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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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一名老兵
八月二十三日,參與金門大小戰役的老兵,應邀前往太武山公墓,向為國犧牲的士官兵致哀。報紙上的照片肅穆哀戚,讓我想起遠藤周作曾在他的小說多次探討戰爭,死去同袍每天都在活著的人心中,再一次死去;戰場上,已沒有偉大的民族大義、國仇家恨,有的,只是彼此相隨且依賴的夥伴。 照片上的老兵耄耋老矣,多少相隨依賴的年輕夥伴,成為一塊塊墓碑?他們躺在那裡,是一種沉默,卻是人間代替他們喧嘩,代替他們悲傷、哭泣。 八月二十三日晚上,三姊驅車返家途中,轉到中廣「人來瘋」節目,主持人是黎明柔,聽著聽著,忽然聽到有人提到金門。她想,這個人還真了解金門,連她不知道的古寧頭「相擲」、古時候金門「溺女嬰」陋習、日本佔領金門等事情,他都知道。三姊聽著,越覺得聲音熟悉,打電話找我,妻子說,我不在,正上中廣的節目。 電台本邀約八月十日,當天剛好回國,疲憊不堪,一延再延,最後製作單位靈機一動,定在八月二十三日。黎明柔功課做得足,把出版社寄給她的小說翻了好幾回,指出小說裡,有廈門人到金門、金門人到廈門,卻都因為打仗而回不了家。黎的爺爺是將軍,不知道是否駐守過金門?也許先輩出身軍旅,金門之於她多了幾分親切。 隔幾天,國語日報主編湯芝萱帶兩名年輕記者來訪,也談金門。太武山公墓老兵向犧牲的士官兵致哀畫面深刻而強烈,我提到昔果山也有老兵,大家喊他老劉。也許老劉夏天也賣油條,但我記憶最深的,卻是他在窮冬,提籃子,上頭蓋一條白色棉布,沿昔果山數得出的幾條道路,高喊「油條喔,賣油條喔」。老劉掀開白棉布,剎那間,熱氣散,香味飄,炸得金黃酥軟的油條堆疊排列。 老劉無意中遷徙金門,異鄉成故鄉,小時候看見他,多跟其他小朋友鬧著喊「賣油條喔」,竟不知小小的心是悲憫老劉的。我為老劉杜撰許多故事,他在相思樹下為村民寫信到台灣,展讀一封封寄自台灣的信。但是,老劉卻不寫信,也從來沒收到信,他被戰爭隔絕,與親人如同陰陽兩隔。我在某一篇小說安排他收養逃離孤兒院的幼童。幼童疑是軍官與民女私通、或者軍妓子嗣,無力教養而扔棄,老劉帶著幼童挨家挨村找幼童可能的身世時,有人卻指出,兩個人長得真像。 真實生活中的老劉未曾婚娶,也無後代,我安排幼童當他的孩子,一起住在昔果山下村入口處,挨著理髮廳旁搭建的小矮房,幼童不久之後改姓劉,可以天天吃黃酥酥的油條。小劉學會炸油條、?麵條、滷牛肉,可以開一家麵攤,在金門還有十來萬大軍駐守的民國六、七十年間,做起士官兵生意。小劉因此有些積蓄,得以奉養老劉……當然,老劉在民國七十來年間過世,身邊並沒有小劉陪伴。我只是想像著一個故事,讓老劉在故事中得以圓滿。 據我所知,老劉並沒有葬在太武山公墓,八月二十三日,老兵向戰死的同袍致敬,老劉在他的墓地,並沒有看見曾經相隨,且彼此依賴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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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創新﹑先鋒人物
