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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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我與爸爸把酒深談後的一個星期,我媽像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似的,終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答應了我的要求(她哭不是捨不得我離開,而是少了一個可供她差遣的傭人。)看來我爸當晚真拿出男人的魄力了。 離家前的一個晚上,他拿了三萬塊給我,又被我媽掠奪了二萬塊回去,不過,我沒跟她計較也沒對我爸講,她愛錢是天經地義的事,反正家裡需要。 2. 霓虹燈閃爍的台北、車水馬龍的台北、高樓大廈林立的台北,無數個希望在我面前招手的台北,讓我興奮得整晚睡不著的台北,我─朱美女及朱家的命運從此就仰賴妳了。暫住在美琦公司宿舍裡的我,回味這幾天在陌生城市的嶄新體驗,心裡頭有無限的喜悅。自信的光茫在我眼前閃耀,堅定的豪情從我心中燃起,我相信,光明璀璨的前程及大把大把的鈔票將在不遠的在前方等著我。 美琦比我早來台北,聯考落榜後,在她姊姊引薦下進了百貨專櫃賣起泳裝來,年紀輕輕薪水就有四萬多塊,當時羨煞不少同學。我來台北的第三天,美琦也把我帶去她們總公司面試,那個如乾扁四季豆般的中年男子全身上下打量了我好一會兒,最後很不客氣的說:「不好意思,朱小姐,以妳的條件是無法符合我們公司要求,畢竟我們不是賣童裝的……。」媽的,士可殺不可辱,這筆帳遲早一定要算的,要不是顧及美琦的飯碗,我真想拿起眼前的杯子往他身上一砸掉頭走人。 我絕不會被這條乾扁四季豆給擊倒的,被羞辱後的隔天,我來到美琦的櫃位簡短聊上幾句立刻著手找工作。大部分的時間,我都耗在隔壁的麥當勞店裡,眼睛緊盯著報紙的求職欄不放,咕嚕老師在課堂無意說的話突然閃過我的腦海「咕嚕,老師在中和買了一間房子,準備拿來投資,我告訴你們,咕嚕,未來想要用最快速的方式賺錢就要搞房地產,咕嚕……。」 十九歲那年某個初秋的午後,我坐在速食店內,咕嚕老師幾句有感而發的話,讓我找到未來的方向。一星期後,我果真順利找到了工作。 這個「慧眼識英雄」的女主管是一個三十多歲喜歡帶著捲舌音講話的女人。每天一進辦公室開完早會後,我必須跟她出去貼海報、掛看板。豔陽當空、烈日灼身,她總是撐著一把華麗的洋傘,穿著一雙亮皮的高跟鞋,露出塗滿暗紅指甲油的腳趾,扭腰擺臀的移動腳步,用如同逛街般的儀態,要我爬上爬下在電線桿上掛看板。我是鄉下出生的孩子,這一點苦我倒還挺得住,但我無法忍受且令人狐疑的是每個星期一的早上,我們公司為了提振員工士氣,會用軍事教育帶領全體員工一路踢正步一路喊著:「雄壯、威武、達數…」,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常常招來許多路人震驚的目光,我總是羞怯的把頭壓得低低的,深怕有人認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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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來打游擊的──寫在「怒潮學校」來台六十週年前夕
關於「怒潮學校」是為「打游擊」而創立一事,也見於徐芳櫨和楊榮昌兩位老師在「怒潮師生話當年」的鴻文中。徐老師說:「有天在﹝贛州﹞街頭,碰上前三民主義青年團江支團書記,中國國民黨江西省黨部副書記長李德廉,他說﹝十二﹞兵團部另成立『贛閩粵邊區軍事政治學校』,代號『怒潮』,已移駐瑞金,以所收容的河南流亡學生為基礎,繼續搶救江西的知識青年,決心跟隨兵團在贛、閩、粵邊區打游擊。」楊老師說:「國軍第十二兵團胡司令官伯玉將軍,率部進駐瑞金,邀請中國國民黨江西省黨部書記長李德廉先生老長官蒞縣,籌辦『怒潮』黨政軍幹部學校,為防﹝兵團﹞萬一陷入重圍,乃計劃於贛、粵、閩邊區作游擊根據地之計。」 然則,「怒潮學校」「打游擊」的事,又跟方主席要帶他保安司令部及其所屬部隊去「打游擊」的事有什麼關聯呢?如今,只能憑著有限的書面資訊來揣測和聯繫了。 如前所述,雖然胡、柯兩位將軍早有「打游擊」的構想,而且,胡將軍還曾對范將軍說過「回伏牛山秦嶺去打游擊」的話,但都是私下「口授心傳」的構想,未曾公開鼓吹過。不過,在另一方面,方主席是胡將軍的老長官﹝十八軍的老軍長﹞,也是當時的上級﹝南昌指揮所主任﹞,而兵團之能成軍,方主席是個「大恩人」。基於這些公情私誼,胡將軍的「赴援臺海」和「孤軍奮鬥」這兩個行動方案,一定會向方主席報告過。不僅如此,柯將軍還曾在前述的〈我〉文中提到:胡將軍尚未奉召赴臺面授機宜之前﹝按:時間當在五月廿六日蔣總統扺高雄壽山之前的一兩週內﹞,曾三上贛州,敦請方主席向中樞建議,將他所指揮的第三﹝沈發藻﹞及第十二兵團,再加入江西保安團,混合擴編成三個輕裝兵團,並將南昌指揮所改編為方面軍式集團軍總部,統轄戰區軍政,於閩、粵、贛邊區部陣,阻擊匪軍南進。但因方主席一向奉命唯謹,就沒有採納胡將軍的意見。﹝柯將軍在《暴風雨》第二章第三節之一,對此事也有扼要的描述﹞惟照常情常理而言,胡將軍在向方主席提出這項建議的同時,少不得又會提到「打游擊」的事情。但這也算是「私下」的談話,且事關軍政,方主席也不可能在此時發表「打游擊」的言論。