談超現實主義對這部長詩的響應恰如其份。重點在兩個方面: 其一、在技巧上肯定潛意識之富饒與真實。洛夫覺得超現實主義從潛意識去發掘人的基本質素是值得一試的。所以,他寫獸性、動物性、寫人的原始衝動和各種本能,特別是性衝動、性本能,寫盲目、騷亂、無理性,寫幻覺、夢魔、囈語,不是沉痛的吶喊,就是撕心裂肺的祈禱,正像弗洛伊德比喻的「一團混沌、一口充滿沸騰的激動的大鍋」……所有這一切,又都維持著一種「原生狀態」,冥滅了時空的界限,亞洲的醉漢「跳進墨西哥人的鼓聲」(第七首);「我那以舌頭舔嘗的姿態」,「足以使亞馬遜河所有的紅魚如痴如魅」(第四首);「當十字架第三次拒絕那杯刑前酒而扭斷了臂」,應在耶穌遇難的古代,「如此虔誠的男女如此的在聖餐桌上咀嚼媚眼」(第二十一首),則又是物欲橫流的現代了。其所以是這樣,是因為「唯有摒除後設的各種障礙而現出的原貌,才能解釋生命與死亡、宇宙與個人的各種複雜問題」。要求作品合乎常規的讀者,如不從潛意識,從主旨需要去理解,這些都會成為反傳統的異端。長詩中人稱的變更與轉移(相當突出),亦應作如是觀。 其二、在語言上,盡量擺脫邏輯與理則的約束。一掃《靈河》集中的明白曉暢,溫婉寧靜,語言風格為之大變。如第五首: 火柴以爆燃之姿擁抱住整個世界 焚城之前,一個暴徒歡呼中誕生 雪季已至,向日葵扭轉脖子尋太陽的回聲 我再度看到,長廊的陰暗從門縫閃進去追殺那盆爐火 光在中央,蝙蝠將路燈吃了一層又一層 我們確為那間白白空下的房子傷透了心 某些衣裳發亮,某些臉在裡面腐爛 那麼多咳嗽,那麼多枯乾的手掌 握不住一點暖意 明明是放火,卻說成「擁抱」世界,暴行竟被美化。明明出了縱火犯,卻說作「在歡呼中誕生」,相當於反語。向日葵搜尋太陽,是困境中的人們對溫暖、幸福的渴求。不說「尋太陽」而說「尋太陽的回聲」,在象徵的同時又開了通感。「長廊的陰暗」追殺「爐火」,「蝙蝠」吃了「路燈」,都暗示著黑暗壓倒光明、邪惡打敗正義,剩下來的只有死亡。全詩十行,幾乎每一行都擺脫了邏輯,違反了理則,打破了常規。其新奇的創意、劇烈的動感、意象的密集、氣勢的緊驟、詞匯的豐美,都是洛夫以前的詩所不曾有過的,也是現代詩壇所不多見的。這樣的例子,在《石室之死亡》中,不勝枚舉。如:「於是我們便在壕塹內分食自己的肢體/如大夫們以血漿寫論文,以眼珠換取名聲」(第二十四首)「把夜摺成你所喜悅的那種款式/且望著你脫光肌膚伏在睡眠上/亦如雪片覆在潔白上」(第五十四首)這些反常的句式,都是「把邏輯語法和固定的模式的頸子扭斷」(李英豪語)。在詞與詞之間實行了非理性的聯接。「凡容器都已備妥,只等你一聲輕噓/果汁便從我的雙目中滔滔而下」(第七首)以直覺思維,即興意象,給人電光石火般的印象。「如何在臥榻上把時間揉出聲音/且揮掌,猛力將白晝推向夜晚」(第五十二首)詩是動的,連靜也在動,難怪有人稱洛夫為「詩人中之動力學家」。 在吸收超現實主義優點的同時,洛夫亦未能避免超現實主義的缺點。如:由於過分求奇,有些內容的選擇過於生僻,有些詩句的語法過於乖張,超出了讀者所能接受的範圍,以至於部分篇章怪誕艱深,不知所云;由於意象過於繁複,在詩中的排列過於擁擠,詩人又不忍捨棄其一,因而造成相互影響,甚至相互排拒,使意象流於孤立和絕對;由於過分重視煉字、煉句,有時忽略了整體的謀篇、煉意,使詩的完整性受到損傷,難免露出些斧鑿的痕跡。 對於《石室之死亡》的缺點,洛夫早有認識,一九八六年曾許下全面改寫的宏願,準備調整結構,使詩思的發展方向趨於穩定,甚至不惜犧牲原有的張力,在兩個意象之間添加一些散文句法,以加強詩的傳達效果。洛夫花了三天時間,改完了第一首。但當他發現並不很理想時,則終止了改寫的想法和行動。
