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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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起嘉義公園
「每次都想呼喚妳的名字,告訴妳心中的話:::::。」歌聲滿公園,如同街頭走唱藝人,少年不識愁滋味的青澀年代,嘉義公園成為情感抒發與追尋的最佳去處。 嘉義公園建於日據時代明治四十三年,原名「嘉義公園」,國民政府遷台後改名為「中山公園」,民國八十六年又恢復原來屬於自己應有的名字。 負笈嘉義求學,學校座落嘉義公園附近,因此足下腳印佈滿公園每個角落,門口前一大片空曠廣場是一大特色,或許是位於交通要道,車水馬龍,正好在這兒交錯、迴轉,呼嘯而過,對公園只是匆匆一瞥,殊不知隔一道門的彼岸,蘊含多少的人文歷史,時空交會的軌跡,留駐幾許青春歲月的風流韻事。 溜冰場是課餘時間令人留連駐足之處,自個兒獨自溜冰,享受笨鳥慢飛的自由自在,沉浸在微風相隨的翱翔;或是接龍溜冰,互不相識的溜友,很有默契組合成歡喜遊龍,隨著前行而左右搖擺,穿梭在溜冰場的快樂天堂,是擁擠,也是掙扎,亦是舒緩,瞬間閃躲宛如穿越稻浪高低起伏的浪漫情懷,感受速度的快感,難怪那時候飆車不是那麼盛行,要是多蓋幾座溜冰場,不知飆車族是否就會減少許多,也許嘉義公園未卜先知,盡一份安定社會的力量與責任。 常會有穿制服的高中女生,三三兩兩徘徊在公園,駐足樓台亭閣、紀念碑,談笑風聲,我們年少輕狂,血氣方剛,正進入佛洛伊德自我原慾的青春期幻想,受到男女分化後對異性找尋的驅使,欲向前搭訕,偕同好友背起吉他,選定公園一隅,紀念碑、蒸氣火車頭,或是門口寬敞的天然舞台,席地而坐,拿起歌本唱起當時流行的校園民歌:「木棉道、忘不了、露莎蘭::::::。」特別是「怎麼走」,歌詞中有一段是這樣的:「妳眼眸發出月的光芒,使我難以掙脫:::::怎麼走,越靠越近,目光相對我想認識妳,怎麼走:::::。」愈唱愈是起勁,歌聲響徹公園,繚繞不絕於耳。 驀然,二位清純的女學生,背著書包緩緩從對面走來,腳步逐漸逼近,心跳隨著腳步移動加速震盪,竟然頭也不轉從面前走過,看也不看一眼,實在是懊惱,心情指數倏忽下滑之際,怎知,轉身回眸,短短柔順的秀髮隨之飄逸,心情為之震顫,內心竊喜若狂,莫非目的達成,皇天不負苦心人,感動她們冷漠、矜持的心靈,「鏘!鏘!」二個十塊錢銅板瞬間墜落,一語不發率然走人。 不會吧!怎是這般狼狽下場,哈!哈!相互嘲笑了一番。經歷慘痛教訓,不再唱了嗎?喔!可不,哪能輕言放棄,往後還是要再繼續唱下去! 一回友人生日,邀些志同道合的同好一起歡度,一介書生無經濟能力,大肆鋪張慶祝是何等奢侈,簡僕克難為之,東自民國路買鹹酥雞,西從四海冰果室包紅茶,南於齊普買香檳汽水,北在黑店切盤滷味,共同選定嘉義公園天然殿堂為慶賀之所。吃吃喝喝,杯盤狼藉,食物雖簡單,情感卻充實,光是如此恐無法盡興,再度彈起吉他,月色晦暗疏斜相隨,映照歌本,唱一段思想起,「古月照今城、萍聚、偶然:::::。」當唱到「怎麼走」時,眾人心情沸騰,掩抑不了跳動血液的激盪,引吭高歌,餘音嬝嬝,連那公園門口賣鹹酥雞老闆的年稚小孩,也好奇的引領眺望,倒是為這孩子感到不捨與憐憫之情,父母為了生計,無法加以照料,夜半十二點還不能安然入睡,仍在一旁奔跑玩耍,順道當我們的忠實聽眾。 正值意氣風發、春心蕩漾、染歌於情之際,傳來「ㄛ!ㄛ!」的聲音,一部紅光閃爍的警車抵達公園正門,步出二位穿制服的武裝警員,走到面前,憑藉傲不可欺的口吻,大喝: 「少年耶!是毋是恁底咧唱歌?」 「是啊!」我們乖乖輕聲回答。 「吵死人啦!恁看,怎啊幾點啦!人攏咧睏啊!恁嘛好轉去睏,擱再唱,掩晚就叫恁來派出所唱。」 昨日種種,如今思想起,情景歷歷在目,昔日被選定為諸羅八景之一的「公園雨霽」,今日已是近百歲的高齡,仍保有那份雅致、蓊鬱,縱身繁華繽紛的市聲塵囂,結廬在市郊一隅,猶如世外桃源之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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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包的鼻祖
