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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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氣飛鷹
我跟正氣中華報,宿昔有緣。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炮戰之後,全家遷居後浦的北門,正氣中華報就坐落在狹窄的中興街上,小時亂闖亂逛,常去報社看林金魚先生印報紙,機器每翻一張印一張;也看到翁水榮先生在石印衣服,至今印象深刻,如在眼前。 一九六五年讀金城初中二年級,有一天正氣中華報的記者葉志剛先生到校上課,講記者怎麼訪問,怎麼處理新聞,他的神情樣貌,至今縈迴腦際。他當初為何會到初二忠代一堂課呢?種下了一顆新聞的種子,起碼影響了我這一個人。 正氣中華報的社長曾文偉與謝海濤先生重視籃球,球隊網羅報社的菁英,與部隊較量表現一流,名頭很響。那時城中的球場,常有籃球比賽或球隊去練球。我看到當時正氣中華報的7號,身手矯健,彈性異常的好,這是那個時代「金門的喬丹」。他那騰空一躍,右手上籃一灌得分,常贏得觀眾的喝采聲。 一九七四年我大學畢業,第一個工作就是正氣中華報,我走進成功村山阜的辦公室,頂的是徐茂珊先生的缺,接的是張春傳先生的位子,接編他的軍聞版。我發現那就是我在城中看到的籃球偶像7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頭。 張春傳先生那時選上金沙鎮長,急著要去上任,他把職務移交給我,沒空把編輯的技巧傳授給我。他是我進入報界第一個接觸的人,我們雖然空有師徒的名分,但我仍認為他是我編輯的啟蒙師。 我初出茅廬進報社,碰到了顏伯忠先生,那個昔日滿臉通紅,在籃球架下不斷拭汗的青年,如今成為工作的伙伴。顏先生這時已經是一個老編了,編金門日報第二版,他常叼著一根菸斗,一邊用毛筆發稿寫標題。 他在玻璃墊下壓了一些警句,我至今只記得一句:「不要與小人為敵,小人自有他的敵手。」下班之後睡在臨海的宿舍聽濤,他睡得晚,起得早,常讓我這個年輕人自嘆不如。 有一次他在發稿,接到從台北轉打來的一通電話,我看他叼著菸斗哼了幾句,甚麼話也沒有說,我忍不住問他什麼事?他說太太要去永和買房子,不小心把自備款遺落在計程車上。我看他神態自若,繼續發稿而心不亂,這一份定力我遠遠不及。 陳伯芬先生是記者,他個子高挑,也是打球的一把手,我到報社之後才認識。每次他應酬喝完酒回報社,一臉的酡紅,一邊揮筆寫稿子,字體都寫得大大的,龍飛鳳舞。 顏伯忠先生那時儼然是報社本土的領袖,檢排廠的工人都聽他的,領班楊秉仁先生也是打籃球出身,他們很麻吉。我是一個新手,字數多少版面大小算不準,要從錯誤中去學習。檢排廠的工人常常要吃編輯,他要是不配合,你就盤不了文拼不了版。最近回去,碰到了楊君,他半開玩笑半道歉的說那時常欺負我。 我到台北繞了一大圈,在大成報碰上了素未謀面的徐茂珊,當年我接了他職缺的人。人生何處不相逢呢?張春傳先生也在公部門轉了一圈,後來轉到金門日報當社長,承他謬賞要我繼「浯江夜話」之後寫專欄,因此而有「台北夜未眠」的誕生。 這些崛起於正氣中華報籃壇的人,憑著個人的機遇與努力,都在工作上各有一番表現,而以張先生經歷最為亮眼。因為他當初彈跳得最高啊!所以成就在三人之中也最大。 上月驚傳張春傳先生辭世,享年八十四歲,這一隻正氣飛鷹正式飛入了歷史,也代表正氣中華報本土第一代「編採籃壇三傑」時代的結束。今天在此緬懷一些往事,代表我人生的憶念與不捨,也說明了此生的工作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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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金門大橋」
「金門大橋」終於在2022年十月三十日通車了!對金門鄉親,這是個振奮人心的大消息,更是可歌可泣的大喜事。 這橋,絕不是座普通的橋,不單單是用鋼筋混泥土或任何實體的材料建蓋成的。這橋啊,是無數金門鄉親用血、汗、淚三者交織成的,集結無數金門鄉親們的心力交瘁,經歷三十年的奮戰和煎熬,才打造出來這一座勝利的戰果。 就讓我們說「金門大橋」是用無形的夢想和理想,用看不見的堅定意志和毅力催生出來的,應不為過吧。 大家都親眼目睹「金門大橋」帶來有形資產,直接造福小金門的鄉親,工作、生活與醫療等,促進大小金門的觀光、經濟與繁榮。但許多人也許沒見到「金門大橋」無形的資產。看不見的「金門大橋」比看得見的更可貴,要更加珍惜,要在未來更用心力去追求。 「金門大橋」最大的無形資產,是這橋成功建蓋所立下的榜樣,鼓舞我們金門鄉親持續「築建設的夢」,努力作夢,也要努力去實現。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良性循環下去。讓我們編織一個個贏得最多數人支持的金門建設夢,然後讓所有的金門人,一次次,手牽手、心連心,團結起來,為一個個金門建設奮鬥下去。這是「金門大橋」通車後,我們接受這座橋感召的新使命。 「金門大橋」另一個無形的資產,是立下一個金門人團結的範例,這是這座橋最值得珍惜的一環。全球的金門人是團結的,「金門大橋」驗證了這個不爭的事實。