99年8月27──29日,金門愛心慈善基金會董事長許金龍、常務董事蔡清龍和筆者三人,赴北京參加「光耀中華---中國改革創新、先鋒人物、先進事蹟報告大會」,並接受「改革創新、百佳先鋒人物」榮譽獎的表揚。 十年來我追隨許金龍董事長,推動兩岸和平、慈善公益、藝文、宗教交流等活動,投入不少心力,我們的努力,已欣見成果,我們的努力,為中國北京政府所肯定,特頒贈許金龍慈善愛心先鋒人物獎;蔡清龍慈善孝慈先鋒人物獎;楊清國慈善功德先鋒人物獎。 我因7月11日,就到北京師範大學藝術學院,入學書法專業碩士研究所。因此26日先前往投宿,等27日他們從廈門來北京會合。 28日上午8時,我們一百六十餘代表,分乘四部巴士,從北京新北緯飯店,乘車到釣魚臺國賓館開大會與接受表揚。頒獎典禮盛大隆重,與會人員士氣昂揚。 大會報告指稱:改革創新是代表進步的關鍵,中國改革三十年,才有今日中國的崛起,如今中國希望永遠屹立於世界,要成為創新的國家。中國要以儒家王道精神,濟弱扶傾,照顧弱小國家。中國強大,不稱霸,不侵略他人,應與人和諧互利,共榮共生,共創未來! 創新是國家生命的永恆,不斷創新,才會發展,而才不會被世界潮流所淘汰。中國應加速軟實力建設,加強文化創意發展,加強教育、環保等軟實力建設,軟實力建設應與硬實力建設,齊頭並進。走筆至此,讓我感動地想起一首詩: 「我驕傲,我是中國人」,詩句: 在無數藍色的眼晴和紅色的眼晴之中, 我有一雙寶石般的黑色眼晴, 我驕傲,我是中國人。 在無數白色的皮膚和黑色皮膚之中, 我有著大地般黃色的皮膚, 我驕傲,我是中國人。 28日下午16:30至18:00時,大會舉辦書法交流筆會,我以台灣中華書法家協會理事的身份,應邀參加筆會,一上台揮亳,就有愛好者排隊求字,原先想寫句吉祥語相送,沒想到他們都已寫好自己喜歡的字句,加上姓名交給我寫,我也歡喜與他們結善緣,不停地寫,許董來拍照,說站著寫個把小時,不累啊!聯誼晚宴要開始了,該休息了。工作人員也來遣散求字者,但他們都不離去,我不忍去,只得繼續為他們寫,晚宴開始了,蔡老師又出來叫我,說我們坐在第二席,與毛澤東(扮演他的陳遠征演員)同席,快來喔!就座時,許董介紹我跟「毛澤東」認識,交談之後,感覺很有趣! 聯誼晚宴,有精彩的歌舞表演、美女變魔術、一人表演各種樂器演奏、陳遠征應邀客串毛澤東講話,形態聲音都很像,贏得熱烈的掌聲,他下台就座時,粉絲紛紛前來請他簽名。 在贈送書作程序中,我贈送中國改革創新組委會一幅全開中堂,書寫:「光耀中華、改革創新、為民先鋒」。許金龍董事長代表我們三人,也代表金門贈送「金龍」(紀念牌)與「金雞母」(高粱酒),給組委會任振忠主任和毛澤東(扮演他的陳遠征演員)。他致詞表示:要為金門高粱酒代言,馬英九總統親題:「金門高粱,中華佳釀,香淳甘洌,兩岸飄香」。許董事長歡迎大家到金門觀光旅遊,他說「仙山、聖地、英雄島,旅遊觀光,風光好」,金門真是世外桃源,沒有戰爭,江山更為優美,揮亳時,本準備寫這些的話,可惜沒空檔寫成。 許金龍為金門高粱酒;為金門觀光旅遊,大打廣告宣導,真是用心良苦為家鄉前途,他的作為令我感動,也因為他的演說,讓金門名聲遠播中國各地區,讓我們三人成為聯誼晚宴的焦點,很多代表都前來向我們三人索名片,攀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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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難以理解
「人民日報」日前發表「銘記歷史,開創未來」的社論,片面論及是中國共產黨領導和推動抗日戰爭,掀起國內不同陣營的論戰,馬英九總統雖然「據史力爭」,民進黨人還是不忘扯他的後腿。諷刺的是,如果不是「人民日報」這篇社論掀波,台灣還有什麼人理會九月三日是什麼日子?抗日戰爭到底是誰領導的?不論國民黨、共產黨或民進黨,對於這一頁歷史,基於政治因素,各有不同史觀與看法,因此,其評價自然牛頭對不上馬嘴。但是,真相只有一個,歷史事實不容抹滅或扭曲。 兩岸分治六十餘年,從軍事對峙走上如今高唱和解,委實不易。馬英九上台以來,極力營造兩岸和解氛圍,推動互助互惠、合作雙贏的策略,ECFA的簽署,大概已經補足了李登輝及阿扁時代該做而未做的進度。所以,馬英九總統日前在接受媒體專訪時表示「(兩岸)現在可以維持這個速度穩健走下去,不必再快了!」這話,是在為兩岸交流發展輕踩煞車,也在堵住反對陣營質疑他會賣台的悠悠之口。 