在餐廳食堂裡把吃剩的菜餚打包帶走,已成一時風尚。非但我們這裡如此,據海外歸來的朋友談起,在外國更成當然的事,他們連一塊麵包也都不肯放過,事實上食客花錢買的食品,吃不完帶走,原是應得的權利,不足以為「難為情」,無小氣之有。更何況暴殄天物,該是一大罪過。 近讀清季李汝珍著遊記小說「鏡花緣」。它內容描述,假托武則天的奪位淫威,志士暗中從事復國運動做背景,並借海外見聞對當時人和事的針貶譏諷,極盡戲笑怒罵之能事,讀來引人入勝。其中也有一段「打包」的描述,記在淑士國酒樓喝酒,下酒物僅有青梅、酸虀、鹽豆、青豆、豆芽、豆瓣、豆腐乾、豆腐皮、醬豆腐、糟豆腐,吃罷,那位臨時被邀同席吃白食的當地老者,把剩菜打包。這裡摘錄一段原文:「老者立起,從身上取下一塊汗巾,鋪在桌上,把碟內所剩鹽豆之類盡數包了,揣在懷中,道:老先生錢已給過,這些殘餚與其白教酒保收了,莫若小弟順便帶回,明日倘來沽飲,就可再叨餘惠了。一面說著,又拿起酒壺蓋,望了一望,裡面還有二杯酒,因此遞給酒保道:此酒寄在你處,明日飲時,倘少一杯,要罰十杯哩。又把醬豆腐、糟豆腐倒在一個碟內,也遞給酒保道:你也替我收好了::::::」 從這一段文字上記述的那位「老者」,他的作為該算是打包的「鼻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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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蘆花翻白頭
連番風雨,一夜之間所有的山頭都染成了白色。看到蘆花,總容易讓人聯想到秋天。秋天,是天高氣爽令人振奮的季節,在昔日的農業社會裡,更是人們一年中付出了勞力與血汗之後收穫的季節;但是,秋天也意味著萬物的即將凋零,充滿了肅殺,也總為人們帶來了離別。古人的詩句:「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人歸山郭暗,雁下蘆洲白」;似乎,蘆花跟別離總是有著一體的關係。 其實,真正的蘆葦是生長在水邊,平常我們所見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那只是芒草而已。 李時珍在本草綱目裡說:「蘆,一名葦,一名葭。生於濕地,處處有之;葉四向而垂,中心抽幹,長丈許。中虛皮薄,色青,老則白,莖中有白膚,校竹紙更薄,身有節,如竹葉隨節生;葉下半裹其莖,無旁枝,花白作穗,若茅花。根若竹根而節疏,堪入藥,取水底味甘辛者,去鬚節及黃赤皮;其露出水外及浮水中者不堪用。」由此可以看出,蘆葦只是生長在水湄。 而芒草,李時珍也有說明:「芒皆叢生,葉皆如茅而大,長四、五尺,甚快利,傷人如鋒刀。七月抽長莖,開白花成穗,如蘆花者,芒也。並於花將放時,剝其籜皮,可為繩箔、草履諸物,其莖穗可為掃帚也。」由此可見,芒草是叢生成簇,上面支支獨立,其根部卻連結在一起,而且蘆葦葉片較寬短,芒草的葉片則狹長。同時,芒草的葉緣,有如鋒利的鋸子,一不小心碰到,就會傷痕累累,所以登山、郊遊時,要特別留心避開。 此外,蘆葦的莖桿粗壯,非常堅硬,中空有節,似細竹一般;而芒草則粗壯盈實,其葉鞘的基部往往附著一層粉狀物。二者俱屬禾本科植物,所以花序俱成穗狀,不過蘆葦的花穗較尖,呈寶塔狀,而芒草的花穗較整齊,垂下時呈掃帚狀,較蘆葦密集甚多。 兒時,廿四孝裡閔子騫「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的故事,深深的鏤刻在心坎裡;對於蘆花成絮,有著極深刻的印象;每當山邊、水湄蘆荻泛白的時候,總不忘和鄰居孩子們跑去採一大捧回來,拍去上面的芒花,一束一束的捆成掃帚;這種掃帚雖然不怎麼禁用,但總是自己動手做的,用起來也別有一番興味。 童年的日子遠了,但蘆花年年依舊,在幾番風雨之後,又紛紛披上了銀白的霞披。那天,車經長橋,不知何時橋下已白成了一片;一時興起,特別到橋下走了一趟,但見遍野的蘆荻翻飛,在秋陽下炫成一片銀白,不禁想起「八月城邊山未雪,蘆花藉藉已漫天」的詩句;真的,冬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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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四章
