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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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思﹐在童年
有人說,文學是記憶的安排跟處理,心理學大師佛洛伊德、神話學大師坎伯,也都不只一次地指出人的童年攸關個人未來的心理發展。我則曾經如此驗算:我在金門居住的十二年,隨著我年歲漸長而比例越小,然而,它的重要性卻一天大過一天。 我也曾問孩子,當小孩子很好吧?想不想再當一次小孩子?他點頭說是,羨慕地說當大雄真好,有哆啦A夢的道具,可以隨時回到過去。不管再如何喜愛,童年是無論如何再也回不去了,十月初回金門參加秋節活動,我卻再一次重溫過去。 我遇見三十年不見的童年玩伴吳建忠。三十年來,我第一次知道他讀完高中以後,才到台灣發展,目前落腳中壢。 按時間劃分,我的童年玩伴計有三人。一個是「阿龍」,我只知他的小名卻不知他的全名。昔果山社區營造總幹事巨貴枝正是他的大嫂。我跟巨提到這事時,她對這樣的巧合,也非常詫異。阿龍先我多年離開故鄉,後來在台灣見過一次。目前經營電子業,成就不凡。 再是吳成健。我們常在秋節過後,一起到軍營的垃圾堆翻找標示月餅口味的薄薄紙牌,舉凡伍仁火腿、雙黃豆沙等,單看標示,就讓人流口水。我們蒐集這些紙牌,是當作賭博的籌碼。除了紙牌,也找瓶蓋跟橡皮筋。 吳成健大我幾歲,離開故鄉後,吳建忠成為我的玩伴。我們一起抓蟬,拿彈弓射小鳥,最常一起到藍天戲院看電影。沒有大人攜帶,票務人員無法放行,於是,我們分作兩批,機警地跟在阿兵哥後頭進去,彷彿是阿兵哥攜帶入場的。多年後,我不禁想,票務人員豈能不知我們的把戲,但礙於規定,必須阻攔單獨進場的孩童,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通融放行了。 我們還爬上相思樹,猛力搖著樹幹,金龜蟲子掉滿地,我們在金龜蟲的腳上繫上繩子,掄起牠,宛如一只風箏。特別一提的是金龜蟲的屎奇臭無比,機警如我們,仍要不小心沾黏上手,洗再多肥皂,腐臭的氣味依然可聞。 童年的遊戲猶如一年四季,隨著季節變換,我們一遍一遍玩著,就把這些遊戲,深刻地鑿在最深、最甜的心版上,每一回憶,都滋味無窮。 不知道阿龍、吳成健、吳建忠還記得這些遊戲嗎?或者他們記得的遊戲,我卻遺忘了? 明明住在同一個村子,但三十年來,我跟兒時玩伴居然都只見過一次面,也不知下次見面,會不會又是三十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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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金門大學的夢─金技學院在臺設分校
金門辦大學,從未平坦過,一路荊棘,阻礙重重。幸有李金振校長和許多鄉親與師長的犧牲奉獻,至於旁觀如我,心有餘而力未足,只能偶發靈感,進獻一二言。今天,有大學欲到金門設分校,容我逆向思考,推介金門技術學院在臺灣設分校之淺見。 往好處想,金門在臺灣,最好是大臺北(未來可考慮在大陸或世界各地),設分校,有多重優勢。師資是其一,名師與某些學術專長之師資,原本無緣到金門任教,學生可就近候教。招生是其二,金技學院可能吸引更多更好的學生就讀。國際化是其三,在臺北設分校,使金門對外對全世界接觸與互動,將更便捷更機動。學生學習更多元化更有效是其四,離島金門有限的教育資源,可由在臺設分校獲得改善。 金技學院在臺設分校,也有層層的問題,待思考待解決。首先,金技學院在臺設分校,需當事者凝聚共識,再積極付諸實現。其次,果真付諸實行,經費應是關鍵,從土地到校舍到軟體,都需要財力奧援。再者,分校相關辦法之制訂,如規定學生至少在校本部就讀二年以上,接受金門島嶼文化與風俗的薰陶洗禮。還有,金技學院之教育宗旨與特色,設分校之時,有必要加以思考與釐清。 大學設分校,國內外不乏佳例。筆者留美之堪薩斯大學,除校本部外,還有兩個校區,其中之一是醫學院與醫學中心,位在本部五六十公里之外的堪薩斯城。