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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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感謝您!
一頭人見人敬的銀髮,一雙剛動過白內障手術的眼睛,兩個不太聽使喚的膝蓋,在人間近八十個年頭了。那是我愈老愈親愛、愈老愈偉大的母親!世上的媽媽都是偉大的,對我言,我媽最是。 嫁到瓊林當蔡家媳婦,一生就是五男二女。誰知出嫁前是嬌寵的獨女大家閨秀,面貌身材出眾。從未做過家事,也從未下過廚,竟能拉拔七個子女長大,把家理得鄰里誇讚的模範!從一樣家事都不會做,到沒有一樣家事不會做,而且沒有一件不是做得完美無瑕的! 家事,是一望無際的汪洋,不知我媽是如何找到港岸的?家事,是一座座的高山,不知我媽是如何攀爬過的?父親和我們做子女的,看她忙不過來,偶會伸出不忍心的援手。當年在戰火烽連、物質匱乏的金門,三餐溫飽都不易,我媽竟能變出山珍海味,南菜北餚,而且,色香味俱全。原來,她在家事繁忙之餘,還能自己養雞養鴨養豬養羊,還能自己種菜種花種蔬種果!土壤貧瘠、天候欠佳的昔時金門,我媽竟然樣樣蔬菜都能種出欣欣向榮的豐碩成果。我想除了她除草、鬆土、施肥、澆水運用得宜,還有,可能老天憐憫吧,所謂人助天助吧!為了補充子女的營養,她還常常大清早,冒著金門刺骨的冬寒,到政府允許的海邊去採集海蚵。那一幕幕忍受冰霜之苦的情景,媽,我這輩子,怎能忘記,怎能報答! 在金門,拜拜最多,也最重視過年過節的禮俗,祭拜的佳肴美食,更不可少。雖說巧媳難炊無米飯,可是,說來神奇,我媽就是有辦法變出二、三十道的菜,菜色不輸大廚師辦桌。我媽廚藝,還不止於此。糕點、年糕、發糕、蘿蔔糕、饅頭、包子,樣樣在行,從磨米、 麵、攪拌、包餡,到烘烤、蒸煮,香噴四溢,讓童年的口水仍直奔流至今。 沒唸什麼書的我媽,是位大廚師外,更是位生活大師!跟許多金門女性一樣,我媽有一雙萬能的手!粗工細活,樣樣行。古時祖父在瓊林種田時,我媽也活躍農事,任一種作物,如高粱、花生、甘藷、小麥、玉米、各式蔬菜,從耕耘、播種、施肥、收成,她都學會,而且內行。閒暇,縫衣補褲,打毛線衣,更是巧手妙指。七位子女,身穿媽媽親手編織的毛衣,備感溫暖、幸福。有一件,陪我到美國留學,穿著母親的毛衣,在海外的雪地,除了倍加溫暖,就是一個個如何報得三春暉的遊子思念,在異國的寒冬飄揚、飄揚。那件毛衣,那幾年,成了扶我走過一段艱辛路程的媽媽! 我媽一生為子女忙碌,從未發過一字怨尤,在人生最困頓的時候,更從未輕言放棄,只有更堅強。做家事是她僅有的休閒;養育子女是她唯一的娛樂。母親的偉大就根源於無怨無悔的付出;母愛與母性是出乎天生自然的一種本能。母愛使生命有了寄託;母性使家人有了永恆的希望。想起母親,就想起溫暖與光明。母親,是月亮,不,不只,是太陽,愈老我愈感受到她的光芒與偉大。 金門生活困苦,醫療短缺,生兒養女艱困,上一代常有子女幼小即生病夭折。我大伯僅生一女,因此,我大哥過繼給他們家,好傳宗接代。也因此,從小,我們兄弟姊妹跟我哥稱爸爸為叔叔、媽媽為嬸嬸。所以,這輩子,我們有親爸爸親媽媽,卻從未叫過他們一聲爸爸媽媽。在母親節前夕,最大的心願,就是叫生我、養我、育我、愛我的我媽一聲「媽!」,就是大聲喊出,讓全世界的人聽見:「媽!我--愛--您--!」 母親的髮是為煩憂子女而白,眼睛為照顧子女而退化,膝蓋也是努力為子女的茁壯而衰微!媽!您辛苦了!媽!感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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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度C
「布萊斯‧哈里曼站在第五大道和六十七街交叉口,抬頭望著白磚外牆的不知名高樓,這種大廈在上東城多的是。灰色星期二下午,哈里曼宿醉未退,眼球後方還在隱隱作痛,他的總編輯瑞茨為昨晚漏網新聞的事狠狠訓了他一頓。好,他沒像醫生一樣隨傳隨到,那又怎樣?他又沒領那麼多錢,幹嘛要半夜三點起來跑新聞?再說,以他當時醉的程度來看,他不適合去跑謀殺案,能找到回家的路就不錯了。」 ——《硫磺之火——超自然謎殺首部曲》(王欣欣譯,三采文化出版,二○○八年五月十五日) M‧J: 聽著! 這是個帶點恐懼、顫怖、奇情氛圍,又夾雜著悲傷的故事。文字長度可能會比平時多些;妳可以選擇跳過—在妳「不小心」讀了我引自《硫磺之火》的一段情節之後;私心上,我是希望妳繼續往下看的。 現在時間四月二十八日星期一凌晨三點。我正坐在我住家所在的這條街中途點—85度C,一家二十四小時不打烊咖啡館騎樓下可以抽菸的角落。仍如往常給妳預寫一則心情簡訊,留待妳晨起再發送。今天算待得久了。咖啡座的男男女女也嫌吵了些,多盯著液晶體螢幕看著洋基隊王建民與印地安人隊沙巴西亞在傑柯布球場的對決;剛剛,五局上洋基第七棒A‧卡布瑞拉轟出一支陽春全壘打,目前六局上戰績一比零,洋基暫時領先。我不是無聊到來咖啡屋看電視直播美國職棒賽事的。妳是知道的,半年來,我幾乎每晚都會走半公里路來這家85度C;為島鄉的報紙寫完專欄、社論,發完要聞、鄉訊之後到85度C叫一杯三十五元的咖啡、點一塊三十五元的維也納情海,讀報、看書,或者發呆、給妳簡訊,那是我每天花七十塊錢自己慰勞自己、放空自己的方式,也是一天喧嘩後最美好的時光。感謝85度C開到我家前面了,平民化消費卻貴族享受的咖啡,讓我找到一塊可以恣情憩息的空間。但是,四月十七日以後,來85度C的心情有些不同了,特別是今夜——我嘗試在這裡找靈感、寫稿,我的咖啡座上放了冊五月十五日才要上市、我的同鄉三采文化張總急切託快遞送來厚達六百一十五頁要我先睹為快的《硫磺之火—超自然謎殺首部曲》中譯本,黑色底、被焚燒過、一臉魅影的封面還打印著一行字「最離奇的密室殺人事件,嫌犯竟是死者召喚來的惡魔?」 張總開甚麼玩笑!幾天前我才從一具白色骷髏的「壓床」夢境中驚醒,竟收到這樣的書,又在張總午夜電話裡問我書收到沒?要我快到大樓管理室領取。星期天,那位曾在我〈一城風絮—送楊媽輝遠行〉文中出現對話的T‧U女子,大老遠開車來新莊,為我送來一筆萬元的稿費、一支錄音筆、一包牛肉乾。月薪二十萬的她接著當起「免費工讀生」幫我處理那台擱置多時未用的手提電腦,正為我把一年來數位相機拍攝的三千多張照片轉存至電腦時,T‧U一眼瞥見我書桌上的《硫磺之火》,我居然對她說,想看就帶走!卻見T‧U原本健康、甜美的臉蛋一陣白,連忙搖頭。不是故意的。真不好意思!趕緊把張總同時寄來、比較溫馨的《一茶匙的秘密》轉贈給她。從發現書到離去,T‧U未發一語。 M‧J,妳一定在怪我老愛東繞西轉的,〈85度C—一個傷心的故事〉,有點吊詭但究竟「傷心」甚麼?是在寫「傷心咖啡店之歌」? 上個星期四。又是我為島鄉報紙《鄉訊》版面發稿的日子。這天夜裡,回到家枯坐書桌前的我,苦苦下不了筆,寫不出一個字。我拿起手機給妳寫簡訊,「凌晨四點半。剛還到85度C喝杯咖啡提神構思專題內容」;下午五點多,妳大概發覺我未回覆妳白天傳出的訊息而來了封「你睡著了吧!你越來越像你〈花語樹音〉文中那位P‧R女子所形容的『外星人』啊!黑夜與白晝分不清的外星人!這樣,要怎麼跟地球人相處?難乎!」讀到妳這樣的趣味,終於激起「外星人」在趕稿途中停下片刻、按出幾個字「哪裡睡著了。我還在趕一篇很悲傷的專題稿………」,我是在暗示妳「暫勿打擾」,偏妳接連又來了幾則包括「………有伏碼哦!快告訴我」要我回應的簡訊,就在我決定關機前,妳又來了,「你正在寫一篇很悲傷的專題稿,我卻在這鬧妳!很生氣吧!哈——」、「哇ㄠ!可敬又可怕的蠍子!不吵妳了!祝你稿子送出後就不用悲傷!晚安!」 M‧J,我的「悲傷」被妳的「狂喜」打敗了。 入夜了。稿子斷斷續續發送回島鄉的報社。寫寫停停、一顆心還懸著,邊寫、邊急尋我「悲傷專題」中的「苦情姐妹花」小馨與小彤,也得找到我同鄉的「現代神捕」洪俊義。專題內容必須先通過他們的認可、包括姐妹花的清晰照片是否願意接受曝光;我並不怕俠骨柔情的「神捕」、我怕是姐妹花受到二度傷害——當她們的遭遇、照片完整見報時。但除了見過的那一面,我無法在截稿前找到小馨與小彤,或說我心裡並不想再去觸動她們的眼淚。我只能請「神捕」幫忙連繫、轉達。漫長的等待,近午夜,「神捕」終於回了一句「○K!」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卻是報社一群人跟著受累、受苦的一夜。 「這是《鄉訊》開版以來最沈重的一次專題!也是耗費時間最長的一次發稿紀錄。」緊繃心情稍落定,我為〈鄉訊留言板〉寫下,關於四月十七日晚,發生在新莊市的「金門旅台葉婦」慘遭二十三刀封喉命案;悲劇的背後,留下三年內連遭喪父失母之痛、尚就學中的一對孤苦無依姐妹花等待救援的故事。 M‧J,發完稿,星期五的凌晨了,我又來到老地方。「凌晨三點。在85度C。昨發稿六千字到午夜。從沒這麼晚。真對不起報社一票因我而遲下班的人」,我給妳連寫了兩則簡訊,「明周末可入報社網站尋鄉訊悲傷專題〈小馨與小彤 人生路漫漫誰憐苦情姐妹花〉。我想發出喚起一些社會救援力量。」 妳不知、我也不想讓妳知道——就在我坐著給妳發心情訊息的85度C咖啡館正對不到五十公尺的巷口內的那棟大樓就是小馨與小彤的家,也正是她們摯愛母親亡命處。也是一個星期四的晚上,我如常在發完《鄉訊》後、來到85度C喝咖啡,那晚卻見到對面巷道湧現大批警察、媒體及圍觀議論的人。那已是悲劇發生三個多小時後的午夜了。我哪裡知道是一位同鄉女子魂斷他鄉;否則,我就衝進去採訪了,也可能因而會提早遇到兩位同鄉人——負責偵辦此案的新莊警分局偵查隊長洪俊義及聯合報駐新莊、泰山記者盧禮賓。是在命案發生後的第五天、林姓嫌犯逃亡落網的前一天,我才在細雨濛濛中走進新莊警分局採訪同鄉會前來慰問苦情姐妹花的行程;在偵查隊長室內,望著淚已流盡的小馨與小彤,俊義、禮賓、我,三位在這裡相逢的同鄉同學竟坐對無言。唉!我當即決定以關懷遺孤面向為這個悲慘事件進行專題報導。 「樹清:您的文筆相當好,新聞寫得相當感性,謝謝;下星期一晚上七點若有空在新莊市中原路大宅門餐廳一起用餐,金門的同學來台。俊義」,那個「悲傷專題」見報的星期六中午,為下一個專題、人在桃園採訪的我,接到六天內即逮獲凶嫌、再次破大案的「現代神捕」洪俊義發來一則感性的約會簡訊。許是閱報後的回響電話多到不得不立即辦一場同學會了。在新莊。 M‧J,星期一早上六點半了。《硫磺之火》還沒翻完。球賽早已落幕,一比零,洋基勝印地安人,王建民拿下第五十一場勝投。我還坐在85度C。〈85度C——一個傷心的故事〉寫作的時間比球賽時間還長:三小時又三十分鐘。我起身往小馨與小彤家的巷口望去,「新莊慈祐宮恭祝天上聖母誕辰祈安禮斗法會平安遶境恭行三獻禮」、「APPLE2○○3:早餐吃了沒!」一面橫掛在入巷口的紅色廟會布簾、一塊寫著溫暖問候語的招牌。母親節快到了。M‧J,妳在我「悲傷專題」書寫過程的「胡鬧」,我不生氣的,反而要謝謝妳的打氣:「祝你稿子送出後就不再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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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遊‧燕尾與馬背的燦爛時光