蔚藍的天 十年以前,有一個時期,我曾瘋狂地愛過蔚藍的天。 我喜歡獨自倚在黃昏的窗口,聽微風劃破寂靜的長空,讓夜露洒上絳色的窗台,我睜著矇矓的眼睛向天空望去,我欣賞星星、月亮、白雲、輕霧;可是使我讚嘆神往的,是襯托在那些東西後面的一抹蔚藍的天。 我說:「月是姊,星是妹,飄約的白雲和迷濛的輕霧是些頑皮的小婢,祗有那一抹蔚藍的天,是一個充滿真情摯愛的慈母!」 於是我像發狂一樣地到處搜索著蔚藍的天。 我從春天的池塘走到夏天的庭園,我懷藏了深秋的紅楓,迎待著寒冬的白雪,我倦了,躺在淒涼的河邊,我飢餓,摘下苦澀的果子充飢,然而啊!我祗是把長長的歲月埋藏在絕望的嘆息裡。 我痛哭嗎?我怨恨誰?是狂風?暴雨?還是那密密的烏雲,遮住了我要搜索的蔚藍的天? 我不敢夢想奇蹟的出現,不敢!早已不敢! 但是今天,告訴你── 我終於笑了!因為我的窗外,一個奇蹟,一抹美麗燦爛的蔚藍的天! 今天,我要做詩,做給你──蔚藍的天! 晴天 雨後的青天,是多麼美麗啊! 太陽好像是含著笑似的,向著大地叫著,把大地上的潮溼,一下蒸發完了。 在乾燥的路上,即使是散散步,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意呢! 天上的雲霾豁然開朗了,心上的愁霧也因此而掃空了! 太陽的金黃色的光輝注射到每一個角落,這角落裡的東西都變成有蓬勃的生氣了,即使本來是毫無生氣的,現在也活躍起來──不看見小貓在跳,小鳥在叫嗎? 這草地在三天前,被雨神侵略得多麼悽寂啊,可是,現在陽光重又來臨,孩子們又把草地佔有為「自己的世界」! 農夫們望望天色,笑逐顏開地說: ──好啦!秋收有望啦! 年青的農婦,被陽光晒得熱起來了,卸去了外衣和頭上裹著的包巾,益發顯得鄉土的樸質的美麗了。 晴天,這晴天的一切,都是幸福的,都是值得歌頌的! 小橋 南北橫跨一座石拱橋,古舊的深褐色的石塊上長滿了鮮苔。兩邊爬滿了濃密的長春藤,正開著星樣的小白花,從這裡,我們可以知道,這小橋已有多大的年歲了。 橋下兀突的石塊挾持著一支清澈的水流,終年的、無歇止的琤琮著。 小橋──你給了我太多的記憶,太多的慰藉了!在寂寞的山村裡,當苦惱爬上了我心頭的時候,我便躑躅在山澗邊,佇立在小橋上,望斷天涯,讓思想如無羈的野馬一樣的奔馳在廣漠的原野。 在小橋上,當我沉湎在遐想裡的時候,我聽見了一陣細碎的聲響,把我從遐想中喚回來,那是流水踏著姍姍的步伐不停的在湍流,我凝視水面,粼粼的水面不時吐著白色的水沫,又很快的溜走了,它是那麼的急促。 早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我愛看那滾動著粼粼的波浪,和在孩子時躺在草地上或晒穀場上,看奇妙的天空裡的雲霞一樣,我喜歡這一些,因為在那裡我可以憧憬:人生的寶貴,在寂寞裡,只有神往在小橋上的剎那才是無邊的寬慰。 石砌的小橋連繫著兩個不同的平野,這邊是平疇,那裡是起伏的山。 我常想著── 假如沒有這小橋,那麼這條路必須向另一個方向,或者橋底下的水加闊了,或者那邊便是無際的海洋,我就可以看見了淊天的白浪,隱沒的帆影,還有那高飛的海鳥。 我也常把這支細流比擬為偉大的長江,一切都可以的,在我的思想裡,我是非常自由的,只要我的腦中這麼想時我便這麼作了,彷彿便立身在廣闊的江濱,而那時的心胸也更闊大了。 泉水 崖壑清冽的泉水,晝夜不息地淙淙。 人們在它的淙淙中茁壯、成長、衰老、死亡。 這裡,好像一條巨舌,牴舔著侍立兩旁的崖壑,崢嶸起伏不平的谿底,不讓穢垢沾污了砂礫蘚苔構成的奧秘的圖案。 那邊,一直伸到田野:::在山居者視域以外,灌溉肥沃的田園,哺育著難以計較的新生的力量。 它堅決地向著一定的方向,拿生命去填平前途的凹凸,沒有猶豫,也沒有萎縮,永遠熱情地朝著一定的方向奔走。 它是小山的動脈,給予青春的活力和向上的信念,山居的人們,靠著它,生活才不致完全可咒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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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養慧識
