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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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勝SARS別被流言打敗
貓仔一向不是嚴肅的人,是以貓的文章總以哈拉打屁的生活記事居多,難得貓仔一本正經的想寫篇文章,起因於SARS所造成的怪現象,讓貓的心情一點也輕鬆不起來。SARS「席捲」全台、波及離島,所到之處,人心無不惶惶惴惴,隨之而來的流言蜚語,傳播性及殺傷性更是不亞於SARS,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人人防煞的當下,流言無異是造成防疫漏洞的最大殺手。流言之所以恐怖,在於三人成虎的效應,以及以訛傳訛所造成的恐慌。 SARS並不是絕症,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治癒率,罹患SARS的人們,在與病魔搏鬥的過程中,身心所承受的壓力是無法言喻的;此時,他們所需要的是支持、是鼓勵,而不是惡意的中傷與排擠。可是我們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聽到的,卻全然以負面的狀況居多,令人感慨萬千。 金門是蕞爾小島,島國居民有一樣令人羨慕的特色,就是「人不親,姓親;住得不近,關係近」。隨便街上抓個人哈拉個幾句,也能牽出個親戚來,大多時候,貓是挺樂在其中的,因為這濃濃的人情味可不是每個地方都有的。 然而,牽扯到個人或者是身家性命的安全,就是親,也不怎麼親了。SARS像一把利刃,一刀就刨出了人性脆弱的黑暗面。 SARS一開始登陸的時候,有的人說病患當天死亡,有的說她的親戚發燒,尤有甚者,傳言她的堂兄、表弟也因病過世,效應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越說越離譜。說真的,如果貓是病患,一定貓淚狂飆三千里,我還在努力讓自己活下去,你們怎麼就說我掛了呢?如果我是病患親屬,我大概貓血狂噴三萬丈,我好端端的,你們就咒我早日升天。這些流言若真的傳到病患的耳裡,不要說與病魔搏鬥,恐怕連活下去的意志都消沈下去。 傳言病危,傳言染病,都不算是最離譜的,流言所造成的恐慌,引來一陣深具殺傷力的連鎖效應,人人視SARS病患為黑死病帶原者,感染SARS並非所願,對病患而言需要的是關懷、鼓舞,而不是傷害排擠。然而,貓在留言版上居然看到「死得好、該死」這樣殘酷無情的字眼,讓人不勝欷噓。無怨無仇,病患也沒有傷害到任何一個人,何以出此重話,傷人之至,而無所謂? 流言效應所及,連帶居家隔離的人也被視為病菌,甚至不用居家隔離的人,也遭池魚之殃,好像只要是跟病患有關係的人,家人也好、朋友也罷,全部被視為細菌,古有極刑,株連九族,莫過於此,人心的冷漠,才是一種無可救藥的絕症。 居家隔離有等級之分,A級是與患者有親密接觸的人,要十分小心;B級是屬於中轉的台商或者是由大陸返金者,可以戴口罩出門買買報紙、便當,C級甚至連居家隔離都談不上,衛生單位僅勸導戴口罩、量體溫、注意自身健康。所以不是所有被隔離的人都是病菌的帶原者。 而且,SARS的潛伏期大概都在十天左右,隔離期滿,便無大礙,僅需注意生活及身體有無特殊狀況,其餘生活一切均可照舊。一般人卻對這些SARS康復的病人以及安然度過隔離期的群眾,「另眼相看」,避之唯恐不及,這樣的反應著實令人不解。人的恐慌來自於無知,對事情的不瞭解會導致一連串荒謬且無所助益的行為。在加拿大,居家隔離的人們,會有鄰居幫忙照料草皮,送送菜飯及生活所需,因為他們相當清楚居家隔離的性質,病患或隔離者的狀況,不會盲目製造恐慌,造成他人的傷害及自身生活的紊亂。而以「仁」為本,一向說自己是最有人情味的中國人,卻不如四書五經不懂,倫語四書不解的外國人。愛,這個字,易寫難行,作為一個實踐者,顯然要比理想家更為重要。 前一陣子報紙提到九十二歲的老翁僅是從大陸回金,根本談不上病例,就被視為「髒東西」,不但被房東擋在門口,有家歸不得,更遭村民當面奚落「在門口坐這麼久,要找人來消毒。」,救護車不載、警車不送,半夜也只能自己騎車到大同之家,對一個年近百歲的老人家,能不萬念俱灰嗎? 許姓婦人的親人,提及「待審時期」的心情,更是令人鼻酸,為了不讓兒孫變成眾人排擠的對象,許姓婦人獨自一人冒雨騎車看病,在被通報之後,只要是親人,無一倖免,出門皆遭白眼,連買個吃的都買不到,菜販不願意賣菜給他們,早餐店看到他們把鐵門拉下,一連幾天以泡麵度日,也不敢讓小孩上學,怕孩子受到言語或態度上的傷害,他們甚至是不用隔離的「安全份子」,亦無法倖免於流言的波及。這樣的人生經歷,我想,是一輩子永難忘懷的吧! 傷害別人很簡單,冷漠的態度,不當的言語、積非成是的流言,都會殺人於無形。大多數的人都把自己保護得太好,有時候不惜傷害別人以確保自身,然而,將心比心,同樣的狀況若發生在你我身上,我們又有多大的抗壓力來承受這樣子的對待。 傷害的造成,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平復,不被愛的人,如何積蓄愛的勇氣與力量呢?加油吧!正確觀念防煞,愛心關懷眾人,別戰勝了SARS卻被流言打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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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的那一天