四月抒寫的題材,很多是倒回三月之前的生活,而更多意識流迴轉的軌道帶我漫遊到之前更遠的地方,有時在火熱的狀態回溯冰雪的記憶,有時在壓縮的緊張狀態中,以最稀薄的淡彩手繪一幅畫作,那依靠不斷疊色營造的迷離幻境,忍不住釋出水漾的質疑:到底我是忙碌、還是悠閒的在過日子? 當一本新詩集在我手中以最儉約的手工書定型時,雖然我已寫了一整冊完全金門背景的詩,但我覺得自己才寫了一個開頭,而屬於家鄉的詩抄題材,我可以一直寫到生命以終,依然認為它還是寫不完的,所以在為「燕尾與馬背的燦爛時光」詩集寫自序的時候,我又走向一條長長的海岸線,不去回溯記憶何處是起點和終點,而把自己看成一朵浪花,寧願無始無終的繼續湧動,繞著未知旋轉,順勢推展向前。 抒寫這一系列詩作時,我正在中南部四處移動,很多詩稿是在高鐵上振筆疾書的,在接駁車上我也是眼睛凝視著陌生的地圖,心裡流動著詩意的想像,而在旅館昏暗的燈光下,屬於家鄉的詩也一首一首探出頭來,它們陪伴我辛苦的走進大選前沸騰的階段式探索,這是一個非常奇特而美妙的經驗,我彷彿分裂成兩個絕然不同的個體,各自扮演理性與感性的角色,時而相容、時而互補,即使產生短暫的惶惑、摩擦、質疑,最後也因為緊張的倒數計時,每一個小我的片段都再度統一、連結成一片溫暖的陽光,投照在共同的一座島嶼的土地上。 三月底,交出自己催生的詩稿後,我便立即起頭寫出「三月行腳‧陽光燦爛」,之後,一系列的筆記便占據了我生活的大部分空間,而我也很快的完成另外三篇文稿,預計再繼續追蹤紀錄書寫的續篇,也一刻未曾停歇的加緊向前推展,但寫著寫著,我突然又覺得它們應該串聯成一個更巨大的篇章,在不同的版面上喚醒一些人,正視我們當前的處境,特別是跟不上國際、世界潮流的危機,這麼一想,這一系列的追蹤、紀錄,在回顧的瞬間突然又被另一波浪潮推向一個陌生之地,我只好特別加快腳步抒寫,有時又要特別放慢腳步,停下來思考一些新的問題,然後做最真誠的反映和自剖,因此生活也變得更加忙碌了。 另一個悠閒的我,自己跳入一片絢爛的色彩中,很快把畫桌上的每一個顏色都用遍,發現所擁有的顏料色系早已不夠用,只能攙紅、加綠、抹白,試圖再增加一點新意,然後我的幾幅30號畫布也很快完成了,又得再去補充更大的畫幅,滿足自己的創作慾。 為了完成這許多計畫,我只能遠離一般你來我往的俗務生活,只和相知的詩友互動,而一系列自抽象變體、返回純稚情懷的自畫像系列,詩友每次看了都忍不住發笑,而我則視它為必然的「自然創作發酵」,就像另一個正起頭在寫的長篇小說,我一直都叨叨唸唸的對詩友說:「真令人擔心啊,怎麼開頭越寫越像是家鄉的童年往事記事簿啊」……這又讓我忍不住回頭去看新完稿的詩集,也許在燕尾與馬背的燦爛時光裡,有一個純情的我隱藏其中,拒絕老去,拒絕離開一個熟悉的地方。 為什麼要一直畫自畫像系列呢?也許我自己迭變的人生,存在對許多經歷的抗拒,那多元的面相、表面豐富精采的故事背後,有另一個我一直跳出來抗議,至於抗議的內容是什麼?也只有畫中的我自己去挖掘、品嚐了。 七月,我的新詩集將要誕生,燕尾與馬背的燦爛時光不會停住在任何一個時間點上,它將帶領我一直漫遊,付出不同的代價,換得我可以擁有的一切,當我的生活與生命形式,得嚴謹、壓縮成一幅坦誠的畫作時,我知道我一點也不在意把自己的血擠成紅色顏料來塗抹,為了讓自己的世界更大,必然得有一些犧牲,這也是忙碌與悠閒,詩與畫可以並存的一個機會,也是燕尾與馬背上必須陽光燦爛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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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雪
三月,在溫哥華,雪,欲走還留。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往外看,雪花像一枝沾滿白色顏料的畫筆,沿途揮灑,經過前院草坪,爬上櫻花樹,越過斜背式屋頂、煙囪,最後停佇在遠處的山頭;收起畫筆,一幅名為銀白世界的鉅作就這麼誕生了。 帶著剛出爐的詩作《三月雪》,賈福相翩翩出現在浮生小雨藝文沙龍,與會者二、三十人,多來自藝文界,因喜愛賈教授而聚集,主持人是溫哥華女畫家張麗娜。 把雪花比喻成白衫男子,熱吻著紅了臉的櫻花,《三月雪》裡有劍俠唐璜,有多情少女,看得出愛情在賈教授生命中的份量。接著他談到即將出版的《詩經國風英文白話新譯》,抱著替古人說話的大喜悅,他以六年的心血,讓「古老東方與現代西方二者在這冊譯作中相遇,手牽著手一同前進」。賈教授說:「我剛過七十七歲生日,在這種年齡,虛榮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了,我是要對中國文化作點貢獻,把中國古典文學介紹給西方,介紹給中國的年輕朋友們。」此刻的他,除了詩人本色,更展現了學人使命。 賈教授拿起一條太太為他編織的項鍊,說人生好比這條項鍊,長長短短,總能串起一些寶石,寶石或暗淡或燦爛,「到了頭/摘下項鍊/放在床前/閉起眼/再見」(摘自賈福相詩作《項鍊》),瀟洒地似乎連愛因斯坦的那塊墓誌碑文─愛因斯坦曾到這裡走過一回─都嫌多餘。 「說一說我的人生吧!」賈教授開始談孔子的道:朝聞道,夕死可矣;談老子的道: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談叔孫豹的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談張橫渠的立心、立命、繼絕學、開太平;談王國維三境界,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談蠶食桑吐絲,究竟是自縛還是釋放?談剝洋,剝去一圈圈組織後,中心是一個空,那麼空又是什麼?句句叩問人生、直指生命;其中,賈教授的智慧印證,自然隱身其間。 永遠以最真誠的方式彼此相照,賈教授自剖人生,眼神中盡是燃燒的熱情。他說世間最可怕的是戰爭,最醜陋的是歧視,在《七十六歲自剖》詩中他這樣寫著:「知識不平等,財富不平等/不平等有了戰爭/戰爭是罪犯/沒有英雄/生物多樣,人間不同/不同才好/不同就是大同」。好一個「不同就是大同」,若非以極境眼光來看待人間,看待故事,看待歷史,怎能懷抱如此的理解與溫情?我想起羅素說過:「三種單純然而極其強烈的激情支配我的一生--對愛情的渴望、對知識的追求,以及對人類苦難痛徹肺腑的憐憫」,似可與賈教授的人生相輝映。 「最令我高興的事都與風景有關」,賈教授興奮地述說曾經開車行經一座木橋,飛舞的黃葉紛紛落向車頂;還有一回泛舟,飛魚竟躍上了船板………。我突然明白賈教授的「道」了,原來他的「道」法自然!作為一位卓越的生物生態學者,早看盡大自然成住壞空的定律,他舉起桌上的空紙杯,說正因為它空了,才可以裝進更多不同的東西。原來,體悟了「無」的本體,才能「一點點悲情,一點點憐憫/一點點花樹,一點點白雲」(摘自詩作《七十六歲自剖》)。 猜想賈教授是否寧可化作庭前的花樹,努力綻放一季的美麗,卻也明白枯謝的真實存在。一如他對譯註詩經的自信:「此工程可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嗎?」他想了一下回答:「應該也是」。他的自信,來自於「因為我已盡了全力」。花花世界似真如幻,快樂與悲傷常是並存的感動,他說這是一種神秘的感覺;神秘,是詩的靈感源頭。 「雪花溶了/淚水漣漣/櫻花謝了/飛舞片片/花非花了/花魂翩翩」,他又吟唱起另一首詩作《風起》。看來,三月的雪,傳遞的不僅是季節的消息,落在賈教授的筆下,竟成為一種生命的感通,饒富哲理與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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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兵推」VS.「玉山兵推」
民進黨政府下台前,類似「把位子佔光、國庫搬光、債務借光」的戲碼頻頻上演,如今再添幾樁。為了「慶祝」馬英九當選,在三月廿八日中選會公告馬、蕭當選正、副總統當天,也就是政府進入法定看守期之日,行政院核定台船員工復薪百分之十四,亦即人事費突然暴增十七億元,以增加政府財政負擔作為「馬上賀禮」。再者,日前,參加一位老同事娶媳婚宴上,其中一位退伍後又轉任軍中聘雇人員的老戰友說,民進黨當年上台後不久,訂出一個行政命令,限縮領退休俸再任聘雇人員者之薪資額度,他每月少領近二千元,最近取消了這個命令,而且之前被扣掉的要追補回來,他估計,國庫又將失血數億元。姑不論前述二案本身的合理性及合法性如何,但是,這樣的行程,就像是個即將被掃地出門的敗家子,臨走前心不甘情不願地揮霍家產,其心態可鄙,行為可惡;下台的身影醜陋不堪至此,令人扼腕! 民進黨執政無能,遭人民唾棄狼狽下台,猶不思謙虛檢討,認真反省;落荒而逃之際,仍做出讓人大搖其頭的事,已到了完全不顧社會觀感的程度;所謂「死豬不怕滾水燙」,應該是很貼切的形容詞。再說,如果台灣是個民主成熟的國家,為什麼一個要交班的總統,會讓人質疑他是否會和平移轉政權?還要老美指三道四地要他知所節制;雖然,阿扁在各方關注下,藉媒體專訪中表示,五二○前絕對不會做出意外的舉措,但是,一個國家領導人的形象,落到要如此「掛保證」的地步,豈不是台灣民主的悲哀! 距離卸任總統職務還不到一個月,此際,阿扁應該好好回顧這八年執政的所作所為,檢討自己對這塊土地與人民的功過得失,靜下心來總結其執政經驗報告,把政權移交的工作辦妥當,才是正辦。但是,卻見已遭人民唾棄者,不再與民眾搏感情,反倒是頻頻到三軍部隊取暖。甚至臨去秋波,這個時候還煞有其事地搬演「玉山○八」兵棋推演。須知,這個兵推是要讓政府重要首長們進行國家危機處理的演練;既使這是例行性的國家大事,亦可將計畫展延,讓接手的新政府團隊來演練,更符合實際。難怪社會大眾質疑連連,都要交班了,有必要再做這「最後一推」嗎? 熟悉阿扁行事風格者都看得出來,他做任何事都有其盤算。巡視部隊當作畢業旅行;「玉山兵推」耀武揚威;只不過再一次地展現他「還是三軍統帥」的事實,「嘸你嘜按怎?」另者,媒體日前傳出,這次兵推的狀況設計,居然有一項是馬英九在五二○就職前被暗殺,總統須重選,致社會發生動亂,實施戒嚴,現任總統再掌權時間至少一年。當然,這些傳聞可能是子虛烏有,但是,假設是真有其事,馬英九當初如受邀參與推演,會是什麼景象?於今看來,馬、蕭當初拒絕參加這次兵推的決定,或許早已洞悉阿扁算計的明智之舉。 「玉山兵推」是以中共於2020年武力犯台為想定,顯示著阿扁獨性堅強的心態,缺乏務實面對兩岸可能和平發展的前瞻思維。這次兵推,從媒體報導所見,狀況設計膚淺,勞師動眾地以裝甲運兵車演練,這些在電視畫面上的動態演出,只能增加演練的戲劇效果,唬弄一般老百姓可以,在明眼人看來,是熱鬧有餘,實質效果不足,結論是:荒謬可笑,多此一推。 相對於「玉山兵推」,準總統馬英九應該採取一些因應作為。筆者預擬為「唐山兵推」,以「唐山」為名,在有別於「玉山」而已,不具任何政治意涵。這個兵推的主軸應著眼於馬英九如何「安全順利地接掌政權」;置重點於五二○前馬、蕭之人身安全;掌握已知的情資,並預擬各種危安狀況,如何採取高規格的維安措施,防範激進組織或個人的冒進行動;並且要小心易於接近身邊的人。同時,針對阿扁和平移轉政權的說法,應密切察其言、觀其行,防範在五二○前生變,確保安全順利地完成政權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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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