在台灣,都會區的百貨公司、大飯店、餐廳、夜市、知名風景區,甚至藝術表演等場所,聽到來自大陸不同省份的鄉音,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在大陸,不論一線、二線、三線城市以及觀光旅遊的名勝古蹟,被稱為「台商」或帶有特色的「台灣國語」也時有所聞。兩岸在文化、教育、宗教、經濟,甚至省市級的地方官員或退役高階將領的交流,如吃家常便飯。最近,大陸文化部長蔡武來台與文建會主委盛治仁相見歡,可說是部長級官員不透過白手套的第一次接觸,顯見兩岸關係發展前景值得期待。 實質上,兩岸關係仍然充滿著複雜性和不確定性,雙方雖然不斷釋出善意,大陸方面更投入大量的人力、財力從事對台工作,但是,熱絡交往的背後仍存在著脆弱性,或許一個小小的波折就可能讓以往努力營造的良好關係受到傷害。就如這次「抗日戰爭究竟是誰領導?」的爭議,搞不好,會成為兩岸關係發展的另一個轉折點,正所謂「求同存異易」,「化異求同難」,不可不慎! 再拿日前發生在金廈海域的事來說,受到萊羅克颱風影響(大陸稱「獅子山」颱風),九月一日小三通全面停航,卻聞大陸客輪到金門載走十名大陸官員,民眾認為「不可思議」,既然「全面停航」,怎可單方面「片面開航」?在民眾難以理解的情緒中質疑這是「搞特權」。這件事責任究竟如何歸屬?似已不了了之,但是,它卻挑戰了兩岸雙方航務管理「停航令」的莊嚴性;況且,如果因此造成民眾對大陸方面負面的評價,對中共是否公平? 總之,兩岸交流交往中,如何減少「不可思議」情事發生,避免「難以理解」造成誤解,是值得思考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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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意料外的旅程
在台北的住處是一台地小鎮,在這燠熱夏日,台北可是熱不可當,但住處經常是涼風鼓鼓的吹,無須用到冷氣,我戲稱這裡是最接近風的小鎮。清晨,天色微亮,屋後的一大片相思林當第一聲蟬鳴啼叫,其他蟬零零落落地附和著,最後是眾聲喧嘩,鳴噪不已。這裡行政區雖是鄉的編制,但視野所及的高樓卻一棟棟拔地而起。 初來,每早於街巷四處散步,順便認識環境。經過公園路常遇農夫農婦拿著自家種的苦瓜、菜瓜、竹筍、紅心芭樂等擺在路邊叫賣。看著這新鮮瓜果,往往讓我感覺輕鬆愉快,常常探頭觀望各個籃內的果蔬;有時也挑選幾樣買回家食用。 S是我的鄰居,大約四十歲上下,他與太太兩人都是上班族,我們因買茶葉而認識。他老家在鹿谷擁有茶園,為了幫忙經營家裡的茶葉,夫婦倆雖然平日忙著上班,仍利用周末假日在新竹內灣租了攤位,銷售自家的茶葉。當誇讚他們夫婦的勤奮打拚,他們笑笑地說:「沒甚麼,就像是利用假日出外郊遊啊!」 一次,他問我們有沒興趣到內灣走走?若想去可在周末一早搭他們的便車前往,聽到這消息讓我們興奮不已。這是難得意料外的旅程,有便車可搭又有專人導遊。 在往內灣的路上,他們夫婦知道我們對住處的環境不熟,一路上很體貼的告訴我們哪邊有好吃的、哪邊可買到較便宜的菜、哪邊有夜市……。 來到了內灣,S先泡各種茶葉請我品嘗。臨走時,他又做了一次內灣的簡單導覽,又說逛過內灣可搭小火車到竹東,然後轉搭客運到新竹。若我們逛得過晚,正好他們也收攤,可聯絡他們載。 內灣只是一條窄窄的街道,越接近中午遊客越多。我頗為納悶是甚麼原因可以匯聚如此多的遊客?依我粗淺的觀察,內灣傍著一溪流,早期遊客應該是來溪流戲水烤肉的,然後慢慢發展成目前的市集。賣的東西主要以麻糬、粿、醃漬的土產為主。另外有街頭畫家、漫畫家、竹雕工藝師、玻璃工藝師,加入這些人文色彩使得市集更有了內涵。 溪流就在街道的入口處,清澈的溪水流過河床大大小小的岩石,艷陽照在水面發出熠熠波光。遊客或坐於岩石上泡腳、或全身埋在水中享受難得的夏日清涼。岸邊三五成群的年輕人圍坐一塊烤肉,那炭火味遠遠便可聞到。一條吊橋橫跨河流上方,遊客來來往往於河的兩岸。 我們搭小火車到竹東,又轉車到新竹已近下午兩點,早已過了吃中飯時間,不過仍依照S的導引到離火車站不遠的日本料理店進食。