國內大學院校,如銘傳大學之設分校於龜山與金門,實踐大學之設分校於高雄。大凡大學之設分校,各有其盤算與目的。或為興學理念之拓展,或為業務困境之突破。目前金門辦大學面臨的許多困境,其中一些,或可經由分校的設立,獲得適度的解決。當然,金技學院在臺設分校,要在現行教育法規允許下,思考與運行。另外,金技學院培養出來的學子,不因設分校,而失去了金門特有的氣質與學養。 金技學院在臺設分校,千頭萬緒,何不請金技學院先開個研討會或座談會,凝聚共識,再擬出具體辦法,按步去實現。金技學院在臺設分校,看金門校本部未來如何發展,可續設或僅視為階段性功能。 金技學院在臺設分校,不能說一定會為金門辦大學帶來多少突破或創舉,至少,是我們可以思考的選項,具有相當大的可行性。說不定是金門辦大學的一塊跳板,跳過眼前的瓶頸,甚至有朝一日跳入國際水準之大學。 相信:辦大學,要不分國界,要放眼全世界、全宇宙,去做思維、去做佈局。何況,金技學院在臺設分校,只是踏出校區的一小步而已。金技學院在臺設分校,是建築金門大學夢想的一塊磚或一根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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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選舉
距十二月五日縣市長、縣市議員與鄉鎮長選舉日,大約只剩十來天,打開媒體全是各候選人的選舉訴求,各候選人無不卯足勁來左攻右打、抹黑造謠,卻可臉不紅氣不喘。這可比李宗吾的厚黑學,他藉曹操說:「寧我負人,毋人負我」,又藉劉備愛哭的厚臉皮來架構其厚黑學說。 我們的選民期待的是一場公平、公開、公正且乾淨的選舉,但是多少年了?我們金門依然是法務單位名列前茅的名單!當金門號稱是全國社會福利最佳的美名之時;卻在選舉上的賄聲賄影中,又不知抵銷了多少金門人的光榮? 政治是一條不歸路,為何說是不歸?因為嘗到權力的滋味,當候選人站在台上被選民高喊:「凍蒜!凍蒜!」時,那種不可一世的英雄氣概,猶如真的當選了;縱然真的當選了,上焉者,除了依法行政之外,還能有多少空間為民服務?下焉者,就假權力謀私利了,日後選民縱然後悔選錯人,想要罷免,光在技術上來談罷免就難了,因此選民與其日後來後悔,還不如選前睜亮眼,選對人。更要自問我是否也有私心與僥倖心理?否則,有怎樣的政治人物就有怎樣的選民,你能怪誰哪? 有人老問:「花那麼多錢來選舉,為了什麼?」答案還不是「名利」二字,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人死留名,至於是留下好名聲或壞名聲?就看他是否以名來換利,如果換的是公利,那就是為民服務,造福人民,這叫做政治家;至於以名來換利,換的是私利,這叫做政客,這種政客大到像陳水扁總統,小到可以是一名違法亂紀的公僕,這些政客徒留罵名之外,就是海角藏了好幾百億的新台幣,偷光了選民的付託。 蔣經國先生是備受國人肯定的好總統,其原因是透過清廉效能而又能大公無私的做到為民服務。經國先生時代的李國鼎、趙耀東、孫運璿等人無不是清廉自持、犧牲奉獻,也才能在那個貧乏的時代,重建台灣的黃金十年,成為東亞四小龍之首。但是,在台灣之父的李登輝時代及台灣之子的陳水扁執政以後的台灣,台灣經濟由東亞四小龍之首變成東協十國之末,這些都是政客們操弄權力,口中喊出「一切為了愛台灣」,結果是「一切為了愛新台幣」,將公權力換成私利的結果,連大陸人民都相信台灣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金門選舉,規模比台灣小得多,因此想登政治龍門的人反而多得多,原因是投資報酬率高,大家都可以以小搏大,花點小錢,來打打知名度,萬一選上,豈不立刻變成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至於是否有心為民服務,成為一位政治家,只有天知道。請鄉親珍重人格與選票,就在一堆蘋果中選出一棵比較好的出來,不為了蘋果,而是為了你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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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說西藏
