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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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在民間系列】 總舖師與車床匠的李甘桐
「總鋪師」跟「車床匠」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行業,兩者都需要巧手慧心。只有巧手,才能把弄五顏六色的食材,翻騰鍋鼎端出垂涎的美食;只有慧心,才能知巧操作輪鉅車床,琢磨良材與朽木成材成器,兩者都是超越物料層次,滿足了人們的精神感官。 官澳出生的李甘桐,曾經是飽經歷練的總舖師,現在是一位精巧技藝的車床師傅。 農家子弟的李甘桐,幼年長得烏乾瘦(閩南語),人家喊他「細漢仔」。民國50年代,金門年輕輩要脫貧,很多選擇當兵路,李甘桐的大哥就是金門第三士校第一期的學生兵。年少的他也想從軍,因身高不足,想方設法把軍鞋鞋跟墊高,穿去體檢,卻被一眼望穿:脫掉、脫掉,全部脫掉!再被量身高的兵,用鐵尺猛力敲頭,頸一縮,又掉了好幾公分,決果被喝斥:回去!回去!明年再來。隔年,里長伯又來鼓勵他從軍,他自覺受辱,不去了,只好選擇其他跑道。 當廚師是他出社會的第一步。民國57年,他先在金門砲指部的福利餐廳打雜,之後到山外「成都飯店」當學徒。一年後,到沙美「凌雲樓」作師仔。在民國60年代,一個廚師的下手,只有八百元的低工資,逼他再尋高枝棲,於是託人躋身進入山外「軍郵局」當臨時工友。 在軍郵局兩年,每逢月初看到正職郵差,發餉是高高的一疊,而自己卻微薄幾張,自己當然不滿足,所幸遇到貴人,當時軍郵局長黃水成告訴他一條內規,臨時工當滿一年,就可累積點數,三年後就可報考正式郵差缺,只是金門郵局編制小,沒有機會,勸他到台北發展。 為了編織郵差夢,他跟三哥李甘祥一起到台北(後來,李甘祥從基層郵差一路當到中華郵政公司副總經理,民國110年退休。)住在淡水,當時淡水整條英專路都是自助餐廳,因為有廚師的底,應徵廚師,駕輕就熟,月薪頓時跳到三千五百元(64年時),因此打消考郵差念頭,專心當廚師。 他苦幹實幹,許多店家紛來挖角,一年後,月薪升到五千元。後來巧遇之前在金門開「玫瑰餐廳」的牛紹哉先生,他在長安東路開了一家「鼎祥川菜館」,就聘他作前場,一心培養他學做生意的眉角,但因非其所願,就故意請病假,偷偷跑到其他餐廳當學徒,此事被牛總知道後,硬抓回來,罵他要做學徒何必到其他餐廳。 民國67年結婚後,他到宜蘭擺過一陣路邊攤,後又回到台北跟一位景美中學的管老師合開了一家川菜館。民國70年受師兄弟之邀,到美國芝加哥當廚師,一年後,回到台灣開便當公司。民國75年,心懷創業,就集資師兄弟,分派店務,短短幾年,總共開了五家分店,都很賺錢。正當事業順利時,因一次電話問候高齡母親安否?母親一席話:你們都在台灣,我們兩個老的,死了也沒人知道?引起他心頭酸,於是收起台灣的店,毅然返鄉開業。 民國81年回到金門,先在吳厝開了一家18桌的餐廳,當時翻桌率,餐餐兩三次,餐廳的食材備料,像野生紅蟳、活繃亂跳的海魚等,每天都是一籮筐一籮筐的掃光。 民國94年,他眼光獨到,法拍現址,開設了「盈春閣」,算是金門第一家金碧輝煌的餐廳,提升了金門餐廳的門面水平,如今仍是金門婚慶喜宴的最佳場所之一。 六年前,他從餐廳退居幕後,轉入車床工藝,無師自通,卻卓然有成。如今在官澳的個人工作室,隨處可見樟木、龍柏為材的聚寶盆、文昌筆、花瓶、葫蘆、盤子、高腳杯……等,這些精緻的作品,從木頭、粗胚到成器,要歷經七八遍的磨飾。我擔任城中校長時,風聞他有此功夫,正巧學校一棵莫蘭蒂颱風吹倒的龍柏,心想充實校史館的館藏,就情商他義工贊助,後來車成花瓶、聚寶瓶、文昌筆各一對,堪稱是校史館的鎮館之寶。 李甘桐從幼年的清貧到壯年的充裕,從膾灸廚師到藝術創作,這生命的波長轉變甚大,如今,除了戀情於木材車床,耳順之年的他,一心想要成立「金門青年木作工作坊」,用意在於培育金門子弟學習木作藝術,創作藝術作品,讓外地人來金門遊玩,除了酒廠、史蹟、古厝等景點參觀之外,還有其他金門特色的工藝品可選擇,讓年輕人有生計,讓青年子弟根留金門,孝親尊親。 如今,李甘桐木作坊的夢想,如同他青壯時期的餐廳夢,總是要歷經挑戰的,他說他不怕失敗,只要走出去,就有成功的希望,如同昔日他在餐飲路上的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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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草綠,彼時卡其 ──寫在《島嶼時光》出版後