-
‧我說我家 有一種愛叫分擔
每一個負責的男人一旦撐起了一個家庭,就猶如背負了人生的十字架;每一個盡心的女人,生命與家庭聯繫在一起後,也一直在做分擔的工作。 女人累了時,會往男人寬厚的胸膛靠一靠,男人走不動時,女人會伸出她溫柔的手臂做拐杖,把男人扶一扶。 我們夫婦做的是書的生意。二十年來,每天拎的、背的、抱的都是書。隨著歲月不饒人,我們對書的負荷也從重到輕,慢慢的,就裝在有輪的行李袋,用拉的了。但長期的親力親為,也留下了不少後遺症,身體不是這兒痛,就是那兒痠,尤其是肩膀啊、手臂啊、膝蓋啊…………人說這就是「職業病」了。 我們儘量減少負荷,只是有時也很難。參加文化活動回來,文友送一大堆書,我們不願逆拂人家的盛意,將書丟棄在酒店,依然乖乖拉回。每天兒女上班後,我們做完公司的事,一道往附近的超市採購,一買就是滿滿一大推車。我們的家距超市不遠,最初我們跟別人一樣,兩人齊心合力將裝滿日用品的超市小推車推回家。那些推車,屋管理員會集中送還超市。但很快不被允許了。我們只好多帶環保袋,妻一袋我一袋背回家。購買超過規定的額,就由超市免費送貨。 那時,我還身強力壯,總是將重的搶過來背,最好讓妻空手。她曾經因背得太重,一隻手常感到酸痛。尤其是她的手機電話特多,又要聽,又要背一個大背袋,再拎太多東西情狀會很狼狽。我就二話沒說,全往身上「壓」,大包小包的。為了減輕她的負擔,我工餘,出外運動、散步,喜歡順便將沉甸甸的水果啊、麵包啊、盒飯啊買了帶回家、有時也將公司的圖書啊背回家。出外,過馬路什麼的,喜歡將她一隻手五指緊扣,戰戰兢兢過馬路,免得遭受兇猛似虎的車輛的驚嚇甚至吞噬。沒有妻子不喜歡丈夫牽她的手的。看到她臉上綻開的滿足感和笑意,我明白她長期為兒女家庭付出的勞累,此刻已得到一種消解。我們在平時也許會因意見不同而激烈相吵,但在外出負重方面,結婚近四十年來,從來都是「相爭」的,總是爭拎、爭背、爭拿最重的那一部分。「這個我拿」、「沒什麼,我可以的」、「給我,給我,我還可以的」…………常是我們互讓的常用語。今年,我的腿出了點毛病,輪到妻子硬是不讓我背重、拎重、拉重、取重了出外,妻總是將最重的搶過去;以前她獨個兒出外買東西,太多時會致電我趕去幫忙分擔一下,帶回一部分,現在靜悄悄地自己帶回家了。我看到,總是會搖頭批評,你的手怎麼會好!我們雙雙到超市採購時,常常會為爭背最重的一袋而搶來搶去,惹得路人側目! 在背負這些身外物時,我會生出許多感慨。很多時候,將身外物帶回家,憑的僅是力氣,有點力氣就行;但承擔起一個家庭的擔子,就不僅僅是有力氣就行,而要靠力氣和金錢換不來的智慧和才幹了。我自愧不如妻子啊。 於是,物件重量的身體分擔,也成了我們之間不自覺的一種愛,那怕是多麼地微不足道。
-
美味早餐