二十一世紀已經是所謂後殖民時代,但帝國的殖民主義並未在地球上禁絕,而是以巴勒斯坦學者薩依德(Edward Said)所謂文化帝國主義的方式行殖民之實,或者以市場經濟全球化的手法讓民族和本土的特色消逝無蹤,西藏就是一個例子。 從十九世紀以來,西方帝國主義就一直覬覦西藏這塊土地,英國皇家學會透過它在遠東如上海、香港和印度新德里的分會對西藏進行了深入的研究,作為殖民西藏的準備,中國也從未停止對西藏這歷史屬地的羈縻,更不可能眼睜睜看它落入西方列強之手。 回顧西藏歷史,藏族社會在西元前三世紀時開始建立第一個王國,西元七世紀時西藏雄主松贊干布遷都拉薩,統一西藏高原,建立強盛的吐蕃王朝。唐穆宗長慶三年(823年)唐蕃會盟和解後不久,吐蕃內部分裂,展開長年混戰,南北宋的十一、二世紀,藏傳佛教也衍生為許多不同派別,直到元世祖統一中國(1279年),以佛教法王八思巴為國師,並命其返回西藏,擔任首度行政官員本欽,確立了政教合一的統治方式。清朝初年,五世達賴喇嘛和五世班禪喇嘛先後受順治和康熙皇帝的封號,確立了達賴統治拉薩等前藏、班禪統治日喀則等後藏地區,也成了後來達賴和班禪互相承認轉世,輪流為藏傳佛教領袖的基礎。 1959年西藏動亂,達賴喇嘛亡走海外,中共解散西藏政府,並在1959年9月正式成立西藏自治區。然而自治區徒有其名,1966年文革以來,西藏的信仰和文化受到各種形式的破壞和壓制,中共更以援藏之名行漢化移民之實,今天藏區漢人估計已超過藏民總數,藏人被迫接受漢人的傳統節日如春節、中秋、端午,而藏曆新年和宗教節日只成商業旅遊中的裝飾。2006年青藏鐵路通車,從北京、上海、廣州、西寧、蘭州的旅客可以直達拉薩,把這個藏人政教的中心變成一個旅遊熱點,市場經濟的庸俗城市。 西藏今天的問題當然是千頭萬緒,這些問題我們不難從許多藏學學者如美國的哥德斯坦(Melvyn Goldsteill)的著作中索解,如《現代西藏史》、《雪獅與龍:中國、西藏與達賴喇嘛》,另外藏人作家唯色的書如《聽說西藏》、《劫殺》、《看不見的西藏》,唯色的丈夫王力雄的《天葬》等,也都讓我們了解西藏被殖民命運的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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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香鳥鳴唱醒的島
在生命旅程中,島的意象一直貫穿我的神經及血脈,不管那是疼痛或是喜樂的滋味,我都得完全承堪忍耐、細細品味,每次走過一座島,留下一點個人抒懷時,我都會想像自己是島嶼上某一棵樹的一個鳥巢裡孵化出來的一隻雛燕,不管怎麼高飛遠颺,我終是會看見心裡的一座島,那來自原鄉的記憶,完全不受候鳥、留鳥的分類區別,因為天空就是翅膀,只要心存在想飛的意念,那翅膀滑翔而過的天空,就是家鄉、也是異鄉,因為它是可以生生世世重疊,並且延伸出來各種似曾相識的記憶的。 我對島嶼的感情,後來延伸成我對生命的一份期許,當有人進駐我的內心,一座島遂產生如詩的意象,最近醒在崇明島的一個早晨,對我而言也是展開新生活的一個日子,那陣陣青草香把一個夜晚的美麗初度,延伸成一個世紀的美好儲存,清晨,薄霧悄悄貼上玻璃窗時,我打開筆電寫內心的悸動,聲聲鳥鳴也湊近窗前應和,那時我的思緒自然也銜接上家鄉,稍早之前,在初醒的片刻,我明明聽見清脆的鳥鳴,卻捨不得真正醒轉,我想讓夜的溫存停留久一點,讓美麗與淡淡的哀愁吸多一點水霧,釀造一種微妙的互動,讓青草香的夜,與鳥鳴唱醒的一座島,彼此更緊密的聯結,在那一刻,它們都長出了翅膀,卻都不想飛,只想擁抱更多的美。 就這樣,我飛翔在島嶼的上空,持續撲拍想像的翅膀。那天空極處是一個強力吸盤,背後佈滿錯綜的道路,每一條路都彼此相通卻又分生歧路,那裡沒有捷徑或退路,只能勇往直前經歷一切滋味,那行進路程中的歡喜、哀傷、掙扎、困惑、體悟,最後匯集成另一雙更強而有力的翅膀,我和它彼相依共振,互勉要飛得更高更遠。 那一刻,我可以感應無翅而飛的境界,也能包容無翅也想飛的種子,在我的心裡紮根。