「Anybody home?」 1991年5月25日,星期六。農曆四月十二,城隍爺遷治後浦311年、出巡遶境的大日子。我記得那天的陽光燦亮,我記得那句鏗鏘有力、教人雀躍、喜不自抑的簡潔叩問。 即將退伍的少尉排長身著草綠軍服準時赴約──不過五分鐘前,假日褪去卡其制服、軍訓裙,換上休閒服的我還呆立在梳妝鏡前,遲遲無法決定該拿不到及肩長度、清湯掛麵的頭髮如何?十七歲的我嘗試將頭髮紮成一束馬尾,鬆開、再紮起,紮起、再鬆開……終於在「Anybody home?」聲音揚起時,讓頭髮以最自然的姿態呈現,我不再為三千煩惱絲所困擾。 那個陽光燦亮的午後,我領著身穿草綠制服頭戴小帽的他、他跟著我的步伐,二個人踅起後浦大街── 初夏,收到「島嶼漫步專書出版案」的邀稿函:「……內容主題採自由書寫,但不做艱澀、抽象、華麗的文字描繪,每一位作者可藉由過往的成長經驗及情感連結,將心中欲想推介分享的地景及風土民情,以最真實的感受及最誠摯的引述為讀者推介自己的原鄉……。」出生在後浦北門圍後閩南古厝,成長的足跡踏遍後浦大街小巷,就學離不開後浦的國小國中高中,後浦的東西南北門都有親戚同學朋友往來,我,怎能不書寫後浦? 三十年前那個陽光燦亮的午後,我領著身穿草綠制服頭戴小帽的他、他跟著我的步伐,二個人在後浦大街漫步的記憶太深刻,印象太鮮明。 東門圓環是他自部隊來金城車站時的必經之處。1967年設立,寬約16公尺、高約7.5公尺的精神堡壘──以1949年古寧頭戰役慘烈場景為主題設計的巨型浮雕就在咫尺。近年由於還地於民的緣故,東門的精神堡壘已他遷。 拾級步上許厝墓園小土丘,閒適的老人們在「涼亭」裡悠哉話家常──而涼亭非「思親」非「復國」非「無愧」非「莒光」……我忍不住發出困惑的驚嘆! 矗立金城車站圓環,高320公分的蔣中正銅像,是在1973年揭幕。型塑成銅像以做為蔣中正八秩晉七華誕的賀禮。 金城車站旁,渾厚沉重的花崗岩刻劃出「許府大宗課山始祖封塋界址」的字樣,二、三十年來卻幾度搬遷,沒有文資身分,即便花崗岩石再沉重,百年界址也只能輕盈了起來,如雲根無依……。 構思書寫的過程,回想起少時無數次走過的地方,卻不知曉它們的興建緣由,透由網路查詢、向友人求證,因此得到了一些年代、幾個數據,最教人吃驚的是,童年時經常在許厝墓上方的涼亭戲耍,而它居然無名、無題字。 那個陽光燦亮的午後,草綠與褪下卡其制服的少女走過民生、民權、民族三民主義幹道圍繞下的後浦。 三十年後,草綠已成絕響,花樣少女已是經歷生離死別的滄桑。 至於後浦小鎮裡的橫街仔、源春巷、銀巷、番花巷、扛轎巷、總爺街、香香巷、當店巷……依然在那裡,兀自生息,靜待有心有緣人探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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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時代呀!
你說說看,這時代怎麼了?一切都號稱進步,凡事都求速度,無論科技、文明或文化,時代的遞嬗與改變都已經超越人的想像,但你喜歡嗎?你願意嗎?或說你過得好嗎? 很早以前,老人家說「讀書才有前途」,讓人不想讀書都得讀書,像我,本就考不上大學,一考再考,重考、轉學、插班、轉系,最終還是將大學讀完了,說真的,當年就怕自己沒讀書,根本不知做些什麼。哪料到,混到現在,大學畢,根本是國民基本學歷,但我再也不想再「讀書」了。 我想,就像人類發明電話後,就該滿足了一樣,夠了,可以了,千里一線牽,話有得講,情有得通,該滿足了,至於後來,手機、視訊、智能手機等,實在是多餘到超過,沒用的「功能」佔九成,傳達訊息、溝通情意,其他的,徒擾人心志,亂人耳目。 我想念那些「剛剛好的年代」,有電影一起看,有書一起讀,有好歌大家齊唱,有趣事湊在一起聽,而非現在講究「客製」、「分眾」,求其特殊且與眾不同,各有各的堅持與品味,各看各的,你說的我不懂,你講的我無所謂,還沒有啥感覺,各自手機,互有頻道,滑來滑去,各自一格,毫無相關,漠然無味。 歷史學家說「宋朝是個挺有意思的年代」,文化在人的情、知、意、感的領受,而非機械器物的擁有,我的意思也在此,物質不必極盡奢華,但情趣、意境不能沒有。 很慶幸自己還走過那段古老、物質艱困的年代,生活在燭火搖曳,玩著影子伸展,手影映壁而動,邊剪著燭芯,捏著蠟燭淚,很有古典映象的年代。 我也端過「尿斗」,走過街道去倒在公共廁所,也去過公共澡堂,看著一堂伯伯、叔叔拖著大象鼻子昂揚著。 寫過十幾年的信,從國中到大學,情書、家書、私事、公事都有,曾存著幾十年的信,不時翻閱,回憶著。 這是個備受威脅的年代,曾經的美好都會成為過往,未來AI會大規模取代人力,50%職業會消失,甚至醫生、法官、律師、老師……等高級職業也會被高智能機械人取代,通貨膨脹、供應斷鏈、高溫、缺水,資源匱乏,瀕臨戰爭……,如此年代,讓不讓人活呀? 「惟偏執者生存」是現代世界進步的鐵律,但就是因為太過「功能趨向」,人在生產環節裡也只是機械操作者,生產流程設定的環節之一,沒有必然的設定,也絕非不可或缺的條件,若世界技術躍昇,制度革新,人在組織裡也就隨之廢棄無用了。 地球正在發燒,已比工業革命前平均升溫1.2度,2050年達成淨零碳排已是國際減緩氣候變遷的共識,未來耗能、排碳、石化等玩意,最好不用,能少用就少用,時代有倒退的可能,好的,沒關係,我等著,哪天不用電、不坐車、不搭飛機、不看電視、不玩手機……,OK!我隨時準備跟大家一同如此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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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手時代的金門影像