及至胡將軍奉召到高雄「面授機宜」後返防,前述「赴援臺海」及「孤軍奮鬥」兩個方案已奉准「兩案併行不悖,可以同時實施,以防不測」。這個「佳音」,不僅胡將軍會去向方主席報告,中樞也會告知方主席,以便配合進行。 胡將軍返防後,有沒有去贛州向方主席當面報告?已無從查考。惟從方主席和李黨代表德廉兩位口中的「打游擊」,似可隱約看出,胡將軍可能還去過一次贛州,時間可能在是年七月中旬,因為,先叔公就是在那時通知我向營衛營請長假的。今假設胡將軍去見方主席,方主席可能會設宴替胡將軍洗塵,並順便請胡將軍向與會的黨政軍高級幹部,報告一下晉謁蔣總統的經過及老先生的近況﹝這是大家都想知道的事情﹞,藉以穩定軍心,鼓舞士氣。在此情形下,胡將軍一定會趁機推銷他的「孤軍奮鬥方案」和「怒潮學校」,希望能獲得老長官及江西父老的鼎力支持。而方主席呢,當然也會盡力加持胡將軍,並順著蔣總統的最新指示,說出「萬一站不住腳時,我就帶著大家跟十二兵團一起去打游擊」的話。這或許就是先叔公那句「方天說要帶我們去打游擊」,以及李德廉黨代表當面以「去打游擊」的消息告知徐、楊兩位老師的來由吧? 然而,當時的局勢,連神仙也難料定。直至江西省保安司令部及九個保安團,在參謀長歐陽江等高級幹部率領下,全副武裝越過了筠門嶺,進入了廣東省,這才有人猛然一醒,大喊「上當了!」 「打游擊」的故事就「打」到這裡為止了。結果呢?當然是「一天游擊也沒有打成」。但是,絕大多數江西保安部隊的官兵和「怒潮學校」的師生,都有幸地「打」到了金門太武山。 尾聲:校名、報名和學姐學妹 一、「怒潮學校」的校名:依據各種資料顯示,「怒潮學校」的正式名稱為:陸軍第二編練司令部軍官訓練總隊﹝即「學生軍」時代﹞、陸軍第十二兵團幹部訓練班、金門防衛司令部幹部訓練班。而實際上見過的「別號」則有:閩粵贛邊區黨政軍幹部學校、閩粵贛邊區軍事政治幹部學校、閩粵贛邊區軍事政治學校、贛粵閩邊區軍事政治幹部學校﹝在瑞金時﹞、陸軍第十二兵團軍事政治幹部學校、陸軍第十二兵團軍事政治學校等六個之多,另外,還有個廣東第九行政區軍政幹部學校。 二、《正氣中華報》的前身和後身:「怒潮學校」第一﹝學生軍﹞大隊,編成於民國卅八年五月一日,地點在江西省南城縣從姑鄉蔡王廟前﹝據胡林農學長的文章﹞。同日,兵團的《無邪》報改名《正氣中華報》。這個小掌故,不僅《正氣中華報》報社本身沒有這個「歷史的存檔」,柯將軍的《暴風雨》和王禹廷先生的《胡璉評傳》裡也都未提及。瞧,胡將軍在《金門憶舊‧怒潮學校/戰地政務》中說:「幾經長嘯高歌之後,乃以『粵華』為兵團代字;兵團發行的軍報名曰『無邪』,後改為「正氣中華報」﹝四開單張三日刊﹞;把這一群青年學子所糾集而成的學校命名曰『怒潮』。」 又,兵團馳援金門之前,《正氣中華報》一度遷往臺灣﹝按曹一帆先生的追述則未遷臺﹞。古寧頭大捷後,於十一月廿三日遷金門前水頭「酉堂」。次年青年節,遷金城鎮北門基督教堂前的樓房﹝進門右邊有個像當舖的櫃檯,是領稿費的地方,副刊編輯部在左邊樓上一個小房間裡,我因去領過稿費,拜訪過主編孫煒先生,所以記得那兩個地方。﹞。到了民國五十一年十一月,《正氣中華報》改隸於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並遷至金湖鎮成功村﹝原名「陳坑」﹞。迨至五十四年十月卅一日,《金門日報》創刊為止,都是採軍中、民間雙向發行的方式經營。有了《金門日報》後,《正氣中華報》也回歸原點,只在金防部所轄的部隊裡發行。惟採、編、印、發等業務,則有如「一心兩葉」,除當地的軍中和社會新聞兩版內容各不相同外,餘均大同小異。這種「連體發行」的型態,一直維持到民國八十一年十一月七日金門解除戰地政務時止。從那以後,《正氣中華報》仍歸金防部管,《金門日報》則歸金門縣政府管。如今,時代不同了,隨著金門的「撤軍」,連金門防衛司令部的招牌都拆了。《正氣中華報》的「近況」,自民國九十年三月以後,連金門的百姓也不知道了。﹝部分參自金門區漁會編《邂逅陳坑漁村》﹞ 三、學姐學妹十美圖:民國卅八年六月十一日,第二、三大隊和一個女生區隊,同時成立於瑞金﹝見胡林農學長文﹞。學校遷到廣東後所吸收的廣東同學,均補充到各大隊。關於那個女生區隊,據郭楓先生在《怒潮畫刊》提供的資料顯示,實際上只有一個「班」。她們的芳名是:鄒佩王今、劉 清、殷 傑、文 琳、謝玉珍、王西香、傅佩貞、危淑蓉、鍾圓心等九人,由李穎萍負責輔導。我們在庵埠出發前,她們已分別編到十八軍及十一師的政工隊去了。嗄嗄!當年的巾幗英雄,如今可不都是老阿嬤了!有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有白頭。」但是啊!誰又能鬥得過「歲月關」上的螞蟻雄兵呢? 一個甲子過去了,鋼鐵鑄成的「海辰輪」不見了,鐵打的十二兵團不見了,跟「怒潮學校」同一天生日的《正氣中華報》也不見了。不見了的東西還很多啊!不見了就不見了吧!好在,我們的青春沒有留白,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驕傲的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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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楊平章,算你偉大、算你神勇!我今天承認栽在你的手上,既然想跟你走,就會信守承諾。希望你從此之後,不要再用一些尖酸刻薄的語言來羞辱我!」葉菲音毫不客氣地警告他說。 「好說,但要端看妳的誠意了!」