讀書求學目的為何?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詳,不外乎是學會做人處事的道理,以便落實命定的天職,求得利己而且利於人的機緣;進而把所學全力奉獻,以達學以致用的美好目標。 所以我們每一個人,必須努力求學,認真讀書,精進鑽研,厚實學識,涵養智慧,以培養高貴的能力指標;當擁有這些實力之後,不但使自己美麗的憧憬得以實現,也能在自在清朗的神情下,為更多人提供必要的服務。 在努力的過程中,不但要有遠大的期許,作為自我推進的動力,更要有純正的善念,讓智慧與性靈結合;促使光與熱齊聚,才能發揮澤被眾人的願力。 柏拉圖曾說:「意志不純正,則學識足以為害。」有鑑於此,心靈的意向,必須以正向光明為準據,並時時心繫,想為別人服務,而且是無償的付出;其無所求的純正意念,方足以闡發靈智,誘導其善良行為的新生。 沒錯!讀書能使人聰明,因為多學多識,捧著哲人的智慧前行,通常比較不會走錯路;少了嘗試錯誤,多了親身歷練,依據常理來推斷,有更多的時間,用來修身養心,藉此涵養更多的慧識。千萬不要拿多餘的時間來磨牙,三姑六婆閒嗑牙,難免道人是非長短;苟若如此,好不容易凝聚的慧識,會因而消散飄逸,而錯失了種德養慧的契機。想要清朗自在,圓融自處的先決條件,也可能因而斷了後續的動力。 社會上自詡為聰明人太多了,就是不太肯吃苦,因而無法悟得生命森秘的哲趣;這樣不打緊,反而利用這個小聰明,鋌而走險,游走在法律的邊緣,甘於做個社會公義所不允許的社會邊緣人。 此等自誤誤人的實例,尤其在社會治安日益惡化的今日,顯得格外鮮明而令人心痛;人類原本是互敬、互愛、互惠的群體,沒想到會落得和其他物種沒有多大的差別。為了強食地盤、權勢與財富,行險狡詐,口蜜腹劍,逞兇鬥狠,無所不用其極。 如此看來,我們的教育,好像缺乏完美的人格養成,太過於注重知識與科技結果,反而缺少人際的良善互動;在互信不足的情形下,衍生欺騙、謾罵、暴力,嚴重的自暴原始野性。 為今之計,我們該心靈革新一下,注入盈湧的善念,使性靈返璞歸真;那分誠摯的溝通與互動方式,透過深層涵養的慧識,才能勇於表達出來。進而罷除反社會的種種意念與行為,使人類高貴的性靈,得以展現其雄偉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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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之歌
南台灣的艷陽帶蓋鼓聲,騰騰蒸炙好一個爽麗的人間。即使到了夜晚,小巷仍餘溫迴盪,大口喘著熱氣。這時候,隔鄰飄來沉鬱的夜來香;就更教這南國之夜像是浴罷的少婦,慵懶地整理梳妝。 從多雨陰霾的北部遷居來此;從少年邁入中年,這疏懶慵逸的氣氛,與我此刻的心境如此契合。造化多情,直教人生的坎坷路,走來像一曲樂章,哭笑都由不得你。卻不知是先有了底稿,我們只是一路順著唱?或是我們所遇所感而寫就了自己的命運?我們彷彿隨著起伏節拍,「巧合」地升、沉、浮、降。 尤其今晚重讀多年的習作和日記,深深驚悸於那赤裸狂烈少年心靈的掙扎與矛盾,不禁感慨萬千久久能自己。並不是傷痛個人的舊創,而是想到每個少年若都要經過這一番煎熬,豈不太殘酷了嗎?總括來說,少年遭遇的困擾,大概不外乎愛的憧憬與什麼是生命的本質。這種探索,是生而為人偉大的責任,也是人類精神進化的動力。有些人經歷這段過程的時間短‧層次淺;有些人則一頭栽下去,幾乎就是「萬劫不復」日月無光了。這兩個問題,實在很難找到圓滿的答案──或者根本沒有?少年們需要的只是耐性,歲月是最溫柔的母親,在她的懷裡,你必能得到安慰。 古人秉燭夜遊,那是何等的豪情!足見人若有情,歲月之歌更值得珍惜,唐朝有一位少女杜秋娘,在十五歲時寫了一首詩: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十五歲,正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齡,而她的詩中卻涵蘊著積極樂觀,可見那是個健康的,令人自信的時代。若要問今天的少年,他對生活抱持什麼樣看法?可能多半瞠目以對,無法回答。這是時代的趨勢。為什麼? 因為有科目繁多做不完的功課::: 因為有無窮無盡的日考、周考、月考::: 因為有外觀華麗內容膚淺的電視、電影,如果還能剩下一點可憐的時間::: 過於注重外在形式的生活,幾乎完全斲喪了少年思考的能力。彷彿一層層絕緣體,將天生俱來活潑的本性封閉了,無由觸及原本自在生活的核心。少年歲月,我的歌聲曾是多麼的暗啞孤獨,不免對如今仍摸索唱著荒腔走板的少年深懷悲憫。 柴可夫斯基有一首「夜歌」,描寫夜晚微風拂過樹梢,蟲鳴和星光的閃熠;就像平靜水面上些微的波光吸引我們注意,而事實上,沒有夜的靜謐來包容音符的跳動,沒有水的含蓄來承載光的舞踊,則一切多彩曼妙的聯想都只是無根的飄萍。生活之於歲月,恰似音樂之於靜夜、水光之於湖海,彷彿過眼雲煙;人之一生不過百年,而歲月啊,她的歌由少年嚐到白頭,由盤古唱到未來,正是浩瀚無邊,宇宙之大聲。我們何幸生而為人,雖然一生轉眼則逝,與吟蛩一季鳴唱無別,但我們更能感覺歲月如何在我們身上走過。不論悲喜憂歡,只就這一層意義,已該心存感激。 夜已深,經過一天工作,我極欲在歲月的曲聲中,舒適地安眠。為蓄有充沛的活力,給明天譜上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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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寄懷於寫生──談洪明燦的寫生繪畫創作