金門人通常把日本人侵佔金門八年時間,從1937年至1945年止,俗稱為「日本手時代」。 早期因緣際會,30年前曾購得一本台灣嘉義人到金門、廈門等地當日本兵的舊相簿,部分影像真實呈現其軍旅生涯的行跡。首先一張可以辨識清楚的地標,是在后浦金門公學留影,1937年10月26日,日軍登陸上岸後,立即宣布佔領土地及統治政權,陸續增援部隊到島上,總數達1200餘人,補充的台灣籍兵員有200到300多人。 后浦是軍事重地,配置300名軍人,駐紮在縣政府(即前清總兵署,日軍初設金門地方治安維持會,後來改為偽金門行政公署)、模範街、金門公學(現中正國小前身)等一帶地區活動,重要交通路口均架設機關槍來監控人民的一舉一動。 相片中的金門公學是日軍的司令部,屋頂、門口均架有機關槍,樓頂築起一座瞭望台,東洋旗隨風飄揚,騎樓下門口堆滿著沙包,幾個武裝軍人正執行著戒備森嚴的安檢任務。發黃的相紙背面,有一行清秀的鋼筆字,註記拍照時間為昭和14年(1939年)10月8日。 另外一張日本古要部隊本部的人員合影,該部隊是負責金門、廈門(1938年5月淪陷)二地的主要軍事防務。相簿的主人也在一些著名的景區,如鼓浪嶼台灣人林爾嘉所興建的菽莊花園留影,想必心中存有一份同鄉情誼的感念。相簿中在棚內拍攝的影中人,推測都是台灣的同鄉或部隊上的同僚,他們不約而同到金門或廈門的照相館,著軍裝留影,並且互相交換照片,恰巧為特殊時代留下珍貴的歷史影像。 金門照相館的創設,最早始於福建泉州人黃傳芳,他來金門開設黃謀生醫院,並兼營照相及鑲牙業。1928年時台灣人吳添焘(或為吳添壽)在模範街開設金門照相館,號稱本縣第一家設備完善的照相業者。後來日軍佔據金門之後,他帶領日軍四處搜捕壯丁、劫掠金銀財寶,如有發現壯丁服裝及持有抗日文件者,全家即遭其殺害。大家才知道,他是以開設照相館掩人耳目,實際上是日本人派來金門長期潛伏執行蒐集情報工作的間諜。 1942年4月8日,日偽金門行政公署強制規定,凡是金門島上的居民,自13歲至55歲的壯丁,必須集中照相製作島民證。繳交島民證相片2張,有效期間為1年。持有島民證的居民應該接受徵役、開墾、築路、闢機場及建工事等勤務,並招集全島的農民及騾馬為日軍搬運軍需等勞務工作。 模範街的新都是日本佔據金門時,唯一指定為島民照相做島民證的照相館。新都老闆台灣人陳長壽,日本佔領期間留在金門,後來回去台灣,由廈門來的一位沈姓,人稱良哥者,頂讓下來繼續經營,新都的美術照相是其吸引顧客的招牌技術。 金門島曾經因兵戎相見而得以載入史籍,動亂時代的老照片褪色後淡然無光,再次因還原真相而顯現歷史的清晰蹤影。 日本手時代的金門人,從頭談起,總有不安的心中隱痛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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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拔的勇氣
女兒開始換乳牙之後,當父親的也見識到小小心靈的小心思了。 牙齒初次開始鬆動搖晃,小女生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牙醫,卻嚷嚷著要我想辦法,於是,很認真的回想小時候自己拔牙的往事,女兒聽得津津有味,不知是崇拜還是憨膽,她竟主動要求要我幫她拔牙!原本不想答應,但那是個週末下午,牙醫診所大都休息,求助醫院好像也只剩急診室報到,但為了拔乳牙赴醫院掛急診,似乎有點誇張。就這樣,背負著對女兒的疼愛與為父者的虛榮,冒牌牙醫粉墨登場。 雖說是無照的品,但該有的標準程序還是不能馬虎。所以,執行拔牙任務前,先是作好徹底消毒清潔的動作,準備好紗布、尖嘴鉗子,謹慎地用隔著紗布的手指碰觸牙齒好確定目標,對於非專業的人士來說,總是會擔心拔錯牙齒。然而,意外的是,僅僅只是輕輕一推,牙齒竟隨即應聲落下,前後歷時不過三秒鐘,女兒還不知牙齒已經掉了,待他感到酸酸的微痛的幾秒之後,冒充牙醫得意的展示了抓在手中的牙齒,小女生也露出不可思議崇拜的表情。如此好的開始,注定就要成為成功的保證,就這樣我成了女兒心中專屬的拔牙師。自此,對她來說,既不用面對躺上牙醫診所診療台的恐懼,更沒有歇斯底里的醫病對峙,小女生因為如此的無痛拔牙經驗,就這樣對她爸的拔牙技術信賴無疑。 經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經驗,已練就輕觸鬆動的乳牙,就能判斷何時可以拔牙的功夫,而且保證在三秒內完成,女兒因為如此,拔乳牙再也不勞牙醫,而我就在完成她的第十五顆乳牙拔除任務後,開始盤算著還有五顆就可達陣,這冒牌牙醫總算可以卸下看板了。然而事情總是不能盡如人意。 因為姊姊的經驗,開始換牙的小女兒也找上我這專屬的拔牙師。拔第一顆牙時,她還來不及痛,門牙已在談笑的瞬間輕鬆拔脫。 之後,另一顆門牙也開始鬆動,而且隱約看見新長成的恆牙已等不及微微冒出,嘗試了幾次,都因她喊痛而作罷,但舊乳牙其實已是藕斷絲連,只是,小女生太過於惜肉,受不了一絲絲疼痛,但舊牙不拔是不成了,我問她如何是好?要不,帶你去看牙醫好嗎? 她邊哭邊搖頭,還不忘出主意:要不然可以幫我的牙齒綁上一條線,讓我自己慢慢拉,你不是說你小時候都用這招? 於是,真的找來一條長長的縫衣線,纏住她那搖搖欲墜的寶貝牙齒,她自己就左拉右扯,據說這樣比較不痛,但她似乎玩著玩著很快玩出心得,改用較具重量的茶杯壓住線的另一端,然後身體慢慢向後移動,她姊姊見狀,伸手按住杯子,好意說要助她一臂之力,並且還故意要她低頭去撿東西,這一低頭,牙齒應聲掉落,姊妹倆像中獎似的爆笑,然後得意地炫耀她倆聯手的傑作。 一旁袖手旁觀的同時,忽然想起,是誰說這世上難以自拔的,除了感情,還有自己的牙齒?看來,不一定是那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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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沒有唱在拍子上