「金門大橋」時刻閃耀著金門人眾志成橋、團結合作的光芒。那道光芒,日夜鼓舞著我們,趕快再凝聚共識,找到下一個奮鬥的建設目標。 大小金門島上未來的發展,關注與討論的力道,從未間斷過,但至今仍是眾說紛紜的一團茫霧,看不清有何共識。凝聚建設金門的共識,才是我們金門鄉親,遠眺未來茫茫歲月,要面對與進行的最大工程,要突破發展的最大障礙。 交通絕對是發展的命脈,但其他方面發展的支撐,才能振興金門繁榮富庶。「金門大橋」是一個夢想的實現,未來不論要走另一個三十年或更久,我們還有更多的夢想要落實。例如「金廈大橋」,能讓我們走出門,走向國際、走向世界。我們要突破種種困境、超越時空,完成一項又一項不可能的夢想。 「金門大橋」無疑是這一代金門人留給金門最珍貴的禮物,金門歷史會記下這一筆功績。我們金門鄉親都有幸親眼見證了這個歷史。讓我們每次走過這座橋,就感受一次金門人的光榮與驕傲吧。 「金門大橋」通車了,我們見到的是橋有多壯觀,橋上海天相映的風景有多秀麗。但我們看不見的「金門大橋」,是一盞點亮了在金門人心中的希望和信心的明燈。金門建設的夢未了,更多金門建設的夢,在「金門大橋」完工通車後,才要開始建築呢!「金門大橋」不僅是連結大小金門的橋,更是金門通往更美好未來的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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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騙愛情
江芊華一聲不響的離開,讓阿三陷入無止盡的黑暗;他日日夜夜想不透,前一刻還對你深情款款的人,下一刻卻突然消失不見了。看著手機上這幾個月來的對話,那些日漸湧現的親密感,心靈的交流,露骨的愛意,今日看來皆顯得虛幻無比。 整個星期,他幾乎沒什麼進食,也睡不好覺。 一天傍晚,阿三忽然閃現一個念頭,在搜尋引擎打上「江芊華」三個字,但顯示的幾筆資料全是一名叫「江芊華」的中學生,僅存的一線希望就此破滅了。阿三承受不了女人離去的打擊,一顆心像碎了千萬片,連工作動力也喪失了,他感到痛苦萬分,彷彿世界崩塌了。 這時姐姐突然打來電話,她溫暖的關懷及追問,讓阿三徹底卸下心防。他不想找人傾訴,也沒有人可傾訴,但在這個無助時刻,特別希望有個人可以稍稍解開心中的謎團,尤其能從同為女人的姐姐這裡找到一點答案。 在姐姐的誘導下,他將兩人認識的經過一五一十說出來。 姐姐不忍責備他,只是揚高音量說:「三十萬?這女的太可惡了。你遇見詐騙集團了啦!她是有目的的接近你,就是要騙你的錢。網路上有很多這種愛情騙子,你怎麼這麼笨,從沒見過她的人,竟然會相信她說的話?」話音剛落,姐姐意識到話說得太直接了,有點懊悔。「算了,之前電視新聞還報導過竹科工程師被騙走了好幾百萬,那更慘。三十萬就當作做公益,錢再賺就有了……。」 這一席刺耳的話,徹底擊潰阿三。自從認識女人以來,他從沒有過絲毫的懷疑。詐騙意味著一切都是蓄意營造,意味著女人不曾對他付出過一點真感情,阿三打心底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掛掉電話後,心情更加沮喪了。他走下樓,從超商買了一包菸和一瓶高粱酒,阿三一邊喝酒一邊回想,在台北生活的這些年,每到了夏天,租屋處總是悶熱不已,為了節省電費,大部分時間都吹電扇,衣服全都是地攤貨,每餐飯錢不超過一百塊,一支手機用了快五年……這一點一滴存下來的錢,竟然就這樣不見了。但他心裡很清楚,金錢在愛情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女人的離去對他才是最大的傷害。 自此,阿三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幾乎天天喝酒,喝醉了就倒頭大睡,迷迷糊糊又過了好些天。他真心覺得墮落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 狹小的租屋處擺滿零亂的酒瓶、空的泡麵碗、便當盒、用過的衛生紙,還有幾乎將整個地面覆蓋住的飲料罐。空氣裡混雜著酒味、煙味、酸臭的食物味,如同垃圾場的房間已然失去日常秩序,阿三似乎習慣了,他覺得唯有被這些雜亂的物件包圍,唯有聞到這些腐壞的氣味,方能感到一絲安慰。 這天中午,房東來抄電表,路過阿三房前時,發現門是半掩著,一股異味迎面而來。她喚了幾聲,無人回應。房東好奇的推開門,卻被屋內的景象嚇得不知所措,她將視線穿過雜亂的環境落在阿三身上,只見他趴睡在床上,一隻手順著床沿垂下,旁邊堆滿物品的桌子上留有幾包藥袋,還有幾支空酒瓶。 房東踢開飲料罐快步走向前,對著阿三大喊了幾句,依舊沒有動靜。她膽戰心驚,不敢再靠近一步,於是順手拿起桌上的藥袋一看,上頭寫著安眠藥。 這是出租房屋這麼多年來,頭一次碰上這種倒楣事,房東用顫抖的手撥出求救電話。就在此時,阿三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後又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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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角窿傳奇