雖然是餐廳準備休息的時間,承店家慨允,總算讓我們依計畫吃到想吃的午餐。 S雖然與我們初次認識,但從他的身上讓我們看到了人情之美,一種敦厚善良以真誠熱衷對待他人的態度。而我們的社會正有不計其數的S,由於這原因,構成我們社會那不可動搖穩定的人際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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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打開政治鳥籠﹖
中共「國防大學」政委劉亞洲中將,日前接受「鳳凰周刊」專訪時直言大陸「十年內,一場由威權政治向民主政治的轉型,不可避免地會發生,中國將出現偉大的變局;政治體制改革是歷史賦予的使命。我們不可能有退路」。「一個制度如不能讓公民自由地呼吸,並最大程度地釋放公民創造力,不能把最能代表這個制度和最能代表人民的人放在領導崗位上,就必然滅亡」。 「鳳凰週刊」隸屬香港鳳凰衛視集團,在大陸內地公開發行,擁有廣大讀者群。上述題為「西部論」的專訪,主要在論述今天大陸面臨複雜的外部環境,當局要如何應對,但後半部分談到內部問題,針對政治改革,劉亞洲講得痛快淋漓,其暢所欲言的內容反而成為各方注目的焦點。雖然「鳳凰週刊」特別指出文章是根據專訪整理,文字並未經劉本人作進一步審定,但無論如何,一位共軍現階中將,且是政治幹部如此露骨批評時政,「打著紅旗反紅旗」,的確令人耳目一新。 現年57歲的劉亞洲出身軍人家庭,父親劉建德曾任共軍蘭州軍區後勤部副政委,岳父是赫赫有名的前國家主席李先念。劉與李先念的女兒李小林是武漢大學外語系同班同學。他就讀大學時筆耕甚勤,開始展露文學天分。十多年前,我曾看過他以「懲越戰爭」為背景的小說「一個女人和一個半男人的故事」,印象深刻,後來又讀到他於2004年撰寫的「金門戰役檢討」(共軍一直稱古寧頭戰役為金門戰役),才知道他是共軍中將。在「金門戰役檢討」一文中,他直陳1949年共軍攻打金門,最大的敗因是輕敵,以渡江攻擊的戰法進行登島作戰;主帥驕傲,全軍輕敵,焉能不敗?該文刊出後,立刻招到共軍內部不少人圍攻,認為他「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因而,這次他將改革矛頭指向黨內,必然也會招惹非議。其實,若干年前他的言論也曾因涉及「天安門事件」敏感問題而被調查,或許後台夠硬,最後無事,繼續獲得重用。 劉亞洲未來若能持續暢所欲言,而且獲得上級認同,倒是可能有助於挽救今天中共黨內日益惡化的貪腐危機。但若說中國大陸在可見的未來會出現偉大的變局,走上民主道路,時間仍然遙遠。至多可能只會出現由內而外,由上而下的政治改革,這終究改變不了中共一黨專制的本質。近日總理溫家寶在紀念深圳等經濟特區設立30周年場合,發表講話指稱,「沒有政治體制改革的保障,經濟體制改革的成果就會得而復失」,港媒發揮想像力,指中共中央可能會將深圳、珠海、汕頭、廈門四大經濟特區轉型為「政治特區」。 30年前,中共以深圳等經濟特區為試點的「鳥籠經濟」,經由逐漸開放,擴大實施,終於遍及大陸,成績斐然。但在政治層面,縱使中共有意在一些地區打開政治鳥籠,進行改革,但未來要讓民主在大陸遍地開花難度甚大,道路也將是崎嶇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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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協議二十年﹐金門不能缺席
