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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搭飛機

發布日期:
作者: 洪銀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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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金門人,客居他鄉多年,對於台金交通之聲聲無奈,還是近幾年接觸頻繁,了解愈多,感觸也愈深。

早先,我是軍眷,有軍機可搭,自然不必和民航機打交通,後來軍中有一奇怪規定,軍人本身可搭舒適的軍包機,軍眷只被允許搭乘老舊、噪音奇大的C一一九運輸機(也就是俗稱的老母機),有一年暑假回金,我與幼小的孩子捨棄免費的運輸機,改搭民航機,孩子在偌大的客艙中,看著美麗大方的空中小姐,熟練地操作一切,還送來可口的麵包和飲料,與老母機相比,實在帥多了,自此,台金往返,每每吵嚷著:「我們要搭民航機!」

因此,才有那一次撥打過年訂位機票的難忘經驗。

首先,必須知道且牢記訂票時間,開放訂票前數分鐘坐於電話旁倒數計時,時間一到,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猛撥鍵盤,傳來的聲響是千篇一律的占線,但是,不要氣餒,要發揮金門人堅苦卓絕的精神,繼續撥,直到撥打一百多通後手酸,直到脾氣再好的人也瀕臨抓狂的程度,才會傳來格外悅耳天籟般接通了的聲音,當大腦還處於勝利亢奮的時刻,冷不防一句「已客滿」,澆得你狗血淋頭。

可想而知,最後只好吃回頭草,心不甘情不願地去搭老母機,然而,現今看來,對照「歸鄉路,大不易」的同鄉人,有老母機搭已經算幸運了。

去年中秋節,孩子返金欲回台,在機場候補機位足足八個半鐘頭,焦慮的我們,生活作息大亂,對於顛峰時間候補機位,我已經有了恐懼症。當孩子安全飛抵台灣,我在電話中提出簡短忠告:「少回金門!」一個不忍孩子遠離的母親,一個為回家鄉,寧可選擇重新參加教師甄試的人,肺腑之言竟是如此決絕,孰令致之?

目前,他還有三張在管制時間內被要求事先購票,後來行程更動而未搭乘的機票,一年期限將至,看來我是得被迫做個聖誕老公公了!

今年決定到台灣過年,固然由於假期比往年長,更重要的是避免搶訂一張孩子的返金機票,又搞得焦頭爛額!到台灣以後,與定居台灣的金門友人會面,他們擬攜家帶眷搭乘縣府安排的遊覽車開往台中港,搭船返鄉過年,對於縣府今年初次辦理包船措施,友人都覺窩心,船固然不比飛機舒適,畢竟聊勝於無,也意味縣府看到鄉親需要,付諸了些許行動。

過年後回到金門,在機場,看了旅客大廳,我知道,此刻又出現擁擠的返台人潮了。

女計程車司機說:「可憐有人已經在機場睡兩個晚上了。」我不明所以,直誇讚成立統一候補中心是明智之舉。當天晚上,金門機場紊亂畫面─有打地舖睡覺者,有與航空人員爭執者,有金門鄉親彼此爭吵者,上了晚間新聞,正在廚房洗碗的我,飛奔而出,佇立電視機前,感慨良多,尤其,聽完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民航局官員一席話:「沒有事先訂票,一下子湧進那麼多人,哪有飛機可搭?」心情更是DOWN到谷底。

若有票可訂,誰要候補?

雖然,詩人余光中說:「故鄉,是祖先流浪的最後一站。」名嘴陳文茜說:「我們被自己出生的地方牢牢限制,儘管我們稱它為『故鄉』,對它充滿了戀眷與回憶,但故鄉往往是最大的監牢」,不管怎麼說,出門在外的遊子對家鄉的繫念,表現在過年時節,千辛萬苦也要回來與家人團聚,親炙這塊有著成長記憶的土地,這裡有宗祠、有祭典、有老鄰居,還有兒時回憶,豈是一句「把親人接到台灣過年」就能化解的鄉愁!

一直以來,我認為金門最大的資產,在於金門人對這塊土地的認同與依戀,不管身在何處,「我是金門人」始終是他強烈的信念。客居台灣的日子,我的同學、友人、鄰居,無人不知我來自何方,而那也是我自我介紹的開頭語。然而,隨著時光流轉,這股向心力恐有後繼無力之虞,以我們這一代為例,金門沒有工作機會,大多在外地發展,他們的下一代,名義上是「金門人」,但金門對他們而言是陌生的,自然不會有類似父執輩對家鄉的特有情感,當他們接棒以後,還會有拚命回家鄉過年的幹勁與毅力嗎?而這正是向心力的指標!所謂「時勢造英雄」,在這可以為鄉人服務的時節裡,誰來為金門寫歷史?

高鐵通車之初,公視一談話性節目,邀集專家學者為時勢把脈,與會者有交通部官員、航空業代表、高鐵、台鐵業者,他們既要化解民眾對高鐵的安全疑慮,同時討論高鐵加入營運後,對航空、台鐵帶來不容小覷的衝擊之因應之道。當我看到航空業代表以哀兵之姿,懇請國人惠予搭乘時(最近甚且以六五折促銷),我感嘆金門人對外交通倚賴航空之深(據天下雜誌第366期報導和信醫院放射治療科主任鄭鴻鈞指出:「坐飛機所曝曬到的輻射比照X光還多」),既嘉惠業者,卻又不能得到對等的品質,金門人平日努力工作,卻不能用辛苦所得換得生活上行的自由與尊嚴。

台金航線絕對是一條讓業者大利多的黃金航線,我們的地方政府,手中握有這張王牌,對於改善交通卻仍是一籌莫展,年復一年,團聚─尤其是過年,仍是金門人得費九年二虎之力才能達成的夢想,是最大期待,也是最大傷害。

我經常在金門日報讀到歌誦金酒公司創造數以億計財富的訊息,彷彿人人置身於國王的城堡中,但是有一天,當你走出城堡,就會發現,全民的財富並沒有帶來尊貴,你仍有扮演乞丐的時刻,這時候,你將驚覺,我們所自豪、寄予厚望的金雞母,其實並沒有實質改變島民多少生活現狀。

世間父母辛勤工作,都為改善孩子的生活。我們期許,地方父母官以仁民愛物之心,帶領子民破繭而出,走出「過年搭機恐懼症」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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