羊角窿(發音羊角啷)是太武山峽谷一個鮮為人知的山洞。最近在網路上看到許多金門登山友陸續前往羊角窿,而重新喚醒我的記憶。 這個神秘的太武山景點是五百年來陽翟人逃難避禍的庇護所。明朝倭寇來犯時,陽翟族人便從陽翟村城西側逃離,從現今龍陵湖處沿太武山峽谷直上太武山,尋找峽谷岩壁的山洞躲藏。 羊角窿就是太武山峽谷中最大、最隱密的山洞。這個天然石洞洞口有兩塊直立石頭,形似羊身體某部位,所以村人稱之為羊角窿。羊角窿洞口極為狹小,僅容一人鑽行而入。 我唯一一次進入羊角窿是在讀國中時,當時跟村中同伴陳篤甫和陳慶鴻前往洞中探險。我當時個子瘦小,都還要半鑽半爬才進得了山洞,一般體型大人想必更難以進入。進入洞中則空間豁然開闊,有些地方可直立、有的地方則需彎腰才能通過。雖說羊角窿不小,約可容納十人以上,但距離傳說中明清期間陽翟陳氏族人近百人逃至此山洞躲避戰禍的說法有相當差距。 幾個國中少年想去羊角窿探險也是源於一則引人入勝卻又隱諱的畸戀故事。早年,一位已婚育有子女的婦人愛上一名外村男子。在傳統的金門村落,不存在任何隱私情愛的可能性,這對畸戀男女只能約在午夜羊角窿偷偷相會,爬過羊角窿山路的人都會了解,這段山路有多麼漫長難行,更何況在沒有燈光的夜半時分行走。不論鄉里眼光或家庭壓力,這段畸戀都注定是痛苦無解,最後兩人決定相約午夜在羊角窿殉情。殉情當晚,婦人等孩子熟睡,梳妝打扮,就在準備出門時,熟睡中的幼兒突然驚醒大哭,婦人只好留下腳步哄孩子,這一哄讓婦人遲疑了,也難過了起來,最後婦人決定不出門了,留在這個家。而男子則在羊角窿苦等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離去。 當年,我和兩位同伴都鑽進羊角窿,並在洞中待了一陣子,四處查找,看看能否發現先人留下來的蹤跡或武林秘笈之類。洞中潮濕陰暗,有一種海邊潮間帶的氣味,多年後我品嘗教皇新堡紅酒,才知道那是花崗岩風化後殘留的金屬礦物味道。洞頂岩縫滲入的少量光線經過反射交錯,形成特殊的光斑,陰暗中勉強可辨識洞內事物,四周岩壁還有許多牡蠣和貝殼,見聞了村中父老傳說太武山以前曾經沉沒於海中的軼事。 大學時讀地心歷險記,讀到主角們從火山噴發口進入地下坑道深處,對於凡爾納描述光線反射滲入地下巖穴和處於地底洞穴的幽閉感受,我將其映射到這段三位少年同伴的羊角窿探險記,竟然如此無縫貼切。 後來記憶逐漸淡忘,直到多年後在法國讀書時隨實驗室研究人員進入侏儸山區史前石灰岩洞探勘時,那種幽黑陰濕的氣味和以及岩頂縫隙透下的光線斑影,才讓我回想起金門太武山的羊角窿。 幾年前撰寫陽翟村史,曾經在整理家族神主牌和譜系表,發現幾個不同年紀的年輕人卻歿於明嘉靖三十九年同月同日,這就觸發了我的好奇心。查閱金門大事紀,這個日期正是明嘉靖三十九年劫掠陽翟的那一天。洪受在《滄海紀遺》的〈災變之紀第八〉這樣記載: 「明世宗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四月初二日(史稱庚申之變),倭寇攻打陽翟,陽翟村民組織武裝與倭寇大戰,敗,死者百餘人。於是,諸鄉驚危,村民竄匿于太武山石穴中。倭寇劫擄一鄉民作嚮導,在每一石穴的洞口放火焚燒,以煙燻鼻,洞中村民不堪忍受,或衝出洞口與倭寇搏殺,或趁亂逃離。成功逃脫者,相率躲入官澳巡檢敝城中,人數多達萬餘人。」 那是陽翟村史最慘烈的一天,倭寇來襲,村人所有年輕人聚而力抗,遇害者眾,譜系中列名的幾位年輕人就在其中。 所以當陽翟子孫像每一個小孩一樣問父母:「我是從哪裡生出來的?」陽翟父母回答卻跟其他父母不同,他們會說:「你是從太武山的石頭洞撿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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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積電的戰略價值
號稱台灣「護國神山」的台積電,在蔣經國主政時期全力推動,以及張忠謀等創廠元老的戮力經營下,其晶圓製造技術冠於全球,先進製程領先美、德、韓等國,半導體業競爭力領先地位屹立不搖。惟因身處美中競爭的地緣戰略風險之中,日漸浮現諸多隱憂,值得國人關注! 「戰略」一詞譯自西方的「Strategy」,如同國人說的「謀略」;戰略觀念即為鬥智。國家階層的戰略必須從整體性與務實面思考問題;同樣地,台積電應當以根留台灣、保持半導體業的永續競爭力為上位思考,產生其生存發展的核心戰略。台積電的戰略價值,試以經濟價值層面、股票市場交易、地緣政治風險等三個面向分析。 首先,在經濟價值層面,台積電的股本2593億,發行股票25930380458股,若以每張(千股)500000元計,市值即達12.96兆,是台灣半導體製造的龍頭產業,在全球晶圓製造市場,它一家公司市占率就達55%,先進製程占比更高達92%。每年為國家賺取巨額的外匯,對台灣的經濟展貢獻至鉅,號稱「護國神山」,當之無愧;而其擁有的十六萬員工,更是極為優秀的科技菁英,也是半導體製造業的無名英雄。所以,對經濟的重要性而言,半導體先進製程產品具有猶如上世紀的石油般的戰略價值,也難怪美國政府費盡心機,屢屢催促台積電到美國設廠。 其次,在股票市場交易方面,台積電一直是台股具有指標作用的權值股。