由兩岸紅十字會於1990年9月12日在金門簽署的「金門協議」即將屆滿二十週年,媒體報導,台北方面已規劃相關活動,馬英九總統預計邀請當年協議簽署人陳長文律師對話,並錄製治國週記,台灣紅十字會更將出版專書,見證兩岸互動歷史。 值此「金門協議」簽署二十週年之際,作為簽署地點的金門不應該缺席。 「金門協議」的簽訂有其歷史背景,1987年底,台北宣布開放大陸探親之後,兩岸民間交流日趨頻繁,隨著交流激增,諸多衍生性問題也隨之浮現,其中尤以「大陸偷渡客」所產生的問題最為棘手。在兩岸紅十字會簽署「金門協議」之前,台北方面對於大陸偷渡客的遣返方式是「原船遣返」或「併船遣返」,然而,在1990年7、8月間,卻接連發生「閩平漁5540號船難事件」與「閩平漁5202號船難事件」,對此嚴重意外,北京反應異常激烈,除強烈要求台北在進行遣返工作時,應確保大陸人民安全並給予人道待遇外,並建議以「省對省」的談判方式解決爭端,台北方面或許為了規避官方的接觸,並破解北京藉省對省談判矮化台灣的意圖,於是透過紅十字總會積極協調,終於促成兩岸紅十字會代表在金門進行會談,最終並完成歷史性的「金門協議」之簽訂。 「金門協議」之重要性與意義何在?顯然不應以兩岸即將邁入後ECFA時代小覷,要知道,「金門協議」的簽訂早在台北發布「國家統一綱領」、宣告終止「動員戡亂時期」之前,職是,「金門協議」的簽訂其實代表了台北已經正視北京在中國大陸的治權,並逐漸揚棄長期堅持的「漢賊不兩立」與「三不政策」。果然,在「金門協議」之後,兩岸又進行了合作共同打擊海上犯罪程序性商談、兩岸公證文書查證暨間接掛號郵件查詢及補償技術性事務商談,甚至於1993年4月27日在新加坡舉行舉世矚目的「辜汪會談」,足見,「金門協議」確已對兩岸往後的談判立下基礎,尤其在「金門協議」談判過程中,雙方代表所展現的對等誠意與相互尊重,更成為往後兩岸談判過程中的一個良好的示範。 就實際面而言,在協議簽署之後的第一次遣返作業,是在台北方面軍警人員戒護之下執行的,代表著兩岸會談結果須由雙方政府配合執行,凸顯兩岸分治的事實,特別是刑事犯亦循「金門協議」之模式進行遣返作業,對兩岸共同打擊犯罪更有正面意義。 從2008年兩岸復談以來,馬政府已與北京簽署十多項協議,兩岸的關係確實不可同日而語,儘管如此,吾人不應因此輕忽了「金門協議」的歷史意義,馬政府在規劃相關紀念活動時,應凸顯金門在兩岸關係中的關鍵性角色,並賦予金門在未來兩岸交流中更多的積極性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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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大學是金門發展的催化劑
約二十年前,筆者在《金門日報》發表一文,為金門大學催生。當年,我所言,可能被視為空談、幻想,只因那年時空都未成熟,難起共鳴。可是,誰說不是呢?人生有夢最美,許多的創舉和偉業,都源自心中一把足以點燃夢想的小小火苗。 從分校、學院到今天名正言順的金門大學,是時機成熟的果實,是政府對金門重視的見證,更是多少金門鄉親可歌可泣、勤奮開墾出來的結晶!這一路由李金振校長領軍的團隊,在金門開發史上,應受到最深的尊敬和感激。恭賀聲中,金門大學面臨的挑戰和重擔,才正要開始!近程看,師資和招生,就夠傷腦筋;中遠程看,許多各方美好的建議、意見和理念,如何整合成可行的決策,需要高度的智慧。 站在歷史的巨流上,金門大學有神聖的使命要把握,有遠大的理想要堅持。金門大學的一個重要使命,在傳承金門舊歷史和開啟金門新歷史。金門原是學術風氣鼎盛的島嶼,金門大學正是延續那把智識薪火的把手;未來,金門的發展,產學的互動和合作,都賴金門大學這部機器的推進。金門大學,確是開啟金門新機運的一把鑰匙。金門大學,未來更扮演發展金門的要角。 金門大學是金門與兩岸交流互動的一座橋樑。金門大學從學術研究出發,積極推動對有助金門發展的兩岸交流。從經濟、政治、文化等層面,金門大學應提供研發的依據與可行性。當然,金門大學是我國最接近大陸的最高學府與研究機構,尤應對兩岸關係做出更大的貢獻。這是金門大學可以善加利用的興學特色。 金門大學是將金門推向國際與全球的一個媒介。