一會兒下雨,一會出太陽,在一陣急雨過後,煙霧散盡,瞬間太陽又悄悄露臉了,晴嵐霧靄,遠山如黛,這典型的春天氣候型態,有時候一天數變,令人不禁想起「春天後母臉」那句俗諺,真是恰如其份啊! 越到花季,越是春濃,竹仔湖的海芋園,一片一片的展開序幕,那大片的綠和清純的白,讓竹仔湖充滿了春天的詩情畫意,許多孩子們到了這裡,特別感到快樂,看他們追逐跑跳,那種接近大自然的輕鬆喜悅,是說不出的幸福感覺,也是不言可喻的親子溫馨。早年孩子還小的時候,每逢假日就帶著他們出遊,看遍了北台灣的花展和遊樂區,現在,孩子們都大了,各有各的休閒和忙碌,少了那份帶著孩子們外出的動力,我和先生也越來越少出遠門了,要不是去公園走走,要不就去附近爬爬山運動一下,舒展舒展筋骨,雖然如此,對於四季變化相當敏感的我,還是會嗅到不同的四季氣候變化,尤其是春天,這多霧多雲又百花齊放的季節,有太多的花卉可以欣賞,像最近正盛開的鳶尾花,好美的紫裡帶藍,而時近五月,又看到滿園的康乃馨,即將綻蕊飄芬,就知道母親的季節,已經不遠了,屬於母親的花朵,康乃馨、忘憂草陸續開放了,這時候,會特別的想母親,一晃眼,母親已經逝世九年。 前幾天才夢見了母親,她正在廚房裡忙著煮一鍋肉,福泰的臉上,掛著滿滿的笑容,依稀是昔日的情景,那時候,她還沒生病,常常台北金門兩地跑,後來腳痛加劇,卻突如其來的驗出肺癌末期,雖然瞞著她,但病痛加上化療,讓她一天比一天的消瘦和蒼老,短短半年的時間,原本的福態完全消失了,直到逝世前,母親還在期待著,下回出院時帶她去陽明山賞花。 母親一直是愛花的,我們這些孩子也是,家裡雖窮,但院子永遠滿庭芳草,四季不同的變化,總有不同的花草綻放,母親愛花成痴,總希望所有的花卉都能種到院子來,而我們也盡量的滿足她,每次回金門,手上總有一些花花草草帶回家去,而來到台北的時候,只要帶著她到處去賞花、買花,她就快樂得像個孩子,什麼病痛都忘記了。雖然如此,終究她還是離開了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不知道在母親的那個世界裡,是否也有四時花卉,在各種不同的季節裡適時的綻放呢? 花季裡,最美的應該算是嬌貴的花中之王——牡丹了,這幾天,杉林溪的牡丹盛開了,我們正預備在期中考後先辦一次國內畢業旅行,目的地就是杉林溪加溪頭二日遊,好期待,希望那時候牡丹花美麗的嬌韻猶存,畢竟至善園裡那些靠著冰塊才能維持一陣子的牡丹盆花,是遠遠比不上種在高山上的牡丹的,更何況,能夠抓住花季的尾巴來一趟春之旅,乘機洗滌洗滌塵封的心靈,那也算是今年花季裡的盛事吧! 花季,免不了總有些傷春的情結,而那些年少輕狂的思緒,隨著歲月的堆積,埋進了厚厚的塵泥,不同的年齡和不同的心境,在同樣芳草怒放的季節,卻有種不同的解讀和思維,青春年少的煩惱,就留給青春年少去擔待吧!終究,花季總會過去的,即使是繽紛的歡樂,即使是深沉的傷痛,終究會過去的,隨著時間、季節的轉換,花季過了,夏天就來臨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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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影
習慣在編輯過程裡,把已經出版的封面相片或圖檔統稱為「書影」,很優雅的稱號,不單是書的封面圖像而已,有了影子,把封面的印象都立體了起來。 總有些不捨遺忘或拋棄的事物,在一切都急遽變換的生活場景裡,被刻意的存留著。刻意存留,但其實也僅是順便就留著,並不曾額外花費心思或眼光去特別關懷。我不知道周遭人們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習慣;比如眼前,我每日面對著液晶螢幕埋首幹活,螢幕之後是雷射印表機,然後隔著一整排工作桌椅,再過去就是長久以來累積的一整片書牆。 那幾乎就是我的全部了,木頭書櫃和沿著牆面牢牢架構的書牆裡,維持著約莫近萬冊書籍,除了一部份屬於設計、藝術類的專業書籍之外,大多數藏書都是我長期以來賴以為生的封面設計作品。通常在替出版社設計完成封面之後,例行的會接獲出版社寄贈的一冊新書,那是除了稿酬之外另一份期盼的喜悅。 空間實在有限,每個月總要陸續增加十來冊新的書籍雜誌,我通常在較為閒適的空檔裡整理書櫃,一部份是隨意地翻閱書櫃裡新新舊舊的藏書,另外則仔細的挑選一些可以淘汰的書籍。說是淘汰,其實是適當的放逐這些書籍,仔細安排它們的未來出路。年輕時沒有節制地收購買書,只要是看上眼的,通常不太計較性質、書種賣力添購。是步入中年期後才明白:書,畢竟是需要被閱讀的,否則就失去成為一本書的意義,關於這一點,買書、收藏書的人都應該有此認知吧,想想那些埋首費心書寫的作家朋友們,一本還來不及被完整閱讀過就堆積櫥櫃裡的書,想來也真是夠懊惱的。 朋友裡,愛書的大有人在,所以並不須擔心割捨的書將會落腳何處,只要放出消息,一定有人熱切回應。一度,在得知公寓裡的鄰居們也表示喜愛閱讀,我還刻意選擇了一批批適合閱讀的書種,分贈鄰居。偶而從媒體上獲知偏遠地區需要贈書的消息,我樂意依著屬性,挑選整理出適當的書籍寄贈。我有時不免遐想著,這些脫離書櫃的書冊,數日後流落到某一處角落,將有人仔細地翻閱著,從書裡體受到文字與思想的無垠際限……。 二○○五年春天,幾經翻箱倒櫃,從我多年收藏的書冊裡,篩選、翻拍、掃描、回憶、撰寫、整編出版了第一本以書影為主題的專輯:「書的容顏」,圓了替自己出版一本書的夢想。說來可笑,在漫長二十餘年的設計工作期間,替出版社設計包裝過五千多冊書籍之後,才想到應該為曾經努力過的創作留下一些記錄,紀念作品的同時,也紀念消逝的青春與努力。既然已經有了記錄,我逐一過濾,把多年來收藏的許多書籍,分贈各方友人以及圖書館,鬆了一口氣,也紓解了儲藏室裡沈悶的壓力。 書櫃裡,一直被存留著的是一批一九八○年代前後的文學作品,時報、爾雅、林白、皇冠、業強……那是我刻意保留的區域,見證一段值得懷想的年代。沒有電腦的八○年代,憑著對設計的狂熱與執著,在摸索、探測、跌跌撞撞中想像、編造出意象的時代。那時經濟正起飛,文學、藝術、青春旗幟正昂揚。面對著東西方洶湧而來的文化狂潮,在簡陋的設計環境裡,人人都胸懷文藝大夢,無懼也無悔,只是勇猛的直闖前衝。 甫出江湖,僥倖的一頭栽入那時的報業龍頭媒體,說來真的是夠幸運,初涉職場就順利的擠進人人夢寐的報社,是我們那時期同夥的夢幻工作首選。儘管職場本身其實艱辛而繁雜,除了基本的技藝涵養,還得有足夠的耐力。報紙的編輯作業都在夜間,每日傍晚上班,工作持續到凌晨兩三點,我們自嘲是「夜間部」,永遠見不到陽光的一群夜貓族。 那時期我花了很多心力在插畫創作。除了在報社的上班時段,其餘時間,大多仔細的使用Rotring針筆逐筆刻劃精細的黑白線條插畫。西德產的Rotring-0.2針筆又細又精密,稍稍不慎就會堵塞筆頭,偏偏那時就是執著於細膩的亂線筆畫,幾乎就是以昂貴的針筆畫素描的心態在繪製插圖。至於為什麼那麼堅持,一直到現在還是沒有任何想法。那時報紙以及稍具規模的雜誌,一張黑白的插畫稿費是500元,剛好足以購買一枝進口的Rotring-0.2針筆,投資報酬率實在不像話,何況,因為耽溺於針筆線條的細膩,平均三張插畫就要消耗去一枝針筆,現在想來都還心疼。抽屜裡我仍存留著一堆殘廢的針筆和墨管。 後來,我替這些極度不合投資報酬率的黑白針筆插畫找到新的出路。在圖片來源匱乏的八○年代,封面設計幾乎是最美好的設計版圖了,除了優渥的設計稿酬,還可以大剌剌的留名封底,與出版社及作者共享盛名之愉悅。但是封面設計屬性畢竟特殊,介於文化與商品之間,卻又不純然具備創作的自主性,周旋在出版社、作者與市場之間。我把插畫作品運用到封面設計之上,解決了圖片來源的難題,有些畫作經過設計成為效果不錯的封面作品,這樣的設計一度成為我在設計上的慣性風格。 藏書久了,難免洩漏出年歲的久遠。泛黃的紙頁上,現在看來略嫌擁擠而粗糙的鉛排字體,很難討好閱讀人的眼光。但我們都驚艷過,當那書在那年代風光出版,並且一路就這麼久遠的被珍藏,儘管書櫥空間擁擠,卻從來不曾有過放逐的念頭。相較於現今百花綻放的出版包裝設計,有些簡單質樸的設計,反倒令人眷顧,彷彿沾染了些懷念的時代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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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雞鳴