自從搬到新竹與老公及大兒子同住後,習慣性的,我會早起準備早餐,即便只是一顆煎蛋,我都覺得比外面賣的乾淨,老公嘴甜,總會在拿到早餐之後,不斷說好吃,崴崴寶貝也會開心的拿著他最愛草莓果醬土司,往嘴裡猛塞,早餐用餐時間不長,卻都是我每天期盼的快樂時光。 今日一早我又起床做早餐了,也許是天氣一樣又黑又冷,不知怎的,思緒卻飄到那遙遠的童年,金門的天氣四季分外鮮明,冬天天冷,清晨的陽光來得特慢,又黑又冷,讓人很不願意從溫暖被窩爬出,當時已經上國中一年級的我,為了趕上學校升旗,一定得搭上六點十分那班公車,跟著祖母同睡的我,總是貪眠,經常的,祖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搖我,我才願意起床,長大後,祖母才告知,擔心我遲到,她總是一夜難眠,一整晚聽著客廳的時鐘,整點整點敲打著,當時鐘敲五下時,她會先爬起來幫我做早餐,為了多讓我睡一下,她會等到接近五點四十五分時才叫醒我,吃上那碗她特製的早餐,陪我換好衣服,看我出門,她才又回頭補眠。 祖母的早餐,很豐盛,她最喜歡煮好熱開水,在碗裡放上冰糖、打上一顆土雞蛋,然後用熱水直接沖開,喝起來味道十分豐富,也十分營養,另外一道早餐,則是她特地找朋友從小金門買了一種傳統特製的餅,約莫十公分大小的餅,內餡十分美味,餅的名稱已經忘記了,這餅的特殊在於不適合直接吃,但用熱開水沖泡後,十分美味,這味道即便已經相隔二、三十年仍讓我念念不忘,還記得三年前回金門,在金城街上,發現某攤商來自小金門,攤位上陳列著這款餅,我開心得又叫又跳,馬上買了三包要帶回台灣,一旁老公十分狐疑,問我這有什麼好吃的呢?他可是不知道我有多懷念這味道,還有想念這味道背後祖母對我滿滿的愛。 好想祖母呢!手上做著早餐,眼淚卻差點奪眶而出,這幾年工作十分不順遂,家庭生活也有很大壓力,經常的,祖母都會進入我夢中,微笑的看著我,夢裡的我又回到童年,對著祖母撒嬌,跟祖母訴苦,總是在想,如果祖母還在世,我會有多幸福,還有誰敢欺負我,老佛爺祖母一定會幫我討公道的。 親愛的祖母,天國的您好嗎?別為我擔心,我會努力加油過好自己的生活,也希望如果真有下輩子,換我來照顧您,幫您做美味早餐,陪妳渡過每一個清晨。
-
情繫北勢溪
你把吳量交給我,派她作副總編輯;王光明交給我,擔任總經理。他進來,可以把紀玲挖過來。 不行。阿明和紀玲過去同居過,兩人在一起,豈不釀成家庭糾紛? 那把丁小馨也調過來,作發行部副主任。 我願意回饋幾十年來林老對我的教導,可是這些人是否有興趣,我不知道。姑且抱著試探的心情,去積極進行。 我很納悶,阿量只是一個高職程度的女人,作了20年理髮師,她怎麼能作副總編輯? 林老的看法不同,他批評我還是依照傳統的學歷、經歷用人,這是落伍的觀念,國民黨所以被老共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這是最大因素。吳量有勇敢、熱情的血統,而且她作理髮師20年,見過三教九流、各色各樣的人物,她看稿件,怎能分辨不出是非、善惡、好歹!他說:「你的生意已穩定了,應該為咱台灣作點革命工作了。」 林詩齡的刊物,已登記在案。地址設在北勢村。他對阿明和阿量的工資,作了說明,我看林老難以辦好這個雜誌,他把阿明、阿量估價太高了! 阿明夫婦同意,但聽了待遇過高,有點怕,阿量也是如此,她說:「月薪8萬,太高了。做不到兩個月,有人會來搶。」 阿量上班,她主動打電話找了紀玲,交代她繼續挖「包種茶研究中心」的學者,上班打電話、寫講義;女職員看畫報、打毛衣。她請紀玲要努力挖出「四大金剛」的幫會內幕,誓必將許浩拉下馬,才行。 在編輯會議上,吳量以副總編輯身分,指出今後採訪的對象,應以重要院會首長為主,確切真實而詳盡的報導他們的偽君子、假聖人、假道學的行為。耐心、細心地寫,不怕重複,不怕惡勢力,要推翻這個無能集團,咱台灣才有希望。