此前,由於國際經濟環境的變化及美國持續升息的影響,美金走強,台幣貶值,外資狂賣台股,擁有台積電七成股份的外資把它當成提款機,近一年,賣超台積電890280張(市值約為4500億台幣),股匯兩頭賺;台積電股價從今年元月26日的688元一路跌到10月31日的370元;直到11月初,傳出股神巴菲特旗下波克夏海瑟威投資公司,於第三季(7-9月)首度購入台積電6,010萬股ADR股票,且台幣止貶回升,帶動近期十幾個交易日台積電股價緩緩上漲走強,又逢年底股市旺季,有望成為台股這一個波段持續上漲的領頭羊。顯見,美金與台幣匯率及銀行利率升降幅度,對於台股榮枯具有重大影響。 再就地緣政治來說,台灣面對美中爭霸的貿易戰敏感處境,有太高的地緣政治風險。台積電原本有意在中國大陸大力投資設廠,可是卡在經濟部投審會審核不下來,也過不了美國這一關;在美國「晶片法案」禁令下,目前獲得美國商務部一年豁免許可,台積電的南京廠只能生產16及28奈米。但是,台積電在美國亞利桑那州設的卻是5奈米廠,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日前並證實,繼5奈米之後,台積電第二階段設廠,3奈米也將前進美國;美方對台灣予取予求,蔡政府卻是擋也不敢擋,火速放行。媒體報導,張忠謀在大陸兩會期間、兩岸關係緊張的時刻說,一旦兩岸發生戰爭,台積電廠房等生產設施將會被摧毀,並計畫接走台積電的科技人才。合理判斷,敢於摧毀台積電的一定是某一個維護自己政治或經濟利益的大國才如此囂張霸道。 政客經常指控敵對的政黨「親中賣台」,但是,卻因「抗中保台」而步入「親美賣台」的不歸路。試想,在人屋簷下的台積電,能不能躲得過美國政府部門索取相關機密資料或英特爾等半導體公司竊取台積電的生產技術?所以,台積電在美國設廠,遲早被掏空,變成「美積電」,將對台積電技術領先的地位造成威脅,也將降低了它的競爭力。所以,誰是放行台積電去美國設廠者的幫兇,讓他把「護國神山」拱手獻出,這是賣台或害台,不出五至八年就可能嘗到苦果。 有人說「台積電娘家沒人,還送一堆嫁妝過去。」美國未來肯定還會要台積電繼續擴廠。試問,當「護國神山」被綁架,甚至被掏空,台灣還剩下什麼優勢的核心產業?這是主政者必須審慎面對的戰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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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遠進的那雙手 記《閻君膽》在臺南祀典興濟宮的公演
最近隨著《他還年輕》紀錄片的上映,我重溫了吳晟老師的幾部詩集,當讀到他1974年發表的〈手〉「母親的雙手,是一層厚似一層的/繭,密密麻麻縫織而成……」,我腦海裡浮現的,竟是金門傀儡戲劇團蔡遠進團長的那雙手。 今年11月5日晚上,由金門縣文化局主辦,金門傀儡戲劇團、天宏園掌中劇團聯合演出的《閻君膽》,跨海來臺南,在北區成功路86號的祀典興濟宮前廟埕隆重登場。我從臺北匆匆趕到時,廟口已擠滿近百位觀眾,正翹首期盼這齣別開生面的新編戲碼的首度公演。 這齣《閻君膽》的劇本,是成功大學中文系郭璉謙博士專為傀儡戲、布袋戲同臺合演所精心編創的傑作,節目內容有點小複雜,簡而言之,它是承襲明代小說《喻世明言》第三十一卷〈鬧陰司司馬貌斷獄〉而來,演的是三國人物的前世今生、因果輪迴。 新戲《閻君膽》,「閻君膽」在劇中是做為一款酒名(酒精成分:58度),讓人間秀才司馬貌一口飲下之後,有勇氣到地府「大膽做半日閻君」,在六個時辰內,審理了「黑袍戰甲無頭壯士」項羽、虞姬的冤案,以及項羽、虞姬轉世投胎為三國關羽、甘夫人,甚至連結到唐傳奇《虯髯客傳》中的李靖、紅拂女的故事。其劇情之奇幻發展,以及金門高粱酒、「浯洲鎮風獅」等金門在地元素的加入,令現場觀眾不時發出會心的一笑。 我在臺南祀典興濟宮認真觀賞《閻君膽》的演出,第一幕就看到表演舞臺上,左有布袋戲臺(無憂天,出場人物:白玄子、脫線君),右有傀儡戲臺(司馬貌家,出場人物:司馬貌、項羽魂、脫線判官),中間光影區則為地府,是半日閻君判案的處所,這真是一項富有巧思的場景設計。 《閻君膽》全劇五幕,演出時間長約二小時,聲光、配樂都很出色,節奏緊湊,絕無冷場。透過天宏園掌中劇團葉勢宏團長一人分飾多角的精彩口白,和兩個劇團八位藝師的精湛操偶,帶給現場觀眾極為震撼的感官享受。 我個人尤其偏愛看蔡遠進的那雙巧手,他居然可以那麼靈活地操縱十六條到二十幾條的懸絲,讓司馬貌順利提起裝著「閻君膽」的酒壺、倒酒、一仰而盡,又能輕易執起名為「一笑半哭」的毛筆、寫詩、觸額點判。同時,他還能成功地讓「浯洲鎮風獅」猛然拔出揹在身後的寶劍,舞動自如,之後又迅速地將那把寶劍插回劍鞘之內。 實在很難想像蔡遠進到底是下了多少功夫,才能夠讓他手上的每尊懸絲傀儡所做出的一連串動作,總是那麼細膩、流暢,栩栩如生,人偶合一的程度直教人歎為觀止。 我經常向初次見到蔡遠進團長的朋友,介紹他一家三代苦心傳承的金門傀儡戲劇團,告訴大家蔡團長那雙粗壯厚實的雙手,在白天是緊握著金門遊覽車的方向盤,帶給遊客一路平安,至於到了演出的時刻呢?我現在想仿效吳晟〈手〉那首詩,這樣說:「蔡遠進的雙手,一攤開/便展現一尊一尊最生動的傀儡/那是說不完的人生/那是道不盡的故事」。 〔註記〕吳晟〈手〉說他沒有握過筆的「母親的雙手,一攤開/便展現一頁一頁最美麗的文字/那是讀不完的情思/那是解不盡的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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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不清的潭水