記得第一次辱獲文學獎時,在座談會中,想起尼采「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這句話,不禁言道「文以載道是個人寫作之動力;道是什麼?真、善、美也!」多年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一以貫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多少晨昏朔晦,筆耕不輟的動力,確是來自於一股無名的感動;無法狀之的淑世悸動!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是「彼眾昏之日,固未嘗無獨醒之人」的自許?還是踵武「一行傳」中,那些守死善道,志行高潔的的風範?社會學家席爾思(Edward Shils)對此傲骨的認知是:在各種高級文化中,知識人都因為他們所追求的真理,而產生一種「自重」(self-esteem) 的感覺。的確,諸如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等,都有過與子夏、子思、稷下先生等「王者師」的經驗。因此,他們在出入辭受之際特重分寸,「孟子」一書即是明證。就此而言,中西知識人「自重」的精神是有其心理依據的。 就因如此,所以身為知識人更要有力挽狂瀾的使命感;因此,余英時先生不僅在《知識人與中國文化的價值》中,對知識人振民育德的責任賦予以微言大義,早在他多年前鉅著《歷史與思想》中即疾言:所謂歷史潮流不可抗拒說,應轉化為「只是沒有去抗拒而已。」(The irresistible is often only that which is not resisted),因此中西傳統史學上的褒貶(Praise and blame)論,仍有它現代意義。 這原因我們也可藉羅素觀點來闡釋;羅素在「西方哲學史」自序中言:哲學家同時是「果」(effects),也是「因」(causes)。他是果,因為他的思想離不開他所處的政經環境;他是因,因為如果幸運的話,他的思想成為一般人的信仰,便可以塑造後來的政經環境。 此種因果論,遍見史冊:文藝復興,有賴於知識儈侶的傳道論述;法國大革命,何嘗不是受到盧梭、孟德斯鳩的影響;而康德、黑格爾的哲學,誰能否認對日耳曼民族的統一沒有影響?更別談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對世界之改變。就因如此,所以孔子雖有:「道之將行也,命也;道之將廢也,命也。」的知命論,但終究不能限制他的使命感;作《春秋》,倡微言大義。所以他被贊為「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人。可見孔子雖知命,卻不向命投降。進而言之,就因為因思想可以創造時代,所以人必須對歷史負責,尤其是任重道遠的「知識人」;這應是春秋筆法的思想所在。 「斯人有傳,學者有師,君子有所恃而不恐,小人有所畏而不為!」就此面向言,余先生是當之無愧的;不僅在他力折異端的無懼;重挫中共當局的擔當,更在於他對中國文化的價值之系統整理、提煉闡釋的風雨過程。多年來直道而行,始終如一,誠所謂讀聖賢書所學何事,余先生確是風範所在;風雨雞鳴,不正如此? 倡導見樹更應見林的人文思想,經濟史學家乃孚(John U Nef)認為,任何時代都需要少數具有原創能力的思想家,提出新的觀念來倡導學術,而這種新的觀念往往是來自新的問題,而新的問題,又往往需要有橫跨科系的思想與閱歷的浸詠功力。具有此種學養的人,方足完成顧亭林所謂:「啟多聞於來學。」此種渾厚的思想,對身負風化成習的知識人尤為重要。 五四當年的知識人,雖深烙著科學與民主的烙印,遺憾的是,這些啟蒙運動者,不但情緒性地反傳統,對西方的學術源流,也僅停留於浮光掠影的常識認知,更別談對西方思想的邃密省察;「常識」性的口號於焉取代了精確的「認識」。且以「科學」為例,中國人迄今仍未真正認識到西方為真理而真理,為知識而知識的精神。五四以來,中國所嚮往的西方科學,其中科學成分少而科技成分大,「形式主義謬誤」就是顯例;我們大致可以認定,其原因應與欠缺渾厚深遠的思想有關。 就此面向言,觀余先生之著作,其論述之深入;態度之嚴謹;觀照之精微,不僅讓我們清晰認知中國文化安身立命處,身體中西文化論辯的至道,更讓我們於春風拂面中,恍然而悟:所謂傳統「士」的繼承人;現代「知識人」的表率;乃孚(John U Nef)期待的思想家;乃至所謂「繼往世之絕學,開萬世之太平」之境界,不正是余先生?其系列著作誠足為有志氣的知識人選為讀本。 朱一新曾說:「考證需字字有來歷,議論不必如此,而仍須有根據。考證須學,議論須識,合之乃善。」觀余先生之書,率以此方法論述。優點誠如朱一新所說;但以余先生治學之深厚,筆觸之深邃,每一論點,往往涉及到中西文、史、哲各領域,卷帙之富,品目之繁,令人浩歎,再加以或許為了全面觀照之故,乃至在文字斷讀上,恐非一般初學讀者所能體領。對於品讀悟道之功能,終有難窺堂奧之難,雖說瑕不掩瑜,終是為憾,且提出以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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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理法,是非不分?
親友故舊,左鄰右舍,婚喪喜慶,人情世故。同鄉會,宗親會,同學會,職業工會,社區發展協會,愛心志工會,XXX協會等等;只要有人群居住地,只要有人言發聲處,就會有人論是道非,就會阿伯阿婆到處走。人多嘴雜,口是心非,笑裡藏刀,虛情假意;鄉里鄰弄間如此生態,任誰難避免?敦親睦鄰,守望相助,里仁為美,與人為善,這都是促進社會和諧的原動力,也希望能把鄉里間的和樂氛圍保持下去。 有道「他鄉遇故知」是人生一大樂事,因為,離鄉背井單身在外打拼,舉目無親冷暖失措寒心,忽聞母語鄉音之熟悉親切,忽見同鄉照面而立之激動,脫口疾呼「老鄉呀,老鄉!」這就是同鄉的情感,往好處看是有人可相互關照,往壞處看可能會結黨營私。老鄉,不見得老,也不見得香。但是老鄉就是老鄉,在對外「謀取」共同利益時,老鄉自然就香了。尤其是小地方、小人口的鄉里,在茫茫人海他鄉中,能碰到一位同鄉,當真樂不可支。 有了老鄉的出現,就如同親友故舊,左鄰右舍的相聚,於是婚喪喜慶,人情世故就來了,利害關係也現身了,小圈圈就會慢慢地圍起來,有好康的要如何平均分配?或是誰吃大?誰吃小?總是要有人來仲裁分配,來喊大聲公,如此,「老大」於焉冒出,帶頭者便大條了。 鄉親應該要很親,鄉親也應該要很團結,但是不能因為是鄉親,就可因循茍且相互取暖而營私。常言誤導「情理法」是我們的行事態度,凡是遇到任何越軌不法之事,第一想到的就是有那一位鄉親可幫忙,是否有交情?交情夠不夠?深不深?可不可以找他幫忙。第二才想到這件事我是否有道理?站不站得住腳?第三才想到我或對方誰合法?如不合法,要怎麼辦?這些思維,就是走同鄉濫情之路,不會先考慮「法」的嚴正性,只會先想到「情」的關係性,如此,就會「是不是,非不非」,是非不分,黑白不清,違法亂紀而自食惡果。 金門鄉親在法治觀念上,大多欠缺現代工商社會的法律素養,小自各種車輛行駛的交通規則,大到雙方契約法條之?正,總是以「差不多先生」自居,如果對方要求嚴謹,反遭取笑小題大作,說你不相信他;酒後開車說沒問題,路很熟,一下子就到了。種種看似小違規偷機之事不斷,萬一被逮到要法辦或罰款時,才來大呼小叫,哭天嗆地的說執法者沒人性。 小地方真的就如此化外之民嗎?不是天天高呼要走入國際嗎?怎麼如此不懂「法理情」呢? 「情、理、法」雖然讓人表面有溫暖,但終了反而事理不清,價值錯亂。「法、理、情」雖然一開始讓人心生恐荒,但終了反而事理分明,價值撥正。金門如果想要向前走,金門的鄉親就要澈底反省改造舊有思維,並以全新的態度:「先講法、再論理、後訴情」來表現給世人看。尤其是地方首長,民代,公部門,各級學校,都要帶頭作用,以身作則,無偏無黨。不然金門永遠就是如此的金門,別夢想天上會掉下大餅來。 醒醒吧!濫情非情,老鄉不香,「情理法」不去,「法理情」不張,金門就爬不起,鄉親也就沒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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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算命嗎?
孔德是一位哲學家兼社會學始祖,曾經對人類認識與解釋知識是先由神學,進而玄(哲)學,再進入以理性為主的科學。無人會不承認今日是科學時代,但是為何訴求非理性的各式宗教卻愈來愈興盛? 依內政部登記的各種宗教:佛、道、耶(天主、基督等)、回、一貫道等估計約一萬五千所;不合法的約十倍,無怪乎五步一間廟、十步一間堂。台灣一年各式宗教市場估計每年最少新台幣二十億以上商機,「三月瘋媽祖」大甲媽祖廟單三月添油錢至少二億以上(帶動週邊商機約三十億元)。 科學與宗教是否成二律背反的矛盾現象?以西方中世紀神學為例,世間一切榮耀歸於上帝。因為聖經說:上帝以七天時間造宇宙、自然、人類及萬物。但從理性時代來臨後,聖經的權威便一再受到挑戰:一是天文學的挑戰,哥白尼地動說破了聖經「地球是宇宙的中心」的權威,這是人與神的疏離。二是自然學的挑戰,來自達爾文的進化論,「人的祖先是猴子」打破了人是上帝依其肖像造出來的,這是人與自然的疏離。三是來自社會學的挑戰,依聖經說人應相親相愛,但馬克斯卻說你是有錢人,我是無產階級,我要鬥你,這是來自人與社會的疏離。四是來自心理學的挑戰,聖經說我是一個完整的自我,但佛洛依德卻說:自我(ego)是一個本我(動物性的我)與一個超我(神性的我)在無時無刻中鬥爭下呈現出來的,這是來自人與自我的疏離。五是來自物理學的挑戰,人呈現一堆質子、中子與電子,人的主體性不見了。 人在一連串的自然科學下疏離,呈現出以物化、量化來衡量人的價值,其結果必然是:「借問你一個月賺多少」、「你在哪兒高就」接著就是一連計量:位高權重或有錢的大爺或是地位卑下或貧窮人家,所呈現出來的態度大多是眼睛望上或往下,眼神是奉承或睥視。 人為了呈現出所謂價值感,只有在世俗的價值體系下鑽營;無奈人常在有限的條件下呈現出「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十之八九之人常問神占卜。 本人雖在大學院校面授易經與人生,但從不輕易為人卜卦算命,因為自從學生時代唸到大過上六爻時,爻詞「涉水、滅頂,凶,咎」,即感天命合該如此死得其所,雖死無罪。大過卦象本是外槨凶象,上六爻居全掛之上,陰居陽之上又下無應,凶險之極。爻詞「涉水、滅頂,凶」是合乎推理,但最後「咎」二字卻值探究,因滅頂而死違背易經生生之義,自是凶無疑;死應是大有罪,卻為何無罪?原因人身處時空變易而有不同身分,在某一時空中,所做所為是否合乎其身分?譬如一位士兵身處衝鋒陷陣當下之時空,其不死者幾希?死即死而,死得其所,如是雖死何憾?然而畢竟是死了,是凶不能是吉,故說「無罪」。 本人常勸學生與其去算命,不如常常反問自己在這種時空環境下「這樣做對嗎?該嗎?心裡安嗎?」如果答案是冷靜、理性而不是意氣的話,肯定的就去作,否定的就不能作。至於結果如何,那是天命,不能也不需回答,只能各安天命。如此,還需要算命嗎? 西方人看心理醫師,中國人不是沒有心病,縱有心理醫師也不願去看(看了不就表示自己是精神病人?)但卻樂意去廟裡抽籤算命,因此廟祝或解籤人或算命師,幾千年來一直扮演心理醫師的角色。一個人如果有什麼解不開的人、事、時、地、物,到廟裡抽籤解迷或找一位算命師吐口水,如果可以減輕一點心理壓力,未嘗不可。 其實自己的問題自己最清楚,只是不願意面對現實而已。透過一位算命師,玩些八卦、紫微斗數或是星象等遊戲(算命師一定要讓聽的人聽得頭頭是道,卻什麼也不知道,最後提示語才有效),有時算命師什麼都不做,只需聽你訴苦講話即可;最多奉勸或期勉幾句也可達到效果,因為它是一套心理治療與遊戲而已。 易理,只為聖王卜,不為世人卜;只為國家大事卜,不為私事卜。 為國家大事卜祭祀與打仗二事,卜人或史官所解也可以是軍師,故吉不一定吉,凶也不一定凶;端看卜人或史官的參謀智慧與對大局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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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設小說