唱歌、游泳這兩件事是我花了許多心力及金錢尚未學會的事,時而想到總覺得自己愚且蠢。尤其唱歌更叫我氣餒,花了二學期上張琪老師的歌唱班,她曾說:妳們出去別說是我的學生,就說老師是張小燕(小燕姐別生氣,開玩笑)近年都在提倡唱歌有益身心,一回大夥前往三峽洪玉芬的農莊,女主人熱情整治一桌好菜,更重要裝有卡拉OK設備,一行人除了大快朵頤、大口飲酒之外,酒足飯飽之後大夥大展歌喉。自我評分玉芬、姿慧和我可謂三大巨星,鈞堯亦距吾等不遠。 之後吳鈞堯口出金句:「聽牧姐唱後我就有信心唱。」這啥話?自認唱的不俗啊,此後他以此為主題在Fb發文,引發眾作家笑了好一陣子,當然要笑,因為有許多作家都非常會唱,曾在淡水潘越雲的咖啡館喝咖啡,聆聽聯合報副刊主編宇文正、中國時報副刊主編盧美杏清唱,潘越雲聞聲優雅的說:唱的都是我的KEY耶。都是被編輯耽誤的歌手。 鈞堯等人說我沒唱在拍子上,我不服氣就吹哨子壯膽,悄悄告訴玉芬:「我們唱我們的,立法院又沒規定要唱在拍子上。」 前陣子開拔到內湖許奮鬥會館,特別邀流氓阿德來助唱,歌王看我們鬧哄哄,可能被我們擾亂,他不知從何唱起,英雄無用武之地。可是奇了,吳鈞堯原本只會唱二首,現在會唱五十首,玉芬則唱得認真嚴肅,似乎天要塌下來。只有我在原地磨蹭。楊樹清非要拉我一起唱〈綠島小夜曲〉,然後他怪我把他的音拉走,我怪他拉走我的音,我們就在五十步和一百步之間。 總之唱歌這事為了舒懷。 近期台北下最大雨那天上陽明山李台山的農莊,好山好水好風景,加上品嘗素有名聲的土雞,十幾個人瘋了似的唱跳,反正在山的那一邊不會吵到別人,從午后二點到六點,每個人歡樂指數可以多活三年。我們是一群愛寫愛唱愛快樂的青年,雖然小鳥一去不復返,何妨。 楊永斌大忙人,只要他在台北就會找我這群文友吃飯,他喜歡這群沒有憂愁的我的朋友,席間,醇厚高粱下肚,剩下的就是「亂唱」。杜鵑花是我們這群吃飯團的團歌,源自永斌對台灣大學的熱愛,滿城杜鵑圍繞著,渡過三十幾年悠長歲月,屆退後繼續他的學術生涯,經常周遊列國的他律己甚嚴,每日三頁原文學術研究不間斷,跑步一小時未曾歇過,喝點酒時而有醉態,為姐的我認為無傷他的成就,況且他的國際地位需要舒壓,老弟咱們唱歌吧。我父母親不公平,他音準極好,一回洋人要求他唱歌,他把「望春風」用英文唱個滿堂采。 走筆至此想幫這群好友歌唱實力做個評比,甲級的有妙玲、翠芳、王婷、陳能梨。乙級的有吳鈞堯、古月,據說他們朝向甲級路走,丙級的應該是玉芬、姿慧和我還可加一位許水富,除了我她們仨朝乙級邁進,我樂於留在丙級,我知道樹清會陪我,因為看他沒什麼唱歌企圖。唉,唱歌之難猶如上青天,新台幣和張琪都無法改變我,還好聽得懂,《文訊雜誌社》的藝文雅集廖咸浩一首「叫我如何不想她」蕩氣迴腸,餘音嫋嫋,頗有初戀的感覺,令人陶醉。 只是吳鈞堯沒有我帶頭他也能唱,這點讓我很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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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膎
Thompson隨筆集中有一篇文章在討論「膎」、「給」、「鮭」、「醢」該怎麼寫,寫哪一個字比較正確,引述教育部《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說寫作「鮭」是舊時俗字,Thompson又引杜甫〈王竟攜酒〉詩有:「自愧無鮭菜,空煩卸馬鞍。」並且認為:「鮭菜是古時魚類菜餚的總稱。鮭字既有魚菜之意,讓我覺得『鮭』也有可能是鹹給的『給』的本字,而非『膎』的俗字。」 又闡釋:「現在挪威鮭魚大行其道,說『鹹鮭』大家只會想到鹹鰱魚(鹽漬鮭魚),完全不會聯想到『鹹給』了,鮭字原意既失,鹹鮭之說僅存於舊記。」 Thompson氏論述:「《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說膎是鹹『給』本字,但,膎字三義與鹹給違和明顯,這總讓我覺得不放心,口說『鹹給』的『給』,真的是『膎』嗎?不過既是教育部推薦用字,晚近的文說和產品標示,『鹹膎』的使用有越來越普遍的趨勢。」 按清末民初陳恆慶《諫書稀庵筆記》第六章第二十四篇有〈海錯〉一文,當中提到:「……至蛤蜊等物,不用網罟。海潮退時,婦女提籃赴灘拾取,可以易升斗,可以為菹醢。殆如彼有遺秉,此有樨穗,伊寡婦之利,人各得其養,滄海猶畎畝也。東海所產鯗魚,咸云由海入江,變為鰣魚。其形相似,理載有之。古無「鯗」字,始於吳王闔閭,航海阻風,數日無可食之物,忽聞隔舟烹魚之香,取而嘗之,曰美。問何名,曰無名。因名之曰「鯗」。《康熙字典》收此字,且加詳注。……。」 醃菜本稱作「菹」,東漢‧劉熙《釋名‧釋飲食》稱:「葅,阻也,生釀之,遂使阻於寒溫之間,不得爛也。」 上面引文「可以易升斗,可以為菹醢」的意思,就是說撿拾蛤蜊等物,可以拿去換些米糧,也可以醃製成醬。這條資料吻合「鹹膎」的意義,還特別提出是「生釀」的。 