「ㄚ麥真乖,小小年紀一早就幫伊阿姆洗尿盆。」她雙手端著尿盆,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走,耳畔響起在潭邊浣衣中堂嬸們對她的讚聲連連。 在後水溝(註),左鄰右舍皆有同源血脈,不是稱謂伯叔就是呼喚婆嬸。伊阿姆管教嚴格,要她見了人都要有所稱呼,哪怕沒有任何血緣或親戚關係,總要她在人名的尾巴加個稱呼,例如「叔」「叔公」「伯公」之類。她不敢不聽,見了人乖乖按稱謂叫,她剛剛對長輩逐一稱呼道早,或許這是贏得讚美的原因。 這口潭,約二米寬一米長,天然的泥土當牆,僅靠近後水溝住家的這面,築有灌泥漿當階梯方便上下。不知它水有多深,總之沒聽過有人溺斃過。潭水一年四季蓄存量豐,一般家裡髒垢東西的粗洗,如尿片、尿盆或尿桶等,潭水有大肚大量,來者不拒。潭水,平日風來泛起綠波細紋,很有小村人家風情,只有在夏天颱風來襲時因水量多呈混濁色。梯面有六階,通常露出台階三、四個,當現成的洗衣場。階梯,長長一排,從中劃分左右,右側為洗衣場,左側鄰近「屎礐仔」當洗尿盆的場所。 學齡前的ㄚ麥,在家中無法做什麼大事,只能供大人差遣跑腿用。她自小因體弱多病,得到的照顧更多,相對也剝奪了她的學習機會。 所有打雜的家事中,就屬洗尿盆這項她最不喜歡。 屎礐仔(屎壑),位於潭邊,後方種植一排竹林,雖有天然隱密作用,風吹來竹葉簌簌響,以為是鬼的腳步聲。屎礐仔建材極為簡陋,僅是紅磚與石塊砌成,外牆連抹水泥都省,一種鄉下常見簡單的廁所。雖如此,它對後水溝的男人而言極為重要,因是他們一早起床解決生理大事的場所。半人高的擋牆,當他們解手完,倏地站起來時還真令人嚇一跳。另一個效用是,時不時大人一個扁擔兩頭吊個粗桶,挑肥往山上去,吃了這些粗肥的農作,轉眼變成了迎風翠綠一片,然後開花結果,一片欣欣向榮。 當ㄚ麥愈靠近屎礐仔,臭味撲鼻難耐,底下一小窟,沉浮著一坨坨烏濁的東西,蛆蟲蠢動不已。她的呼吸道從小因受風寒,鼻子對異味極端敏感,她趕緊把尿盆倒扣,頭扭向一方不敢往下看,倒完極速地跑開。下了潭邊的階梯,拾起一側的公共棕刷,尿盆浸入潭水,裡裡外外刷洗一番。 潭水清澈,白雲在天空恣意舒展,混濁的泥沼遁隱水底,潭面在晨曦照拂下泛起一層綠波亮光。對岸廈門的心戰廣播傳來第一句:「親愛的金門軍民同胞們……」,如此每天的開場白,揭開了一天雞犬相聞的鄉間生活。 今天潭邊卻瀰漫一股詭異的氣氛,三姑六婆竊竊私語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下四下正,見笑代!」繪聲繪影中,隱約提到兩人的名字,那是阿嬌和助仔,阿嬌沒有老公已經很久了,而助仔是一個從未娶親一直陪伴老母身旁的孝子。 「即使跳落這潭裡也洗不乾淨了。」有人以揶揄的口吻道。 這時,風停,潭面水波不動,彷彿是瘖啞的人,答不出話來……。 註:洪家所在區域村人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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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 解嚴三十:戰地與後戰地的金門研究會後側記
在金門籍報導文學家楊樹清主編的《金門學叢刊》,龔鵬程學者於《金門學》叢刊總序(二)以〈金門.天地間的清音〉為標題,寫下: 1990年間我赴海南島開會,討論中國現代化的問題,後來海南島的朋友們綜合我的一些建議,提出了一個《海南學》的觀念和架構,積極推動。……,我向楊樹清介紹了《海南學》,他大感興趣,開始鼓吹成立《金門學》。 楊樹清在「金門縣政研討會」,提案興辦《金門學》,獲時任縣長陳水在的支持。 在今(111)年10月28-30日我參加了〈2022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解嚴三十:戰地與後戰地的金門研究〉金門場與線上台北場,中華民俗藝術基金會董事長林明德曾於2019/1/9在人間福報發表:〈金門學建構的因緣〉一文,建議議題增加語言與戰役史蹟。 我於2019年赴漳州就讀閩南師範大學博士班,修習一門馬重奇教授的「閩台閩南方言文獻專題研究」,雖然自己從小母語即為「閩南語」,但對於「閩南語」僅能說,書寫卻完全陌生,而語言對於文化與生活的影響是十分巨大,例如日據時代的金門,常聽長輩談到,因為語言溝通上的困難發生了數起爭執,1949年國軍進駐金門,軍民之間,語言也時有爭執;金門同時又是僑鄉,鄉民把僑居地語言帶回金門,例如在地人早期稱模範街底的菜市場叫:巴剎,所以未來《金門學》的研究建議可以加入「語言」的議題,以深化及豐富金門的社會變遷歷史區塊。 〈2022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邀請了兩位金門籍退役將軍與會,黃奕炳將軍主講〈金門戰略地位變遷與軍事遺產研究〉,並由鄭有諒將軍擔任評論人,黃將軍說明了軍事戰略、作戰指導與軍事遺產的因果關係,其次分析金門的戰略價值,最後並盤點不同時期所留下的軍事文化遺產,在綜合座談時,金門縣宗族文化協會理事長葉鈞培,特別針對研討會將戰地史蹟納入為研討主題表示支持與肯定;此即林明德對於〈金門學〉的研究方向建言之一;在本次會議獲得了回應,相信未來仍有繼續深化的空間。 在金門場的新書發表,講題:「從《亞洲金門同鄉通訊錄》到《極目.