新入營的「菜鳥」,常聽到縱橫沙場的老士官,擺龍門陣侃侃而談的說,軍人事業在戰場,幹「丘八」(兵字分開為丘八)這行,沒上過火線,就像是已婚婦人不生孩子,非但遭人冷嘲熱諷,而且在大男人主義的封建社會裡,那是犯了「七出之罪」的頭一樁│「無子」,隨時有被逐出家門的厄運。 筆者有幸,時逢其會的,參加「八二三砲戰」全程,這一來可挺胸抬頭的,在大庭廣眾下宣稱,我可是見過陣仗的「丘八」啦!時光荏苒,轉眼已是四十五個寒暑。昔日硝煙遍地的悽涼景象,彈落如雨的激烈場面,漸遭歲月的長河沖淡:已被現時的世俗遺忘,然而身歷其境的老兵,暨金門同胞而言,卻永記心頭畢生難忘。 我第二次來金門,是擔任打前站的工作,搭乘二二一號登陸艇,於民國四十七年七月二日抵達新頭,與後運友軍三十二師工兵第一連辦妥交接後,全連進駐武夷水庫旁太武橋,此時金門正處於山雨欲來風滿樓之際,基於戰備需求,全島六個戰鬥工兵營,都在不分晝夜的執行「打坑道」。本部雖初履金門,一俟諸事安排就緒,連長一刻也不敢耽擱,於七月十五日,召集幹部會報,指示筆者帶領本排,接替三十二師工一連所移交「打東坑道」任務,當晚值溫妮颱風來襲,翌晨我仍率領全排,冒著強風豪雨抵達太武公園玉章路右側台地,住進三間鐵皮屋。四十二年初冬,筆者曾率部擔任鐵皮屋構建,對它的性能有所瞭解,那是以鋁合金為主要材料的組合屋,其優點是材料重量輕,造價低廉,運輸施建簡易方便,它的缺點則是,住在鐵皮屋裡的官兵,當夏日炎陽高照,有如蹬在蒸籠,熱得受不了,冬天寒風颯颯,又如身處毫無遮擋的曠野間,冷得吃不消,影響官兵健康,損耗部隊戰力,在颱風季節,鐵皮屋頂蓋被掀開,或吹個東倒西歪情事,時有所聞,尤其是鐵皮屋毫無防護功能,更不適合隨時砲擊狀況發生的戰地需求,有此認知,乃要求全排,如遇砲擊警訊,可不待命令,立即攜帶武器裝備,用最快速方式進入坑道。 當天下午風雨停息,我們便展開「打坑道」作業,排分三組輪流實施,每組工作六小時換班,每天二十四小時作業,因「打坑道」消耗體力甚鉅,上級發有加給和獎金,我們日食四頓。當時「打坑道」是金門地區最重要的工程,國防部建專案列管,派專人實地督導檢驗,並為作業部隊解決實際問題。筆者偕本排弟兄,全心投入全力以赴。 八月廿三日天氣十分悶熱,下午六時卅分,我用過晚餐,遽而轟隆的砲聲,涵蓋了整個的太武山區,瀰漫的硝煙,遮蔽了西照的夕陽,筆者偕全排剛進入坑道,接著第二輪砲聲響起,本排所住的三間鐵皮屋,應聲而倒,祇剩下斷垣殘壁,慘不忍睹,幸虧我們捷足先「遁」,逃過了一劫。 廿時四十五分,接奉指示:「停止坑道作業,立即執行『太武計劃』(即守備太武山),並限五十分鐘到達回報,乃率全排摸黑(禁用手電筒)上山,此時大家都忘了危險和疲累,一心祇想迅即進入陣地。 督導各班就指定戰鬥位置後,我又馬不停蹄的,巡視各崗哨所,盤問口令信號,及慰勉台籍充員戰士,並給他們打氣。當我回到二一四高地排指揮所,祇見排附姜振讓(現住花蓮)、傳令士邱志成(反共義士),他們正和衣而睡,並發出陣陣的鼾聲,狹小的空間已無容身之地,大家折騰了大半夜,的確夠辛苦,我不忍心叫醒他倆,乃沿山徑信步而行,見一表面平淨呈赭黃色的大塊巖石,樸拙可愛,於是取下鋼盔背包,解開S腰帶,懷抱卡賓槍,躺臥下來,但見浮雲掩月,秋風涼爽,砲火稀稀落落,我隨性作了首打油詩:「天為羅帳石為毯,星月如燈照我眠,砲聲斷續對岸起,此情此景永難忘。」宣洩了自己的情感,我的內心甚為平靜,不久便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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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珠
「明珠,妳不要太悲觀,妳還有一段長長的路要走;跌倒了要有爬起來的勇氣,其他的就暫時不要去計較它吧!」秀菊開導她說。 「秀菊,如果這次再得不到王國輝的回應,人生這條路對我來說,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為了父母,為了孩子,夏明珠,妳沒有悲觀的權利!」秀菊激動地說。 夏明珠雙手摀住臉,悲傷的淚水從她的指隙間不停地流下,由微溫變成冰涼,由失望變成絕望;它是否能幻化成一泓希望的春水,它是否能湧出一池幸福的泉源,端看夏明珠的造化了……。 第十二章 在夏明珠日夜的期盼下,限時雙掛號的回執輾轉又回到她的手中。在收件人簽章處,朱紅的印泥浮現出王國輝三個模糊的字,這封信已按址投遞到王家,是王家的什麼人收到或看到已無關緊要,至少已傳達了夏明珠急迫的心聲,也讓王國輝無情無義的嘴臉無所遁形。然而,夏明珠的用心依舊功虧一簣,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限時掛號信,針對王國輝甚至他的家人,把她的心聲化成文字來傾訴、來訴求,企圖博取王家的憐憫和同情。但她的用心是失敗的。每一首用心血和淚水凝聚而成的無聲曲,都得不到王家任何的回應,遑論是掌聲。 眼見她的腰圍一天天變粗,裙褲的鈕釦也全然失去了作用,時而會有害喜噁吐的徵狀,雖然她再三地迴避罔腰姑仔,但經驗老到的罔腰姑仔焉有不知之理;她只是觀望著,不想拆穿她,為她留點顏面。而這個顏面又能替她保留多久?人畢竟是現實的,她能請一個未婚又大肚子的小姐來當店員嗎?誠然她現在乃能以衣服來掩蓋微凸的肚皮,不明就裡的外人也不能輕易地察覺到,如果事情一傳開,讓人誤會罔腰姑仔不正經,竟容許請來的小姐和人家亂搞,那才糟呢。因而她不得不再找秀菊,問問原委和詳情。 「秀菊仔,明珠這段時間精神好像不太好,妳要不要陪她去看看醫生。」罔腰姑仔裝著不知情。 「阿姑,明珠是我介紹來的,我不能瞞您、也不能欺騙您。」秀菊坦誠地說:「她太老實了,也太幼稚了,吃了很大的虧。」 「吃虧,吃什麼虧啊?」 「她被騙了。」秀菊神情凝重地說:「就是被經常來找她的那個台灣兵仔騙了。」 「那個叫什麼王國輝的醫官?」罔腰姑仔問。 「不錯,就是他。」秀菊肯定地說。 「很久沒看見了,他人現在在什麼地方?」 「退伍回台灣了。」秀菊沈思了一會,面對著這位識大體的長者,她不能不從實相告,也希望她能從中協助,讓夏明珠度過這個難關,重新站起來。「阿姑,明珠已懷了他的孩子,這個夭壽王國輝卻一走了之,寄去的信也不回,擺明是玩過後甩掉她。」 「唉,明珠這個孩子,」罔腰姑仔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說:「糊塗啊、糊塗啊!明明知道這些台灣兵不可靠,她偏偏要去上這個當,現在要怎麼辦呀?」 「只有想辦法讓明珠到台灣找他,別無他途。」 「一個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怎麼去找啊!」罔腰姑仔關心地說。 「明珠有王國輝的地址,他家就住高雄,下船就到,不難找。」秀菊說。 「要快一點去辦手續啊,等肚子大起來就不好見人了。」 「手續是一個大問題,既無親可探,又找不到什麼充分的理由和證明文件,光憑一張嘴是辦不通的。」 罔腰姑仔想了想,右手握住拳,輕輕地擊了一下左手掌,久久也想不出一個充足的理由來幫夏明珠解圍。幾個月來的相處,雖然夏明珠無緣與林森樑成伴侶,但人總是有感情的,她始終沒有把她當外人。今天夏明珠發生了這種事,在不能坦誠面對自己的父母,無法取得家人鼎力的協助下,她絕對不能袖手旁觀,不能讓這個善良無辜的女孩再受到任何的傷害。秀菊沒說錯,只有讓她到台灣找他,始能解決所有問題。不管這條路有多麼地遙遠難行,但為了自身的幸福,她不能不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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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國教課程深耕