然後我腦中閃過一個清晰的解讀:我的生命大概帶著某種必須完成的使命,那是被圈選的一種命定,我終是無法逃脫的……這些透過觀照而獲得的一切,在這階段完全不適合解讀,只能順流而行,順勢而飛。因此,我開始醞釀「掇拾美感」的書寫,在心裡定格一些瞬間捕捉到的震懾,因為那些純真而動人的片刻,也都在翩翩飛翔。而我也被無限大的時間帶著不停的旋轉飛舞,那是我的身體融入宇宙之中,一再找尋熟悉的青草香、鳥鳴婉囀清唱,一座島也跟著旋轉飛入過去,再飛舞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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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蕾的鄉愁
鄉愁是一種關於記憶的感覺結構;有時很抽象,有時又很具象;有時很複雜,有時又很簡單。飲食,有時就是鄉愁的所在。也有人誇張地說,吃喝是文化中最難被同化的部分,特別是兒提時期養成的慣性。 來金門生活、工作多年,不常返回台北爸媽的家。雖說想家,但腦中卻是浮現媽媽熬煮的蓮藕排骨湯的味道,那鬆軟綿密的藕片及溫潤清甜的湯汁召喚出遊子對家的記憶。偶爾到台灣本島出差時,我也會找尋彰化肉圓、米粉湯,外加一盤肝連肉或油豆腐。這些味覺的記憶是來自台北松山饒河街夜市的攤子。跟著大人們遊逛熱氣裊裊上升、人聲鼎沸的夜市小攤,可是屬於我的童年節慶呢! 赴美訪問一段時間,找出好吃的華人料理成了生活的一種小小寄託。哈佛所在的波士頓劍橋鎮其實有不少的中式餐廳,燕京的麻婆豆腐、常熟的醬爆牛肉、風味亭的木須炒麵、木蘭的排骨飯等都是不錯的選擇。嚴格來說,這些給洋人吃的中華料理並不那麼道地或美味,但想想這可是遠離亞洲數萬里的城市,能燒出這樣的風味,已不能苛求。況且本地的朋友說,吃點家鄉風味有助於調整時差。這個理由讓初來乍到的我有了正當的藉口常到這些地方。 波士頓東南邊有個名叫昆西的小鎮,因環境優美、地產不貴使得愈來愈多華人搬出城內的中國城而聚居於此。昆西鎮有家本地規模最大的華人超市---金門超市,是香港人開的,裡面有台、港、中國、日本、韓國、越南、泰國、星馬等地的食物,廣受亞洲人的歡迎。留學生帶著我開了四、五十分鐘的車,就是為了買點台灣的拉麵、罐頭、水餃及可微波的便當。看來,我不但離不開金門,在地球另一端的異鄉更需要「金門」。 哈佛校園內還有兩輛餐車,一輛賣西式三明治、披薩及咖啡,一輛賣中式便當。賣中式便當的老闆是個華裔美國人,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但脖子掛著粗重的金鍊子、手臂刺著龍鳳的樣子,不開口的話像極了台北、香港或廣州的小販。我喜歡買油豆腐牛肉燴飯便當,六塊美金一盒,讓我想起家鄉的一切。 味蕾中的鄉愁,是那麼私密、無法分享,但濃烈且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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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不貓有關係
陽光朗朗的午後,花貓微瞇著眼,就著細瞳睥睨著穿過小巷的所有生物,低調的宣告主權,經過它地盤的所有物種,都要經過一番的審度,和善者報以哈欠大嘴回應,有危迫感者,則閃身避之,絲毫不猶豫。夜幕輕攏,偶有被同類驚擾的貓群發出不平之鳴,或者成群巡視各家屋頂,輕越而過的腳步聲伴著蟲鳴唧唧,這是家居生活平凡的光景。由於現居房舍的四周皆是傳統四合院落,小巷環繞,人居少,很典型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這樣清幽的環境,成了貓兒安居樂活的最佳地點,一向愛貓的我,也樂得推門開窗便有一張可愛的貓臉以對。 之所以愛貓,是因為貓的獨特個性,來去自由本心,貓通常被形容成帶有神秘性格、不易馴服的女子,有時覺得自己也潛在著貓的性格,並不是因為神秘濃厚,相反的,我是個簡單到一眼看穿的人,形容自己有點「貓」,是因為一直刻意保留個性上單純的本質、小小堅持與對傳統成規無傷大雅的叛逆。 