Thompson進一步推論:「至於鹹膎之義是何時出現的我不知道,我也找不到更早些的使用證據。有沒有可能,「膎」只是音同義近,借來做「鹹給」的「給」,若如此,就像鹹鮭之鮭是舊時俗字(雖然我覺得也還未必),鹹給之給是今時俗字,鹹膎的膎是今時音義較近的俗字而已。」 另桃園光啟高中副校長陳文榮所著《古早味》(二魚文化,2012年)一書,有「蚵醯」一篇:「蚵醯」。其中論述說:「醯字國語發音唸ㄒ一(西),當醋的別名。也作為化學品名稱,如乙醯胺(音ㄜ4聲)。閩南語中的醯字唸ㄍㄟ三聲,與「給」同音。「台灣話大辭典」的解釋是:肉醬之有汁者曰醯,就是現在的肉醬。另一解是肉類魚介之漬重鹽者謂之醯。肉類、魚類之外的甲殼類如貝類、蝦、蚵等都能以重鹽來淹漬成醯。……」。 陳文榮的論點與Thompson氏不謀而合,他指出用客家話說「毛蟹醢」的「醢」,聽起來很接近「ㄍㄨㄟ」(gui)。並下結論說:「鹹醢」、「魚醢」、「菹醢」的使用,年代上更久遠,地域面更寬廣,我覺得用「鹹醢」說「鹹給」其義最準,是不是也有可能,「醢」才是鹹「給」的本字呢? 但不管哪一個字,歸納之後只有兩組,一組讀「ㄍ」,一組讀「ㄒ」,讀做「ㄍ」的「給」、「鮭」,這是來自於古代注音的「譬若」,可以說「給」、「鮭」是「膎」的異體字,因為字音相同、相近,而字形不同的字。至於讀做「ㄒ」的一組,留待下次再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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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署辦公與八二三
民國47年:元月一日當局為簡化戰地政務之推行,將金門縣政府與金防部政務委員合署辦公,政務委員會搬入城區縣政府舊址大衙門(即今日總兵署),縣政府之名義仍存在,縣政府各科室與政委會各組室按業務相關混合編組。兼縣長孫通調任政務組組長。縣長由政委會秘書長柯遠芬兼任(柯將軍係金防部副司令官兼政治部主任),人事室併編於秘書組人事科,王永仁擔任副科長並負責核辦政委會人事業務,與科長龔龍同一辦公室,曾同住一宿舍。對內統一作業公文分縣政府及政委會,以副本抄件分別並存,對外行文視需要分縣政府及政委會名義,只是減少縣政府與政委會中間來往公文,在處理公務程序上較為簡化,但業務權責上未能劃分清楚。 二月一日起為期一週之太白演習,會縣及所屬單位全面舉行,演習乃作戰之準備,必須認真研習通力合作始能逼真,俾使真正作戰時爭取勝利,永仁率同仁參加演習作業,以身作則,未曾遲到或早退,演習結果本科獲得裁判官之好評。 由於政委會遷入城區辦公且會縣合署,第二區黨部成員增加,永仁任常務委員屆期,上級派王宗銘上校接任,乃率同兼書記羅剛漏夜趕辦移交手續,於二月一日如期圓滿移交。但又接奉胡司令官兼特派員於同月五日四七金組字第○○五一號派令派王永仁擔任金門縣委員會紀律委員會常務委員,以從政人事主管配合主辦黨紀業務。 五月十七日起至廿四日止,永仁當值會縣合署辦公值星官,因戰地隨時準備作戰,所以各單位當值員工尤其夜間,均應特別注意聯絡查勤,以防突然事件之發生,並處理臨時事件數件,獲得組長吳正庸當眾嘉勉。 八月廿三日下午六時許,會縣員工正在大廳吃飯,忽然砲聲四起,震耳欲聾,員工立即疏散,按預先指定路線進入防空洞,係對岸敵炮對大小金門同時射擊 ,至夜間八時許暫停,此夜,永仁進入另一間較大型防空洞,衣不解帶,半坐半臥,目不交睫,憂思家人安危?天亮即打電話探聽住在後盤山附近之軍事單位,聞悉村落幸無落砲彈,得稍放懷。 但廿四日起續有砲擊,且連連數日,幾乎每日都在提防,甚至在辦公室或在會議廳、餐廳,聞有炮擊聲響,隨時就地臥倒,或跑進附近防空洞。尤其九月八日上午連續砲擊五小時之久,更為劇烈空前,附近似有落彈,秘書組同仁多數躲在第一招待所(即今鄧長壽洋樓)後面的防空洞,中午未進餐亦不覺得飢餓。十月六日下午五時以後才停止砲聲,報載在此期間匪炮向大小金門射擊四十餘萬發。 十月十日午飯後聽說免辦入台手續,金門民眾可以搭乘登陸艇往台,永仁立即向秘書組吳組長報准,借用吉普車一輛回後盤山村家中,將八位家人及簡單行李,分為兩車次送到新頭碼頭,永仁幫提行李登上登陸艇,又幸遇海軍士兵讓出吊床,婦孺得以臥睡。 天暮,廣播宣佈非往台者下船,永仁一心歡喜家人可以往台灣較為安全,又心繫家人分別而難過,回城區宿舍,一夜輾轉,難以入眠。次日即匯款交台北市何水師先生,請其轉交妻子李氏應用,此次搭乘登陸艇赴台民眾,經統計為陸千餘人。因船上物品尚未卸完,隔日又再靠岸卸貨,至深夜開船。十月十二日下午四時許登陸艇抵達高雄港,下船後乘車到高市大同國校暫住,政府派人臨時供給膳食,當局成立「金門遷台輔導委員會」,以台灣省政府及福建省政府及有關機關聯合組成,金門縣政府亦派民政科長楊應堯前往參加。 十三日下午所有未辦入境手續而搭登陸艇赴台者,均照相由輔導會代為補辦入境手續。十四日調查何人要找親友者可以登記,由政府發給至目的地普通火車票,妻子李氏按在金門之商議,囑長女彩霞登記往台北市金門街找何水師(係永仁妹婿之兄)。十五日領到火車票,中午上車,至夜間十二時到台北市火車站,搭三輪人力車數台到金門街何先生府上,此時永仁大妹珠衣及其子女亦在彼,水師夫婦及親家母等均美意接待,並將永仁預先匯寄來的款項轉交給妻李氏,永仁家人日後憶起,都非常感激何家的恩情。(本文改寫自先父《有義回憶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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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難與忘言