國民中小學九年一貫課程自九十學年度正式實施以來,課程理念及精神內涵雖然獲得中小學老師及社會大眾的支持與認同,惟在執行過程中,相關教育問題,主體調適上發生落差現象,從「行政機關體制運作、學校組織運作、中小學老師專業知能、家長價值觀念及學生學習型態」等等,多方面的主客觀條件,可能部份發生失調現象,以致影響課程之實施。近來大家非常關心「課程統整、協同教學、一綱多本、課程銜接、教科書內容錯誤、英語教學城鄉差距、鄉土語言音標學習、建構數學導致學生程度降低」等相關主題之實施及其問題,並期待政府即刻進行綱要修正或補強相關配套策略。教育部為加速推動工作的腳步,特別擬定九年一貫課程深耕計劃,培訓五百名種子教師及課程督學,尤其「課程督學」的設置是前所未有,可見教育部特別重視本計劃的推動。本人因借調教育部參與課程推動小組工作一年,這次有幸被派參加課程督學研習,深感責任重大,希望藉由這次研習活動更了解教改的方向,提昇專業知能。 為期四週的研習課程十分緊湊,如果是一般行政人員是不易吸收的課程,在課程安排上以課程發展與管理為重心,集國內課程專家學者如黃嘉雄、陳伯璋、高新建、游家政、張德銳等教授前來授課,課程內容深廣,獲益非淺。實務以瑞柑國小林文生校長發表「建構統整課程發展的機制」敘述帶領學校發展課程的經驗,讓我們回顧過去推動的例子,發現學校發展課程方向錯誤,白白浪費許多時間,原因是缺乏正確的領導者引導,才造成許多老師的負擔與恐懼。在陳浙雲、李美穗督學推動的成功例子介紹,諸如輔導團組織運作、教學節數規劃、教師進修規劃等都有完整的資料,讓各縣市參與研習的督學、校長、主任共同互動,探討教改一些存在已久的問題,找出未來推動的方向。 李美穗督學特別提到教師為何要進修的理由,教師自我反思專業是否能在現今教育適用,其實進修的方式很多如專業對談、教師成長工作坊、讀書會、教育論壇、課程研習等,只要樂於參加都有助於專業知能的提昇。張德銳教授認為有專業才有明天,教師應透過同儕間的批判求進步,家長進入學校參與校務,也經常質疑教師的專業知能。教師不僅是教學者也是課程設計者、評鑑者,從教師進修中獲取更多專業知能,才能應付日新月異的社會脈動。中央研究院余安邦教授以非教育界來看教育,認為教師應具有人文素養及積極進取的敬業精神,教師專業要接受評鑑。平心而論,教師在平日教學中缺少檢視自己的教學歷程,加以質疑修正,達到最完善的目標。 張德銳教授以蔡伯遜醫生視病人如親及陳冠妤把問題學生當孩子看待為例,揭示了愛的付出終會有成,如果學得很多但吝於付出愛心,枉費了研習的苦心。在「鬆綁」「學生主體」「開放教育」的理念下,如何讓學生學得好又學得快樂,必須付出更多愛的關懷,在教師引領之下,健康快樂的成長。在余霖、周麗玉、陳慧淑等校長介紹推動九年一貫課程的歷程與成果,分享他們奮鬥成功的果實,如何帶領教師團隊成長茁壯的歷程,經過多少困難環境,建構學校本位課程。因此推展成功的因素要有能力的領導者及一群理想相同的教師群,共創願景,邁向成功之路。 黃部長於開訓時勖勉學員落實九年一貫課程的推動,導引正確的發展方向。在研習期間,范次長三度蒞院聽取大家的心聲,排除一切困難來支持這一次深耕計劃的推動,並期勉所有學員發揮所學,使教育改革在各校深耕,讓台灣的教育在國際舞台上擁有更高的評價。吳司長報告深耕計劃的重點及擔負輔導的任務,協助各校有效推動課程與教學創新,期勉教學深耕種子團隊認清自己的責任,整合縣市資源投入教改。九年一貫課程推動是國家既定政策,毋庸質疑,是全國各界共同努力的目標,必須結合專家、學者、行政人員、教師、家長所形成之教育新團隊,發展課程策略,建構學校的課程藍圖,共同規劃適合學生學習之課程。這次教育部有系統培訓課程督學及深耕種子教師,深入校園提供學校與教師的服務,解決九年一貫課程實施問題,化解執行困境,由「深耕」而「生根」培育縣市菁英人才,成為縣市推動課程改革之主力,成功是可以預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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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游泳與燃放鞭炮
金門四面環海,早期居民生活所需,大都取之於大海,魚、蝦、蚵、貝、鹽、海菜、海蟲等,都是取之不盡的寶藏,也因此居民都有很好的水性,才能有捕捉的能力,游泳、潛水,都是必備的條件。在一九四九年之前,金門一般鄉間孩子,上山下海,雖然未必是游泳健將,但起碼水性都不會很差,但一九四九年以後成長的孩子就不同了,在海岸列入管制之後,非下海工作的漁、蚵民不得下海,加上到處羅列的鐵絲網和雷區,父母也不許自己小孩子到海邊遊憩,遊泳自然更在禁止之列了。 兩岸分治初期,戍守金門的軍人,百分之百來自大陸各地,思鄉想家者比比皆是,想要渡海返鄉,除游水一途別無他法,所以海岸不只是為防止敵方登陸而禁止,同時也為了防止自己人偷渡過海。那段時期,不僅禁止軍民下海游泳,連陸地上的池塘、湖庫,都豎有一方禁示牌,上書「水深危險,禁止游泳」,表面上是為大家安全,而主要是避免有人在這裡練習游水,為來日的偷渡作準備。 許多金門學生在臺灣讀書期間,上游泳課時被老師及同學發現「來自小海島的人竟然不會游泳」而引為笑話,常不免既羞且愧,但有誰知道,我們為了「保衛金門」,為了替後方百姓看門,連學習游泳的這一項基本機會都被剝奪了。 金門的第一座游泳池早於一九六○年代設於金城南門海邊,不久毀於海水沖壞,陸軍第三士官學校成立後,曾設游泳池於榕園,也曾對民間售票,開放民眾游泳,但不久後士校已改制了。一九八九年八月,位於金湖鎮溪邊的海水浴場經整理後,開放民間經營管理,十月,金門首座室內游泳池竣工啟用,才結束金門三十年的游泳池空白期。 金門與對岸各地近在咫尺,即使人員無法來往,但在秋、冬之際,如果利用適當的風向,將較大型的風箏施放天際,不但可作為傳遞訊息的工具,甚至可以用風箏傳送簡便的物品或訊息。 從一九五○年之後,槍聲除了在軍人練習打靶時可以聽到,其他時間偶而也可聽見稀稀落落的間歇性槍響,也許是海防衛兵發現什麼可疑的人或物;也許是軍人打靶後擦槍時槍管內尚有遺留的子彈而發生走火,也常造成人員的傷亡事件;或者是又一樁情殺或自殺的事件發生也說不定。如果聲音大的,也許是引爆手榴彈,或有人誤觸地雷引爆。