近年來,中外小說的寫作有越來越走向技術化的傾向,一九九六年,美國著名的《哈波》(Harper's)雜誌刊登了一篇佛蘭詹(Jonathan Franzen)的文章〈夢想的機遇:影像年代寫小說的理由〉(Perchance to Dream:In An Age of Images, A Reason to Write Novels),批評美國小說與社會、人性背道而馳,後現代小說當道。幾年前,張大春也在《聯合文學》發表文章,談論何以好看的小說越來越可遇不可求。
的確,在沒有電影、電視劇的年代,人們對故事的需求靠著閱讀小說來滿足,電影的聲光影像又有文字達不到的炫麗刺激,開啟人們視覺、聽覺上的無限可能,好看的小說,似乎已難與電影競爭,遑論那些學院式的嚴肅小說?小說如果有存在的理由,那是因為文字仍然有一種想像之美,《紅樓夢》中林黛玉、薛寶釵在每個讀者心中都有不同的想像,但拍成電影電視,不管誰來主演,都會和讀者的想像有所差距。小說也有影視做不到的描寫、敘述功能,尤其是敘述者在評論或作心理描寫時,影視語言(鏡頭)便不及文字能克竟其功。影音時代,小說仍有存在的空間,但不可否認,我們越來越難讀到像艾柯(Emberto Eco)《玫瑰的名字》(The Name of the Rose)、昆德拉(milam Kundera)《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格林(Graham Greene)《愛情的盡頭》(The End of the Affair)、布朗(Dan Brown)《達文西密碼》(The Da Vinci Code)之類的好看小說,小說成為作家競技遊戲的結果,是使小說只成為學院中批評課程操作批評理論的文本。
後現代小說最典型的代表作是英國作家符敖思(John Fowles)《法國中尉的女人》(The French Lieutenant's Woman,1969),在書中,敘述者諧擬一百年前維多利亞小說的技巧,描寫一個叫莎拉(Sarah)的女子,在海邊等候她法國中尉的情人,村中人皆視她為法國中尉的情婦,惡名在外,也使男主角查爾斯不敢愛她。查爾斯最後發現,原來所謂中尉情婦只是障眼法,莎拉竟是處女之身。在小說接近尾聲的第五十五章開始,敘述者說他是活在二十世紀的人,就得寫出符合現代生活的小說,於是他拿出一個錢幣投擲,來決定小說的結尾,這部小說因此有了三個不同結局。因為在小說中,作者化身的敘述者具體與他的讀者來討論小說的結局、情節種種,因此這類的小說便被稱為後設小說(metafiction),意即關於小說的小說。
後設小說的名著還有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Italo Carvino)的《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If on a Winter's Night, A Traveller),也是一部關於小說的小說,這部書由框架故事和嵌入小說兩部份組成,讀者在閱讀一個故事,正入港之際,敘述者卻說,書頁裝訂錯誤。你的閱讀因而中斷,被迫轉入另一篇小說,如此反覆再三,前後共有十部不同的嵌入小說。
總之,後設小說質疑小說寫實的可能,大玩文字遊戲,力邀讀者介入小說寫作,又以自我指涉(self-reflexity)在小說中議論小說寫作。八十年代以後,台灣作家張大春、黃凡、林燿德等都曾著力於後設小說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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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陳文慶《戰地兒女》
葉連鵬在撰寫《澎湖文學發展之研究》時,曾考量作家的「全台知名度」、「作品描寫澎湖的比例」、「對澎湖文學的影響力」等三項因素,並依其身分、戶籍,分成「在地作家」、「旅台作家」、「流寓作家」等三種類型加以討論。「在地作家」、「旅台作家」籍貫都屬澎湖,「流寓作家」是指原來跟澎湖沒有關係的人,因為工作等緣故,曾在澎湖短暫居留或最後定居澎湖的作家。葉連鵬的劃分法,也適合金門屬性,但為了強調金門現代文學特色,彰顯地方性格,「短暫居留」者不予考量,而採最後在金門長期定居的人。依此看,溫仕忠、陳文慶等作家,即符合「流寓作家」,但因為作家家數少,長期居住金門者,已跟金門人無異,在劃分上還宜屬「在地作家」範疇。比如,陳文慶在《戰地兒女》一書,即藉王進燦,表明心跡,「我覺得我這一生前途事業,老婆孩子,想不到都是在金門獲得的。」旅居金門的外省籍作家,都變作戰地兒女了。 金門文學叢刊出版三輯,發表三十位作家作品,除了少數優秀作家尚未有機會列入叢刊出版外,三十位作家堪稱金門現代文學的代表,陳文慶亦以《戰地兒女》收錄第三輯。 陳文慶,福建省仙遊縣人,因逢戰亂,早年輟學,投筆從戎後,自修苦學,參加國軍隨營補習班,考取高中同等學歷及格,文藝函授班結業,自民國五十年軍中時期起迄今已有四十餘年寫作經歷;作品散見《忠誠報》、《忠勤報》、《青年戰士報》「新文藝」、《革命軍》、《金門日報》浯江副刊;著有長篇小說《故園情深》、《痴情女》、《戰地兒女》、《浯島鄉情》等書。 陳文慶著作以小說為主,《戰地兒女》收錄〈戰地兒女〉、〈浯島鄉情〉兩個中篇。〈戰地兒女〉描寫國軍退駐金門後,全島駐滿部隊,構工、訓練、戰備……火藥味愈來愈濃,緊接著「古寧頭戰役」爆發,全島軍民團結一條心,發揮「軍愛民」、「民敬軍」精神;〈浯島鄉情〉敘述遊子離鄉背井,後返回故里,對故鄉產生無限眷戀的情愫。 陳文慶勾勒下的戰地風貌是溫文、敦厚的,金門人在他筆下則任勞任怨、樸素篤實,而儘管身處戰地,愛情之苗仍從砲火跟廢墟中勃發而出,如〈戰地兒女〉中的王班長跟秋華等多對男女的愛情關係。愛情跟性,在金門傳統社會本屬禁忌,蒙上戰地色彩之後,就更隱晦了,陳文慶用抒情跟浪漫筆調,寫了不少愛情小說。 陳文慶描繪金門人篤實、樸實,卻在愛情塑造上流於浮面,如〈戰地兒女〉中,月桂讚美秋華姊越來越漂亮,秋華姊說她已經老了,月桂卻說,「老什麼?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秋華姊感嘆年華,卻被月桂以「性」詮釋,年輕如月桂者,對「性」能如此了解嗎?這番談話跟陳文慶筆下的金門人物性格亦見出入。 「小說」是自我的投射,「愛情小說」也是,陳文慶投射出來的,是浪漫、光明,卻也疏於真實,而缺乏深刻。縣籍學者石曉楓曾在《金門文藝》發表〈烽火下的浮世情懷〉評介陳文慶《戰地兒女》,提到陳文慶出身軍旅,卻少戰爭描繪的遺憾,「關於主要人物的男女對應關係,在情節發展的開端便已底定,如此自少波瀾懸念,讀之不免殊少興味」、「人物心態描寫及對話裡,對於人世陰險的體會、對於戰爭是種復仇行為的討論等等,或有突兀、或顯偏差,凡此作者都可再作斟酌」,而人物塑造也有扁平化的缺陷。 陳文慶在《戰地兒女》自序裡說,「文學基礎淺薄的我,竟敢斗膽將戰地金門的偉大事蹟寫下來,明知道寫作是很苦的,還是偏偏執著的寫下來」。作為一個「異鄉人」,最後落腳金門,把金門當故鄉看待,且抒以文字,表達金門的人物跟民風之美,用心跟誠意值得肯定。陳文慶的小說讓人想起四○、五○年代的「戰鬥文藝」文學,歌詠戰爭下人物情操的高潔美好,以及口號式的愛國呼喊,這或許是陳文慶出身軍旅、逢戰亂,輟學苦修的束縛,但缺乏大時代的敘述氛圍、人物描繪跟經營,這又是自己畫地自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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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石對話悟禪趣
我在公職服務時期,就久仰董朝來老師的大名,他真是教育界響叮噹的知名教師,堪稱是一位多才多藝,創意十足,才華洋溢的藝術、教育工作者。他除了在全國中小學科展累次三番榮獲大獎,揚名台、澎、金、馬外;金門盆景展覽比賽,政府機關學校重要環境的佈置,也少不了董老師獲獎和借重他的盆景。他公為學校教育、私為自己愛好,兩者他都能「玩」出卓絕的成果來,令人敬佩與羨慕。 以前舉凡到古崗村檢查環境衛生,或到古城國小作環境觀摩,大家都會想起順道去參觀董老師的盆栽,但為一般人所忽視的,在盆栽下方的那許許多多的奇異怪石,其實才是我的最愛,我愛賞他的雅石更較愛賞其盆栽,因為我有到處收集石頭的愛好。現在我家門口、庭院、陽臺、室內桌上、地板都陳列有我曾愛過的雅石,這些不起眼的石頭,有遠從美國黃石公園、澳洲黃金海岸、日本富士山的美麗與醜陋的小石頭,因富士山的黑礁石毫無一點美感,純粹為紀念而撿回家;臺東、花蓮的石頭我也珍藏,有一次我跟大學同學蔡永雄在花蓮海灘旅行,醉心觀賞滿沙灘遍地的美麗的石頭,可謂目不轉睛,突然發現一塊白色的巨蛋石,我好高興說,這樣亮晶晶的美石,怎沒被人撿走?我非常喜愛把它抱著走,走了一段路,實在太重,又沒袋子裝,永雄兄要我丟了,何必自討苦吃?經過幾次掙扎,最後還是丟了,可見不是沒人撿,而是如沒準備好,沒能耐拿走它。返金後連續一、二個晚上,作夢都夢見那塊白色的巨蛋石,你想我有多愛啊!在大陸各地旅遊,我也買了不少有各種圖景的雅石典藏;在烈嶼國中時,更喜歡跟地質專家林英生校長,到海岸邊觀賞美麗的崖岩灘石,林英生校長送我的烈嶼名石──黑蛋石,我現在還把它當文鎮把玩觀賞,這塊黑蛋石卻有貓空石的貓眼,才顯得特別,城中魚缸內那座「仙人倒臥」太武山型的青岐花崗岩,在烈嶼撿拾時,還勞林福德主任協助打包,才拿得回來城中陳列。我如此愛好玩石較之董老師可就太遜了。 董老師夫婦,鶼鰈情深,夫唱婦隨,兩人有準備、有計劃、有目標的遍佈撿拾浯洲嶼雅石四、五十年的歷史,令人嘆為觀止。夫妻和衷共濟,一起歷經風吹雨打,驅山走海,尋幽訪勝,踏破全金門每個角落,遍尋奇石異木,一生樂此不疲。他收集了二百多盆的盆栽、數千塊質精色樸的雅石,經他藝術眼光與手法,稍加雕琢,就能充滿它力與美的氣勢;雅石紋樣圖案,結構完整又變化多端;紋路細膩,輪廓明朗又清晰流暢;形狀秀麗而玲瓏有致各種巧奪天工的天然雅石。董老師這次從數千塊雅石,選取百塊石景有:諸佛菩薩、中西人物、飛禽走獸、奇花異木及山水景觀,他把它們安置拍照展示,使原本毫無意義的石頭,經他雕琢設計,再與每塊石頭對話,就能顯現其生命力與價值感,進而也可引導愛好者賞石的技能。本文標題:「與石對話悟禪趣」,禪趣是什麼?禪趣就像几上的那盆景,石中的那圖案,墻掛的那字畫,菜餚裡的調味品。如果在我們的生活中加上這一點禪趣,人生的情況就別有意境了。董老師生活層次已由物質、精神,進入了藝術的境界。 今年榮獲金門縣文化局贊助地方文獻,而將出版的《浯洲嶼雅石百石集》,出書意義至為重大,將來勢必成為曠世奇書,留傳金門後世,告知世人原來家鄉金門還有這些稀有珍品,令人愛不釋手的雅石,進而揚名中外,更期許金門雅石,也能為地區觀光事業,貢獻一份力量。