「中國人特別講究說話」。回頭看看咱們歷史上,鼎立著三部不朽的說話經典:《左傳》、《戰國策》、《世說新語》,就知道這話不假。 《左傳》不只是經書,也是一部史書。記述春秋時代諸侯歷史及君臣對話,人物應對進退所展現的高度文化涵養、高明精到的外交辭令,曲折生動。《戰國策》是戰國時代謀臣、策士,捭闔縱橫的謀議或辭說;其中收錄不少縱橫家的著作與言論。《世說新語》算是清談,記載漢末到劉宋間名流淑媛日常生活風貌及軼聞瑣事,文字清麗俊逸。這三部經典,真是中國人研究如何說對話,怎麼說好話的寶典。仔細察考經典裡所載的話語,發現他們說話,確實是婉轉達意,字字句句總能精準到位,讓聽者入耳著心,完全認同。這確實是說話的最高藝術。 腦海中突然迸現「用筆如舌」四個字。曾有哲學家提出「用筆如舌」的高標作為撰文準則。我心中隨即生發一個大哉問:到底是說話難呢?還是為文難?想想自己也是用筆之人,長年以來筆下的作品,究竟有多少能真正意到筆到、用筆如舌呢?這會兒,思緒陷在泥淖裡動彈不得。驀地,靈光乍現,記憶裡飛縱出韓非子的〈說難〉(ㄕㄨㄟˋㄋㄢˊ):說服國君的種種困難。這是《韓非子》五十五篇文章中最重要的名篇之一,文本高度展現韓非子精闢的說理與心理分析能力。我們從中理解說服國君之難,其實關鍵並非在進說者的知識、學養不夠豐足,或是辯事論理的能力不夠到位。許多例證告訴我們,進說者說服國君最大的困難點,乃在於「君心難測」。 我的思路小小糾結了一下,給出了一個「想當然耳」的答案:「說話,應該是比寫作難。」兩個理由:其一,話語進行之中,往往是有時間緊迫性的,稍有思慮不周,瞬間恍神,不精準或不適切的話語一旦脫口而出,立時出現破綻,落下無可彌補的缺憾而敗下陣來。反觀用筆為文,似乎就不至於如此驚心動魄,因為創作者可以有較充裕的時間思考、推敲、反覆修改,直到作者確認文稿已臻於完善方才定稿、發表。因此,文字創作者出錯與懊悔的機率,相對於說話,那是要少得多了。其二,說話時必有聆聽者,聆聽者就算不是國君,其心同樣難測;況且,聽者也可能發言,形成與說者對話的雙向溝通形式,這種情況變數就更多;雙方你來我往、相互激盪,現場氣氛就變得緊張起來,這對說者可能造成干擾,甚至影響其說話情緒及話語的品質與力道。 讀者之心,雖然也是多變難測的,幸好,讀者在閱讀文本時,縱有好惡、順逆之別,也許無法認同作者觀點而產生負面情緒;但這些反應多半不會在當下直擊創作者的身心與尊嚴。故此,我個人認為讀者閱讀文本第一時間給與作者的壓力,相對於聽者面對面給與說者的壓力應該是比較小一些的。(至於讀者讀後發表評論來的壓力,那是後話。) 前頭「說話難之說」,其實還可以從中國人對於說話的看法如同看待書藝、畫藝一樣,有所謂的「境界之說」得到印證。古聖先賢認準說話的最高境界是「忘言」。看看陶淵明的〈飲酒詩〉第五首最末兩句:「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著實耐人尋味,「忘言」誠然是一種極高的境界。我是否可以這麼說呢?「忘言」是一種知其所以,卻能當下放空心思呈現無我境界。知其所以,是一種滿的狀態;放空,是進入全真虛境。此時的虛也是實,這虛、實都不再是存在,而是某種超越。約莫三十多年前,我拜在古琹大家孫毓芹先生高足李楓老師門下習琹。某日,因緣際會有幸得賞一張名為「坐忘」的唐琹,我恭恭敬敬端立琹前凝神相望,腦中一片空白,一絲念想都沒有。安安靜靜好半晌,才幽幽自靈府漫出《莊子‧大宗師》裡顏回的話:「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那麼,我可不可以這樣推衍呢?「坐忘之前,已然忘言」。 回到本文的題目〈說難與忘言〉,我們可否下這樣的結語呢?--不論是〈說(ㄕㄨㄟˋ)難〉或是「說(ㄕㄨㄛ)難」,似乎都指向一個事實:「說,是難事」。吾輩身處染識大千,唯慎言、寡言是幸;如若最終得入忘言清境,則可轉識成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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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大淹水記
政大校友會通知,今年是四十二屆校友畢業四十週年,希望校友在年底可以回母校參加聚餐及校園巡禮,目前群組正進行校友間的串聯,還看到知名的經濟學者李紀珠竟然是同屆校友。校友群組日前有人上傳一組政大淹水的照片,一看大家都知道那是民國七十年那場大水,看到那些照片,勾起很多年少時記憶。 我是六十七年夏天考上政大,記得放榜後想去看一看校園,哪知坐上236公車到最後一站,看到政大的校園,真的是不忍卒睹,小小的校門,門口就是公車總站和郵局,走進校門,只見左右兩棟二層樓的老建築,前面就是四維堂,唯一最醒目的建築是中正圖書館,矗立在校園正中間的白色建築物,讓人稍有點驚艷,總算政大還有一棟像樣的建築。 但是一進校門還是可以聞到有一股難聞的味道,學長說是因為前一年剛淹大水;翻開122期校刊有記載:「民國66年9月22日夜晚臺北市豪雨成災,水深達2公尺,道南橋淹沒,交通中斷。