大學之所以為大,有數層意義,如眼光與視野之遠大、學識之博大、研究範圍之廣大等。金門大學可以將金門放大,未來要以全球為著眼點,盡力將金門行銷全世界,讓金門匯入全球化的洪流,享受現代化與進步的果實。金門大學應是金門全球化與現代化的一帖催化劑。 金門大學是金門未來發展的一座發電機。金門大學確是未來金門進步與繁榮,最重要的一股軟實力。金門大學眾多的目的之一,就是要促進金門地方的進步與繁榮。金門大學的正名,確已點亮金門的新希望!金門大學既掛著金門的招牌,就要從金門出發,去思考、規劃與設計金門大學的未來發展與特色。要之,金門大學的首要目標與責任,在打造與建設金門的軟硬體,成為一個至真至善至美的寶島。也只有實現此一目標,金門大學追求其他辦學理念,才有更實質的意義。 但是,請記住:金門大學的終極目標,絕不僅止於金門的發展。這只是一個暖身,一個中繼的目標。金門大學最終仍應以世界一流大學期許,積極探究宇宙永恆的真知,促進全人類最大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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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有價值的土地與夢想
走進上海世博園一座又一座的展館,依著自己的節奏、感覺去探討城市未來發展的理念,暢想人類進步走向美好的遠景,這一路已走過四十幾座展館,除卻已經完成的專稿書寫,新近又新增了日本館、沙特館、中國館,而且發現尚在書寫中的幾座展館,真的有不得不寫它的特別原由。包括俄羅斯館讓我驚艷、英國館讓我感動、德國館讓我佩服、非洲聯合館不能忽視它的存在、2012年將舉辦麗水世博會的韓國館,在上海世博園的用心表現自不在話下。 當我走過A、B、C區,從水門碼頭搭船渡過黃浦江,來到世博園的D、E區時,我抒寫的範疇自然又增列了中國航空館、城市未來館、通用汽車館、城市案例館等諸多展館,因為投入越來越深,想要吸收、瞭解的層面越來越廣,我書寫的速度越來越慢,有時一個展館我會為它拍出近百張照片,再花三天時間認真為它寫出一篇專稿,這樣的投入與付出,只因為書寫的範疇延伸向更多元的方向,而我也勇於挑戰自己。 參觀世博園真的很辛苦,盛夏氣溫常高達37度c以上,園區內遮陽設施不足,餐廳又貴又遙遠,總是走不到那也消費不起,每次進世博園,我一整天都只吃自備帶去的兩個肉包(帶太多會餿掉)然後拚命灌水、喝冰涼飲料,往往一早前進世博園,夜間展館結束參觀我才走出園區、回家,一天得花15小時。有一次全天候不停的參觀、拍照、書寫紀錄,回家後發現左腳韌帶發炎了,變成寸步難行,趕緊連夜去做足療治療到淩晨兩點。因為我已預約了隔兩日要去參觀幾個熱門展館,不能不出門。所幸隔日緊密的冰敷、用藥膏持續按摩推拿,左腳漸漸就恢復行動力了。這時卻又發現牙床都腫脹起來,想必也是身體器官不堪勞累所發出的抗議警訊。 這些辛苦與付出,讓我清楚看見一些國家在世界舞臺上的前瞻努力和戰鬥力,當我在觀看別的國家,我也有機會向內注視、省視自己的成長路。金門,擁有深具價值的土地與夢想,如果有機會在世博園區蓋一座自己的展館,金門,會如何行銷、展示自己呢?我常會特別注意園區內一些島嶼國家的強勢行銷策略,有些展館形塑的風格仿若洞穴,在岩壁上投射聲光魅影,那情景很自然的讓我想起金門的地下坑道與碉堡,我也注意到影像成了策展者詮釋的熱門手法,因為它是最為直觀和有效的。當一些展廳強勢行銷酒類及地方特產時,我也會連帶想起金門高粱及家鄉特產。 一直和我同進出,一起走過各展區展館的千羽,也用自己的觀察及筆觸寫出了每一座展館的心得紀錄,因為年輕,敏感度好,加上哲研所的邏輯思考訓練,我常常都覺得他寫得比我好。每次看見精彩的用心經營的強勢展館,我們都會感動的停留更久,更勤快的寫筆記、拍照,交流彼此的心聲,這些展館讓我們思考、學習到許多東西,所以也就撐過在世博園區的躁熱和辛苦了。 在書寫世博專稿的過程中,我常會看千羽的筆記,喚醒自己的疏忽、遺漏之處。