楊平章傲慢地……。 第十四章 儘管葉菲音做出隨楊平章到台灣的重大抉擇,但卻不是她心甘情願的,一切都是為王智亞著想。然而被蒙在鼓裡的智亞,是否能體會出她的心意呢?還是無法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 當楊平章服務的貨輪卸完貨駛離港灣時,已向餐廳辭職準備赴台的葉菲音,顧不了眾目睽睽的有色眼光,把小明託交朋友照顧,逕自來到智亞的住處。一見面,葉菲音就緊緊地摟著他,把頭斜靠在他的肩上,激動地說: 「先生,我想你!」 「我不想嗎?」智亞輕輕地拍拍她的背,反問她說:「最近忙些什麼,怎麼好久沒來了?」 「先生,我沒有新作品所以不敢來。」葉菲音隨口說,而內心則在滴血。 「傻瓜,那是激妳的。唯一的希望是要妳持之以恆,隨時隨地記住妳有一支筆,但卻不能任由筆尖生鏽。」智亞安慰她說。 「以後可能不會寫了……。」葉菲音有些感傷。 「不,我對妳有信心!在人生這條道路上,妳歷經太多的苦難,一旦妳回顧過往,這些經歷都是妳創作的好題材。文學這條路最怕的是中途輟筆,倘若能堅持理想、努力不懈,總有成功的一天。」智亞鼓勵她說,似乎並沒有意會到她的語意。 「先生……。」葉菲音有些哽咽。 「怎麼啦?」智亞有些不解。兩人緩緩地進入大廳,並肩坐在老舊的靠背椅上。 「楊平章刊登的那則警告啟事,你看過了嗎?」葉菲音右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低聲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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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我爸堅持要我上大學,他說就算拚了老命工作也要讓他的女兒完成學業。為了不使他的病情加速惡化,高中三年的成績單我一次也不敢讓他看。他對我有這樣的期許我當是可以理解的,但我壓根兒不想參加聯考,家裡的環境還有我媽都不允許我上大學,再說一個數學常經考九分的人,你說她能考得上嗎? 正因為我知道我已經長大成人,需要為這個家挑起重擔,我想賺錢讓我爸爸回家靜養,我想讓家人過更好的生活,唯一的途徑就是到台北找希望。我媽那兒行不通,我就從我爸這裡下手。 這天晚上,我爸興致一來,炒了幾道下酒菜,桌上還擺著半瓶高粱酒。我見時機成熟,便趁著我媽不在的空檔,迅速倒了兩杯酒,用悲傷的神情對著我爸哀求,我還編了一個天衣無縫的理由說:「爸爸,蔡美琦的阿姨在台北開了一家公司,要找幾個得力助手,聽說吃住都是公司包辦,一個月薪水還有好幾萬塊,機會難尋,許多同學都搶著要呢,可美琦偏偏指定要我去,你知道的嘛,我們兩個的交情不一樣。」 我爸喝了一口酒道:「人生地不熟的,讓妳一個女孩子家去,我終歸還是不放心,再說妳媽媽也不可能答應。」「我有伴,巧巧要同我一塊去。窮擔心什麼?你十六歲的時候,還不是自個兒出來闖江湖。了不起!」我拍拍他的肩說。我爸臉上掛著靦腆的笑:「闖什麼江湖?咱們又不是流氓。」「好吧,我說錯了。是軍旅---偉大的槍林彈雨的軍旅生涯。爸,只要你答應肯定行。你要拿出男人的魄力去說服老媽,別忘了你開過戰車。」「唉!我當時就是這麼傻楞楞的出來,我母親才會一輩子都見不著我。」他嘆了一口長氣,表情有些難過,好像再說下去他的淚水就會滾下來似的。「爸,你又來了,那是動盪不安的年代,現在是太平盛世,倒是您自個兒要保重身體,免得讓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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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來打游擊的──寫在「怒潮學校」來台六十週年前夕
序曲:坐來的那條船沒有消息 南國的秋天像盛夏,賣冰的小販戴著斗笠推著單車賣冰棍。〈行軍樂〉的歌聲,「氣吞河嶽」地飄揚在潮汕的公路上。「回力牌」的球鞋們精神抖擻,整齊地踏著堅實的步伐,在細沙舖成的路面上,發出「殺!殺!」的雄壯樂章。雖然,我們是由塞北江南飄到歷史課本上,「天津條約」中被迫開放的通商口岸的汕頭港邊,但在面對「坐大船飄洋過海」,去大時代的洪爐裡鍛鍊革命技能的新境,心裡還是有一份「他日看我」的自我期許與欣喜。眼前的碧海藍天,艨艟巨艦,不正是歡迎我們踏出人生新里程的美景? 瞧!招商局的「海辰輪」像一座威鎮九州的鋼鐵長城,給來自內陸農村的我們大開了眼界。她慢條斯理地把我們兩千多人吞進了「大胃王」的鐵胃裡,甲板上還有幾十匹戰馬。風起雲飛時,戰馬怒號,讓我們體驗了一下「風急戰馬鳴」和「雲滿長城」的壯美意境。 薄暮時分,海燕低翔,群魚高飛,烏雲四合,回風乍起,可不正是暴風雨要來前的光景?也許是因為我們從小就歷經過戰亂,對「淪陷」二字的理解,不過是「敵來我走」而已,所以,心情上也就沒有「亡國」的陰影了。所以,我們就豪氣干雲地坐著「海辰輪」,以「乘長風破萬里浪」的氣概,離開了土生土長的大陸,來到了陌生而多雨的基隆港。登岸不久,便有傾盆大雨忙著替我們接風洗塵﹝按:據空軍氣象資料,當時有輕颱擦臺灣而過﹞。那陣暴雨來得很及時,因為我們已經有兩天兩夜沒洗手洗臉和沖涼了。天雨如花,我們在花海中飽饗了上岸的第一餐。舉搪瓷大牙缸為杯,高歌一曲岳武穆的〈滿江紅〉,為雨港的黃昏點染了一筆清新的氣象。 「海辰輪」卸下了我們這個「大包袱」,又去勤勞國事了。她那一聲長長的笛音,有如母親的叮嚀。