-
《因為風的緣故﹕洛夫陳瓊芳伉儷金婚金門文學之旅專文系列之一》上一次空前的實驗﹕洛夫與《石室之死亡》
《編者案》 一九五八年於金門砲戰期間在太武山武揚坑道寫下長詩成名作《石室之死亡》、並與金門女子陳瓊芳結褵的「詩魔」洛夫,二○一一年十月辛亥百年將出版《洛夫傳奇》及《禪魔共舞》,十月十日,洛夫陳瓊芳結婚五十周年,自加拿大溫哥華返台接受子女親友設宴台北福華飯店三樓江南春萬花廳賀金婚,隨即赴金門展開為期五日的「因為風的緣故:洛夫陳瓊芳伉儷金婚金門文學之旅」,下榻國家公園「游藝瓊林」古厝民宿,重返成名作《石室之死亡》太武山武揚坑道寫作現場,十月十二日下午四時三十分赴金門大學理工學院演講廳(開放外界自由參與)進行「感受詩歌之美」專題演講,十月十四日下午三時再於金門瓊林社學「怡穀堂」偕陳慶元、黃克全、張國治、李子恆、翁翁、施志勝等金門籍作家及詩人舉行「文薈瓊林,怡穀飄香」聯合新書發表會。歡迎老兵詩人重返金門,文學盛會前夕,浯江副刊特別以洛夫著名情詩為題,推出《因為風的緣故:洛夫陳瓊芳伉儷金婚金門文學之旅專輯》,刊出龍彼德等系列專文,以饗讀者。 一九五八年,金門發生激烈炮戰。洛夫當時正在台北大直軍官外語學校英語班受訓。六月,他寫了一首頗具規模的突破性的詩《我的獸》,這是他告別浪漫的「靈河」時期,進入嚴肅的現代詩探索時期的起點。在這首詩中,神、人、獸三位一體,又一分為三(這種意象是洛夫從前的詩中所不曾有的)。如何以神的啟示,導致人的感悟,拂除獸的頑劣,使真實的人性得到復歸與弘揚,便成了洛夫的詩的新的命題,也引發了《石室之死亡》的一根主線。 一九五九年五月,洛夫由外語學校畢業,兩個月後被派往金門戰地擔任新聞聯絡官,負責接待來自世界各國的採訪記者。出於某種默契,當時炮戰雙方都遵守「雙打單停」的約定。每逢單日,外國記者便蜂擁而至,由洛夫陪著參觀陣地,或訪問碉堡。 剛到金門,洛夫白天在一間石塊堆砌的房子裡辦公,夜間則到附近另一個地下碉堡中睡覺,過了一段時間才搬進一個貫穿太武山、長約二百公尺的隧道裡去住。由於眾多記者都在當天下午搭機返回台北,晚上都很清閒,也很無聊。為了避免暴露目標,隧道內經常停電,吃過晚飯與人聊一會兒天,便睡覺了。對於這種戰地「常規」,洛夫一度很不習慣,經常輾轉反側,通宵難眠。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瞪著眼睛胡思亂想;在靜得可以聽清心跳的午夜,枕著書籍神遊太虛。多種感觸蠢蠢欲動,各種意象紛至沓來。久而久之,竟萌芽開花,醞釀成熟。直到某一天,洛夫終於抑制不住胸中的激情,在辦公室那張簡陃的辦公桌上寫下了《石室之死亡》的第一行: 偶然昂首向血水湧來的甬道,我便怔住 《石室之死亡》最初的主題是死亡,出現這樣的句子是很自然的事,但洛夫覺得太直接不理想,推敲再三,改成為: 袛偶然昂首向鄰居的甬道,我便怔住 正在一面思索,一面字斟句酌的修改中,室外突然傳來一陣炮彈爆炸聲,震得石室一陣搖晃。坐在洛夫對面的一位上尉軍官嚇得躲到辦公桌下去了。而洛夫靈感驟發,只顧低頭寫詩。