每一篇專稿,呈現給讀者的不過是一朵盛開的花,但一株植物的根鬚、枝葉、土壤、一路成長的觸動與感受都握在創作者手裡,我常對千羽說,如果我能更努力、付出更多,吸收、學習、成長得更好,筆端的一朵花就會開得更香更美,因為有這樣的信念作支撐,在參觀一座一座的展館時,我們越來越捨得付出,不計辛勞的去探挖抒寫背後更博大深邃的未知,也堅信金門人能自信的站在自己的土地上,種植夢想之花。它也必然會在適當的時機綻放,形塑恆久的獨一無二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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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境
「……疲憊的身心,浸潤在未知的恐懼與絢麗美景的期盼中。一面追逐著迭宕起伏的景象,一面領略著危機四伏的驚悚,心靈不斷與身體交涉,任何一個念頭的改變,都牽動著下一步的安危……」 初時,瀏覽液晶螢幕上一幀幀壯闊絕色的層層冰山雪海,杳無人煙的荒山極境,是我們大部分人窮一生恐怕難有機會造訪的風景;雖然我們確實同在一個地球之上,仰望同樣的陽光、呼吸著同樣的空氣。面對這些得來不易的絕色之景,除了讚嘆,我暗自仰慕,拍攝出這些美好的畫面,更羨慕的是置身於極地的那份開闊與寂靜之心;想那時,除了寒沁,應該還有呼嘯拂掃的風聲、一望無際灰寒陰沈的天幕漫天開展…… 造境者創造了如此滄闊孤絕的山水境域,卻又吝於讓世人分享,只散置在人們足跡難以接近的極地之地。 後來得知全部的攝影作品出自一位七十多歲的老玩家。他自稱老頑童,而且還是屢次出入於南極、北極、喜馬拉雅山系、西藏大漠的老先生。不由得暗自好奇,是何等樣的胸懷視野,何等豪情壯志,可以讓他如此視透生命,排開一切,渴望著一次又一次的親炙那些遙遠、陌生的孤寂之境? 極地裡有瞬息萬變的種種幻化,極端的氣候顯然不適人類常駐,所以才有超越塵世的遺世曠野之景,對於主宰著地球命運的人類而言,極境的存在是幸或不幸呢?冰山浮流,不容人類久留,卻繁衍著萬千造型多變的企鵝族群、龐大身軀但沈穩矯健的北極熊……我們稱之為極境的冰天雪地,是牠們唯一適應的生存之地。那麼,是人類的適應力遠遠不及於野生物種的存活之本能? 新近,接受出版社的邀約,替一本名為《那些極境教我的事》設計包裝,因而有機會認識了作者--一位率性熱情、積極不歇的退休企業家--陳維滄先生。幾次的接觸,直覺老先生似乎並沒有真正退休的念頭;他只是變換了跑道,朝著比企業經營更吸引人心的另一塊版圖邁進,雄心勃勃而且熱此不疲,在一次次的極地旅行中,找尋自然與心靈的阡陌祕境。 老先生喜歡在週末時邀我前去他的辦公室面敘,他說只是隨便聊聊,順便溝通關於整本書的編排與想法。他明白表示,目前的他終年無休,對於我委婉推拖不想在假期談論工作卻毫不為意。面對著如此熱衷於工作、況且還是關於一本新書的催生者,我毫無招架之力而準時赴約。 他是一位處於無憂無掛的知命之人,享受生命極境之悅,龐大的事業體系已經交由第二、三代接手,所以他成立了「川流文教基金會」積極推動包含文化藝術、教育慈善等志業。然而他同時發覺到生命的另一處致命地驚奇--探尋極地祕徑。他讓我翻閱他私藏的諸多精采的攝影作品,絕大多數與新書的內容無關,顯然老先生自得其樂於捕捉野地生態的興致,所有野地飛禽走獸他都取景拍攝,而且精選好的作品沖印裝冊,儼然一位都會隱者,在私擁的城堡裡靜享生活的樂趣。 我們在巷弄裡小巧的日式料理店享用午餐,老先生突然問起:像你這樣的年歲,有沒有什麼尚未實現的夢想或計畫?我猜想老先生努力地經營過他豐富的一生歷程,有了眼前的經濟地位與尊榮,他實踐了他的夢想,並且追逐所有可能的極境之旅,就生命歷練的種種可能,他正處於一種極境之境,值得稱羨。 至於常民大夢,人人都有;沒有了夢想,生命大致就失去存在的意義。雖然大部分的夢想未必盡如人意,但光是想起攀登高峰頂顛的剎那間,俯看群山綿延、冰雪無涯,所有的榮耀與感動在瞬間達成,然而想起如何回頭面對塵世的紛擾與疲憊的身軀,卻是難以取捨的困境。極境教了我們怎樣面對生命的態度?如果,有那麼一天你也置身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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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後七日」觀後感