從那刻以後,我們無緣再見過她的倩影,也不曉得她漂泊到那裡去了。 飄到那裡去了呢?十二兵團呢?怒潮學校呢?正氣中華報呢?還有我們的圖板和小板凳呢?「三八」和「七九」步鎗呢?木製的練習手榴彈………呢?啊!他們還活在我們「怒潮人」的血液裡,點點滴滴,點點滴滴………。 本事:從一則打游擊的故事說起 「方天說要帶我們去打游擊,我們信以為真。結果,卻被他騙到了廣東潮州,繳了械,部隊全撥給了『胡璉兵團』,一天游擊也沒有打成。」這是先叔公前江西省保安司令部經理處長謝鍾英先生,晚年跟晚輩們閑聊時偶而的「爆料」。 上述先叔公所爆的「料」,對我來說,當時是「新聞」,但也是隻悶葫廬。因為,我和第一隊的陳振琳學長,都在江西省保安司令部警衛營當兵﹝他是副司令胡素帶出來的小同鄉﹞。在南昌時,胡 素是警備司令兼保安副司令,我和陳振琳就派在他的公館裡擔任警衛。南昌撤退前夕,方主席曾親自檢閱我們這個連。然後,由南昌而遂川、而贛州,我們都跟著司令部跑。「怒潮學校」到了瑞金時,先叔公得知那個「好消息」之後,立即派他的衛士送信給我,要我即刻請長假,候「命」隨保安第十二團袁九鵬團長前往瑞金投考「怒潮學校」。我由贛州趕到雩都,趕上了袁團長的家眷一行﹝包括護送袁府的副官、衛士等多人﹞。由雩都到瑞金,我的食宿都受到袁夫人的照顧。到了瑞金,我和由袁團長帶出來的一批分宜同學,如朱如棣、潘章綬、歐陽怡····等二十餘人會合了。當時,「怒潮學校」已遷到潮州庵埠了。我們在瑞金經過考試後,先到了會昌。再啟程,我爬上了一部司令部的眷屬行李車,跟在先叔婆和警衛營危竹安夫人一行之後先扺潯塢。然後再和分宜那批同學會合,過筠門嶺進入廣東,安扺庵埠。在這整個過程中,我都沒有聽過方主席要帶大家去打游擊的事。 那隻悶葫蘆一直悶到民國六十五年以後,胡璉將軍的《金門憶舊》、柯遠芬將軍的《暴風雨》、王禹廷先生的《胡璉評傳》、以及其他相關的文獻和著述相繼問世後,才豁然洞開了。驀然回首,不禁一驚:原來,當年那個號稱是培養「上馬殺敵,下馬治民」的革命幹部的「怒潮學校」,也是為「打游擊」而創立的啊。 話說民國卅八年元月中旬前,蔣總統在南京召見了胡璉將軍。當月下旬,胡將軍便受命出任第二編練司令部司令官。該部在編制上除轄有兩至三個軍外,還轄有一個三千人的軍官訓練總隊,和一個八千人的軍士教導總隊。當時,胡將軍已派員在蚌埠、南京、武漢、杭州等地,收容從徐州突圍南下的官兵,同時,也在上述各地招收流亡學生和知識青年﹝兵團移駐贛南後,才在贛州、瑞金等地吸收知青﹞。 二月中旬,京滬杭警備司令官湯恩伯將軍於杭州玉皇山下,召集防區各整補部隊的首長開會。胡將軍和剛從東北瀋陽脫險歸來且已受命歐震兵團副司令官的柯遠芬將軍,就在那次會議上不期而遇。次日,胡將軍單獨一人到旅社拜訪柯將軍。他倆一見面,就商談起國家大事來。他們談話的中心主題有二:一為檢討過去戡亂作戰失敗的原因;二為討論今後我們應如何挽救國家的危機。而在第二個中心主題下,胡將軍提出了三個挽救危局的方案:一是「江南會戰方案」;二是「赴援台灣及沿海島嶼方案」;三是「孤軍奮鬥方案」。 上述第一方案,係胡將軍依據古今戰例研判,共軍必在南京上下游渡江﹝共軍主力果然於四月廿一日在江陰要塞旁的荻港登陸﹞,建議湯恩伯應在蕪湖﹝左﹞、鎮江﹝右﹞、及廣德﹝後、機動﹞等地週邊,各部署一個兵團,可與渡江的共軍決一死戰。但因湯恩伯見不及此,又復剛愎自用,這個方案便在南京失守前就「壯志末酬」了。第二方案,也就是第十二兵團後來集結潮汕,分別馳援舟山、金門,締造了古寧頭、登步、和大擔島「三戰三捷」的光輝歷史,繼而捍衛了台海安全的行動方案。不過,這個方案應是依據層峰的示意而設定。因為,蔣徑國在《危急存亡之秋》一書裡,曾記述過蔣總統於卅八年元旦的日記裡有「另起爐灶,重建革命基礎」的話。另從已公開的史料中,得知上年年尾已任命陳誠為臺灣省主席,蔣經國為臺灣省黨部主委。同時召見了俞鴻鈞等人,設法將國庫存放在上海中央銀行的二七七萬兩黃金和外匯運往臺灣。又,陳誠到任新職不久,便兼警備總司令。所以,蔣總統在下野前就已著手將臺灣部署為反攻基地了。而要使臺灣能立足,則必須固守金門。因為,明末的鄭成功和清朝的施琅,都是由金門發兵而成功地登陸了臺灣。這些戰例,胡將軍固然瞭若指掌,蔣總統以及他身邊的幕僚和陳誠,也有研究。以上種種,即使蔣總統召見胡將軍時沒明白告知,老長官陳誠也會私下告訴他。至於第三方案,恐怕是來自柯將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破敵思維,及以「黨、政、軍、民聯合作戰的面形戰爭」來制勝共匪的戰略思考。只是,柯將軍不願在著作中掠美居功吧?他曾向胡將軍分柝說:「由於閩、粵、贛邊區,尤其是贛南得天時、地利、人和的有利條件,適於作為抗拒共匪的軍事根據地。如果我們能夠徹底實施黨、政、軍、民聯合作戰,那共匪過去能夠在這個地區生存若干年,當然我們也能照樣生存下去。」雖說,柯將軍未用「打游擊」三字﹝說正規軍去打游擊,不太好聽﹞,但共匪是以「打游擊」起家的,胡將軍當然聽得出柯將軍話中的弦外之音來。 所以,當范任將軍於該年四月下旬到南城拜謁胡將軍時,胡將軍劈頭就說:「領袖蔣公下野,南京業已失守·………你住伏牛山,我家秦嶺,伏牛與秦嶺,原係一條山脈,是游擊的好根據地。你去聯絡青年學生,施以軍政訓練,我專督收壯丁,編練部隊。我們團結起來,回伏牛山秦嶺去打游擊。克則迎領袖蔣公還京,不克則殉國以成仁!」﹝見《不逾矩集》范將軍文﹞ 范將軍一聽,勁來了。除欣然接受了胡將軍的邀請,出任「高參」外,並立即趕赴金華、蘭溪一帶,聯絡河南豫華聯中﹝又稱「十二聯中」﹞的師生三千﹝?﹞多人,陸續到了南城。 前面說過,編練部有軍官、士官兩個總隊。