九三砲戰之後,如果遇有較大的爆炸聲,則可能是敵方或我方的砲擊,至於是敵方或是我方,一般百姓可以辨認得很清楚,這段時間的爆炸聲中,又多了一項軍隊炸石頭的爆破聲。 這段時期,為了避免一些類似槍砲聲帶給人們的困擾,還有一項「禁止燃放鞭炮」的禁令,剛禁止的初期,包括過年或有喜事時,都不得燃放鞭炮,後來則於農曆新年期間,開放幾天,以增加一點過年的氣氛。再往後,則開放百姓在婚禮、廟會時,經申請獲上級許可後,在申請中的時段及地點燃放。這項禁令,在八二三砲戰期間更成為大眾的禁忌,一直到一九八○年代中期過後,才宣佈解除。 我國以往對於住屋營建,政府早期並無管制辦法,但隨著經濟發展,營建法令制訂實施,如果依一般法令,民眾營建房舍,只要是在住宅區或商業區內,建地沒有產權問題,民眾即可依法申請營建。在戰地政務尚未解除期間,金門有自己的一套民房申請營建手續,除了依一般程序申建之外,其中還多了一項規定,必須經過軍方會勘,如果一般手續不健全,尚有彌補之策,但如果經軍方勘察認為不可建者,則該申請案只好擱置不提了。 軍方會勘的部分包括兩項:其一、某一地段的建築因為與軍方設定的射口衝突,為避免影響射擊,故該地段內不得有任何建物。其二、某一地段雖然允許建築,但該建築物不得超過規定的高度,一旦超過也會妨礙射口,故只能在規定高度內營建。 實際上,在戰地政務實施期間,金門許多建築都在二樓以下,有少數地段允許建到三樓。當然在砲戰還在持續的期間,許多民房建築基於安全的因素,即使高度不限制,民眾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和財產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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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的季節
我和你們遭遇,在屬於你們不羈的青春紀事,在我抑鬱不安的離鄉歲月。 二年前,自以為浪漫的我,辭去了台北華梵大學的教職,隻身來到金門教書。當時,學校根本還沒準備好,只能借用湖小、農工的教室,環境之不理想,實非外人可以體會。我清楚記得,和你們在地下室上第一堂課時,路上呼嘯而過的車輛及小學生的嘻鬧,不時打斷我的聲音,相當困窘。滿腔熱情的我,還鼓勵大家以「西南聯大」自許,「抗戰時期,中國各地的大學,隨政府搬遷到四川李莊、昆明,成立西南聯大,師生借用殘破的祠廟上課,環境雖差,日後卻出過諾貝爾獎的得主,丁肇中、李政道等學者都是:::」,我這樣自我安慰地說著。 我一心想,用更多的愛心投入教育,來彌補硬體設備之不足,只是我做的還不夠。 「老師,我想休學!」,「某某某摔車了!」,「某某科的,打了班上同學一頓!」,我也不時接到教官的電話,「貴科的誰,昨天爬牆;又有誰,曠課時數超過了:::」,常常提心吊膽。你們可能不知道,那時候的我跟你們一樣,還在適應這個新的環境:建築博士的我,竟然被分派教授體育與數學;加上繁瑣沉重的學校行政工作,以及本身的研究案缺乏人手,在在使我疲於奔命。在面對一個尚未健全的校園時,得相互打氣取暖,不能氣餒。 異鄉的生活,特別容易讓人感傷,儘管這片土地是我如此的熟悉。 2001年早冬,我約你們夜半去看獅子座流星雨。榕園的草地,在白天冬陽的烘托下,夜晚仍散發著清香,躺在上面,像沉醉的波斯地毯,如此地迷人。果然,報上一點也沒吹牛,沉寂的夜劃過一道道的燦爛,留下了我們的驚呼聲。我曾告訴過你們,那是最美的一夜,撫慰了我的鄉愁。那單純無比的感動,至今仍常常想起。 還有,你們不會忘記的2002年初夏,蘭陽平原之旅。梅雨一點也不給我面子,和我們的旅行形影不離。我把華梵建築系的學生和你們拉在一塊,一起體驗宜蘭的環境規劃與設計。為了讓旅費便宜,華梵的學生騎摩托車載你們,連我都是。三十多台摩托車穿梭於雨中的平原,雖是壯觀卻讓我頻頻捏冷汗。宜蘭厝的夜裡,你們偷偷為同學慶生,不讓壽星知道,歡樂的結局讓你們流下了甜蜜的眼淚。我則靜靜在一旁兀自歡喜,這一班不再分金門人或台灣人。此刻,情感凝結在一起。 當然,在文化資產保存的課上,我帶著你們兩度策劃了文化活動。在水頭的兒童文化資產年活動裡,你們認真地排演僑鄉故事,生動地扮裝成歷史建築上的蝙蝠、鳳凰和印度兵,讓小朋友如癡如醉。在「碧山的呼喚」活動中,你們也安排了闖關的遊戲,化妝成蝴蝶、蜜蜂、巫婆、村姑與聖誕老人,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有小朋友突然叫你們老師,我看到了你們眼中泛起的榮譽感。沒錯,你們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當個老師,但此時你們就是稱職的老師。我常相信,學習不是僅限於課本的背誦或記憶,生活中的體悟更令人深刻。我確信你們在活動中學了更多,學會了負責,也學會了勇氣。而我一直想對你們說聲謝謝,說我有多麼佩服你們,但我總是忙碌,沒能說出口。 作為一個老師,我常常反省。可能是由於自己求學過程相當順利的原因,我花了不少時間才懂你們:為什麼學習動機不強,為什麼成就感低,為什麼不喜歡來學校上課。外界對我們學校程度不佳的批評,或許說的沒錯,也該好好檢討。我曾對你們疾言厲色,嚴格的要求,但我從不想放棄你們,希望你們找到自己的興趣,能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如果金門沒有辦這所學校,我不知道會有多少孩子流落在暗無天日的補習街,壓抑了應該發光發熱的青春。如果沒有這所學校,台灣的小孩鮮少有機會認識金門,更不會在這裡烙印了青春的足跡。如果沒有這所學校,我也不會與你們遭遇,和你們一起成長。 在這座島嶼上,我們共同渡過了七百多個日子,歡笑與哭泣、放肆與憂愁轉化成記憶的一部分。終究你們要展翅高飛,邁向人生的另一個階段。在告別的季節,沒有感傷,只有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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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珠