8月27日即趕忙去看今年獲電影獎的「父後七日」的首映,本片是依據名作家劉梓潔的父親在2005年農曆八月十六日辭世,七天之後父親出殯,在那忙碌的七日,她隨著道士的指揮,道士說要哭就要哭,說不要哭就不能哭,說跪就要跪,說起來就要起來,依著民間禮俗進行繁複的儀式,體會了台灣諺語的「累得會哭爸」。 埋葬父親數個月後,有一天她突然看到父親喜愛抽的黃色長壽香煙,於是盡情的哭泣,抒發了心底對父親的思念,也因此寫就四千字的「父後七日」散文,2006年參加第二屆「林榮三文學獎」,獲得首獎。文章發表之後,電影公司深感興趣,於是邀她編劇並與多次榮獲金穗獎肯定的導演王育麟一同合作拍成電影。 我為何要「趕忙」去看該片?是因為本人一則在空大教過「生死學」中的哲學思想(生死學在空大已演繹成一大套學問,連考禮儀師證照都是指定的教科書);另一則,本人對家鄉葬儀有很多看法,曾於十餘年前在「金門報導」寫過一篇對金門葬儀提出許多看法與批判的社論,當然也得罪了當地的少數葬儀業者。 金門的葬儀絕對比台灣來得傳統與繁瑣,究其原因至少有下列幾點: 一、儒家厚葬的觀念:儒家為顯孝道,在葬儀中列出一套繁瑣儀式,遵禮盡人子孝恩之餘,其間雖或難免迷信,惟為誇耀世家及繁榮子孫,無不竭盡財力而為之。在以前的鄉村封建社會裡,民間對葬禮均隆而重之,極之普遍。而現代人則越來越少注重葬禮,趨向以簡單為主。茲概述福建(含台、金)部份地區喪葬禮節流程習俗於下: 臨終→通知子孫→併廳、舖水舖→移鋪→遮神→壽終正寢→辭神、舉哀→子孫變服→換枕→嘴含銀→蓋水被、供腳尾飯、燒腳尾紙、點腳尾燈→吊九條、守舖、報喪→、買棺、看日、擇地→成服帶孝、辦理死亡登記、請僧道唸腳尾經→乞水沐浴、理容、張穿、套衫、抽壽、吃黑糖麵線→接棺磧棺、燒庫錢(還庫)、乞手尾錢、辭生(小殮)→佈置棺底、誦經做功德→大殮→封釘(封棺)→打桶(停柩)→併腳尾物、設靈桌靈堂、早晚捧飯→印製訃聞及寄送→做七(旬)→葬前準備工作、工作人員之分配、禮堂之佈置、物品之準備→出殯前日之法事→殯葬(出山)→轉柩(請棺)→壓棺位→告別儀式(公奠禮→家奠禮)→點釘、旋棺→啟靈→發引→送喪行列→辭客→安葬(祀后土→進壙→點主→祭墓)或(火葬→進納骨塔)→呼龍、撒五穀→旋墓→返主→接主安靈(入門前過火、吃甜豆、洗淨)→回吃(請客)→巡山→完墳→守孝→做法事(做七日、百日、對年、三年)→合爐→培墓→做新忌→清明掃墓→拾骨吉葬。 二、誰都要當「孝子」,於是傾其全力來辦父母的後事,並要虛心請教鄉老或是自以為專家的葬儀人員或鄉親,更重要的是,葬儀社也有勢力地域,如不給自家自姓的葬儀社來辦,你一定是不懂禮數,你一定是不孝子。自己孝不孝不是唯心自問,而是要別人來認可?嗚呼哀哉!有幾個人能擋得起「不孝子」?因此當事人也就只好依別人說什麼就什麼,反正你就只有聽的份;一如「父後七日」中的阿梅只能配合道士的導演:說哭就哭,哭笑由不得自己,這種虛偽荒誕與自找的煩擾,根於環境的施壓與自我的怯懦,別人都是如此,我何必有異?反正忍一下就過了;下一次換別人了。 三、如何提升金門的葬儀精神與品質?首先要修正儒家厚葬的觀念,生前盡孝比死後來的有真情。其次要有道家對死生的達觀,死生一如四季變化,自然而已。再來要體念佛教的空無,「色即是空」,重要的是最有情世界要有悲愛,父母往生,如能做有益於人間世道的事,就是盡孝。最後就是公家機關的介入與協助,如辦好各種「生死學」中所涉及的生育教養與保健、醫療與殯葬送行等各種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