柯將軍在〈我為什麼敬仰胡伯玉將軍〉﹝見《不逾矩集》﹞一文中說:「第一次收容的有由河南范任、趙漢章諸先生所率領的流亡學生約五百人﹝按:趙老師率領西平、遂平等縣中學生約兩百人﹞,編成「學生軍」一個大隊………江西青年團亦收容有由該團書記長李德廉同志所率領的青年學生團千餘人加入兵團行列,合編成「學生軍」兩個大隊。及至兵團轉進至贛南,並準備於閩、粵、贛邊區建立基地,實施黨政﹝軍民﹞聯合作戰時,胡將軍乃將此「青年軍」﹝學生軍﹞改稱為『閩、粵、贛邊區軍事政治幹部學校』…………。」又據胡將軍在《金門憶舊》十一節裡說:「第二編練司令部奉命改為第十二兵團,規模龐大的兩個﹝訓練﹞總隊,按現定不能存在。幾經請求,祇准改設幹部訓練班,員額也減少了許多。」由此可知,當時的「怒潮學校」,實際上就是那個造就「游擊幹部」的幹訓班。所以,第十八軍末任軍長劉鼎漢將軍主編的《陸軍第十八軍軍史‧第二章第五節》就直接了當的說:「胡將軍又指定贛北師管區司令唐三山,與江西省政府青年團書記長李德廉二人,陸續吸收江西知識青年千餘,組成黨政學校,預定將來至邊區打游擊時,為黨政軍幹部之儲備。」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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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薯情的呼喚
生命交會在這百年中,如果你了解「生命出現即圓滿」那麼你將在這一生中發光發熱,你在這百年中或未來生生世世將展現如來心薩埵行。 今天我打開民國97年11月1日金門日報鄉訊版時,首先看到的是本報駐台特派員楊樹清寫的兩個金門鄉情現場---報導解嚴日與金門日的活動,因為這兩個現場我都參加了,一個是第三屆世界金門日於2008年10月22日在廈門市翔安區舉行。一個是金馬解嚴和平嘉年華於2008年11月1日在臺北縣中和市漳和國中運動場舉行。為了想念關懷家鄉,讓許多兩鬢斑白柱杖行走的人也都去捧捧場。 想起月餘前在廈門翔安(10月22日)晚會上家鄉子弟演出的蕃薯情歌劇中,感動了不少鄉親,正巧廈門市金門同鄉會副會長許伯欽先生與多位鄉親端杯前來敘舊,而我滿臉滴答,熱淚連連,不知那些鄉親們會有此掛慮否?但我知道這份至情至性的思鄉情懷,只要是經歷過民國50年代的金門人,見到台上劇情,無不置身其境,從而與台上劇情一起牽動的走入歷史的時光隧道。 曾記得楊樹清在金門日報鄉訊版報導大馬企業家金門王──楊忠禮先生的成功事蹟及2006年他獨挑大樑舉辦第二屆世界金門日於馬來西亞巴生雪蘭莪的情景回顧。而這位大善人僑領甚至把自己長公子楊肅斌博士也已安排接班就緒。其對家鄉的情義責任,實有夠深遠。 2008年11月1日金門日報鄉訊版左下四分之一版面又介紹星期人物陳成龍博士,他祖籍是金門碧山,生於馬來西亞,是大馬創業成功人物獎得主。我一口氣讀完這篇幅內容,蕃薯情的情懷再次湧上心頭,而這位血脈相連,命運各異的鄉賢,亦已是第二代青年移民。他是1956年出生於僑居地馬來西亞的新加蘭小鎮,祖父於民國初年離開金門遠渡馬來打拚,父親是魚販。陳成龍博士身為長子於少年期即助父親賣魚,兜售水果賺些小錢貼補家用及繳交自己學費。而現在已成為譽滿馬來的居鑾市發展之父。他事業有成了,竟也知道尋根追源,希望與家鄉接譜。其心中仍有著一條粗壯的蕃薯情。 金門人離鄉後,其戀戀金門之情愫尤深,尋根接源,返鄉顯祖耀宗是數千年不變的路。而今日家鄉在亂世的劇變下,觀看兩岸政爭之際,金門人更應有所認識與覺醒,諸如現任縣長李炷烽先生一再呼籲,「戰爭無情、和平無價;金門人要和平安詳的日子」。 此次在廈門翔安舉行的第三屆世界金門日活動,大會以和諧、發展、跨越為主題,希望不只是六字口號而已,盼勿忘實踐才是重點。 猶記得10月22日當晚晚會中多位僑領的致詞,無一不是盈盈期盼家鄉迅速開發,尤其是家鄉受到近50年來兩岸戰爭的蹂躪。鄉親離散,土地成戰場,近十年雖已平靜,但戰爭遺跡,仍傷痕累累。他們見到了廈門之快速發展,高樓大廈林立,而故鄉金門卻還是清新綠野,碉堡、地雷隨處可見,切望兩岸政府應正視戰後責任,也希望金門鄉親大家走告,愛護家鄉發展---感人的呼喚,鄉音迴盪,在外金門人的遊子吟聲,讚嘆啊!讚嘆!拿出行動力量來吧! 家鄉金門沒有悲情,只有努力與奮發的鄉人性情。母島祥和的風、潔白的四周沙灘,青山綠野放牛羊。平日各就各位踏實、沈默。日子久了,思念起時勿忘回家鄉來看看,踏踏祖先腳印,踩踩阿祖的蕃薯藤;記取蕃薯春耕、夏成長、秋天地下結果實,冬日收成又藏生。勿忘了綿延成長力,那是我們的寶地、我們的根、我們的源。那是一塊純一、清靜、潔白、圓滿的淨土,是我們共同維護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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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葉菲音經過左思右想以及利弊分析後,唯一較可行卻又不會在這個島嶼鬧得沸沸揚揚,以及讓智亞的傷害降到最低數,或許只有暫時離開這塊土地跟楊平章到台灣。自己心中亦有一個明確的盤算,那就是勇敢地活下去,保住腹中的孩子,繼而地離婚與智亞生活在一起。但惟恐智亞一時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決定不當面告訴他,但會寫信向他解釋清楚,是環境所逼並非她無情,希望他能原諒並等待她和孩子的歸來。