我第一次有系統欣賞董老師的雅石創作,是去年金門縣教師退休協會理事長鄭慶利,首屆舉辦會員書畫文物展,董老師展出他部份精彩作品,就令前往參觀的李炷烽縣長等貴賓大加讚嘆。 非常榮幸在董老師《浯洲嶼雅石百石集》大作出版前,他特駕臨寒舍囑余撰序,如今讓我才能更深刻認真觀賞到他全書作品,獲得更多禪趣,啟悟不少禪道。諸如:「觀音」,黑心石,鏡面呈現出輪廓、造型、姿態的觀音像;「彌勒佛」:硬沙岩含石英,形如挺大肚皮的「彌勒佛」;「濟公活佛」:花崗片麻岩,「頭戴僧帽,身著袈裟,胸懷唸珠」模樣,這些形似圖案的雅石,基本上要我們「心中有佛」的思想,才能看得見他們的容貌。「太武雄風」:很像我烈嶼撿回的「仙人倒臥」太武山形狀。「使人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肅然起敬」之想像。「坎仔石」:它是一座突出懸空大石的縮影。才令我們想起懸空大石下煮茶品茗,「巖下煮著茶,三五知己,博古論今,人生有此,不亦樂乎!」的感慨。「聞道」:煌斑岩的師者,宛如臺東友人送我西瓜石的一尊聖者。「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所謂以知問於不知,以能問於不能,不恥下問,則近道矣!」欣賞雅石就像我們欣賞晚霞,霞暮迷人,變幻無窮,你想說它像什麼就真的像什麼!沒有一定的具體標準,希望您參加賞石行列,增加人生的一點禪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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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光偶感
從政治本位來說,金門是台灣的離島,從地理環境來說,金門是大陸的離島,島嶼的封閉與隔絕,島嶼的自然與原始,金門都有,也因如此,沒來過金門的人,對它充滿好奇,來到金門的人,對它保留的山光景色、文化遺產、親切人情,都充滿讚語,確實金門的新鮮空氣、歷史古蹟、閩南古厝、戰爭遺址、自然生態,都是稀有的觀光公共財,只是這些資產,就在金門的後花園,舉目可見、觸手可及,金門人對它並不會感到特別稀罕好奇,認為它很便宜,但對初次或很少來金門的人,卻視為瑰寶,為何會有如此認知差距,這應該反應了經濟學上的供需問題。 「物以稀為貴」,是普通的道理,對台北人來說,陽明山是他們的後花園,經常看到,容易去到,對他們的引力也許不會比要坐飛機,有點像出國的感覺才能來到金門的稀罕,因此到了金門,心情經過轉換,內心是充滿輕鬆舒適與喜悅,所以都說金門好,是人間天堂,適合發展觀光業,確實金門施政當局亦以此為鵠的。 自從金門少了駐軍,百姓對觀光充滿憧憬,可是官民之間好像磨合得還不是很緊密,「你準備好了嗎?」,變成民間經常質疑政府的口頭禪,機會是留給準備好的人,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絕大多數的老百姓對觀光發展也許一知半解,因此容易有所非議,這是因老百姓的非專業而隨之的專業,他們沒有錯,而對政府官員來說,他們領一份公帑,他們何嘗不知道錯過發展的時機,就是機會成本的增加,或是永遠的失去機會,他們何嘗不會心急呢? 其實一體都是兩面的,就以「建橋」來說,如果能從大金門建一條連接到小金門的橋,再從小金門連接到廈門,這樣是可以減少時間的間隔,有人視為順理成章,會帶來人潮與錢潮,但從另一角度來講,如果三天兩頭都很方便可以來金門,觀光數量是會提升,但觀光客願意付出的代價也許會變低,也許經濟的邊際效益會降低,因為門檻變低了,就像廠商大量生產,生產的成本變低,價格自然也變動了,觀光客容易來也容易走,一天可以來回,也許留不住的是客人,留下的是垃圾,因此「建橋」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恐怕也是各自表述吧! 金門要發展觀光,有什麼可以賣的,如果能夠製造「排隊現象」,就像好吃的麵線糊,即使要排隊半天,才能吃到一碗,但識途老馬也甘心情願,那要如何讓觀光客到金門,獲得最大的滿足,而不是撿便宜貨,確實是官與民要互相信任,共同來尋思對策與行動的,我們的觀光櫥窗,到底還可以擺那些商品,吸引客人來消費呢? 如果金門有像澳門一樣的「葡萄酒博物館」,從酒的誕生歷史、從原料的種植收割、從村夫農婦的服飾衣履、從釀酒的製造過程、從飲酒的杯皿器具、從各種年份的酒品展示,用圖照、文獻、影片、櫥窗、裝潢、模型,讓大家知道整個高粱酒的生命故事,那這酒喝起來是不是多了一份文化的甘甜,參觀「酒博物館」,多多少少可以消磨訪客一些時間,也讓他們駐足品嚐一杯好酒。 如果金門有像馬祖一樣的「民俗文物館」,外觀融合當地的民居建築元素,展物內容從地理位置、移民歷史、食衣住行、產業活動、民俗信仰、生活器物、禮俗文化等,以碑碣、模型、圖照、實物、文獻、音樂等為媒介,盡力呈現當地的文化內涵,那是不是也會叫人驚嘆島嶼雖小,生命卻豐碩巨大。 澳門與馬祖都是濱海小島,距離我們很近,都有部分的產業是觀光業,我們和他們,方向不同,發展的時間有早晚之別,但不管是有形的或無形的觀光資源,只要可以發揮歷史的推測與想像,可以吸引人,可以創造獨特性與稀罕性,就具有消費價值,方向對了不怕路遙遠,除了抱怨,更需要大家下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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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籃賽感受美國文化真正的熱度
前幾天,激動的波濤,一直拍打著我的心湖,濺起一波波感性的浪花!因為我在美國留學的母校堪薩斯大學(University of Kansas),神奇且幸運地贏得了總冠軍!距上次總冠軍,已是二十年了,當年我正完成學位,準備返國。 美國不愧是籃球王國,他們大學籃賽尤叫人瘋狂。每年所謂的「三月瘋狂」(March Madness),把大學籃賽推入最高潮,直到四月初總冠軍出爐才稍歇。總冠軍的慶祝,是瘋狂的,在家鄉父老面前遊行炫耀、分享榮耀。常常,把整個城鎮的慶祝熱情,燃燒得沸沸揚揚,好幾天才會稍熄。一九八四年,我在堪大就躬迎其盛,大開眼界,感動之音符,至今仍在我心天空旋繞、旋繞! 美國大學籃賽的熱度,從死忠球迷徹夜排隊買季票燃起。這些球迷,數十到幾百人,常化裝打扮,從髮型、加油的標語到服飾,標新立異,搶盡了觀眾席的風光。他們的加油聲,幾可掀頂;他們的歡呼聲,感染全場。這些死忠,常隨球隊南征北戰,每場必到,是燃燒籃賽熱度的原料。球隊的戰績愈佳,他們的人數愈多,熱度也愈高。 一場籃賽,是一場戰爭。賽前數小時,交通人員剷雪清路,員警管制起交通,如臨大軍壓境。以我所在的堪州勞倫斯(Lawrence)鎮為例,平常寂靜的鎮容,當晚有球賽,就會把小鎮染得熱鬧非凡,人車鼎盛,整個城鎮活絡起來。球賽一直是美國人生活的要事,美國文化不可少的一塊。 和許多大學一樣,堪薩斯大學自己有一座室內籃球館(名叫Allen Fieldhouse),內有一座籃球場,二萬人左右的觀眾座席,一間陳列如張伯倫(Wilt Chamberlain)和汀.史密斯(Dean Smith)等傑出籃球校友的相片與豐功偉績,還有販賣爆米花、香腸和飲料的小鋪。留美期間,我常去館內看球賽。堪大是有歷史的籃球名校,所以,場場爆滿。冬日,館外,下著大雪,寒氣刺骨;館內,吹著暖氣,加上觀眾的熱情,燒成一片火海,一時忘了是極冬還是酷夏。 球賽的狂熱,隨比賽之開始而加溫,球場上球員的一舉一動,觀眾給予最熱烈的反應。那叫喊聲,那噓聲,那鼓譟聲,那掌聲,那腳踏地板聲,聲聲入耳、聲聲響徹屋頂、聲聲震入雲霄!這也難怪美國人對籃賽或其他運動賽事,如此狂熱、如此癡迷。因為,平時工作場上的壓抑,生活的不如意,盡付諸球館裡一波波的吶喊、一滾滾的尖叫!彷彿,在吶喊中,他們的身體獲得了舒展、解脫;彷彿,在尖叫裡,他們的心靈獲得了慰藉、昇華! 觀賞一場美國籃賽,如演出一齣戲。每位觀眾都是演員,都扮演一個角色,一個自導自演的角色,一個隨球賽起伏而編寫劇本的角色。在球賽館裡,每位觀眾都是戲劇的創作者與表演者,有權選擇自己喜歡的喜怒哀樂表情,調整自己喜歡的抑揚頓挫聲量,做出自己喜歡的緩急輕重動作。這可能是美國球賽吸引人的一大要因吧!不親身體驗,恐難想像;我親身體驗數次後,終身震撼、終生難忘。依此看,球賽是美國文化的縮影;美國文化是熱情的、參與的、行動的、創意的,充分反映在球賽,在球員的奮戰,在觀眾的熱烈響應! 到美國,不到現場觀賞球賽,就不算到過美國,不將身心投入球賽的瘋狂中,就不能深刻體驗到真正的美國文化和精神。其實,籃賽只是其一,棒賽與美式足球吸引的觀眾更多。只有在球場或運動場上,才更能看得到美國人的活力與熱情。我相信,美國的富強和國民身強體健有不可分的關係。或可說,球賽和許多運動奠定了美國富強的基礎。我想,有件事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若把運動從美國文化抽離開來,美國就什麼都不是!美國文化就要重新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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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語樹音──對妳說人.土地.命運的事