藝術‧生活‧態度 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 這兩句名詩是出自唐朝溫庭筠的︽商山早行︾,由文字鉤畫出一個情境;寒冷的清曉,夜幕未除,四周冷瑟凄清,卻蘊含著即將而起的生命躍動。 觀賞洪明燦的作品,頓時腦中浮現出這幅詩境,文字與圖畫產生的共同意象,久久不能忘懷。五、六年來陸陸續續的看過洪明燦的作品,儘管題材有更加豐富、技法表現有更臻圓熟進步,欣見他執著努力、成果斐然,畫境仍然顯露一股冷逸的風骨,生動感人。尤其是素描作品,一經炭色拂拭的天空,愈增添幾許幽深玄奧之美。這似夢幻般的畫境,源自畫家獨特心靈之感發,以及特有的表現手法所致,他的作品都是在家鄉面對真實景物寫生而成,以樸素寫實的畫風,鉅細靡遺的詳加描寫,圖象內容則保留較多的原地原貌,呈現濃厚的鄉土氣息。 在現實的職業生涯上,洪明燦是一位專業的地理老師,然而在藝術的投注與表現上,卻不亞於美術科班出身者。在學校授課之餘,他臨池揮毫,沉浸於書法的天地之中;而週末與寒暑假日,輒與畫友在金門四處寫生畫圖,少有間歇。從事藝術的活動非關謀生之需,也無法勉強而為,能夠長期不畏烈日寒風,不辭奔波辛勞,此熱情與毅力十足令人欽服。 創作過程中須面對種種疑難之克服,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反復在心頭激盪,其中隱含著一股探險的新奇與奧秘,最終不論作品之成敗,成長與進境已在心頭萌養,得失寸心知。而當作品達到自己的預定目標與效果,亦足欣慰生平。藝術之有令人著迷之處,它是一種正面成長的無盡追求,為有限的生命留下永恆的註腳。正因如此,從事藝術工作也必須具備相當的才華秉賦和堅貞實踐的意志。藝術之可貴也在於其有無可限量之自由與可能,正因如此,也給冒充者、投機者、僥倖者、偽作者莫大的機會,甚至有劣幣逐良幣之實,在良莠難分、真偽莫辨的紛亂之中,有良知、有真誠,不欺世媚俗、不沽名釣譽耿介之士,皆高蹈獨往,埋首努力耕耘。 洪明燦誠懇樸實,辛勤耕耘藝術天地,孜孜不倦探求繪畫之奧妙。每因強調局部之精描細寫以直抒藝境,而較忽略潤飾的工夫,呈顯出生拙粗礪的原形原貌,因為不習慣套用一些純熟流暢的成規來表現,所以每每進行得格外艱辛與吃力,所以每一次的寫生體驗可說是個別的學習專案,他從做中學,以經驗和實驗來累積他的畫藝與知能。 在台南師範學院求學時,洪明燦曾研習素描、水彩、四君子等基礎繪畫,對媒材與繪畫學理有相當的奠基。而在爾後的創作表現上,一直持續著水彩、水墨、素描、畫法等不同媒材與種類的經營,冀求有更寬廣的接觸面,以取得觸類旁通的融合,使藝術的表現更為豐富與深刻。 形式‧技巧‧筆墨 欲把思想情感,抑或靈感意象顯現為作品的過程,就是形式與技巧。不同的媒材有不同的處理步驟和方法,而各個畫家也都有獨到的表現技巧,經過千百年的沿襲更易之發展,因不同地域、種族、時代而造就了豐富多樣的藝術面貌。 畫家除了具先天之稟賦外,仍須研習各種技巧和運用各種美的原理原則據此進行創作,所以直覺和表現之間仍有一道難以克服的鴻溝,也是所有畫家努力的課題;如何表現事物的色彩、質感、立體明暗,如何安排畫面的構圖形式、如何表現透視結構、如何顯現媒材的特質,都需深入探討研究,俾能夠隨心所欲淋漓盡致去發揮。 素描是習畫者最基礎的門徑,探討的就是形體的掌握和意念的構思之呈現。通常素描具有四種作用與意義: 一、素描是訓練作畫能力的基本方法,簡言之,亦即入門的訓練,其目的在透過客觀理性的訓練過程,以培養觀察和描寫能力。 二、素描是速寫(Sketch)藝術家被眼前事物所感動時,或是由心裡引發出某些靈感和想像,快速簡易的將此情境描繪下來。 三、素描是一種獨立完整的簡便繪畫方式,在畫具畫材的選擇上和技法表現上比較單純直接與簡便,甚至是一種單色畫。 四、素描一種預想圖,或做為素材的收集與準備,又稱為習作、粉本、草稿、草圖、下繪、設計稿:::等等。為某些大型成複雜的創作做事先的構想安排,以及局部和細節的研究。 洪明燦的炭精素描包含了前三個意義。