儘管這是她此生最痛苦的抉擇,但除此之外,又有什麼能比她現在這個想法更周延的呢?難道要把事情鬧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讓彼此顏面盡失後進入牢房才甘心?但願智亞能體會她的苦心,不能責怪她無情。 翌日,葉菲音終於將這個痛苦的決定告訴楊平章。 「這樣就對了,彼此夫妻一場嘛,也必須為小明著想。」楊平章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後,馬上又收起了笑容說:「不過妳也得給我記住,那個老頭子雖然能搞大妳的肚子,但我相信以他的年紀和體力來說絕對不可能把妳搞爽。而且也是你們兩相情願的,並非遭受他的強暴,這也是我不想與他計較的原因。同時他在這個島上有不錯的人脈關係,即使他有過錯,但如果想與他週旋到底卻也必須花費一些心力,我哪有時間跟他耗下去。況且,當年妳是處女讓我開苞的,而我卻經常和朋友到聲色場所去飲酒作樂、尋找刺激,對妳來說也有點不公平。今天妳雖然做出對不起我的事,但為了不讓這個家破碎,我還是選擇原諒妳。但是不要忘了,台灣是一個複雜的社會,有錢有閒的年輕男人多得是,千萬不要受到人家的誘騙而上當。往後如果有不軌的行為讓我發現的話,不把妳分屍丟入愛河餵魚就跟妳同姓!」 心情惡劣到極點的葉菲音並沒有理會他。楊平章則繼續地說: 「妳找時間趕快去辦理出境手續,順便把行李準備一下。我船回高雄後馬上向公司請假,如果沒有其他變化的話,這個航次就可以回來接你們。希望妳信守承諾,如果敢違背我的話,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搞得天翻地覆。屆時,就讓所有的鄉親都知道你們這對狗男女所做的好事,讓你們永遠抬不起頭來!既然你們臉都不要了,我還在乎什麼?不信,妳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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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我知道家裡的每個人,所有精神上的物質上的仰望全交在他手裡了。可是好景不常,就在我小學五年級時,他因為昏厥住了好些天的院,醫生說是輕微腦中風不礙事。但這一病,卻讓他動了退伍的念頭,知道這個消息後,我難過了幾個晚上都睡不著。 「唉!身體不如從前了,不能再幹軍人了。」那天夜裡,我在隔壁的房間聽到他對我媽說。「你不幹軍人能幹什麼?」「退伍後,我還有終身俸可以領,妳擔心什麼?」「就憑那一點錢?孩子還這麼小,總的找份工作來做吧?」「那就養豬掙錢吧。我把咱們家後面的地整一整,弄個像樣的豬圈兒,到時可以多養幾頭豬…」,那時我沒心思再仔細聽他們談話的內容,我只知道我不希望他養豬,我真的不要他養豬,同學會譏笑我真的有個「豬」爸爸,而且還會對著我學豬叫。我驚恐無助放聲哭了起來,我妹妹被我嚇醒後也跟著我一起嚎啕大哭,直到我媽拿棍子進來遏阻,我們才又乖乖睡著了。 還好,我爸爸退伍不久,有一回在街上遇到他的老長官,提到彼此近況時,得知他在城裡頭的公家機關當廠長,便順口問他有沒有適合的差事做,那長官見我爸過去管槍枝彈藥,身上有著頑固的使命感,便要他負責管理船務廠的零件,所有修船的材料都要經過他手裡才能請領出去,算是個約聘的小公務員。當時我小小的心理也欣然接受這樣的轉變,只要不養豬當什麼都好。 日子一天天流逝,一晃眼也捱過好幾年了。自我爸生了那一場病後,身體明顯愈來愈差了,為了一家子生計,他還是得賣命拖著不太協調的腳步上班,有時雙腳一個不使力,摔跤了還得仰賴路人攙扶起來,那一段時日,我們家過著是提心吊膽的日子。 「唉!家裡面沒有一個健康的男人是不行的。」這是我媽對我們唉聲歎氣時最常講的一句話,她除了帶著難以言喻的自卑感不太跟鄰居往來外,最擅長做的一件事就是對著我及我阿嬤亂發脾氣還有偷偷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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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樹
在台灣我看過不少的老樹,老樹都是數百年以上的年齡,有些老樹是開基老臣,從有開台就種植了。有些老樹是古早時候從山上移植下來,種在老廟的旁邊,老廟都是二三百年了,老樹比老廟更老,這種情形以土地公廟最多,土地公最愛躲在大樹下乘涼! 有些老樹都會被套上紅色的布條,這表示老樹是爺爺級的老一輩,有敬老的意思。就像中元節廟前的老豬公,宰殺祭神時,一定要套上紅色布條,這是古老流傳的習俗。在兒童故事裡,我們常常以老樹當做老爺爺,訴說著各種情節的動人故事,兒時我們都很愛爬樹,在樹上編織各種生活美夢。夏日炎炎我們也常常躲在老樹下面,享受樹蔭下的清涼微風,人和老樹總像父子一樣,相依相靠生活! 老樹總是會長著很多的氣根,就像老人的白鬍鬚,在老樹的頭部會有很多的皺紋,就如同老人家頭上的皮紋,樹頭的上方,也就是樹幹地方會打結又縐縐的樹皮,好像老人的肚皮,粗造又鬆弛!從這個皺紋上就可以看出樹木的老態了,就像從老人家臉上皺紋看出老人的年齡一樣。老樹並不孤獨,老人家常常把年幼的草藤拉到身邊來,這些小草會密密麻麻地長在老樹的旁邊,依靠在樹幹上爬行,好像公孫手牽手一樣親密。 