「事情已發生了,現在再責怪妳也沒有用。」秀菊聽她說完,極端理性又冷靜地說。 「我現在該怎麼辦?」夏明珠無力的眼神期待著秀菊的相助。 「妳寫信告訴過王國輝沒有?」 「他從退伍後只來過一封信,我寄去的信連一封也沒有回。」 「什麼,」秀菊訝異地:「只來過一封信,沒回妳的信?」 夏明珠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明珠,妳徹徹底底被騙了、被玩弄了。」秀菊有些激動地說:「早就告訴過妳,也警告過妳,那個王國輝看來就不是一個好東西,妳偏不信。現在好了,人家退伍回台灣了,妳的肚子也大了,誰有本事來替妳收拾這個攤子?」 夏明珠無語地淚雙垂。 「別難過了,」秀菊輕輕地拉拉她的手,安慰她說:「現在任妳流乾了淚水也無濟於事。趕緊寫信告訴他,看他如何回應再想對策。這種事絕對不能拖,愈快愈好。」 「秀菊,妳千萬要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夏明珠含著淚水,懇求她說:「不能把我的醜事告訴任何人;要不,我會死的。」 「明珠,妳放心。」秀菊鄭重地說:「我們來自同一個村落,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今天妳有難,我理當協助妳來解決,絕不會落井下石,也不會像長舌婦般地到處宣揚,讓妳無容身之處。」 「秀菊,今天我能在這裡工作全是妳幫我引介的。但我卻沒有聽妳的話,也沒有接受妳的勸告,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夏明珠緩緩地講出內心恥於述訴的歉疚。「當事情發生了,自已沒能力解決,卻又找上了妳,徒增妳不少的麻煩。秀菊,我對不起妳。」 「現在不是說對不起的時候。」秀菊搖搖頭說:「爭取時間是當務之急。什麼都能等,妳的肚子卻等不及;我的嘴能幫妳守密,妳的肚子卻不能。明珠,坦白說,妳已沒有耗下去的本錢。」 「謝謝妳的提醒。」夏明珠哽咽著說:「今天發生這種見不得人的醜事,竟連生我、育我的父母都恥於向他們表明。一旦事情曝光,他們絕對承受不了這個打擊;尤其是我的母親……。」 「明珠,紙永遠包不住火,遲早他們會知道的。妳必須要有心理準備。」 「如果能把它拿掉該有多好。」 「妳是說墮胎?」 夏明珠點點頭。 「誰敢幫妳這個忙?!」秀菊無奈地說:「妳也不能冒這個險。」 「總比讓人看笑話好。」夏明珠苦笑地說。 「不要想太多,說不定王國輝收到妳的信後會很快來處理這件事。只要他寄來一張訂婚證書,妳就可以辦出境;一旦到了台灣,什麼事都可以解決的。」 「對他,我已完完全全沒有了信心。」 「妳懷的是他的骨肉呀,論情論理他都要負責的。」 「如果他還有良心、勇以負責,絕對不會因此而中斷音信。」 「妳有沒有到郵局查過,是不是寫錯了地址?」 「問過了,郵差也被問煩了。」 「會不會被罔腰姑仔給扣留了?」 「不可能,我在店裡的時間比她還多。林森樑寄回的信經常都是我拿給她的。」 「事情真的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單純。」秀菊略有所思地說:「妳這一次寫的信,一定要用限時雙掛號交寄。因為雙掛號有回執,必須由收件人簽名或蓋章,如此一來妳就可以瞭解到王國輝到底收到信沒有。」 「秀菊,多虧妳想得那麼週到。」夏明珠由衷地說:「我佩服妳處事的冷靜以及綿密的思維。如果早聽妳的話,我今天不會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悲情發生。」 「不,人的際遇有時是很難料的,往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有時必須參酌別人的意見,千萬不要自以為是。凡事如一意孤行,最後吃虧的必是自己。」 「這些金玉良言,對一位失足的人來說,或許是晚了一點,但我會記住。」夏明珠感傷地說。(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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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款穀糧的酒—紀念胡璉將軍
這穀種果然有骨氣,粗拔挺立 乃具大將之風,原不宜南方氣息 然而,孤懸海上貧瘠之島 黃沙飛舞一如黃淮平原 那陝西來的北方漢子一聲召令 民兵齊來墾荒增產,紅土層廣植青紗帳 以慰南退思鄉之苦,穀我浯鄉子民 一斤高粱兌換一斤大米,高粱稈柴燒 乾旱穀糧卑微之身 搖身改變浯鄉命運 這穀種也算多災多難 粗粒種子與地雷溫偎土壤 宣傳彈落與果實共生發落 汗水淚水交混灌溉 曝曬於如血殷紅炮火下 猶能飄搖於風沙燄光中屹立成長 宿命地,結出纍纍黃金般穗實 輪番接受命運捶打 這穀種歷經鄉思發酵,炮火加溫蒸餾 摻和戰爭火花,混拌外島潔淨露寒 並且有寶月為鑑,清可見底之甘泉 浸泡,特別甘甜有勁 醇釀在陳年酒甕太久 從戰爭記憶酒窖沉埋出土 所以,鮮辣不可擋 說來說去,這款穀糧的酒 果然也是背負歷史的鄉愁而來 宜稱鄉思酒或烽火酒 也因為緣了不可再緣的詩情 沉甸濃縮的鄉音 毋論思鄉團聚 家宴與國宴 無論小酌豪飲 舌尖一觸即發,即刻 燒成火速第一線 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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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頭上的印度兵
在奎閣的旁邊,多年來佇立著一幢門院深鎖的精緻洋樓。斑駁的外牆壁體,似乎吐露著命運多舛的身世;鮮麗的彩釉花磚,像是對過往的繁華欲言又止;而亦中亦西的裝飾主題,又如同對大家訴說著它的「混血身分」(hybridism)。 這座洋樓的主人是陳詩吟(1873-1933年),又名陳謠,係金門高坑人。和當年許多出洋客的生命史一樣,他遠渡重洋來到"番邦"尋找理想,致富後返鄉興築大厝。陳詩吟年少通曉詩書,青年時期在家鄉以教書為志。1903年,三十歲的陳氏步上從商之路,赴新加坡、印尼等地,開設土產貿易商號。利用第一次大戰期間(1914-1918年)物質孔需之機會,生理日蕃,遂成鉅富。1932年,他偕同其四夫人薛賢珍(金門珠山人),返鄉籌建洋樓。 為什麼那個年代的華僑,在海外發達經常匯款返鄉興築大厝?這實在是個有趣的問題。1930年代著名的僑鄉研究學者陳達,在其︽南洋華僑與閩粵社會︾(1938)一書中曾經訪過一位僑鄉的老紳士,這位老先生說:「我們村內的華僑,凡富有之家,都願意建大厝、祠堂、書齋、墳墓,然後方謂完成人生的大事。倘此四樣不全,即不得稱為"全福"。因大屋住人、祠堂崇祭、書齋設教、墳墓敬祖:都是光前裕後的意思」。進一步說,匯款返鄉、購置田地、建築新屋、誇耀於鄉里,進而為先祖翻修宗祠與墓園,並為族人興學設教,成為僑鄉社會共同的"出洋夢":::這個艱辛奮鬥歷程的最終境界。