當他面對死亡威脅的那一頃刻,絲毫不覺得害怕,只隱隱意識到一件事:如果以詩的形式來表現,死亡會不會變得更為親切,甚至成為一件莊嚴而美麗的事物呢? 這便是洛夫在戰爭中對死亡的初次體驗。 這時期,也是洛夫詩創作的「井噴」期。他的文學生命正處於狂熱的巔峰狀態,感覺敏銳,詩情豐沛,精力旺盛,閱讀廣泛而專注,吸取西方哲學觀念,文化傳統與文學技巧,如長鯨飲水,涓滴不漏。盡管現實環境極其惡劣,他的精神也相當苦悶,但他從城外尋找參照系數,向內心開掘以求得壓力的紓解,用創作來建立存在的信心,使他具備了問鼎現代詩的強大實力。 在金門戰地的一年中,洛夫對與人有關係的一系列重大問題作了廣泛的思考,對生命本身也有了相當深刻的體認。戰地缺乏娛樂活動,他唯一的消遣就是讀書。他先後讀過尼采、沙特、貝克萊(台灣譯作貝克特)、康德、瓦雷里(台灣譯作梵樂希)、里爾克、紀德等人的著作,還看過超現實主義者的詩作翻譯。 在上列作家中,最令洛夫心儀的是奧地利詩人里爾克。金門的冬季氣溫低,每逢晴天而又沒有記者來訪,洛夫便裹著大衣,口袋裡裝一本里爾克的詩集,爬上太武山的山腰,找一塊乾淨的巨石躺下來看書,曬太陽,享受他最輕鬆、最寧靜的時刻。 里爾克的基本主題是時代的異化和對存在的祈禱,因而有「祈禱詩人」之稱。里爾克的童年是在宗教環境中度過的,但他只相信心靈與上帝的直接溝通;由於自己的特殊經歷與思想觀念的轉變,後來站在了反基督教的立場,認為「上帝對基督徒無用」,而主張「造神」。里爾克要造的「神」就是「存在」,所以他不斷地向存在、向人生祈禱。在這一點上,洛夫與里爾克很相近:在那孤懸海外的島上,日日面臨死亡的威脅,孤獨,恐懼,沮喪,無奈,真是百感叢生,要擺脫這種困境,求人實不可得,只能求神。里爾克的宗教情懷與泛神觀正好讓洛夫找到了祈禱──這種求神的最好方式: 暴躁亦如十字架上那些鐵釘 他頓腳,逼我招認我就是那玩蛇者 逼我把遺言刻在別人的脊梁上 主哦,難道你未曾聽見 園子裡一棵樹的凄厲呼喊 ──《石》詩之十 這是一種祈求救贖的呼聲,充滿了悲憫與聖潔。這樣的呼聲,在《石室之死亡》的其他節中也能聽到。 里爾克後期的作品把各種主題都匯入詩人的內宇宙,把外宇宙也包孕在自我之內,化為內宇宙。詩人看到的一切彷彿都在自我的內部,從而使此岸和彼岸靠攏,生與死融合轉化。這一特點,也直接影響到洛夫的這部長詩。 《石室之死亡》的首輯最初刊於一九五九年七月《創世紀》詩刊第十二期,結集交創世紀詩社出版是一九六五年一月,共歷時五年半。其間,曾以十行一節,或不定行形式,在《創世紀》、《現代文學》等刊物上發表。正式出詩集時,定為六十四節,每節二段十行,無題,節節皆可獨立為一首短詩。書前有自序《詩人之鏡》,是洛夫探索現代主義理論,展現現代詩觀的第一篇論文。書後附有李英豪的《論洛夫〈石室之死亡〉》。 這部長詩,既是特殊時空的產物,也是中國新詩史上一項空前的實驗。 其特殊、空前之處,首先在於它的結構。它是以人為中心的放射性結構,從中不難看出存在主義藝術哲學對洛夫的影響,由於這種影響是以生動鮮活的意象表現出來,且又緊緊地與戰爭、災難等突然打擊聯繫在一起,更增加了它的合理性與感染力。如第十二首: 閃電從左頰穿入右頰 雲層直劈而下,當回聲四起 山色突然逼近,重重撞擊久閉的眼瞳 我便聞到時間的腐味從唇際飄出 而雪的聲音如此暴躁,猶之鱷魚的顏色 穿頰的「閃電」、直劈而下的「雲層」,在這裡與其理解為狹義的戰爭,還不如理解為廣義的災難為好。