在曠野山頭上,我們常看到夫妻樹,一夫一妻生長在一起,恩恩愛愛,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些老樹已經相處近百年了,有些枝葉都交叉擁抱,卿卿我我,令人看了回味無窮,啟示良多!天然植物都有如此親情,更何況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本是同根生,相依相照顧,在自然界的例子又何其多!車耎弱小草依賴著硬幹大樹來攀爬,細草長在老樹幹之上,這種相輔相持的植物很多,夫妻樹只是其中之一種而已! 有一種老樹,一個大大的老樹頭,不是一個樹幹上天成長,而是從樹頭像爆炸式地放射型成長,樹頭開始就噴射狀分枝同時生長,有如千手觀音的手,令人嘆為觀止,照片中有一張名為「佛手靈樹」就是當地人取的樹名。根據經驗人說這種形狀的老樹,以老樹頭被鋸斷後再生出的數木居多,我們常見老樹被鋸斷後,如果老樹根還很旺盛的話,老樹頭會再長出小樹出來,而這些小樹一定是多枝同時成長,這種情況下,就有可能長出放射狀的多枝樹幹了。 老樹百年不稀奇,人能百歲就罕見,同是自然界生物,人的壽命遠不如老樹,以人的聰明智慧,這是一項值得研究的課題!老樹斷頭能長新枝新葉,老樹小草在風雨中能扶持助爬,同根同生夫妻樹,相依同影,自然界似乎可以見到人性的影子,人能不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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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塹墾首王世傑原籍之確認
這些記載中將王世傑對於竹塹開發的功績延續到雍正、乾隆年間,可能因此而認為王世傑在這些年代都還健在? 實際上以當時王世傑對於竹塹開發之功,其後世子孫或後世地方史料,將其記載為「這是某某人留下來的」或「是某家族所捐獻的」都是很自然的,而且這樣的資料有可能來自地方傳說,這樣的記載並不能作為事證。 至於第三種:辛丑年(1661年)正月十五日生,康熙六十年(1721年)八月十五日卒。這項記載的可信度高,原因有三:一、這是出自王世傑家族族譜,是最直接的第一手資料。二、康熙六十年(1721年),藍鼎元隨兄藍庭珍征討朱一貴之役,途經竹塹,寫了〈記竹塹埔〉一文,有如下的描述:「竹塹埔寬長百里,行路竟無人煙,野番出沒,伏草莽以伺殺人,割首級,剝髑髏取金飾,誇為奇貨,由來舊矣。行人將過此,必倩熟番挾弓矢護衛,然後敢行………。」藍鼎元有可能是聽到發生在竹塹的這件「大事」,而在〈記竹塹埔〉一文中載入這段文字,這與金門浦邊王家的說法正好相符。 據王世焜先生告知,位在太武山下的這座王世傑墓塚,仍是由於世傑出外巡看圳道,被伏於草莽中之野番所殺,割首級,剝髑髏,族人尋獲其遺體,不見頭顱,乃以金屬鑄造一頭,合其身歸葬其遺體於金門北太武山麓蔡厝之郊外,碑題「顯考郡大賓世傑王公之墓」,浦邊世傳裔孫世代祭掃其墓,稱金頭殼祖墓。是以六十歲的農人外出巡視圳道是很合理的,如果說到了九十多歲還在巡看水圳,那就說不過去了。 綜合以上幾點,本研究認為第三種說法較合理,王世傑應是生於明末桂王永曆十五年(清世祖順治十八年,歲次辛丑,西元1661年)正月十五日,卒於康熙六十年(歲次辛丑,1721年)八月十五日被野番割首級,歸葬於於金門北太武山麓蔡厝之郊外的金頭殼祖墓是最有力的證明。 釋疑四、王世傑是商賈或軍職? 在《臺灣通史》〈卷三十一 列傳三/王世傑列傳〉一文中,前段有「時有王世傑者,運餉有功。師旋,許其開墾,而竹塹乃為我族處矣」一句,後段有「世傑泉州同安人,來臺為賈,……」,而〈卷十五 撫墾志〉記載其「時同安王世傑從軍轉運,請墾竹塹之地,許之。」初到台灣的王世傑究竟是商賈或是軍職?同一書甚至同一文中都沒有確切的說明。擔任後勤補給工作的軍人,其工作性質本來就有點商人的成分,這種情形即使在今日的社會,還是有許多軍、商不分或軍、商合一的情形存在。 再說,以當時那種「土番沿途供役,督運者又嚴為驅策,遂相率為亂,殺通事,掠糧餉。竹塹、新港各社應之,道無行人。」的情勢,非靠軍人那有力量「督運」?而且王世傑是以之所以「運餉有功」而得到鄭氏許其開發的權利,這恐怕也不是一般商賈可以做得到的。總的來說,大概是以軍人身分執行軍、商合一的任務。 釋疑五、浦邊王家昭穆何以先新後舊? 浦邊王家自世傑兄弟起,因為在竹塹開墾而全家族移往竹塹,並另立昭穆,在金門的王家人也從此一代一代都沿用竹塹之新昭穆,這種情形一直延續到第十世(以學法公為第一世)鳴字輩。 按《金門王氏族譜》中學法公裔派譜系序,浦邊的新昭穆是「世德際美士,鳴和國家盛,忠孝承先業,詩書啟後昆」,而新竹現傳的譜序是「世德際美士,鳴清國家盛,忠孝承先業,詩書啟後昆」,其中第七字和金門不同,原因何在不得而知,不過金門浦邊王家的昭穆從這個「和」或「清」字輩開始,又採用原有山后舊昭穆的「敬」字,接著是奕、世兩輩,如目前王家年齡最長的王世焜,其父親奕祿公、祖父清燦公字敬明,都是延用舊昭穆的敬、奕、世。 為什麼會有這種情形?經查其族譜發現,第十一世敬字輩的這些人,其出生年代最早者都在同治年間之後,而逝世時間都在光緒甲午年之後,也就是說甲午年後台灣割讓給日本,新竹與金門的往來中斷,浦邊的王家在金門人口極少,形成「孤立無援」之勢,為了要和山后、東沙的同宗族親聯繫,免被以「外人」看待,所以又恢復沿用舊的山后昭穆,這是一個可能的因素。也可看出金門這個中原移民社會裡,對於宗法制度中姓氏、昭穆的高度重視。 七、小結: 王世傑在襁褓中就嘗到離亂之苦,四、五歲的幼年又接著連遭失怙喪母之痛,十五歲左右就從軍離鄉背井遠渡重洋,三十歲之前的前半生,可謂是在顛沛流離的環境中度過的,而後半生卻是他在異鄉開創天地的歲月,最後又為了巡守自己辛苦開發的農地而結束生命,再落葉歸根,埋骨於金門家鄉的土地上。 