本校師生睡夢中驚醒,書籍衣物全被淹沒,公私財產損失慘重,24日蔣經國先生(當時任行政院長)蒞臨本校巡視災區,對水患當夜師生之安全及災後生活情況,關懷備至。」 時隔十個月,都還可以看到建築物上留下的淹水線,大二學長告訴我,他們那天在自強宿舍,半夜住下層的同學已被水淹醒,趕忙收拾東西搬到上層床舖,好在沒有繼續淹,否則真的會出人命。這是進政大只耳聞,沒有親眼見淹水的慘狀。 但民國70年7月20日莫瑞颱風肆虐,144期校刊記載:「本校豪雨成災,當日傍晚木柵大雨滂沱,景美溪迅速暴漲,洪水淹過道南橋,水深1.5公尺,校園內建築物底層、地下室一樓教室均遭水淹沒,公私財物慘遭嚴重損失,更不幸的是外交、企管兩系各有一名同學傍晚漲水時強渡道南橋,竟為急流捲去,慘遭滅頂,令人痛心。21日臺北市長李登輝來校巡視並慰問本校水患災害,22日法務部長李元簇來校慰問水患災害,24日行政院孫運璿蒞校巡視。」 這一場大雨成災我就親眼目睹,水災退後,整個指南里慘不忍睹,同學有人租住在指南路二段巷弄一樓的,幾乎所有財物、書籍都付諸東流水,我記得住在新光路財稅系的金門學長翁明志因為淹水損失,還曾和台北巿政府打一場損害賠償官司十分轟動:那一次單單為了清理校園出動全校師生清洗快一個月才恢復舊觀,大家對政大附近的房地產都失去信心,一樓住屋沒有人要還曾賤價求售。 隔年畢業後,我考上政大新聞研究所,就沒有先去服兵役,因為有生活上的壓力,所以希望能趕兩年畢業。政大新研所招收不同背景的學生,我們班上十位研究生有來自台大化學、外文、社會、心理、師大社教及政大新聞、中文、輔大哲學及文化廣告系畢業生,可以說臥虎藏龍,我們住的研究生宿舍在指南路二段巷子裡(目前的女研究生宿舍),兩位研究生一間,生活機能算是十分優渥。 不料,民國73年6月3日木柵地區突降豪雨,山洪爆發,洪水自四方湧進校園,校區一片汪洋,頓成澤國,校內低窪地區積水達3公尺。由於西南兩邊有堤防阻擋而抽水站抽水機又因淹水失效,宣洩困難,校區淹水長達10餘小時。水退後,到處淤泥厚積盈尺,教室、宿舍、辦公室底樓均無法使用,道路行走維艱。山上校區山坡地、環山道路邊坡坍塌10餘處,土方流失約5萬餘方,道路路基部份被沖毀,此次水災,學校損失更為慘重。 我的論文寫的是有關報禁研究方面《限證政策下的我國報業問題研究》,那時指導教授呂光博士幫我安排了口試委員,一位是知名律師、教授陳長文先生,另一位是黨國元老陶希聖先生。我在前一天電話給陳長文說要送論文稿子給他審閱,並敲定第二天送到位於北巿敦化北路位於台塑集團企業總部內的辦公大樓給他,誰知當天晚上傾盆大雨下不停,一夜豪雨竟然又淹大水,整個研究生宿舍淹了一層,政大當然又成了水鄉澤國。 由於雨下不停,等到快中午還沒有退的意思,周圍已見消防人員橡皮艇送救濟品,當時只想著約好口試委員送論文,如果不能出去該如何是好?眼見大水不退,逼不得已只好爬上一牆之隔政大國關中心的圍牆,從圍牆上突圍走到後面的萬壽路,再搭車出去轉車到台塑大樓送論文,這次的淹水也給我留下永不磨滅的經驗。 總的來說,我在政大唸六年書,經歷二次淹大水,政大學生有這樣經驗的人並不多,所幸後來台北巿政府整治景美溪,政大才真正擺脫淹水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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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會友--兼說《金門季刊》與我
2022年10月至12月,碧山睿友文學館,藝文馬拉松,洪春柳文學展。 最好的人際關係,是有點黏又不會太黏。情隨緣走,既讓彼此的互動能帶點距離的美感,又能保有情淡如水的長流生機。 寫作是很個人的興趣,但藉著一生難得一遇的睿友文學展,我卻期望能以藝聚親、以文會友,大家喜樂! 因此,我的文學展有許多文友的活動照片,不少的人物報導。在古意盎然的睿友洋樓裡,看著親朋好友尋寶似地、尋找著他們熟悉的人物,果然令人歡喜。 文友活動包括嚴肅的學術研討會、新書發表會,輕鬆的走讀、讀書會、聚餐……。如: 1970年代,小說家陳若曦初訪戰地金門;1980年代,中小學國語文評審團;1990年代,詩人鄭愁予與金中國文教師餐會;千禧年後,2005年,寫作協會的走讀同安;2008-2012年,教育局、社區大學近三十場的樂齡電影讀書會;2011年,縣府金僑採訪團至泰國;2012-2013年,金門書院近十場的藝文大師講座;2017年,閩南學術研討會……等等。 我的人物報導以教育界和天主教為兩大取材。如: 金門高中十師:李福生、楊振榮、蔡錦清、董倫擇、洪福全、許清土、王先正、鄭雪梨、李瓊芳、朱美顏。金城國中教師:郭海燕、黃雪蔭……等。 天主教教友:楊敏悅、許寶玉、翁淑卿、殷宇聲、巫密……等。 寫作,一向是我業餘的興趣。除了地區的書寫,也投稿臺灣的書報。但因以趣味為提筆的主要取向,故作品不多,尚可欣慰者,一路寫來,步履雖緩而腳程不息。 臺灣書報,我曾在石治源老師所編的《現代青年》寫了五年「老師的話」專欄,在陳憲仁老師所編的《明道文藝》投稿了八年。並參與路寒袖先生主編的《臺灣日報》《非台北觀點》專欄群組一年。 地區書寫,曾以〈台金之間〉獲第二屆文藝銅牌獎,以〈婦女與明日金門〉獲婦女節徵文第一名。曾受華視袁靖宇先生之邀,為「源遠流長」節目,撰稿「金門之美」系列等。 但最主要、最長期的耕耘園地還是《金門季刊》。所謂長期,多長的時期?分兩階段:一.