他在寫生表現的同時也包含了觀察和描寫能力之訓練與提昇。洪明燦發揮了筆線的優點與長處。強韌、蒼勁、古拙而與金石畫派的筆道有異曲同工之效。他的筆尖直入紙心、鉤勒出具體形象,如:屋舍、山石、林木、人物、器皿等,悉以中鋒直率的線條做輪廓刻劃;而陰影、天空、水面、地表以及形體之內的內容則採用撫、擦、塗、抹,這些比較模糊的效果來表現,頓時使賓主、輕重、虛實都能得到一個恰如其分的發揮。 有人質疑水墨寫生是否和炭筆寫生作用相同,只是拿毛筆取代炭筆罷了。或者以為水墨也只是一種單色的水彩畫。其實水墨畫除了與素描或水彩一樣重視造形、明暗、立體、質感之外,並且強調畫境之意蘊,心靈層次的提昇,以及更嚴格的筆墨規範。要求細節的清晰,作畫步驟之順序,以及不耐塗改擦拭,所以要付出更多的時程與耐心。 洪明燦的水墨作品大致以小筆鉤勒,細密的線條排列堆疊成圖畫。重視細節局部之特徵,而筆線犀利如刀刻的痕跡,形體細密而複雜,畫面殊少留有空白,稍有輕鬆之處,僅存天空,而天空也常用淡墨或淡彩渲染過,因此呈現一種凝重的壓迫感。 畫家大概可區分為二種極端的類型:一是視覺型,重視自然與秩序,技法純熟流暢,畫面合乎理性規範,強調客觀的寫實。一是觸覺型:偏重情感的抒發,強調細節與局部之特徵,主觀意識較強烈,技法古拙,甚至形體有扭曲與變形。洪明燦應該是偏向觸覺型的畫家。視覺型的畫家以古典主義、寫實主義的畫派作代表。而觸覺型的畫家如:梵谷、高更、孟克:::等。多數畫派與畫家不是這麼絕對的處於鐘擺兩端的絕對立場,只是對性格與表現風格傾向之大略區分而已。 內容‧題材‧主題 洪明燦的作品以風景為主。許多人苦於尋找題材為表現內容尋尋覓覓,一再變更而無法定著。金門島上孕育的獨特自然與人文景色,提供了源源不絕,深刻動人的題材。島上雖然沒有高山峻嶺,瀑布激流、古木參天、千里江山這種雄奇壯闊的景象。但在丘陵地表上,東北季風之侵襲,四面環海、祖國隔岸對峙,在貧瘠且堅毅的民風下,也造就了特有的風土民情。益以戒嚴封鎖、前線陣地的軍管嚴酷,使得生長其中的島民之觀察應世,生活態度也有異於尋常人的深邃。 解嚴之後的逐步開放,讓金門人可以逐漸自由,無恐懼的徜徉於藍天海岸,面對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家鄉景物,終能放手一搏,一一采入圖畫之中。 家住金城,在島的遠端,如峰上的海岸有崢嶸的奇巖,浦邊的老宅、斗門的古樹群,這種典型、新奇的景象,格外吸引人,描寫起來也較有特色。天候與環境往往是左右寫生的原因,夏季的烈日與蚊蟲,冬季的勁風與寒凍,或是天雨,在在影響作畫心境。幾年的奔波勞動,經驗的累積與畫藝之精進,寫生也較得心應手,意到興隨時也不必再刻意的挑選,因此,還是以金城鎮附近一帶描寫最多。有時即使景點相同,但季節與人為的更替,心境的不同,也成另一佳構。 完全取決於臨場感的直覺,在現場對景寫成,洪明燦是採用焦點式的特寫方向。如同相機的200M鏡頭,這種畫面本身即有割取與誇張變形的傾向,給人一種焦灼與驚異感。 洪明燦的畫,有一種敏感特質,似乎一經觸碰,就會發生一些連續變化。平凡之中潛藏著一股神秘,在雜樹堆中,在海邊磧石上,在荒村廢園裡,在颱風狂肆後,依稀都有人聲人影存在畫的背後,他們存活過,生命流程生生滅滅,一點一滴都存有一段滄桑的經歷。雖然不是引用象徵或隱喻的手法,投射於作品上的圖像代表何種訊息?舞動的筆線與情感和心境是如何的維繫?這些寓意或秘密,只有面對作品之意會,或從畫家口中探知。 寫生不只是一件手的操作,更是一件心靈的工程,前後洪明燦的寫生經歷如果串聯起來,也不啻一幅曲折迂迴,情節感人的「寫生長卷」,我想今後,洪明燦還是繼續不斷的進行寫生的創作。他的生命寄託於此,也顯示出其不凡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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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象學觀的影像書寫