偶見日本作家山本直人所著「貓型員工時代」,挑起了我的好奇心。相較於意指高度忠誠的「狗型員工」,「貓型員工」的特徵是:與其捨己奉公,寧願珍重自我;雖然討厭汲汲營營,一旦碰上該做的事還是會努力完成;透過能力所及的事來磨練本領;與了不起的目標相比,認為每天過得幸福比較重要;覺得跟大家一樣是件棘手的事、認為爆發力比續航力更重要等。 綜言之,所謂「貓型員工」即是視忠誠度與升遷於度外,追求個人夢想與幸福,在工作上盡心表現卻只求自我能力「升等」的現代年輕人,「貓型員工」大大顛覆了一般人對傳統員工的認知。 誠如作者所言,此類員工越來越多,企業需自我調適以因應員工性質結構的轉型。相信對於汲汲營營、焚膏繼晷、幾十年「苦過來的」主管階級,恐難以接受如此轉變,但既是時勢所趨,便不能一昧加以排斥,畢竟他們所具有的熱情與創意是謹守本分、兢兢業業的職員所缺乏的,也有程度差異,應取長補短、擺對位置自能發揮最大效益;而「貓型員工」處於經濟景氣低落之時,應在公司需求與個人夢想間取得平衡,盡量避免將公司當「練功坊」與「跳台」,相信沒有公司願意耗費時間與資本培養高流動性的員工,可別淪落到「夢想未竟先被裁」的悽慘境地。 至於我,處於傳統世代與新人類中間的夾心,我是「貓狗合體」型,在夢想、幸福與工作間拚搏。 (稿費全數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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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策略家世紀桃花源
自從達爾文「物競天擇」開啟演化論基調後,由生物學到社會學,說明著這世界永遠是個戰場,即使是崇尚和平的人類亦無可避免,特別是當前「國際競爭力」決定一國一地未來發展,任何一個國家的企業或產業,若是追不上時代,終究必接受「適者生存」殘酷法則而從市場舞台中消失。 古代戰爭強調鬥智不鬥力,勝之於無形,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智勇雙全的軍師更是可遇不可求,現在各種競爭形態千變萬化,勝敗常取決於是否謀略得宜,合乎時代趨勢。商戰與市場行銷不僅如此,相對於短兵相接的戰場,更須有精細思維與嚴謹策略,推銷產品若再用阿嬤沿街賣油條的土方法,業績肯定是不會太理想的。 數十年前戰地金門處處兵營林立時,阿兵哥為商家帶來可觀銷售量,十足購買力讓「軍民一家」增添許多佳話。隨著國防政策調整,駐地兵源漸漸銳減後,市場蕭條導致金門甘仔店一間間停業,隨著7-11便利商店的引進,讓周邊甘仔店業績相繼下滑。如何讓傳統市場再造生機,成為許多民間業者的期盼,也是公部門極為關切的問題。 當金門傳統市場飽受現代潮流影響時,台灣產業也面臨全球景氣蕭條牽連,並歷經各種競爭陣痛,亟待脫胎換骨,因此,各縣市政府都爭相以發展觀光產業來帶動地區繁榮。當我們亟盼藉由觀光產業來重現金門市場活力時,依然受到現實的考驗,某些因素一直左右著觀光產業的發展,外有國際趨勢與兩岸環境變化莫測,內為雄厚文化底蘊能量逐年耗損,致使訪金人潮始終若隱若現。 金門因地理環境特殊,歷代先民由這島嶼進進出出,從十九世紀至今,廣泛移民潮更讓金門成為僑鄉,缺乏天然資源,土地狹小貧瘠,消費人潮不再,豐富「文化底蘊」終有消磨殆盡之日,諸多因素顯示著老天有意考驗金門,巧的是,當金門某些東西深感不足時,金酒又為金門帶來雄厚財源,顯然金門並沒有被遺棄,而大家豈能自棄? 金門因為有金雞母而成為幸福城市,快樂指數領先許多縣市,然而,「危機也是轉機」,「不知轉機就有危機」,產業需要文化包裝,文化卻是生活的指標,而人才為產業之本,教育乃百年大計,地區發展產業,當避免消耗文化底蘊腳步超越開創生活能量速度,文化與教育都是豐厚島嶼競爭力的兩大基石,須以深化庶民生活內涵為優先,過度為產業背書未免太沉重。 經濟不景氣中,亦有賺錢的行業,金酒必然也將面對著競爭壓力,謀略是種返璞歸真,可讓產業在山窮水盡時,收柳暗花明之效,藍海策略讓競爭過程精彩萬分,另類思考可收意想不到之效。當下各地銀髮族莫不嚮往島鄉優雅生活,金門當借重先民豐富移民經驗,以逆向思考,預售移民絲路回程票,讓一波波連鎖移民浪潮,帶領著各地銀髮族定居金門,原鄉金門即可為數位時代武陵歸人心中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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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與風俗壓力