始於遙遠的民國78年28期<典型在夙昔>,至民國89年64期<來去慈湖>;二.從民國102年114期<戰地歌舞-活躍於80年代的金門文化團>,至民國109年145期<忠肝義膽、義起金門的鄭成功>。中間休息了十三年。故屈指一算,我的長期投稿《金門季刊》,還真的是長達二十年近五十期的耕耘。 二十年的長期投稿,歷經數任的執行編輯:許乃蠡、許能麗、陳榮昌、翁御勛,感謝他們的寬容,得以讓我在這塊官方的藝文之土,自由地綻放著文學之花。尤其是許能麗大姐大,她以特殊的熱情,用緊迫釘人法,逼稿成篇、成書,培養出一批金門文史工作者,故被戲稱為「金門文藝之母」。 由《金門季刊》篇目,我看到了自己三十多年來金門書寫的濃縮版。民國78年68期<典型在夙昔>是《七鶴戲水的故鄉》一書的源頭;民國85年51期<浯江詩話-明詩選>,為《浯江詩話》一書的源頭;民國83年42期<紅瓦素櫺古厝美>,為《金門島居聲音》一書的源頭;民國103年114期<戰地歌舞-活躍於80年代的金門文化團>,為《當代(1949--2009)金門演藝的變遷》一書的源頭。 藝文馬拉松,洪春柳文學展,文友不僅賀我以花,也有賀我以詞者,特錄之。 林正三: 「言而能文傳久遠,採風先採金門風。才女撰述稱典論,情采風骨合雕龍。踏查訪談非虛構,今古掌故會心中。太武山上思兩岸,料羅灣裏炮聲空。蘅軍一語用一生,朱熹張亨來相逢。中和伴孫有餘力,浯江文藝不老松。海報特選大學照,留住蔥蒨情意濃。小我大我寫不盡,金城散步想從容。」 蔡發色: 「平生摯愛樂讀寫,繁花似錦多璀璨;驀然回首書成案,珠瑾流傳亮浯洲。」 歐譯璘: 「才女著作超等身,智能花開燦浯洲;香溢國際比金酒,功宏杏壇受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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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公路
縣政府日前辦理藍色公路行銷盤點座談會暨記者會,本人很榮幸受邀參加,並針對行銷管理專題演講,分享我對藍色公路的看法。我們都知道,金門早期因國共戰爭,在海域的控管及禁止各項海上遊憩活動下,雖然身處海島,金門人卻很多是不會游泳的,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直到戰地政務解除,海域開放,觀光業蓬勃發展,才有今日藍色公路的規劃與誕生,並由縣政府與旅遊業者共同開發與行銷,期能在疫情過後成為金門觀光旅遊發展的新契機。 金門縣永續發展在早期進行環境教育以及環境綠美化為建設基礎的前提思考下,保留了許多傳統的人文與歷史背景,也擁有較多的永續教育資源,且由於金門縣政府的努力推動,本縣在建設上擁有更多的整合期待,在傳統的社區與社會生活模式下,海洋永續環境為了更進一步做長遠的思考,透過藍色公路的推動,可讓遊客欣賞金門海岸奇景的同時,聽聽兩岸對峙時的軍事秘聞與體驗和平之可貴。 藍色公路的整合構思與規劃行動起自金門縣議會、縣政府及民間業者的倡議,為了開拓經營兩岸及離島周圍海域航線,完成金門大橋建設、小三通復航及大橋通車後的各項配套措施,並加強碼頭工程現代化、增加船泊席位及碼頭意象強化行銷之規劃,期望配合未來馬山港建港,擴大藍色公路的發展,結合兩岸和平交流,開拓金門觀光旅遊之特色與品牌,深化及添加旅遊新元素,提升吸引力,型塑金門多元旅遊的意象。 筆者根據自身的國內外旅遊及長期研究金門海岸地質的經驗,包括國內的澎湖海上環境探索水上活動、馬祖四鄉五島地質旅遊活動;國外考察經驗包括民國73年赴美、日科學教育考察,實地體驗美國夏威夷YKIKI海岸、舊金山灣海上旅遊行程;民國79年至紐、澳、新加坡特教考察時,發現新加坡聖陶沙島之環島高架鐵路海上觀光之創想;民國83年峇里島之海上旅遊活動;民國86年泰國芭達雅島海底船、拖曳傘之觀光活動及民國88年德、法、義、瑞水上活動,發掘金門藍色公路具有深厚的發展潛能等,希望可以提供政府及業界參考。 此次藍色公路遊程的座談會與記者會,已由縣政府與業者規劃並投入營運,可說是個好的開始,除了在遊程上結合金門大橋的特色路線外,尚規劃辦理隨船解說人員海上實地訓練課程,這更是提昇旅遊水準之最好方法。此外,為了能永續經營與發展特色,可以配合季節氣候推展不同的旅遊項目,結合金門西南海岸(挖花蛤、牽罟、衝浪、水上摩托車、獨木舟、帆船、遊艇……)、東北海岸(浮潛、海底船、軍事設施……)、西北海岸(蚵田、大陸風光及海岸巡禮……)、西海岸(已規劃進行結合金門大橋巡覽獅嶼、猛虎嶼、復興嶼和南山頭的地質),不同的沿海環境特色,輔導業者發展不同的旅遊行程,相信將是金門未來發展觀光之最好資源。 近年來,各界人士均期望金門成為和平特區、和平經貿特區、和平特別行政區、和平示範區……等,相信只要是建立在和平的基礎上,都是對兩岸交流融合,增進觀光經濟發展有很大的助益,尤其是藍色公路,我們期望兩岸政府本著共榮共存的原則,積極配合開拓藍色公路的範圍,讓藍色公路成為邁向和平的新里程碑。 為落實金門觀光政策,促進永續觀光發展,期能達到「生態、生產、生活」的「三生」皆贏的目標,讓遊客能享受海上觀光發展之成果,並加強海上環境之管理與監測,進行藍色公路觀光資源之開拓,創造高品質的觀光水準,融入海洋文化資源,加強推動海洋教育,實踐藍色公路的核心價值,以達成海洋永續觀光發展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