建築,則是最能實踐這種"光前裕後"意識形態,促成"全福"象徵的具體行動。 我猜想,當年衣錦還鄉的陳詩吟,大概也是帶著這樣的心情蓋起了洋樓吧。因為一些緣故,陳氏並沒有在出生地高坑興建大厝,而是改選擇於後浦│這個金門最繁盛的城鎮│購地建屋。不過,生理繁忙的陳氏沒有親自主事,而是由四夫人薛氏及其姪兒陳文藩統籌一切。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一棟造型新穎、用料講究、施工精良的洋樓落成了,與清季的奎閣相映其趣,成為南門著名的地標建築。然而,歷史的軌跡總不是那麼盡如人意,當這棟洋樓尚未蓋到一半時,陳詩吟即在金門辭世,沒有機會見到他畢生成就的結晶。而在洋樓住不到四年的夫人薛氏,也因民國二十六年日軍發動戰爭而避走新加坡,將這棟房子託給了親戚代管,爾後即不再返鄉定居。當歲月流逝,人丁凋零,建築也跟著荒蕪了起來。近年來再也沒見到有人在這棟建築內生活、走動,遠居新加坡的後代也鮮少返鄉。就這樣,今天的陳詩吟洋樓大門深鎖,院子長起了半人高的雜草,鐵窗的鏽汁也污損了外牆,似褪盡風華的女子,冷清且孤獨。 陳詩吟洋樓的規模宏大,與陳坑(成功)陳景蘭洋樓、碧山陳清吉洋樓、山外陳期宰洋樓、古坑(古崗)董允料洋樓、水頭黃輝煌的得月樓等僑匯時期金門著名的洋樓建築,並駕齊驅;同時,和號稱「萬國租界」的廈門鼓浪嶼相較,也絲毫不遜色。它採取前後二樓、中夾小天井、外圍以牆的佈局:前樓為主樓,應用了漢人合院常見的「四房合一廳」平面,故有八房二廳之規模,祖先廳移至二樓,一樓廳堂則增加了客廳(living room,即起居間。這亦是傳統合院演變至洋樓的一大變革),屋頂為歇山式(本地俗稱龜殼式)。後樓為附屬建築(在建築上亦可稱為「裙樓」或「裙房」),每層僅有「二房合一廳」,面積較小,作為輩分低者的居室及廚房、浴廁等生活設施,屋頂作成四坡導水。主樓前方,腹地不大,亦有別人的宅第,因此主要出入口設於東向圍牆開口(即奎閣方向),並將門口埕佈置成庭園,相當雅致。當然,這麼大棟的房子只留設一個出入口不盡方便,故於前後樓間的小天井東側上,留有小門,提供日常生活之用。 此外,陳詩吟洋樓的前樓,有俗稱「出龜」的外廊作法。出龜,其實也是五腳基的一種,只是為了擴大外廊的空間,而將中間部份向外延展,使之成為「凸」字型的平面格局。只是,陳詩吟洋樓的出龜,一層為通透的外廊,二層則封以外牆作為房間。出龜型的洋樓,可說是移植了殖民建築的外廊樣式(Veranda style)。在西方,外廊源自於希臘神廟立面的外戶外空間,到了近代殖民時期則進一步轉化為獨棟宅邸的生活場所;殖民建築的外廊作為半戶外空間,可以進行喝茶、抽煙、休息、聊天、午睡、讀書、下棋等活動,既是日常生活空間,也是室內空間的延伸。在電影「印度支那」、「遠離非洲」裡,我們可看到殖民者在外廊空間喝下午茶,並由當地僱來的僕人服侍的劇情。 突出的外廊,常見於殖民地建築的應用。最著名的案例可說是1897年建於吉隆坡湖濱公園旁的卡可沙迎賓館(The Carcosa)。這棟英國都鐸風格的建築,原為迎接維多利亞女皇來訪所建的宅邸,十字型平面的一端有著深遠的外廊,稱為「早餐外廊」(breakfast Verandah)。我們的海外僑民見識到了這種建築的權威(其實也是一種殖民者優越意識的再現),因此在返鄉興築洋樓時,也喜歡移植這種形制:::延展外廊(五腳基),只不過在這裡,外廊多少沿襲了漢人對天井的使用模式,多了一點實用的功能(如辦桌、農務、家務等),少了一些休閒的氣氛。但透過出龜外廊展現出洋致富的優越意識,這一點倒是沒變。 正面壁體上的豐富裝飾,令人目不暇給。中西合璧的裝飾語言,亦充滿異國情調(exoticism)。頂端山頭上有雙龍、花草、星形裝飾及「1933」年的落款。二層上的壁體與柱子飾以仿粗石砌,立體又有力。簷飾帶及柱頭上,滿佈各式花草、老鷹、大象、駿馬、吹號印度兵(英國人常於殖民地及租界僱用印度警察、樂儀隊)等泥塑。有趣的是,山頭下方出挑的平簷置放了印度苦力泥塑,呈現了「憨番扛厝角」;愛奧尼克式(Ionic)的柱飾線條,也作成了酷似蝙蝠的吉祥圖案,饒富趣味。當然,這棟建築也引入了新的技術,如東西兩側的屋頂排水不再採用落水口的方式,而是做成了竹節形的明管,既能避免雨水直接從天上傾盆而下,也讓建築多了一些傳統文人的風味。 防禦的考量,也是這棟洋樓的重要特色。壁體及樓板厚度增加,窗戶暗埋了鑄鐵欄杆(加上外有百葉窗、內有玻璃木框窗),大門施以鐵捲門、木板門、輪錢門(暗藏於室內的木門,上下各有軌道)三層,門上並開銃口,以便反擊。這是當時治安不靖、歸僑易被覬覦的年代,保家活命的必備建築作法。 在入口的門匾上,陳詩吟洋樓勒刻了傳統金門民居慣有的堂號或燈號:「潁川衍派」。大門門楣上亦有著近代金門仕紳傅錫琪所題的石刻聯對,「投筆卅年追倚頓,造樓百尺讓元龍」;左右窗戶上分別有孔子所說的「君子慎獨」及「吉人寡言」,筆鋒帶勁。這可說充分反映了近代紳商的性格,即便已成為富商巨賈,不免要回歸儒家的傳統價值,追求文人生活的境界。牆上另有彩釉花磚,主題為花卉(牡丹、雞冠花等)與水果(鳳梨、蘋果、李子、桃子、葡萄等),鮮豔亮麗,歷近七十年而不褪。這種各式花樣的彩釉花磚,購置廈門租界,為日本所燒製,在當時十分盛行,而且還不只舖貼於洋樓,連傳統民宅也多有運用(以水頭村最多,如1925年的蔡開盛宅、1930年的黃廷參宅、1930年的黃天露宅等),算是另一種融合外洋文化的地方風格。 柱頭上的印度兵,恐怕怎麼想不到自己會來到閩南的城鎮與鄉庄。歷史,不僅書寫於汗青,也銘刻在木石建築之上;當然,也藏在人們的記憶與意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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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有血的烽火腳本