金門的人情味似酒濃,但烈如醇酒的人情一旦走味,形成的壓力經常令人難以消受。 最近與好友交談,聽聞一事:兩位剛從大學畢業的女生,因仰慕金門純樸民風,選擇來此任教。初到此地,村人知道她們來自台灣,總是熱情招呼,讓她們頗感身為老師的尊榮,並深為此地濃厚的人情味所陶醉。她們也落落大方,與村人保持密切互動,學生家有「熱鬧喜事」邀約,都欣然赴會。但因次數頻繁,漸漸地,她們招架不住了。一方面是因美食佳餚有礙窈窕;另方面,每次為阻擋輪番上陣的勸酒攻勢,總要費盡唇舌甚至傷感情。而這類應酬也佔用她們不少時間,尤其是收到紅帖時,更須為送禮傷腦筋。後來,她們只好採取「冷處理」策略,一概回絕這類酬酢活動,因此引起一些家長不諒解與造成彼此不快。最後她們因為受不了利劍般的冷言冷語,乃告別金門,請調回臺。 不知道是否是這兩位年輕女教師涉世未深,在處理應酬事務上不夠老練?或是鄉人的禮數太過,有禮無節,以致不歡而散。 有人說,金門因較缺乏娛樂場所,宴飲酬酢乃成為一種重要的消遣。一些婚喪喜慶、民俗節日、職場升遷、故舊聯誼的宴請活動,人們都可以把它張羅得規模盛大。於是中元普渡不一定是在農曆七月十五日,各村里輪流做莊,今天你到我家來,明天我到你家去;無論是後浦或舊金城城隍爺生日,還是各村神廟宗祠奠安,宴請當然是免不了的,上回你吃人家一頓,輪到你們村做醮,你好意思不擺桌?既然這已經發展成為一種風尚,你原本不喜歡應酬,也得設法修正自己,否則便是矯情;即便是阮囊羞澀,也要適時做做場面,否則何以立身? 這股「好客風」除了在人際關係上發揮光大,也擴大到對鬼神的孝敬上。常聽鄉人抱怨,現在年節要拜的地方有增無減,節前大肆採買,準備牲禮蔬果,當天一早,祭拜祖先地基祖,等村前村後各路神明拜完,已過下午時分。而這些塞滿冰箱,堆滿案頭的雞鴨魚肉,接連幾天吃不完,有的只好變成餿水倒掉。平日儉省的鄉人,為了因應風俗,每年花在拜拜上的金錢相當可觀。 每次回鄉返台,母親總要塞幾包餅干叫我帶回,說這是某某兒子訂婚送的。以前只聽聞女方訂婚時才送囍餅,曾幾何時,男方訂婚也要送餅?朋友說:「現在大家都嘛這樣」。當一人開風氣之先,博得讚賞後,下回便有人跟進,儘管受者並不實惠,但大家已習以為常。到底這是人情泛濫所致,還是媚俗文化特別容易在此地生根?這樣的人情壓力,難怪外來者會水土不服。 社會學家指出,人類在基本滿足物質需求後,便會朝向精神文明方向發展,藝術於焉產生。今天鄉人的物質生活早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但在精神生活似乎感覺不出有太多的突破。期待有識之士能引領風騷,以共創精緻的文化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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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王──鹽米酒持有證
五代梁太祖封王審知為閩王,閩王墓在福州。山西晉商走西口,出入雁門關,銀票通行天下,喬家大院、常家大院等富甲一方,大紅燈籠高高掛。山西靈石縣靜升鎮,王家大院尤為富華,兩大城堡依山而起,天橋飛渡,通行二堡。高城牆,廣積粱,堡內亭台樓閣,畫棟雕樑。金門王氏富豪落難「王孫」,追討祖產纏訟18年,最高行政法院最近有眉目了。 溫仕忠先生在〈金門高粱酒與寶月泉〉一文中提到,民國45年元月出版《高粱酒釀造法》,周新春廠長在其自序中說:「…一致強我,將釀造經驗,筆之於書,分諸同好…」。金門王家有一本蘆黍酒釀造秘笈,被周廠長借去用;王水吉被強徵去釀酒,大師用血淚屎尿釀成美酒出產了,廠長的鉅著也出版了。王氏一位異姓過繼來的兄弟借酒壯膽,茫視視去酒廠要回那本秘笈,周廠長答應他,每天喝的高粱酒半價供應。高粱酒神未封就,單圖利他一人,天天醉,醉天天,先成就王家一酒仙。 