在雪崩(從暴躁的聲音可知)、山裂(從逼近的山色可知)的危急情況下,號稱「萬物靈長」的人顯得多麼脆弱,多麼渺小!難道解脫之路,只有死亡(從時間的腐爛可知),或者皈依上帝麼?第五十七首的回答是否定的: 從灰燼中摸出千種冷中千種白的那隻手 舉起便成為一炸裂的太陽 當散髮的投影扔在地上化為一股煙 遂有軟軟的蠕動,由脊骨向下溜至腳底再向上頂撞 ──一條蒼龍隨之飛升 錯就錯在所有的樹都要雕塑成灰 所有的鐵器都駭然於揮斧人的緘默 欲擰乾河川一樣地擰乾我們的汗線 一開始就把我們弄成這付等死的樣子 唯灰燼才是開始 舉手便成太陽,這是何等豪邁的氣派!災難既能摧毀人的環境,也能激發人的鬥志,使生命亢奮,進入全燃狀態。肉體(散發的投影)可以消滅,精神(飛升的蒼龍)不可戰勝。儘管雕塑終要成灰,但樹必須雕塑(經過斧的加工)才能體現出它的價值;人終難免一死,但絕不能認命(任其擰乾汗線),否則將虛度一生(等死)。正因為如此,灰與死都成了激勵的機制,不是終結而是開始,人也變得堅強而偉大。這是生而有為的宣言,也是生命力的頌歌!這種既脆弱又堅強、既渺小又偉大的矛盾,在《石室之死亡》中比比皆是,像法國詩人哲學家帕斯卡爾的理論一樣,構成了人的悖論。洛夫以此為中心,表現了人所遇到的一系列重大而嚴肅的問題。是立體的,而非平面的,既是「從裡向外作爆炸性的張力秩序」(岩上語 ),也是從外向裡作聚焦性的中心射擊。
-
情繫北勢溪
「包種茶研究中心」為了照顧職工生活,成立福利社。理髮部聘請林姮姣去,因為她住在北勢村,走路上班,工作輕鬆,待遇不錯。她向阿量辭職,阿量捨不得她走,和我商議。我說讓她走吧,別為難人家了。 阿姣進了機關福利社,才瞭解那些光拿錢、不做事的學者,何其多也。他們有的在大學兼課,有的長年在外面開會、考察。理髮的職工,寥若晨星。阿姣幾乎每天下午三時,回家休息。泡茶、看小說。有時和我在一起洗鴛鴦澡,過起羅曼蒂克的愛情生活。 也許日本茶顧問對北勢寂寞生活感到厭倦,也許立法院對此事深表不滿,砲聲不斷;待在「包種茶研究中心」的幾個顧問,在稀疏掌聲中離開了北勢溪,飛回了二戰時期的惡霸巢穴日本東京。消息傳出,阿量喜出望外。 回北勢村住吧。我問她。 她搖頭。還是住平房住宅來得舒服。 阿珍也不願搬回去。住在鄉間,空氣新鮮,距離「北勢麵館」,走路不過十分鐘。 幾個莫名其妙的顧問,給予政壇、北勢村民造成如此巨大的風波,真是令人憤慨。林詩齡來新居作客,他談起這幾名茶顧問,倉促離開北勢村,使他內心對文學界產生極大的反感。 日本茶顧問不學無術,拿高薪,外行指導內行,這個莫大的恥辱,是八卦雜誌的紀玲記者挖掘出來的。沒有她的報導,立法院不會猛烈抨擊此事。若是紀玲不連番寫文章攻擊,這幾個顧問也不會滾出台灣。林老激動地說:台灣文藝界的作家,不碰政治,這是安徽留美胡適博士的影響。不僅學者、作家對此事充耳不聞,著名的現代詩人酆智竟然助紂為虐,甘心作許浩的走狗,何等的無恥之徒! 林老決心辦一個評論性的內幕刊物,以孫中山「喚起民眾」的宗旨,揭發當前政壇的貪污腐敗,文壇的幫派風氣,以及民間迷信奢侈及不正風俗。把咱台灣建立為真正的幸福寶島。 林老說,你得幫助我。 我沒有文化,怎麼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