「還沒有記憶的時候,你就闖進了我的生活。妳是誰?冥冥時空中,何處是你的家鄉?哪裡是妳的歸宿。妳知道嗎?我叩問過一萬次關於妳的謎。」…… ──劉載復<我對命運這樣說>(1988) 「萌長的花與樹,比擬人類的生命之史,說來寧謐。……我常年思索的,亦是身臨花樹之前,恆常試讀淨心解讀花語樹音,如果是一朵心靈的解語花,猶若戀人般地抒情言心;假使是一株智慧的知音樹,彷彿哲人般地啟蒙如偈。」…… ──林文義<以織錦為名>(2007) P.R: 妳還記得妳那晚在僑園麗山廳宴客的菜單?「和風蔬果沙拉、懷石生魚片、晶透中排翅、蒜茸蒸明蝦、東港深海魚湯、當紅炸乳鴿、叉燒酥+明蝦卷、美式蛋糕、時令鮮果」,喔,還享「招待脆皮雞半只」。可憐未歸的盧根,許是餓昏了,一人啃下三隻「當紅炸乳鴿」,而常是三餐併一餐吃的我,好不到哪兒,撲向那「半只脆皮雞」。 有花有樹有根,很感性的題目,但又很好笑的開頭對不對。 愚人節。清明前夕。盧根《伏碼.流影Ⅱ》影像藝術創作展在國父紀念館撤展的第二天,訂好上午十一時十五分起飛的遠航要回家了;領到登機證、進入候機室,排出的一長串隊伍裡,疲累不堪的盧根這才想起昨晚的約定,今天要跑一趟莊靈家、也要上山看我父親──他一直念著我父在千禧年過世時沒能來台北送行的遺憾。管他這一班正常起飛、接續可能霧鎖金門航班大亂甚至訂不到趕在清明前回家的機位;盧根決定演出生平第一次「跳機」。左顧右盼、他故作輕鬆地從登機隊伍轉一個身,再跟著甫下機的旅客往出口處走去。幸好沒托運行李。回到遠航櫃檯辦理機位保留後,他叫了輛計程車直驅淡水的楓丹白露──攝影家莊靈的家,為的只是要在台北市政府典藏他那件《風雲》影像作品的典藏證書「見證藝術家」欄處補簽一個名字。 這就是追求完美、接近「病態」的盧氏風格。說他、也是說我──報社的老友不也這樣說。 下午二時許,盧根來電,淡水往台北的捷運線上,人在忠義站。要他往回走,竹圍站等候。永明哥開車、樹森哥與我隨行;接到盧根。續往三芝鄉北海福座行進。 細雨濛濛。來到我父靈前。告訴父親「與我站在這裡的就是咱們古區隔壁村賢聚42號盧有丑的兒子、我的小學同學盧根──盧根陣啦,他從金門來看你──」 對著父靈說起賢聚。腦海忽然出現那座「路亭」的畫面。小時候與湖南老兵父親推著手推車到城裡東門市場賣青菜、辣椒,為避開清晨四時前哨兵持槍加拒馬的宵禁大馬路,父親常與我沿著圳仔溝那條古官道、又作賣菜路的幽徑走去,也必會在中途點、水泥柱上寫著「民國二十五年許天乞建」的賢聚路亭歇腳。在這裡可能撞見的人,長年一身黑袍、長得像魯賓遜、晃晃蕩蕩、喃喃自語說著清朝的話的「古區憨仔」,或者是與盧根早起要到金山池走動的父親「老盧」相遇,父親說盧家以前富有,專門跑金門、廈門的貨船,三十八年國軍來了,船給借走到現在還沒還。過了宵禁,離開路亭,穿過金山池、轉向莒光環湖道路,進城前,又會遇到一個人──養鰻苗、也時而持著獵槍打海鳥的老者,父親說他叫「許佑」,又補了句「他也是個在民間的情報員」。哈!以前在大陸打游擊,我的外省老兵父親,即使從湖南來到閩南進金門,村裡村外,似乎沒有他不認識的人、不知道的事。 P.R,羡慕妳有位留在故鄉的父親。我父長眠台灣、靜靜躺在北海福座八年了。一年之內,總會夢見他三、五次或者更多;今年的夢來得特別快又多。元旦、元月三日,兩次都是剛入眠不久的清晨六時許自清晰的夢境裡醒來;第一夢,看到父親的身影把古丘村10號──那一棟去年才伴我入鏡Discovery國際頻道《謎樣金門》紀錄片的殘破老宅修復好了,又高又厚實,也保留了原始「出磚入石」的一面磚牆;第二夢沒看到人,只聽見父親不知為何快步出門踩踏過的聲響。 給父親燒了一大把紙錢。盧根也跟燒;眼尖的他看到另一頭的爐亭有人燒的竟是「美鈔」,原來天國也搶「美鈔」,盧根趕緊拿起相機晃動「伏碼」、繼續「流影」。 父親今天應該很開心。看到自己的孩子也看見好久不見的老盧的兒子來看他。下山的路途,在一株自三芝鄉內移來的大樹前,告訴盧根,你臨時決定「跳機」多留駐台北一日的背後必有一個待解的「伏碼」,或說是某種「磁場效應」。我們等著吧! P.R,回程經關渡。手機響了。妳在士林。毫無預警地,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妳的聲音;半個小時後,妳趕到我們停靠的關渡站會合,這又是我與妳的初次見面了;儘管,早已在文字與故事世界不陌生的兩個人。眾人驚艷宛如芙蓉出水的美麗佳人,「你怎會有如此漂亮又有氣質的『粉絲』──」盧根毫未保留的對著妳我說出,又搞笑補了句「小心我們楊兄看到美女就會觸電──」 兩年了吧。妳甚麼時候不出現,竟選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時刻現身。更難懂的是,妳上網讀我的文章,讀到的第一篇就是二○○六年九月六日刊在《浯江夜話》的那篇<霧島伏影──盧根《伏碼.流影》裡的隱藏>,受到觸動的心靈?妳進入了我的文學部落格(我這種人怎麼可能有部落格?一位從台灣到美國、現在又從美國到澳洲的友人跨洋為我建置的),妳上下左右跳著讀,讀到了我的島鄉、我的家族、我的流離,也讀到每一位被伏碼隱藏住的女子,當然,也從<霧島伏影>一路讀到<花開的聲音>的盧根。後來在與妳的對話、對流中,妳是早已讀到我生命中的那些「不和諧音」了;妳說,「有時,我強烈的以為,你是來自別的星球的外星人」、「我想,可能只有『孤獨』的痛苦才能產下『創作』這個孩子吧?誰讓你鍾情於創作這條路呢?」妳提醒我,「別太用力榨取你的心靈能量,一旦心靈能量乾枯,身體的能量也會跟著凋萎!」妳在讀我的同時,令我心悸的,是妳也曾不輕意、或不小心地透露出那埋藏在內心底層的心靈線索,「現在的我,只是靜靜地……順從地……在生命的長流裡漂泊……少了悸動!卻是多了幾分清透,眼前的景致,不再有霧……」。芳名與出生地都與花有關的女子,是「命運」嗎。妳在對我訴說命運的事?還是,我才更急切地要對妳說命運的事。 去年八月吧。與作家林文義、曾郁雯、林少雯及攝影家鐘永和等友人結伴,來到妳出生、花漾般的村落;名為「花宿」靜美民宿的夜裡,平素愛說笑的林文義忽地靜默,<以織錦為名>,生出一首小詩,「以織錦為名,旅人抉擇方位/舉月是夕照輕緩的暈黃/回首乍見竟是逐漸亮起來的北斗七星/那是花與樹,寧謐之原鄉/莫內和高更曾經臨摹/彷彿戀人最絕美的微笑允諾……」,花樹與詩,我想起百多年以前,妳們這塊花土的播種者巫修齊渡海到漳州帶回花樹的種籽撒下;我想,那些種籽中,有一顆是妳吧,萌芽之後,牽動著妳與這塊土地、這個花海家族糾結的命運吧;一如我的島鄉,比你們清朝更早的明萬曆,有鄉人落番到呂宋,密截番薯藤蔓帶回故里遍植,從此,「番藷島」、「番藷命」,也成了我、我的家族與這塊土地流轉的命運。 P.R,妳自花之鄉、我從番藷島,不同的出發方位,共同的台北大城,屬於我們漂流的命運在這裡產生了定點的交會。許多年以後,藉著文字互通漂流訊息的日子裡,有一天妳傳來「你認識陳裕堂?」我驚於妳不知何來的這一問,那位與我一前一後在澎湖當兵、具文人質感的知名插畫家;我收藏了他赴美留學寫來的第一封信,妳珍藏了他留美歸來在大學藝術講堂為妳作的一幅畫像。那麼,十幾二十年前,大學生的妳、社會人的我,已因這人有了潛藏的交集。我總記得陳裕堂在澎湖天后宮看海、遙想施琅與鄭氏王朝那場決定台灣命運的海戰時,居然說出「鄭氏敗了,今後他們的孩子怎麼辦啊!」 P.R。命運啊。土地的命運。個人的命運。永遠無法解或許也不必解的命運隱藏。在我的《浯江夜話》進入第三年、第九十篇的時候,花語樹音的延續對話。謝謝妳的出現、以及僑園那豐美的晚宴。愚人節。清明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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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行腳‧陽光燦爛
三月,寶島的選情正是狂熱發燒時,我的行腳移往中南部,密集的搭乘高鐵往返許多地方,很快的每一條路線都走得十分嫻熟,接駁車路線也精準的算好可銜接的延伸路線,台中、嘉義、台南、左營,最後連以為沒機會搭上的桃園站,也因趕連場的造勢晚會而被安排接送上線,這一路上行行復行行,我的觀察筆記越寫越快,涵蓋面越來越廣,在各個場合交流、互動的盟友與戰友,也為我的生活留下一頁特別的記憶。 在一場場的「社區開講」會場,許多關心台灣這塊土地的人,為了「找回台灣核心價值」紛紛發聲、慨陳己見,形成一股動人的凝聚力量,他們說:如果士、農、工、商都看不到遠景,無能的政府就得坦承面對錯誤、困境,不能硬拗、硬騙,犧牲全民的福利,連未來前景也一起葬送……他們渴望建立兩岸共同市場,嚮往東協、歐盟一路走來的改革路線,期盼政黨輪替後可以良性、互利開發共同市場,也研究著新加坡政府何以可以創造經濟新契機,退稅、發紅包給全國人民,他們以香港為例證,坦言觀光將帶來經濟活絡生機,相信只有步步為營,擬出短期、中期、長期的經營策略,才能創造新的機會,他們憤慨、激昂的重申:一個貪腐的政府,單靠硬拗、硬騙,謊言終是撐不久,最後勢必要完全瓦解、破碎的…… ……然後我聽見會場裡的當地居民,用熱烈的掌聲回報參與討論的專家學者,也聽見他們心底呼應的吶喊聲:民主的真義,是人們可以做自己的主人,人人都可以做一個「有尊嚴」的人,愛台灣不是某些人的專利(品),不該扭曲、擴大省籍情結,他們相信:政策對,才有前景,也唯有融合、凝聚智慧,才會塑造新的競爭力,挽救台灣的經濟……… 深夜才結束的座談會,人潮逐漸散去,我沿著陌生的社區活動中心,漫步走回小小的旅館,飢腸轆轆的我,問到一間尚有營業的宵夜小店,在等候一碗鵝肉麵、一碟燙青菜的時刻,小店內一張圓桌圍著一群男女,正專注看著新聞,一邊討論政局、可能的選情發展,我聽見的聲音是:台灣一路辛苦的走過來,是一頁心酸成長史,只有以感恩的心,才能化解衝突……不該一味扭曲、指陳朝小野大,反而把真正重要的議題模糊化……他們慨歎「台灣錢淹腳目」已成過去,台灣曾經締造的經濟奇蹟:亞洲四小龍居首,現在不但已非金龍、銀龍、青龍、土龍,快敗退到連蚯蚓都不如了,哀哉,在他們連珠炮似的發洩情緒、憤慨言詞後,我看見他們倒滿一滿杯啤酒,鬱卒的一飲而盡………我拎著自己的宵夜,默默走回小旅館,深深的夜,在南部陌生的小旅館內,新聞正熱鬧滾滾的播報移師南部的藍、綠總統候選人的最新動態、行程,那些媒體追著跑的新聞畫面場域,我有的正好在現場旁觀,有的在地緣附近與宣傳車隊擦身而過,我十分貼近的感受到現場的沸騰氣氛,情緒也受到波動,但真正讓我感慨和關心的仍是在底層的民眾心聲,特別是弱勢族群、原住民、農漁民的發聲,他們切身承受著分裂主義之害,在省籍情結中不斷被羞辱污衊,這已非政黨輪替的問題,而是根本的「人」的問題,這些人的思維不會直接談「人權」這等文明的字眼,他們在口頭上也不善於與人辯證,缺乏專業的語言來爭取自己的福利,也不會刻意去談論社會安定的要素,但他們的怒吼聲音特別大,成群結隊的走上街頭,陣仗、氣勢大得嚇人……這一切,只因為他們無法求得基本的溫飽、無法獲得安分的生活……他們讓我聯想到一隻牛,正被一層層剝皮……他們失去的,不只是人權、尊嚴而已,而是生存權! 夜裡重新回顧、整理筆記時,我的心頭充滿落寞、哀傷,眼淚幾乎掉下來,但我努力收拾悲傷的情緒,因為三月展開的一系列中南部行腳,後面的路還很長,而我希望自己這一系列的觀察筆記,可以理性的逐步整合沿路所見,寫下一個大的前景議題,紀錄、驗證我們所處的時代,我希望站在人本的關懷層面上,寫出我們真實的處境,誠如「專家學者論政團」與會者在台上所言:誰也不能逃避開「中華文化」,這是祖籍、語言、文字的綿遠連結問題,不是任何一個政黨或政客可以切割、否定、根除的…… 我的行腳,在三月,主動走向中南部,思緒轉向影響深遠的政治議題,沿途紀錄民意、選情發展,首站來到潮州,一個小小的鄉鎮,當我上網查閱資訊,想預定最靠近會場的一家旅社時,便直接被問道:你支持那個顏色?啊,敏感的寶島三月,越來越緊張的倒數計時,人人心中都燃燒著一把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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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丘與暴牙