霸權和愚昧是造成掠奪下的藉口和犧牲。做為人,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藉著侵奪他人而施以生命和財產的剝取,甚至滅絕,這是獸。這是人性扭曲後的破局。我真的不願看到一幕一幕天地不仁的醜惡事件發生,民國四十九年,八歲記憶黏膩著第一記砲聲,直搗童心而洗淨不去驚恐,久久在夜裡翻滾,搖晃著床,搖晃著被壓迫的不安。記不清楚的時間裡,忽然,漫天閃光一波波在頭頂爆裂,接下來是彈殼的擊落,村子黑壓壓的人影散失流竄。我隨著隔壁村鄰逃命的腳步直衝躲在阿九伯家的床底下,巨大的懼怕臉龐,在相依為命的這張四腳大床,這就是我們躲命的「防空洞」。如此的床和砲彈之間,我們隨時可能會是一具碎爛的屍身。 耳畔連續傳來粗暴的「咻碰」巨響,直落在猜測不遠的村外。我已被嚇得面無表情,忘了我是躲在鄰居阿九伯家,忘了母親會在村子找我。果然所料,砲聲停歇下來,我聽到母親淒厲嘶喊我的乳名:「龍呀!您在哪裡,打戰了,趕快回家。」聲音震慄傳遍整個村落,那是我童年生命裡對「戰爭」意象的撲捉。那年,我永遠八歲。 烽火,延燒不斷的仇恨和無法抗禦的痛,三哥因為到料羅灣搶灘運送後勤補給,中彈,留下朗朗乾坤人世裡永遠的傷痕和隱藏。老雄斷了一個臂,他從田裡趕回家的路上被截成半殘,血流泊泊,直到現在仍無法還原的健身,讓他一輩子撥動著永不止息的蒼涼。罔嫂因為丈夫中彈身亡,迫了她為了養育三兒一女而改嫁,嫁給一個老芋仔,隨後來台灣,住在眷村,後來感情跌撞失衡,離婚。巷子裡那個阿青,結婚宴請當天,被「單打雙不打」的猙獰焦距瞄上,一屋子人潮跑得精光,一顆砲彈正擊中餐桌上。哀號心碎,喜事成了喪事。而鄰居的王媽,卻因為和一夥村姑到海邊採海蚵,不小心誤踩地雷而喪命。印象最深刻的是小學教室隔壁的王同學,因為敲擊未爆炸的彈頭,轟然威怖的熊熊燒火,把自己的一生從此改寫。那年,我十一歲,我眼睜睜的看見眾多有血的蔓延,氾濫起伏在年年月月仍有餘悸的大塊壓迫。 劃開混沌黑暗的日子,慢慢的我們們找到自己的生活,生活裡竟在兩黨的殺閥爭奪中,承受無辜的仇恨腥口,這塊小島。從此,流血、不安、饑餓、死亡、戒嚴,無端的荒謬和殺戮,延伸穿刺在肉體,更在潰離的心靈造成極深的殞落黑洞。 白天躲砲彈,還要冒生命危險,到山上挖地瓜,裹腹三餐,晚上摸黑挖地洞,為了這場無緣無故無情的蹂躝,我們覆載困世苟生的日子,因為有戰爭有敵人,所以,我們必須要忍受幾乎被剝奪的人權和自由。哥哥們都去參加「民防隊」。兩個姊姊參加「婦女隊」,一切為保鄉衛國而戰。辛苦的兄長們,忙耕稼、忙收割,還要接受隨召隨喚的操演,人人在時空的交會裡不知道明天是生或死。有一次,砲火正急,母親一手抓住我和弟弟,一個閃速的動作,就把我們扔到靠家側門的「防空洞」,防空洞的大人們都去支援救護,時間迴廊運轉,記不清楚歲月年輪,只知道有一段很長的日子,我們一直住在「防空洞」裡,聽著日夜敲進我心房的悸怕聲音。而這些聲音有時會夾帶天人永隔的痛喪。那年,我十二歲,我慢慢覺悟生命的渺小是決定在那些操控強權的手中,我應該拒抗,拒抗什麼,一種強烈的無能和灰心,釘住噤聲喉底。 識字以來,就懂得念出到處寫滿大刺刺的標語:「反攻大陸,消滅共匪」、「反共抗俄,殺朱拔毛」、「保密防諜,人人有責」、「軍民一家,精誠團結」。朗朗上口,除了教課書,我們還要背誦這些類似愛國守則。整個島上,戰壕碉堡,村落牆垣飛揚著莊嚴炫麗又有勁的口號書寫。島外用砲彈消毀我們的肉身,島內軍管戒嚴教化我們生命內在的大荒。國小三年級,有一次因為誤念了一句反共標語,差點被「暗批」,後來一位智者老師的正解,才保住了小命。不幸的烽火和不當的軍管,多少年來,這個島上到處有兔死狗烹的遭遇發生,這無比哀沈和悲慟日子裡,我目睹這生命情境的虛嚝荒蕪和內心無法撫平的氣絕。那年,我十四歲。我開始懂得用真理判斷卑弱者和霸權者的本質,企圖喚醒人性該有的光輝,然而,我偷偷記錄的都是這個時代面向的醜陋。 戰爭已結束了,這個島上靜靜絕望活下去的子民,依舊留下永生創傷,走一趟我的家鄉,察看發現被淹沒的長老眼眸裡,窩藏許多當年嗆灰浮塵的寂寞和無奈。而村落裡那些倒塌的牆石,正壓著飽脹受辱的歷史,這一年,我已中年了。我想說:一切加諸給人民痛苦的戰爭主謀著,您們應該向這無辜承受災難的島民,說聲:道歉,甚至做必要的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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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珠
然而,他的家人會同意他娶一個在彈子房計分的小姐嗎?在商場稍有成就的父親講的是門當戶對,在社交圈活躍的母親講的是體面和排場。無論從那一個方面來衡量,夏明珠想入他家的門檻,簡直是緣木求魚。況且,他現在的女友出自名門,雙方的家長亦是世交,讀的是外文系,待他退伍後將先訂婚,然後一起出國深造。如此層層的包袱教他如何來取捨,要是他差池的行為被他們發覺,其後果料將不可設想,他的前途勢必毀於一旦。 汽笛鳴過三響,軍艦加足了馬力,快速地航行在湛藍的大海裡。白茫茫的太武山頭已被金色的陽光取代,綠色的林木也逐漸地從王國輝的眼簾裡消失。 「再見了,金門。」 王國輝舉起沉重的手,輕輕地揮動著,而卻揮不走纏身的罪惡感。如果來生再抽中金馬獎,他將以贖罪的心來熱愛這片土地,善待這片土地的每一個人,任憑是做牛做馬來拖磨也無怨悔。然而,他能有來生嗎?今生造的孽或許很快就會得到報應,如果依然沉迷不悟,必將被閻羅王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或許,在科學昌明的今天,任何惡毒的咒語,都難與實際人生相抗衡。如果賭咒能成真,殺人亦可求神來原諒,他後悔此生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錯事,唯一能讓他心安的,只有實踐對夏明珠的承諾。而他是否有勇氣來背叛父母的意旨,以一顆誠摯之心來迎接夏明珠;還是接受父母的安排,榮華富貴過一生,置夏明珠生死於不顧?王國輝的心情陷入惡劣又矛盾的情境中。 637軍艦繼續航行,小小的島嶼早已被雲空吞噬。碧海連天天連海,只見白浪滔滔,滔滔白浪;只見濺起的浪花在甲板上輕飄。它將航向何處,或許是沒有港灣的茫茫人海………。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往往會在一念之間做出許多憾事。事後想悔改、想彌補、想挽回,卻經常讓人失望和落空;它的確也應了古人一句話:一失足成千古恨。 自從王國輝退伍後,夏明珠的心情似乎平靜了許多。雖然只接到他一封簡短的平安信,信中除了思念和安慰外並沒有觸及到其他的事。夏明珠心想:王國輝剛退伍回家,一定有許許多多待辦的事要處理,等他安頓下來後一定會依照他的承諾,每天給她一封信,並給她一個圓滿的交代。然而她的夢想並沒有成真,牆上的日曆依舊一天撕去一頁,今天又是黑夜過後的日光明。每天守候在店門口,期盼著綠衣郵士為她報佳音,但期望愈高失望愈大;每日苦思,徹夜難眠,有誰知她此時情。然她並沒有往好的一方面來想,只擔心他是不是、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於是她鼓起了勇氣,連續為他寫了二封信、三封信、四封信、五封信,如石沈大海,依然得不到他任何的回覆。 