王家擁有金門第一張金門縣居民《山田屋鹽米酒持有證》,此證為絹本(36×28公分),黑色印刷表格,筆墨填寫持有人等及持有項目,淡藍印花底,兩顆紅大印、六顆紅小印。因稍有破損,所以有幾字辨認不清。其中承繼家業王廷基、參治王廷植,是同一個人。王廷植人稱王仔基或老基伯,體格偉岸,美髯銀鬍,日治時任金門偽公署署長,勝利後被抓去廈門以漢奸罪名審判,因當時沒害人,金門仕紳聯名具保,才無罪釋回金門。金門軍管,王家的輝煌歷史就在縣志湮沒了。 民國六年《山田屋鹽米酒持有證》原文如下: 《山田屋鹽米酒持有證》福建省金門縣證字第零零壹號 持有居民承繼家業:王光山、王嘉瑞。承繼家業:王廷掌、王廷漳、王廷洗、王廷寅。承繼家業:王廷 、王廷基。 居住所地:后「後」浦保十九都,東門境東轅街當店二號;北門境頂街三、四、五、六、七、八號。 根據歷代繼承產業(填墾、耕植、築堤、典讓、購買、承租)確保全戶家族動產不動產持有山、田、屋、鹽、米、酒私有產業。民國初年未立律,依法無據,經金門縣縣公署公正審查實勘確定,任何人不得侵犯,違者嚴懲,特給此證。 山、田、屋、鹽、米、酒等六項之下臚列細目,後寫「金門縣縣公署親督明證,知事左樹燮印、參事呂紹熾印、治事傅錫琪印、參治王廷植印、保事許允選印、家保戴水串印」。民國六(丁巳)年四月五日發。蓋「金門縣印」大印關防一顆,另半顆為騎縫印。 本戶私有全部產業計開- 鹽:食用鹽、食品添加鹽,協昌商號兄長王源珍鹽舖銷處持有。銷售區域:西黃、劉澳、浦邊、瓊林、古龍頭、西浦頭、小金門。附註:由漳州、泉州先引進,後蓮荷鹽場擴大,至「今」本縣後埔街大多有販賣,協利銷。「鹽舖捐」。 米:水稻米,「協利大商號」米倉糧銷處。銷售區域:古坑、後埔、小徑、平林、后垵、東社、山外。附註:協利大商號從福州運送大量烏泥黏土來適種水稻,生產年年增加,少向內陸購買。「米舖捐」。 酒:蕃薯酒(易壞存不長)、米仔酒(普遍都有)、蘆兌(兌加草字頭)酒(用量大,過程多)、藥酒「中藥」(太武山種植)。附註:內陸湄州技術師特聘到本協利協昌造酒,試喝成功,大量造酒行銷各省。「酒牌捐」各省通關。 金門未設縣原有菸酒捐每年小洋二百元,四年設縣收入一千六百元;六年,年收一千九百二十元,十倍成長,王家大量造酒行銷各省,「酒牌捐」各省通關,可交了不少稅。金門高粱酒、蘆黍酒的「鼻祖」,應該在民國六年以前,不是三十九年才出現。湄州技師是無名英雄,王水吉的九龍江酒廠被強佔,又被抓伕,逼供技術,智慧、財產、尊嚴被剝奪一空。如果酒廠的高粱酒製作成功,又何必抓王水吉去溺了一褲子?難不成要尊他為「屎祖」! 前賢曾說:「漢吏但曰廉平,今改為廉能,只一能字,毒了許多百姓,害了許多生靈。」今日選「錢」與「能」,金門人該醒一醒!我們已經豔名遠播,酒夠喝就好,不要做一隻貪婪小島的貪婪小鳥。莫短視,鴻漸有遠志!人在功名道上,飛奔超逸,得意時,能長人志氣,亦能消人善根。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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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元碑
2007年9月25日,好友秉鈞相約走訪「蔡厝古道」,不經意於樹叢間發現此碑,根據碑文所載內容及落款年代,當下即定名為「元浯洲場築寨砌路記事碑」,也就是現在大家所習稱的「元碑」。 浯洲場築寨砌路記事碑,題刻於天然巨石上,此石高4.24 米、寬3.66米(以碑座底沿為基準線)。碑座有祥雲紋飾。碑高1.8米、寬1米;碑座高0.26米、寬1.28米。與石上緣距約50公分,碑座底緣踞地面1.68米。 此碑立於元‧至正廿三年(1363年),碑文如下:「忠翊校尉浯洲場鹽司令陳元澤,募緣築造山寨、鋪砌石路。董役司令謝忠南、司丞王國禮、管勾呂務能、耆儒陳志霖、僧王岩、司吏李榮。至正癸卯二十三年春三月謹誌」內容記述浯洲場鹽司令陳元澤於太武山築造山寨及鋪路,其他則為鹽場僚屬及協助募款、施工監造之人。 至正為元朝最後一個皇帝-惠宗之年號,至正三十年(1370年)元朝正式結束,碑文落款同年(至正廿三年,1363年)朱元璋擊敗陳有諒、張友誠自稱吳王……,而元朝最後十年,除戰禍外,最嚴重的便是水澇災情相當嚴重,造成中土顆粒無收、流民四起。 