丘丘終於恢復了往日的生氣,一雙慧黠的黑眼珠轉呀轉的,擺動著如皮卡丘般的閃電尾,又開始在屋內來回奔馳。兒子破涕為笑,緊繃多日的情緒這才獲得紓解,因為,丘丘已經病了近一週,換過兩家醫院,未查出病因,只能以症狀療法,把命運交給上蒼。 丘丘是一隻混血曼島貓,其身世得從牠的媽媽說起。近一年前,丘媽媽挺個大肚子潛至兒子的同事家生產,一舉得五胎,由於加拿大物價指數高,飼養寵物所費不貲,同事一人能力有限,於是在公司推動「幫貓媽媽結紮及認養小貓」活動,兒子便與其他四位同事各自領養了一隻小貓,並一起分擔結紮、預防針以及相關費用,算算每人攤了兩萬元左右。 領養過程十分慎重,由於出生前三個月是貓咪的「黃金學習期」,而最好的學習來自家庭,最好的老師是母親。因此,同事將五隻小貓留置媽媽身邊,舉凡飲食、排泄、洗臉、梳毛、肢體語言、防身自衛………等等,三個月內全部學分修習完畢,才親手將小貓交給領養人;為了幫助小貓適應新環境,不忘附上小貓熟悉的貓食、貓沙、竹籃和玩具。公司櫃檯是位老太太,喜愛畫畫,為了支持這個活動,特別送給兒子一幅油畫,題目是「男孩與貓」,畫的就是兒子與丘丘。 得到這麼多人的祝福,兒子自然視丘丘如手足,不惟細心照料起居,還讓牠登堂入室、同床共枕、同碗同匙,甚至親嚐貓食,藉以了解丘丘進食的感受。他們一起玩耍嘻鬧,人言貓語互吐衷曲;兒子放學回家,丘丘必倚門相迎;兒子賴床不起,丘丘會跳到他身上來個morning call(起床號)。 這下丘丘生病,兒子自是心急如焚,眼見貓咪躲在牆角,不吃不喝,虛弱地張不開眼睛,二話不說,趕緊送醫。沒想到進了獸醫院,才知道寵物在這裡是生不起病的,光掛號費就兩千多元,打幾針要四千元,看了三回似未見效,醫生建議做進一步檢查,X光、驗血各收費五千元,超音波一萬元,若再做癌症篩檢或動手術更是天文數字。 兒子是一個留學生,助教所得僅夠支付房租與生活,如何應付這一筆天外飛來的支出?除了繼續維持症狀療法,我只能為兒子講述「人生無常」以及「怨憎會、愛別離」的道理,沒想到他一下眼眶泛紅,淚流滿面,默默走開。 隔日放學後兒子同我說,他的學生都十分關心老師的貓生病了,一位獸醫系的學生為他做了病情分析;也有人建議他和醫生討論醫療底線,如何在預算內發揮最大療效,避免非必要性支出;許多朋友甚至已開始湊錢借給兒子,有一位小女生說:「我了解你的處境,上回我的烏龜生病,花了一萬多元,這時候我們最需要彼此幫忙。」 不知是大夥兒的誠心感動天地,還是丘丘體諒兒子的阮囊羞澀,就在兒子決定為牠舉債治病,然後利用暑假多打一個工償還的那天清晨,聽到丘丘輕微的進食聲。最美好的童心與愛,讓流浪貓之子──丘丘重獲新生了! 我想起另一隻流浪狗截然不同的命運。半年前,我在金寧路邊發現了牠,當時牠全身脫毛,皮膚病嚴重,但精神很好,模樣也十分可愛,牙齒微露,我為之取名暴牙。我帶著暴牙前往獸醫院剃毛、消毒、打針,待病情恢復,心想牠的主人必定懸念,因此攜往防疫所掃描晶片尋找飼主。 不久,傳來好消息,主人找到了!經過聯繫,承辦人員竟然回覆我:「主人不要牠了,對於棄養寵物的飼主,我們也無法可管」,言下有諸多無奈。望著緊抱我的腿,不讓我離去的暴牙,猜想牠可能也感覺到原主人已棄牠而去。我不死心,跟所裡要飼主電話,看能否直接進行道德勸說,亦遭到防疫所委婉拒絕。 哲學家尼采看見人打馬,急得痛哭;兒子擔心失去丘丘,掩面而泣;暴牙是否也在尋找,偌大金門,有誰會為牠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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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令如山軍紀似鐵
2004年總統大選競選活動期間,電視上有個廣告頻頻播出,一位年輕小伙子著草綠色內衣單手做伏地挺身(事實上是站著單手扶著牆,以拍攝技巧呈現的效果),這位當年因為一、二不肖軍人拍長官馬屁,被增額錄取為預官的小伙子,以現役預官身分,在電視上這樣猛打廣告,雖然受到質疑,社會觀感也不好,但卻沒人敢究責。道理很簡單,因為他有個權大勢大掌握著高級將領升遷大權的老爸;君不見,當年讓他以義務役預官之身,可以開積架車上、下班的那位軍官,從上校階一路升到中將只花了三年半的時間,刷新了貪腐政權糟蹋國軍人事制度的紀錄。反正,算他好運,嘸你嘜按怎? 今年總統選舉,有一位在東引服兵役的年輕人謝維洲,在投票日前由前線休假回台,因為參加他父親謝長廷的造勢晚會,在選後的國防部例行記者會上,某媒體記者提問此事是否違反軍人規約,應否議處等云,軍事發言人池玉蘭上校被詰問得左支右絀;之後,又有立委質詢國防部官員,所獲答案含糊其詞;反對議處者認為選舉結束了,何苦小題大作,就放過這個年輕人吧!國防部終於在日前,以考量社會觀感及父子親情等理由,決議不予處分結案。 台灣社會價值錯亂,經常會有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事,罪魁禍首在於政府官員處理事情的漫無標準,目中無法,行事違逆常理常情。另者,由於我們已是新聞自由的國度,媒體過於泛濫,其從業人員專業水準差異極大,採訪新聞時問題流於膚淺,因此只注重事情的表象,未能多面向的針對問題本質去探究。拿這次謝維洲的案子來說,媒體記者及立委的質疑,只注意到這件事是否違反軍人行政中立?國防部將會怎麼處理?卻忽略了應該從根本上去瞭解、從多面向去探究,為什麼會發生這件事。 從多面向去觀察這件事,可以使事情本身呈現多樣的面貌,也可以獲致對整個事件較為客觀的瞭解和價值判斷。所以,這個事情如果從休假問題探討,出現了幾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謝維洲服務的部隊公平排假,巧的是總統投票日前正好排到謝休假;第二種可能是,謝維洲為了挺他老爸,透過正常程序,將應休的假安排在投票日前回台,其部隊長從善如流,予以照准;第三種可能是,謝維洲的部隊長甚至軍事高層押寶,刻意安排他在這個時間回台投票;如果謝長廷當選,拍馬屁的官員立即成為後勢看好的當紅炸子雞,準備加官晉爵;至於是那一種可能,應該查清楚。 再者,為了符合社會大眾對「軍隊國家化」、「行政中立」的期待,歷年來,軍方每逢選舉期間,必然一再強調不介入選舉,同時三令五申約束官兵,無論上、下班或休假中,均不得參加政黨活動,包括選舉造勢的場合,尤其在官兵休假前實施「離營教育」時再加強宣導,問題是,謝維洲這次休假回台前,其單位是否依規定施予「離營教育」宣導相關規定與要求事項;同時,以其身分之特殊及適值選舉敏感時機,其部隊長官理應耳提面命並善意提醒約束才是;因此,整個事件是部隊未宣導要求或是謝維洲明知故犯,這些屬於部隊內部管理、法紀要求的部分,外界實在是諱莫如深;尤其是謝長廷已敗選,更無人再予深究。但是從法的層面看,是非對錯與責任歸屬,怎可絲毫含糊? 軍事發言人強調,國防部不分階級,一視同仁,依法、依程序,檢討違失人員責任………。這些官話看來四平八穩,但是,國軍一向強調「軍令如山,軍紀似鐵」,所以,這次對謝案的處置很明顯地損害了命令的尊嚴及違反依法行政的規範,事實上極具爭議;再者,國防部所謂的「社會觀感」之標準為何?或者可曾考量一般官兵之觀感如何?尤其比較令人好奇的是,如果這次總統選舉的當選人是謝長廷,那謝維洲這個案子的後續發展將會呈現出什麼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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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春暖,花開了,從杜鵑綻蕊,櫻花吐芳,連夢幻的紫藤花也悄悄探出粉紫粉紫的珠串,在薰人欲醉的春風洋溢中,散放淡淡的幽芬,春天,真的來臨了? 春天是真的來了!百花齊放,萬物復甦,尤其是雨季過後,天氣明顯變暖和了,微微的南風,帶著濕潤的春天氣息,而飄然若隱的霧氣,常常籠罩著山頭,晨起,總是會看到淡淡的霧靄迷漫週遭,春天,真的來了,冷冽的北風不再呼嘯,厚重的大衣也被冷落了,畢竟,再怎麼冷,也用不著它上場了。只是,乍暖還寒的天氣,竟是流行感冒病毒的溫床,許多人都被流感襲擊了,一個傳一個,有人咳了一個月還沒好,正慶幸著,沒想到最後關頭竟被掃到了颱風尾,發燒、頭痛,昏昏沉沉睡了兩天,燒退了,以為沒事了,誰知惡夢才要開始呢,喉嚨痛,嘴吧破了,吃不得,喝不下,連講話也痛,喝水也痛,咳嗽也痛,折騰了一個多禮拜,什麼方法都試了,蜂膠、枇杷膏………唉,有口難言的日子好難挨,等到真的慢慢康復了,可以正常說話,正常吃飯的那一刻,才深深感覺到,好不容易回來的健康,真好! 健康真的好好,不久之前才去醫院看一位朋友,一個月前還見過面的,看起來身寬體健的,哪知道她只不過是胃部不適去醫院檢查,竟然驗出了胃癌,更糟的是,手術中又發現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其他器官,無法切除,只好又緊急縫合,現在,她在醫院,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已瘦得不成人形,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人,真的好脆弱,從呱呱墜地,學爬學走,每一個成長的階段,都有好多的危險和關卡,尤其年過五十以後,身體狀況開始走下坡,許多健康的警訊,更是時時在提醒我們。年輕真好,腦力體力都取用不盡,意氣風發,而現在呢,樣樣都要量力而為,不可太勉強,畢竟是能夠保得住健健康康的身體,才能夠有其他的可能可以發揮呀! 春天,就像正當青壯的年輕人,充滿了豐沛的活力,洋溢著青春,花正開,草當綠,走到哪裡,都是春天的氣息。畫展結束時,好些朋友送的盆花都搬回家,一時花香滿堂,每天一進門,映入眼簾的,總是滿室芬芳和令人愉悅的繽紛色彩,花,真的是一位美麗的心靈醫師,它能美化環境,還能撫慰心靈,軟化人們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心就變柔軟了,所以,在春天裡的人們,應該都有一顆柔軟的心吧?走在春天的山林,潺潺的溪流清淺地流過,像剛睡醒的孩子,快樂地吟唱著不知名的童謠。每年春天,總要去貓空山上走一走,這時,櫻花開到了尾聲,而滿山的杏花林才剛盛開,紅白相間的色彩,妝點了整個山頭,讓春天的氣氛整個迷漫著,自從纜車開行後,我就不曾上去了,因為人太多,車太多,走到哪兒都塞住,失去了那一份閒情逸致,就不好玩了,所以,這幾年的春天,都到三芝去賞櫻,那裡的吉野櫻沿著福德宮的整個山頭,像粉色花帶一樣環繞著,春天的氣息,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粉紅粉紅的,好幸福的感覺,走在春天裡,感覺人都變年輕了,彷彿一切才剛開始、剛起步、剛出發,充滿了希望和憧憬,是因為一年之計在於春嗎?在四季當中,對春天,我特別的有感覺,因為,我總是記得,熬過了苦寒,就是春天了,春天裡,有好多的新年新希望和新計劃,最重要的,春天裡,有我喜歡的花朵盛開……… 春天來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