夏明珠處在一個前所未有的痛苦裡,她奉獻出一顆彌足珍貴的少女心,想不到此生的幸福,卻斷送在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手裡。而就在她情緒低落沮喪與懊惱的同時,她突然發現該來的月事卻沒來,更讓她陷入難以接受之恐慌。萬一、萬一、萬一,萬一真的懷孕要怎麼辦?萬一、萬一、萬一,萬一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要怎麼辦?她有顏面面對家人和鄉親嗎?她還能在這個小島上立足嗎?或許死是唯一的路途;一死解千愁,屆時什麼煩惱也不會發生。只是她能這麼做嗎?真能一死了之嗎?父母是否承受得了如此的打擊?無辜的小生命難道亦有罪?無數的問號在她內心裡糾纏著,衍生出一波波令人窒息的恐懼和驚慌。當她的心情稍為平復時,夏明珠轉而一想,她明明記得王國輝說過不會有事的,可能是這段日子來壓力大,生理失去平衡,月事遲了幾天吧。為什麼不再觀望觀望呢?或許今天不到明天就來了,或許明天不來後天就到也說不定,為什麼要庸人自擾,生活在恐懼之中。 然而往往事與願違,幾許期望、幾番等待,生理上明顯的變化讓夏明珠陷入絕望。一個懷了身孕的未婚少女,她有勇氣求助醫生來為她墮胎嗎?況且墮胎是不合法的醫療行為,又有那一位醫生敢於觸犯法律、敢於讓自身的醫德淪喪,非法地幫她墮胎?幼稚無知的夏明珠已走投無路,竟連生她、育她的父母親也不敢據實稟告。此時她心想的,該不是:台灣是美麗的寶島,人間的天堂。或者是:不到台灣心不死,一到台灣就死心,那麼慷慨激昂的言詞吧!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她不得不厚著臉皮,找上同村的秀菊,希望秀菊能幫她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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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關口走兩回
談起金門的古寧頭大捷、八二三戰役,可說是聞名遐邇、中外皆知。但提到民國四十九年的「六一七」砲戰,一般人可就印象模糊了,只是就筆者的家鄉──金沙鎮汶沙里后浦頭村(榮湖旁的村莊,居民以黃姓為主)來說,卻是一場生死攸關的戰役,揮之不去的夢魘。兩天之間,承受了五百餘發砲彈,房子倒塌二十多間,損失不可謂不重了。 話說民國四十九年(筆者時年六歲)六月十七日傍晚時分,我背著襁褓中的妹妹,與堂兄、弟弟在門口玩耍,媽媽在廚房張羅晚餐,爸爸剛從田裡工作回來,忽地砲聲大作,火光四射,一股濃烈的煙硝味撲鼻而來,我們嚇得魂不附體,趕緊匍匐到天井邊的土壕洞避難,「糟糕!成了落湯雞,洞裡的積水高到大人腰部」,「也許是前幾天剛下了大雨吧!」爸又冒險上去拿換洗衣服及長板凳,我與堂兄站在椅子上,弟妹則各由爸媽抱著,甫安頓好,「碰!咻!垮」的轟然巨響震耳欲聾,頓時一陣天搖地動,瓦礫聲嘩啦啦的掉落,灰土與彈藥煙霧瀰漫,煤油燈也熄了,黑暗中的我們縮成一團,驚懼莫名!沈悶的空氣幾乎令人窒息;「怎麼辦?咱家中彈了,我們要被活埋了」,父親試圖將擋在洞口的飛沙走石撥開,但汗流浹背徒勞無功,母親則雙手合十不停的禱唸「天公祖、眾神明、祖先們!請您保庇,保佑我們全家大小平安」,我與堂哥也聲嘶力竭地喊著:「救人啊!救命啊!」,只是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零落的砲聲,遠處的狗吠外,一個人影也沒有。 等待的時間是這麼的漫長,好不容易捱到次日清早,巡邏人員經過,聽到我們氣若游絲的求救聲,找來幾位村民,鋤頭與圓鍬齊出,將洞口的磚瓦碎片、汽油桶等覆蓋物剷除,才把我們一家六口給營救出來。 兩天後,砲聲歇了,整個村莊殘垣斷壁,慘不忍睹,咱家房子更是千瘡百孔(中了三顆砲彈),廳堂塌了,廂房倒了,家具毀了,飼養的豬隻也死了,所幸家人大小平安,活著就有希望!最可憐的就是鄰居天星嬸在這次砲火中喪生,她的幾個子女哭得呼天搶地,令人鼻酸! 這一場戰役造成后浦頭村二十多戶人家無家可歸,豬隻、牛群血肉模糊,財物損失不計其數,我們也開始顛沛流離的日子,爸媽收拾些可用衣物,暫時棲身在一位遠房親戚家,只是他家的「大廳」和「櫸頭」早被駐軍佔用著,我們六人只能擠在一個五坪大的小房間內,吃喝拉睡都在一處,衛生條件欠佳,也因此不知染上了什麼病毒,一日清早,妹妹的嘴巴歪了,爸媽憂心不已,雖然背著她四處求診,仍未見起色,造成妹心靈莫大的創傷,也是爸媽心中永遠的痛。 好不容易省吃儉用,加上南洋的二伯父匯款支助,老家的房子翻新了,這是多麼雀躍的事,祖母返鄉主持新居落成奠安典禮,並有長期定居、落葉歸根的打算,可惜單打雙不打的戲碼繼續上演著,老人家的三寸金蓮不良於行,每逢單號的傍晚,及雙號深夜十二時後的砲擊,都構成莫大的負擔,最後索性以防空洞為家,身為長孫的我義不容辭的陪她在洞裡過夜,聽她談古論今,也因此我倆祖孫的感情特別深厚,這也是童年時期最珍貴的回憶了。只是防空洞內濕氣重,導致老人家的風濕病發作,加上長期對戰火的驚懼,三個月後不得不返僑居地新加坡,此後健康因素未再返鄉,八十五年更長眠異鄉,令人不勝唏噓! 屋漏偏逢連夜雨,民國五十六年,就讀初一時,身兼母職(母親自我小學二年級就長期臥病在床)的父親也病倒了,此時身為長女的我就得肩挑數職了,上學之外,家事、農務一把罩,忙得不可開交。記得有一天放學後,與弟妹到遙遠的田地(今斗門村附近)去採收地瓜,待我們裝好上路時已是夜幕低垂,一不留神手推車陷入溪流中而無法自拔,頓時驚慌失措,急得放聲大哭,忽兒對岸突然一道閃光,隆隆的砲聲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頃刻間在不遠的地方(距離個人所在地一公尺處)爆炸,本能的與弟妹趴倒在地,頓時煙霧沙塵四起,耳朵吱吱作響,眼前一片迷濛,小溪邊出現一個大窟隆,三人都被嚇呆了,顧不得一顆接一顆火紅耀眼的宣傳砲凌空而過,想不到這麼近距離的面對死亡,我們邊哭邊跑著回家,汗水與淚水沾濕了衣裳,病榻上的父親心酸落淚,待砲聲歇停,才央請鄰居阿昌伯幫忙我們將地瓜拖運回家,這真是刻骨銘心的經歷,生死一線間,永生難忘! 走過從前,回首往事,想到前兩次的劫後餘生,還真是心有餘悸。四十餘年來,儘管身體上有病痛、家庭中有不順,工作上有挫折,但與這些相較,已是微不足道了。感謝蒼天的庇佑,才能在砲火下苟活,今後仍將秉持「感恩」、「惜福」的心,兢兢業業,默默奉獻,竭盡棉薄之力,做一個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