3、空間影像書寫即創作 從 <03:04> 到︿指月記﹀,他又再一次強調了他所謂的無聊。場景、主題雖不同,但我看到黃庭輔一貫的影像手法,影像語彙及形式。︿指月記﹀場景鎖定在台北艋舺(萬華)龍山寺,用長時間的觀察紀錄環繞在此場景進行的事件,大社會下隙縫中求生存的卑微人物,以及衍伸事物狀態的捕捉,再凝為影像剪接的冥想狀態。仍然是沒有預撰的劇本、腳本或人文報導特定的議題,沒有影像載道的陳設,純粹展現作者游牧式的觀照,攝影機作為狙擊獵象的手槍,扣住芸芸眾生相。 就鏡頭運用而言,他仍嗜喜人物半身的近景拍攝,景物與人穿插進行,這些景物如鐘、燒火、擊鼓:::經常被放大特寫,由此而帶出移動的人群動作,分裂、擴散、紛亂,沒有特定目標的人群因而被凝結在一個視覺焦點及環結上,使拼貼的影像有了結構。以分段拍成所採取的影像,如選舉(晚上、雨天選舉時段的紀錄)、日本團參觀、摳腳一連串的動作成為片子剪接中一個較大的主軸。 除了近景拍攝,並且採取仰視,利用廣角之變形造成畫面張力,有時將鏡頭切準人物下半身,不拍上半身,有時拍人的側面,不拍下半身,不直接告訴觀眾是什麼一回事,而預留想像空間。如片中,來回移動的腳影,提椅走動人群的下半身,腳來回的動作。以上,這些顯然構成他在影像上所使用的形式語彙。 配樂,有著極高的水平,使那些平常的影像富有節奏的流動起來,風格類如 <03:04> 內的調性,前衛而現代。 記錄已不是唯一,變成只是素材,更重要的是剪接,轉化。無對白的人群配上節奏性的極限音樂,所有影像中喧沸的人聲都被凝結起來,默片似的留予讓人想像的空間,這時的黃庭輔似乎無暇去批判,他更不是形式主義,影像對他而言,是沒有負擔的,他純讓影像說話,讓影像的歸回影像。 既沒有劇本,在這裡,他從指揮交通誇張的手勢、盲人按摩晃動的影像,黑夜中透視大鐵門深鎖開始:::。緊接是篝火、敲鐘、羅漢金身神像、閱讀佛經等畫面,這中間他拍腳影、椅影,下半身、腳來回的動作,然後是擲筊、擦地、拱手作揖之特寫,影片已從下半身回到上半身,回到白天。 錄影、拍照、日本參觀團的手勢及表情,肢體的捕捉,龍山寺的某一天,他拍攝的全是頭像的特寫,販夫走卒的容顏交織西裝筆挺的朝聖者,以及平日在寺內渡日的人群。如歌節奏的市井小民討生活景象,宗教虔誠的眾生相映照,他又從上半身回到下半身及地上的影像拍攝。 所有繁瑣、平凡的攝錄經過剪接、過濾,一一喚醒這些隱微日日存於百年寺內一角,沉默卻有力的容顏。市聲、人聲、電子混音等拼貼構成配樂,一如 <03:04>,強化了影像的張力。長期的觀察,使他捕捉到許多令人動容的容顏。表情、失序、混亂的影像,消除了文字、語言、對白,剩下只是緩慢中進行影像純粹的移動,以及導演功力的厚薄。 回到影像內容:尼丘、風雨、貓、袈娑、僧侶、布鞋,以及雨中等待的路人、牆角:::等等慢速移動。許多過去電影難登畫面的瑣碎動作,他也毫不猶疑納入。對他而言,也許真實等於影像真理。 提麥克風的婦人、雨中張惶失措的歐吉桑、龍山寺整修中的平面看板、建築、揮扇、摳鼻、抹汗擦額、哈欠、張望、自囈、摀臉、吶喊、打噴嚏、唸佛書、擴散的水滴、純粹光影變幻的廊柱、描金的羅漢、趴在地上的貓、飄拂的書法旗令、飄拂的袈裟:::,我們看到了沒有劇本、沒有主角、配角、沒有對白的影像,純粹流動的影像,建構了他的影像美學:簡潔、細緻、詩意。許多細微處的拍攝,例如:拍袈裟的飄拂、轉動的法輪,其畫面詩意唯美。 他繼續玩味影像:忙碌的蟻與忙碌誦經的婦女、歐巴桑與老嫗的表情歷時共生,與酣睡、腳癢、摳腳、抽煙、平凡的流浪者或市民所有存在的狀態,共生在真實的那一刻。 他一點也不避諱人世的美與醜、善與惡,修指甲、唸佛珠,並時共存的影像後,他更刻意指向那些表面質感、形體的傳達:指甲、肌膚、畸踝、皺皮、蚊蠅沾腳的大特寫,使前面如詩的畫面有個意象大翻轉。影片行將結束前這數分鐘的影像捕捉,在視覺上給予我極大的觸擊,我認為這部份是整部片的精華,若把這一系列摳指甲、摳皮的影像錄影獨立出來再予強化,置於當代美術館,與其它國際錄影大師創作相比也毫不遜色。這一系列慢動作,富質感的影像是謂神來之筆,顯示了黃庭輔「時光雕刻」的概念,或顯示出他隱微不張的極大企圖,走入當代錄影藝術創作的企圖。 ︿指月記﹀從影片一開始到結束,幾幾乎顯示了他兩種不同的影像構成,其語言差異頗大。前者游離在一般紀錄或詩意的影像處理;後者卻極為精鍊,由寫實漸轉入為抽象的語言,讓影像自身說話,讓視覺的回歸到視覺,影像顯示更大的視覺張力和力量。 我認為空間影像書寫即創作,黃庭輔沒有太多人文紀錄報導的包縛,他甚至不要這些,然而,他是否為純印象派抑或純表現主義的創作者?從 <03:04> 開始,他的作品中找不到人文紀實的語言之對話、口述、旁白,卻營造了一個更開放的影像空間,更一步小心成就了他的「黃氏風格」。 這「黃氏風格」的延續性及未來,我們正拭目觀察等待中。 (二○○二年八月十三日脫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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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藝術家:弘一大師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這是一首動聽而感人的「送別」歌,詞曲配合得恰到好處,也是學生時代人人耳熟能詳的歌,作詞者是「中國近代藝術之父」李叔同先生。 李叔同先生也就是出家後的弘一大師。他是中國最早留日學習西洋音樂的音樂家之一,不只在音樂方面很有成就,對詩詞、書畫、篆刻、戲劇等,也有極高的造詣,是一位多才多藝的名士高僧。 李叔同家境富裕,未出家以前的他,狂放、熱情、揮霍、浪漫、玩世不恭,鋒芒畢露。李叔同留日時,經常涉足劇場,以劇場為日語教室,耳濡目染之餘,和一群留日學生組織「春柳社」,一九○七年二月在東京神田區青年會演出了中國人有史以來第一齣話劇──小仲馬的「茶花女」,他反串茶花女,剃去了他那兩撇美術式的鬍子,取藝名為李息霜。同年六月,又在本鄉戲院公演五幕的「黑奴籲天錄」,他先反串愛美柳夫人,又在第四幕恢復男身,客串跛醉客,為了扮演女角,他還花了不少錢訂製女裝。他可以說是中國話劇的創始人,為中國近代戲劇播下了新的種子。李叔同留日是在東京上野美術學校研讀美術,習水彩、油畫、圖案。他曾花錢專門雇用一個模特兒來習畫,雖然留下的作品很少,但是他是最早將西洋畫介紹到中國來的,對美術教育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青年時代的李叔同原是個花花公子。他眷戀名妓謝秋雲,與詩妓李蘋香酬唱,交歌童金娃娃,捧女伶楊翠喜。據說,李叔同在天津時,曾在晚上提燈籠,偕同唱完戲的楊翠喜步行回家,倆人感情很好,他到了上海後,還寄了兩首菩薩蠻詞給她,其中一首詞為:「曉風無力垂楊嫩,日長忘卻游絲綠。酒醒月痕低,江南杜宇啼。癡魂銷一捻,願化穿花蝶。簾外隔花陰,朝朝香蔓沾。」詞意纏綿,可以想見他當時的風流浪漫。 像他這樣一位才華洋溢,生活多彩多姿的富家公子竟會忽然由絢爛歸於平淡,立意埋名遯世,過著芒鞋藜杖的刻苦生活,確實叫人很驚訝。他的出家,並非由於厭世,而是他認為如果不返樸歸真,找尋真正的自我,就不能求得一個生機煥發,清逸超脫,自在無私的真實生命,所以在三十九歲那年,他毅然地拋下了一切身外的名利,為體驗更深一層的生命境界而去學佛了。 出家後,法名演習,號弘一。他跣足芒鞋,雲遊國內各地,生活刻苦之極,和以往的揮霍完全判若兩人,有二十年在晚間從不點燈火的紀錄。 有一次,他路過寧波,掛褡於七塔寺,夏丐尊得知就去探望他,並堅請他到白馬湖小住幾日,到了白馬湖後,他打開早已稀疏寥落的破舊席子鋪在床上,攤開被,再把衣服捲了幾件作枕,拿出黑而破的毛巾去洗臉。夏丐尊忍不住想為他換一條新的,他卻說:「那裡,還好用,和新的也差不多。」供應香菇、豆腐類的素食,他也拒絕,只吃白菜、蘿蔔,他喜悅地把飯划入口裡,鄭重地用筷夾起蘿蔔來的那種了不得的神情,使一旁坐陪的夏丐尊感動得幾乎要流下淚來。 以前的李叔同是詩人、是畫家、是音樂家,出家後的弘一大師仍是受藝術之神恩寵的生活藝術家──他豐富而真實的精神生活就是一種至高無上的藝術。 一九四二年,也就是民國三十一年九月初四(陽曆十月十三日)下午八時,弘一大師右、而臥,圓寂於晚晴室。圓寂後七天在承天寺火化,一百天內,在骨灰中揀出一千八百粒七彩舍利子,這些晶瑩的舍利子就是弘一大師留給人間最後一件的藝術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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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村落之歌>系列 水頭
談起水頭 鄉親們流傳著一則傳說 有水頭富 無水頭厝 可是啊 通往水頭厝的 卻是一條漫漫人生路 得月樓的建築 讓人忍不住豎起拇指 高聳的砲筒 守住的是水頭人家的財富 那年頭 海盜流竄 如狼似虎 堂皇的金水國小 是村子的智庫 民族的傳承 由這裡起步 洋樓古厝 盡情展露 來自南洋僑匯的支助 讓水頭建築更豐富 說到出洋客的心事 句句皆酸楚 遠走異鄉尋出路 為的是家中妻兒老母 幸運的 擠身南洋社會翹楚 更多的是 化成一堆無名白骨 新世紀開始 水頭成為新門戶 漫漫的金廈海域 變成一條淘金路 落番的故事 會不會再重復 望著繁華落盡的水頭洋樓厝 想起故鄉的前途 禁不住對天發問 只是 天地變得恍惚 一切愈來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