遠航》-從出版物看新加坡金門會館的文化深耕」,由許振義先生(新加坡南洋學會會長)擔任演講人,主持人由台灣師範大學環境教育研究所蔡慧敏教授擔任,我因為婆家、娘家都有落番的親人,特別的感動,於是在開放交流時,發言分享了三點: 一、介紹《我從金門來》一書,寫的是金門人在新加坡奮鬥創業的故事,其中有堂哥陳國民羅列其中,他第一次返鄉即住在「華僑之家」,他非常的開心,因為「華僑之家」的興建他也參與推動。 二、有關金門移民演講中,說最後一波是1954年,且從廈門往南洋,但我的表哥一家是1956年移民,且是由台灣往新加坡,江柏煒教授在進行金門國家公園有關華僑移民的調查,也有口訪到由台灣往南洋的案例,供參考。 三、金門國家公園曾經拍攝一部影片《落番》,主要是敘述馬來西亞鄉僑的奮鬥故事,也有到巴生首映,並且帶動「青年團」組團回來尋根的風潮,此處回應發言人來自馬來西亞巴生的林德順教授。 29日晚上和遠在新加坡的金門籍詩人寒川分享研討會,因為許振義會長於「新書發表」的演講中,數次提到寒川對編撰書籍的投入;我並鼓勵他可以線上參加30日的台北場。 30日我繼續參加線上的台北場,綜合座談主持人:金門縣文化局局長許績鑫、金門縣金湖鎮成功村的博士兄弟陳德昭、陳德新;其中銘傳大學應用中文研究所的陳德昭院長在綜合座談時,肯定主辦單位在新冠疫情的大疫之年,能結合科技線上、線下同步進行,更是一種與時俱進的研討會,各篇論文均有深入的論證與分析,大家獲益良多,我再次有機會向我碩士班的指導教授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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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金門觀光走向
從歷史的軌跡來看,金門這蕞爾小島,人口稀少、資源有限,經過四十幾年的軍管時代和解嚴後三十年來的經營治理,保留了珍貴的軍事遺跡和兩岸存留最多的閩南建築和文化,這是底蘊深厚的文化和觀光資源,確是金門的優勢。 此外,軍管時代進行的綠化果化金門的政策,也使金門從一個光禿不毛之地變成一個綠意盎然的生態島嶼、四圍海岸線佈滿地雷也保護著金門海岸未受浮濫開發破壞,沙岸岩岸層次清楚。因此金門目前發展的最大目標應該是全力發展觀光,用現有自然與人文資源加以包裝深化,優質化、精緻化、在地化。 最近因辦理了兩三場大型活動,也接待了不少台灣友人,包括組團的朋友和自由行的朋友,也規劃行程陪他們走訪金門一些景點,發現不少問題,如:慈湖三角堡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景點,但卻缺少中巴、大巴的停車場,而惟一的營利咖啡館只在每天下午三點才營業,而旅遊的重要元素─吃的方面,團餐只剩下龍都一家,原有的金麒麟餐廳也熄燈了!而一些旅遊業者也反映,有些台灣遊客反映近年金門旅遊缺乏新的、吸引人景點;而年輕人對金門海島會有很多新鮮海鮮可吃的期待也感到失望。 夜間活動方面-缺少夜市,夜市文化是台灣人生活的常態,在台灣的都會中幾乎都有夜市,如:台北的士林夜市、饒河夜市、台中的逢甲商圈、高雄的六合夜市、台南的大東、小北夜市、花蓮東大門夜市等,金門雖偶有階段性的夜間市集,但缺乏常態例行性的夜市,許多台灣友人反映:他們來金門旅遊,常缺少夜間活動的地方,一般商店除城區東門以外店家也都很早關門,缺少逛街的地方。此外,相較於中國大陸許多大城市如:桂林、海南、杭州和國外許多大城市如:紐約、波士頓往往都會規劃設計一場呈現當地藝術文化和結合產業的秀,結合音樂、舞蹈、藝術綜合的舞台劇,既能豐富當地旅客的夜間生活,又能行銷當地的觀光,而讓當地的藝術展演者有工作機會和收入,真是一舉三、四得,而偶而才一去的觀光客,尤其是三天兩夜的團客,哪會吝惜那幾百元的門票,只要節目值回票價,哪會怕沒觀眾。 此外,在大陸或國外的大城市,博物館是一個很重要的賣點,因為那是當地文化的精髓,到紐約一定不會錯過大都會博物館、到倫敦也不會錯過大英博物館、到法國更不會錯過凡爾賽宮博物館,而台灣各縣市也有很多著名的博物館,如;北市的故宮、宜蘭的蘭陽博物館、台中的科博館、台南的奇美博物館、高雄的科工館等,幾乎都是旅行團必去之處,靠著售票也能為地方政府帶來不少收入,金門因有四分之一的土地劃入國家公園,而國家公園的展館都是不收門票的,這對園區環境的維護和展示文物的充實其實是不利的,因為只能靠編列預算來維護是緩不濟急的。而金門目前也缺乏具規模而精緻的博物館,而幅員大的金門文化園區,內雖有金門歷史民俗博物館,但其館藏內容尚不足可以收門票營運,除非政府願意挹注經費提升到金門博物館之等級。目前縣府也正規劃興建金門美術館,盼望未來這也能成為呈現金門之美的藝術文化景點,充實金門觀光的軟體和內容。 觀光業需要硬體和軟體建設,而最大的軟體是人所孕育出來的藝術文化和人文故事,身具軍事遺跡、閩南原鄉、僑鄉文化和自然生態的金門島,未來的發展主軸是觀光,如何作整體的整合規劃,一切為觀光、為一切觀光、為觀光一切,這是政府和民間未來必須攜手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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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美與及物之間