王世傑在竹塹開闢出來的這片樂土,不但成了新竹的市中心,更使近幾十年來的新竹,逐漸發展成為台灣資訊科技和教育文化的核心地帶。對於竹塹地區的開發,王世傑的貢獻是多方面的,包括墾農田、興水利和建寺廟,其後代更在竹塹興教辦學,為另一個金門家族立下了「開臺進士」的基礎。 可惜的是由於大環境的改變,也因為其後人未能像鄭家那樣造就一個和原鄉聯繫的有效管道,使得開拓竹塹的王世傑家族,經過一百年的兩地阻隔之後,幾乎快要頻臨和金門原鄉失聯的地步。 歷經幾十年的苦心遍尋不著,新竹王家對於世傑原鄉何處的尋根工作幾近放棄了,想不到卻在金門的一次文化資產審查工作中,意外發現了這段沈寂了三百年的金門歷史,也為王世傑家族續上中斷一百多年的家世血緣。 2007年11月24日,新竹在祭拜王世傑的時候,已確定王世傑是金門人,在金門的「王世傑古厝、古墓」此時已公告為縣定古蹟。 正如王秀南教授說的「積善之家,必有餘慶」,這棟歷經三百年歲月摧殘復經歷三十年烽火肆虐的故居,還有一座在軍營中幾乎被掩埋掉的墓地,卻還能在這段漫長又殘酷的特殊時空背景下,被完整的保存下來,雖然年歲老邁,卻還算硬朗。尤其是這座王世傑古厝,經過三百年歲月還能保存其基本型制的古厝,在金門這個經過三十年砲火肆虐還能幸運的保存下來,更是難能可貴的事。 為了感念先民王世傑對開墾竹塹城的貢獻,新竹市當局於每年王世傑誕辰或逝世紀念日也定期舉行官方祭典。2008年2月24日,新竹市政府在境福宮舉行新竹市各界紀念竹塹開拓先賢王世傑347歲誕辰祭典,並邀請各界人士參與祭拜,新竹王家族裔也首次邀請金門浦邊王世焜兄弟五人參加祭典。市長林政則在祭典上致詞中表示,對於先民王世傑開墾竹塹城的付出與貢獻,將比照關帝廟奉祀岳飛與東寧宮奉祀鄭成功之模式,由市府定期辦理祭祀,本次是首次辦理,格外具有意義。一來可藉此機會緬懷王世傑開墾竹塹的犧牲與貢獻,更期勉後人們延續王世傑的精神,造福人群,報效國家。 新竹市民政局長也表示,新竹平原重要的灌溉水圳:隆恩圳,也是先民王世傑一手擘劃開鑿的,此水利工程奠定了竹塹城之開發基礎。他除了開墾竹塹埔之外,亦曾多次捐地建廟、修建東瀛福地、新竹城隍廟、竹蓮寺等,對於墾荒移民心理上的慰藉與安撫,具有實質上的幫助,也因此加速新竹地區的發展。目前境福宮、竹蓮寺、長和宮及城隍廟等寺廟都有奉祀王世傑的長生祿位。 2008年2月24日這次祭典,金門王家將近三十位族人參加了「竹塹開拓先賢王世傑誕典347週年祭典」,這是金門、新竹兩地王家族親中斷一百多年後的第一次重聚,也是首度在新竹一起舉行祭祖儀典,經過幾十年的尋根,新竹王家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而這時卻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在這個繁複的時空背景下,王氏族人還能重續血緣親情,最主要的原動力當然是一百多年來留住在金門浦邊家鄉的王家後人,不論對於古厝的長期維護管理或古墓的長年祭拜,都因為未曾間斷才能有完整保存的機會。還有近年來地方政府重視文化資產保存和修復的工作,才使得一代先賢王世傑的故居和墓地重見天日,也因此才能引導其後代子孫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王世傑古厝並不是一棟建築工法多特出、建築材料多特別或藝術水平多高的民宅,而是一棟建築風格較特別的普通民居,但這卻是一棟關係到一位竹塹開拓者家世的名人故居,是非常值得保存的普通民居建築。 金門是一個小地方,是一個中國文化的小縮影,更是中國傳統文化從大陸走向海洋文化的橋樑。四百年前,金門先民從這裡渡海到澎湖;三百多年前,鄭成功帶著閩南家鄉的漢民族,從這裡航向臺灣,開創一段漢人開拓臺灣的歷史;一百多年前,多少金門人又從這裡走向南洋群島繼而走向全世界,在他鄉開創一頁又一頁飽含艱辛又充滿血淚的滄桑史。 作為閩南重要僑鄉之一的金門,在中國近代史上充滿了無數的傳奇和驚喜,有時看似一片平靜,有時又會激起無數漣漪,今日有王世傑古厝的一段故事,難保在不可知的未來,這裡還會浮現更多更發人深省的重要史蹟。 (五之五) 附註: 註1:臺灣文獻叢刊/一二八《臺灣通史》〈卷三十一 列傳三/王世傑列傳〉。 註2:臺灣文獻叢刊/一二八《臺灣通史》〈卷十五 撫墾志〉。 註3:《竹塹開拓先賢王世傑派下族誌》頁61至63。 註4:臺灣文獻叢刊/一二八《臺灣通史》〈卷二十七 農業志/果之屬〉。 註5:臺灣文獻叢刊/一七二《淡水廳志》〈卷三 志二 建置志/水利〉。 註6:臺灣文獻叢刊/六一《新竹縣志初稿》〈卷二/賦役志/官莊/新竹隆恩息莊〉。 註7:〈新竹縣最古的廟宇〉《大眾徵信 第三版》1976年2月2日。 註8:臺灣文獻叢刊/六一《新竹縣志初稿》〈卷三/典禮志/祠祀/竹塹堡廟宇〉。 註9:臺灣文獻叢刊/一二八《臺灣通史》〈卷二十二/宗教志/佛教〉。 註10:金門縣政府 〈卷一 大事志〉《金門縣志》頁140 1992年。 註11:王建成〈首墾竹塹城的金門人~王世傑身世平議初探〉《金門日報》2007/8/21。 註12:吳錫璜著《同安縣志》〈卷三十六 墾荒錄〉頁1031 民國18年刊 2007年3月印。 註13:黃振良《竹塹開墾者王世傑本籍初探》金門日報2007/6/25。 註14:顏立水〈王世傑的古宅值得保護〉《金門日報》2007年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