中國歷史上,人民在衣食無著的情況下,往往集體大批遷移,老弱者往往尸陳街頭,稍有勇鬥者,便群起為亂,稱之為「流寇」。流寇與海上倭寇合流後,在一段相當長的時期,形成沿海城市及島嶼動盪的基本原因。 浯洲鹽場歷史久遠,據陽翟《浯陽陳氏家譜》記載,早在五代十國便有陳達主理浯洲鹽事,也才有了陽翟的開基。但是史書對於浯洲鹽場的正式紀錄,卻是到了《元史》所記載元成帝‧大德元年(1297年)。 其後,武宗‧至大四年(1311年),復升運司(指「福建等處都轉運鹽使司」),逕隸行省。並置鹽場七所,包括:海口場、牛田場、上里場、惠安場、潯美場、浯洲場、丙洲場。據《元史‧職官志》所載,每一鹽場分別設有,司令一員(從七品)、司丞一員(從八品)、管勾一員(從九品,「管勾」為署理、保管文書官員,宋以後各朝皆有,惟清朝僅設於孔廟)。 就在此碑發現後,蔡厝古道似乎成了熱門的登山路線。首先,古道的歷史意義被掩蓋,而原本可遮蔭避雨、減緩風化的大樹,為了方便大家認識珍貴文化資產,硬生生地砍斷,這兩年元碑的臉變得更蒼白了! 再者,由於古道整理開放的時間並不長,相對金門其他地區保有較完整的生態性,但為了讓更多人體會自然生態之美、認識珍貴文化資產,無視「環境承載量」的考量,步道活動一場大過一場,畢竟人數多才是一切。於是古道必須更寬、更平整,甚至開始鋪設便利行走的花崗石,最先遭殃的便是碗口大的魯花樹被成排砍掉、兩側不少原生植物也被犧牲! 明‧盧若騰形容太武山之美,是這麼說的,他說:「無深花木枝枝秀,無大洞天曲曲新」,太武山沒有繁花似錦的樣貌,更沒有壯闊秀麗的山景,然而山上不起眼的花木卻自然秀麗,每個山徑轉折自有其新意。太武山如此,金門又何嘗不是?你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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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暴力遊戲
十月初,回昔果山參加社區營造集思會議,適逢中秋佳節,偶逢三十年不見的玩伴。吳建忠,按輩分該是堂哥,不過,從小便沒序輩分的習慣,卻因住得近、年齡相近,從小玩在一塊兒。我們相偕耙草,把柔順的木麻黃枯葉跟尖刺的松樹枯葉掃進麻袋。在農閒的時候,以田埂劃分楚漢疆界,約定開仗後,隨即掄起土坏,彼此投擲攻打。我跟建忠總是一國,互相支援,常常把敵對的同學、玩伴,打得落荒而逃。 這真是一個極富挑戰而又危險的遊戲,必須機警跳跑,時而臥倒窺探,先求保護自己,再求適時反擊。土坏雖然遇力就鬆垮,擊中人身,依然疼痛。我覺得,這一類遊戲大可培養孩童野性的身手,後來研讀金門史誌,才知民國初年,古寧頭劃分南山、北山,彼此以石頭相擲。遊戲者,換作大人,大夥兒攜帶裝滿石頭的麻袋,就在海邊相擲。受傷流血,即以海水浸泡消毒,好轉後再戰,英雄氣概,誰不神往?日本佔據金門以後,相擲習俗就被禁止了。試想相擲若再舉辦,配合慶典舉辦,不正是社區營造中,極富特色的一環? 長期軍管,金門著實禁掉許多淵遠流長的習俗,比如相擲,這類可以培養居民火氣跟鬥志的民俗,匆匆劃了句號,而這句號的劃下,是否也表示金門跟過去永遠斷裂了? 童年遊戲,還有一種是激昂暴烈:拿榔頭把汽水瓶蓋敲平,琢磨之,使瓶蓋邊緣無比銳利。再在瓶蓋中間敲兩個孔,以麻繩穿之,左右兩邊各留十到二十公分的長度。甩起瓶蓋,麻繩緊繃,瓶蓋高速旋轉,如一把高速運轉的快刀。這時,就到村裡的廣場找玩伴單挑,勝利的一方是先把對方的麻繩割斷。比賽緊張,難免錯手,沒割到繩,卻割傷對手手背,剎時鮮血直流。 有趣的是,大人並未禁止這類的遊戲,被割傷的人,也從未含怒抱怨,著實君子之風。 再是元宵節時,玩水鴛鴦,大家在水鴛鴦爆炸前,大膽拿起在地上冒煙的砲投擲。多數人都能判斷水鴛鴦快速冒煙時,就不能再去動它,卻還是有人鼓起勇氣,再拿起投擲,有安全擲出者,也有一拿起,砲在手中爆炸,頓時瘀青疼痛。 這些個「暴力」的遊戲已逐漸消失了,多數人移到電腦前,繼續揚刀批砍,繼續暴力,然而,彼暴力跟此暴力,對於個人心智的鍛鍊,已是天壤之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