寫過一篇關於老家祖廳門楣木構件上的八仙綵彩繪,喜氣洋洋的八仙拱壽主題,表現出對生命長存和延續的願望。「浮生年復年,安處即神仙。」我好奇在這棟古厝的結構體系、空間特質和裝飾藝術裡,是不是還安放著其他關於神仙的事物,以此觀照家族尋常生活中的躁動與平靜。 我晨昏定時到祖廳上香,祖龕裡的祖先神主和神龕內的觀世音菩薩、土地公和灶王爺,構成一個神聖的空間,讓我保持敬畏和感恩。線香淡淡的檀木香讓我想起小時候的煙火氣息。以前,鄰居或親族舉辦婚喪喜慶時,他們會來家裡和父親借桌椅,看著被扛走的方桌、板凳、長凳,我知道它們會伴著紅圓、發糕與紅線一起歸來,心中充滿香甜的期待。 這張方桌叫做八仙桌,我當時年紀小對於器物的意象和寓意沒辦法理解,父親又刻意淡化桌子所連結的回憶,因此長年來我沒有真正看清楚、看懂這一張八仙桌。 我開始留意八仙桌的細節,並且發掘它與生活的意義、與傳統的連結,以及與我自身的關係。八仙桌擺放在祖廳的長案桌前,平時稍微收靠在長案桌下,祭拜時才整張搬出。大邊107公分,符合丁蘭尺「興」的「添丁」;抹頭104公分,配合文公尺「義」的「益利」;高87公分,皆符合傳統尺度的吉利紅字。八仙桌是陰屬陽桌,所以大邊採用丁蘭尺,抹頭用文公尺,祭拜祖先時大邊朝向大門,與長案桌平行,祭祀完畢子孫餐敘,必須將八仙桌順時針轉九十度,即以抹頭面向大門,讓家族成員在此活動、交流、團圓。 祖廳供奉著逝去的先人,並且保留他們流傳下來的家風和家訓,八仙桌陳設在此,透過冰盤緣、垛邊、束腰、牙板、矮老、棖子、腿足等結構,塑造獨特又具有象徵性的含義,讓空間佈局更加穩定有序。用餐時配合桌子的轉向,表達對神明和祖先恭敬虔誠的心意,同時主賓之分和長幼有序的進食禮節,時刻提醒後代子孫要遵守維護倫理道德。 八仙桌的起源最早可溯至遼金,明清兩代十分盛行,無論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都可使用。一般而言,民居使用的八仙桌大多構造簡單,用料經濟,只注重實用性。我家的八仙桌不但具有神聖空間與日常生活的連結作用,還涵藏人文意義和藝術價值。 八仙桌是當年祖父下南洋,發家致富後的延伸產物,在祖廳擺上一張桌子,不僅要讓家族成員相聚在這裡,祭祀先祖,慎終追遠,並且懂得反省吾身,善盡做人本分,同時追求美感和情趣。純樸內斂的外形,型態方正,平穩又大方,於渾厚古樸之中加入線腳、束腰、卡子花、角牙等華美繁複的雕飾,用來展示出洋客富貴的氣象。 仔細推敲八仙桌束腰的審美架構,在面板與牙板之間增加一圈比面板略窄的部分,桌面下部看起來是收縮進去的,體現向內收斂和緊致的型態,讓八仙桌整體顯得比實際高且挺拔,也為方桌造型增添一點輕巧與靈動。多層次的線腳,讓穩重的八仙桌多了韻律感,自然暢達的走勢亦為肅穆的祭祀空間帶來流暢性。矮老的位置用栽榫結合十二個透雕卡子花,腿足和橫棖之間栽榫了八片淺浮雕角牙,再安上金漆和銀漆,讓祖廳莊重威嚴的空間展現富麗的一面。 百年八仙桌顯露出一種奢華與精緻,兼含古樸典雅的審美和品味。 八仙桌是實用的器物,也是社會秩序和禮儀教化的載體,虛實相間,具有生命力又有傳統延續性,我自覺地承擔起研究老家的八仙桌文化,與為其定位的任務,從更深層次的角度去認知、理解和詮釋,將蘊藏其中的意境進一步傳承和發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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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行」:再談星馬印尼金門僑商的貿易網絡
「九八行」是一種新加坡、馬來半島、印尼群島華人貿易商號的俗稱,盛行於19世紀初至20世紀80年代。這是一種在人力與資金有限、國際匯兌精算能力不足、大型運輸工具缺乏的情況下,高度仰賴地緣網絡、誠信關係及彈性經營所發展起來的貿易體系。這個貿易機制是南渡金門人在沒有充足資金的情況下得以做生意的關鍵,也是利用網絡關係將印尼與馬來亞的各類土產和新加坡的轉口貿易聯繫起來的一種作法,更是各地金門僑商成功致富的第一桶金。 所謂九八行,基本上是一種批發土產貨物、徵收佣金代理的商號。由於佣金比例固定為2%,結算貨帳,一律九八扣交,故俗稱九八行。土產主要由印尼進口,為樹膠、錫米、胡椒、咖啡、紅茶葉、豆蔻、黃豆、花生、辣椒乾、亞蔘、鹹魚等土產,有一部分的木材、樹膠、漁貨等,也來自馬來亞各地。早期的九八行,不僅為經營者帶來財富,更奠定了新加坡國際轉口貿易的樞紐地位。 奠定19世紀金門幫興起的九八行,一方面是地緣網絡的成功運用,一方面與金門人寡占的新加坡河口駁船業有關。也就是說,早期從印尼進口土產(也有一部分的原料來自馬來亞,如樹膠),通常是由印尼方面的金門鄉僑股東負責收集(有時得到鄉下去,拿錢資助當地農民,收成後再收購農作物),之後將原料寄到新加坡加工裝配。所謂加工業,就是把土產加以標準化,以符合外國需求,然後寄到世界各地。 早期運送過程是印尼土產在當地裝入袋子後,以帆船大舟運至新加坡,交由九八行簡單加工後出售給經紀商、裝配商或零售業者。等到售出後得到現金才需要支付印尼的原料商。因此,這樣的機制並非今日銀貨兩訖的貿易方式,需要高度信任關係,通常雙方都是同族或同鄉、好友才可能成交。 1930-40年代開始透過銀行、船務公司等,分工更細。貨物運出前,由新加坡的九八行通過荷蘭銀行或金門人擔任管理階層的新加坡銀行(如蔡普中的亞洲商業銀行、黃慶昌的大華銀行),開信用支票到印尼,貨物即自雅加達、泗水、三寶壟出貨,運往新加坡,抵達再以駁船將貨運到新加坡河岸的吻基(Boat Quay)。當時在紅燈碼頭有兩處巴剎(市場),一處是馬六甲街合眾咖啡店處,一些茶、香料、花生、綠豆、辣椒乾、樹膠和咖啡土產在那邊拍賣給經紀商,進而賣給裝配商。之後,經過加工與分類,再賣給外國洋行,如Cuthrie、Harkison、Crossfield、Scots English、Mansfield等。另一處是海洋大廈,以胡椒與樹膠居多。經營九八行的頭家、「家長」(僅次於頭家的重要人物,他除了物色貨物外,也要尋找顧客)會在中午時分去那邊打探行情。報紙上對土產行情的報導,也是以這裡的起落為依據。 新加坡是這些土產貿易行情的中心。在1980年代以前,新加坡有一個馬來亞廣播電臺(新加坡),即後來的新加坡廣播電臺,每天中午12點40分,都有約5分鐘以廈門話(福建話、閩南語)廣播的《行情報告》。這個節目固定從星期一至星期六播出。《行情報告》的資料來源主要由《南洋商報》供應。內容是報導東南亞各地農產品,原產品的價格,例如白米,胡椒,咖啡,橡膠和錫。從當時的一些行情術語,也可以知道新加坡的確是東南亞貨物的集散地,例如:「樹膠一號煙花,多少Duit(馬來語,錢的意思);樹膠二號煙花,多少Duit;白胡椒一擔,多少Duit;黑胡椒一擔,多少Duit;丁香一擔,多少Duit……等。」不只新加坡當地的九八行商號聽,連周邊印尼、馬來亞各地的商號也需要每天了解最新行情。該電台的《行情報告》以福建話的開頭呼聲「新加坡廣播電台,電台報告行情……」,成為1980年代以前許多經商者的集體記憶。 也就是說,新加坡雖然沒有種植和出產這些農產品、原產品,可是由於英國殖民地致力於把新加坡優良的地理位置,建立為東南亞的貿易樞紐,以便於英國人控制相關物資的價格,讓各地貨物集中在新加坡,然後運往世界市場。當時,許多資訊媒介不如今日的多管道和豐富,《行情報告》的廣播就成為經營出入口貿易,九八行批發和門市生意者的價格資訊來源,影響力很大,連有線電臺的「麗的呼聲」也應聽眾要求轉播這個節目。九八行貿易網絡,不但讓金門商人或其他福建商人致富,也造就了新加坡做為區域貿易中心的傑出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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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通了
111年10月30日,一個要特別記一下的日子,一座橋通了,一座連結大金與烈嶼的橋終於通了,歷經數年,這座橋的故事肯定有不少人會口耳相傳著。 那天上午,我也來橋的這頭「湖下」湊湊熱鬧,其實是前來一探究竟的,在這之前,我只是經過,因為工程施工中,也的確無法靠近,雖然上下班都可能會經過。通橋典禮上,冠蓋雲集,我只是來照照相,買買紀念品的,官窯的紀念酒100份,早就沒了,於是找尋攤位上的東西,結果買了陶瓷廠的通橋紀念杯一組,及郵局的通橋郵票,總算沒有空手而回。 連日來的風勢強勁,讓金門大橋必須要進行「交通管制」,行人及腳踏車無法上橋,因為有危險性,不少人因為橋通了,上下班方便多了,而我,也在半個月後的星期六,在金城車站坐15號公車往烈嶼,以為這一趟是全新的體驗,坐上新的公車,經過新的橋,來到橋的另一頭「黃厝」,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沒坐到新的公車。 以往坐船,騎著機車來到水頭碼頭,坐十幾分鐘的船到九宮碼頭,這樣子的路我走了6年,如今是一路坐著車子過去,好特別,我在過橋第一站就下車,靠著雙腳在村子裡走,想要感受橋通了後,帶來了什麼樣的改變。 看到機車、汽車、遊覽車一部部的來來去去,以及公車載著如我好奇心作祟的人,當然也看到有人在橋上「跑步」,是為了明年的馬拉松準備嗎?我在黃厝的村子裡晃著,照了老房子及裡頭的標語、鐵漢堡、地雷主題館、勇士堡等等,在大太陽下走實在是熱,終於還是來到了三層樓「芋仔冰」,人與車不停的穿梭在這間店附近,店內早已客滿,只能外帶,而訂餐的電話讓老闆忙得無法休息啊。 我買了一碗綜合冰,索性把它當作是午餐,因為價錢不相上下了,拿到涼快的樹下吃著,天氣熱,加上人潮及車潮,根本無法想像現在已是立冬過了的11月中旬,在到站下車的時候有留意了站牌四周,有塊告示牌出現15路公車的「預約到站時間12:56」,吃完冰就準備去等車。 到站等車,還有一個多小時,就先到紅綠燈二邊看看,也許有可能透過轉乘更快回家,沒想到,我在另一頭看著一輛公車往前開走了,然後又眼睜睜看到一輛公車要回大金,好吧!趕緊回來原點,心想也許到九宮碼頭坐車比較快,還好坐上了,先到碼頭逛一下,順便問問電動機車充電站的事。 到遊客中心問了,結論是:來烈嶼,不適合坐自己的電動機車,因為沒有「充電站」,可以的是租這裡的,但我這二個多小時觀察的結果,騎電動機車的應該是少數,低碳島,更難了吧!坐同一輛公車回大金,很快的回到家了,打開手機,看到在烈嶼教過的學生傳來了「回小金門真的超方便」,我馬上打字「我也去,剛回」,下午到大賣場買東西,遇到了許久不見以前在卓環的同事,開心的是見到她健康的模樣,也順道提及是開車過大橋來這裡的,真的便利多了。 今天早上,起霧了,而且能見度超低的,還好,後來陽光普照,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