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
三顧頻繁天下計
就東吳言,東吳守勢思想,是以長江天險為憑,兩淮之港灘縱橫為障,恃其水師之精銳,自不懼曹魏大軍臨江。為所忌者乃自上游順流而下之水師,西自巫峽,東至滄海,都可以乘便橫渡,直如隋時薛道衡所說:「分之則勢懸而力弱,聚之則守此而失彼。」因此終東吳之世,江北之江陵、夏口、武昌、采石都駐有重兵,而據上游之荊州,自然成為孫吳最重要之戰略要點。況且,孫吳自孫策以降,就有西進傳統,赤壁戰後,周瑜就有進取益州構想,但取益州必須經過荊州,因此,終爆發建安十九年,劉備入川後,孫權向劉備怒討荊州事,乃至發生後來呂蒙襲荊州,關羽被害事,實時勢所至! 而對蜀漢來說,荊州不僅可作為益州本土門戶,亦是將來北伐,配合師出秦川之右鉗,更是扼制吳、魏水師的上游戰略要點,是分敵之勢而張我之氣的戰略要點。所以在「隆中對」裡,諸葛亮要劉備首要的工作就是先占有荊州。 但荊州是孫劉兩家赤壁之戰的戰利品,且由於赤壁之戰孫吳為主力,故在吳來說,荊州應為其有。以致在《三國志》中,屢言孫吳借荊州予劉備之言。其實若細究史料,荊州在戰後除江夏、襄陽仍為劉表長子劉琦、曹操所據外,孫權所占據之地除南郡及零星城鎮外,尚不及劉備所據之地。但就因荊州的戰略位置,孫吳必須占有荊州,終在建安二十年(215年)爆發生衝突,孫權「遣呂蒙襲奪長沙、零陵、貴陽三郡」,劉備則「引兵五萬下公安,令關羽入益陽」,兩方衝突一觸即發。幸好就在這時候,曹操率大軍打下漢中,驅走張魯。這個軍事行動震撼了劉備與孫權,使二者不得不再結盟,條件就是重分荊州:以湘水為界,江夏、長沙、貴陽東屬孫權,南郡、零陵、武陵西屬劉備。 按「隆中對」的戰略構想,占有荊州之後,接下來是益州!諸葛亮曾對益州析之甚詳:「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國,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就因其險塞,故有蜀道難之嘆,我國八年抗日聖戰,就是以此為根據地。尤重者,是可據以俯隴右及關中的戰略地位;因為益州雖說險要,沃野千里,但終究只是區區之隅,而關中卻有豐富人力資源及騎兵,且民風強悍,所謂秦人苦戰!更重要的是若據益州方可以俯隴右,進而居渭水上游,順水以進關中。即「隆中對」裡所說的「身率益州之眾以出秦川。」所以在建安十九年(西元214年)時,孫權以劉備已得益州,遣使要求歸還荊州,劉備就答以:「吾方圖涼州,涼州定,乃盡以荊州與吳耳。」可見劉備正按「隆中對」之戰略構想進行中。 涼州即隴右,相當於今日甘肅全省及綏遠、寧夏、青海各一部。治所在隴,政治中心在清、渭二河交匯處。《水經注》渭水之部說,清水上下,謂之秦川。蜀漢伐魏戰略,或說出秦川,或謂先取涼州,實同一地區,最重要者,據隴右才可據有關中。 關中形勢,早在戰國時,蘇秦即言道:「西有巴蜀、漢中之利,北有胡貉代馬之用,南有巫山、黔山之限,東有肴函之固。田肥美,……此謂天府,天下之雄國也。」關中四塞及沃野之利,在婁敬建議劉邦定都長安時更明白析以:「秦地披山帶河,四塞以固,卒然有急,百萬之眾可具。秦因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事實上,曹魏雖都洛陽,然對關中則設重鎮,每置將鎮長安,俱加以「都督雍、涼諸軍」之銜,且築要塞於祈山。 易言之,益州在戰略上是屬於立足地,要圖中原,必先據有關中;要據關中,必先經略隴右;而要經略隴右,必先占有益州!此一理論,如斯派克曼的邊緣地區論,尤其是荊州失陷後,益形重要,更看出隆中對之遠見! 最後來談「隆中對」裡的「南撫夷越」;即安撫今日貴州、雲南及西康諸地土著。當地土著民風強悍,叛服無常,早在章武二年,劉備攻吳之時,豪酋受孫吳交州刺史步騭之誘,相繼叛蜀,高定豦越雋(今西康西昌縣東南)、雍闓據建寧(今雲南曲靖縣)、朱褒占牂牁(今貴州平越縣),其中尤以朱提人(今四川宜賓西南)孟獲最得人心。及至劉備死後,諸葛亮開府治事,於建興三年(西元225年)開始南征,先後平定諸酋,並以恩威感化方式,收降孟獲,諸葛亮採取以夷治夷方式,不留漢軍漢官,起用土著,至此終亮之世,不曾叛蜀。蜀漢並因此而得南中之方物、貢品、戰馬、兵源,故三國志言:「軍資所出,國以富饒。」 赤壁戰後,諸葛亮按原定計畫,逐步完成「隆中對」的中興大計,但後來因荊州問題及關羽被害,徒留「三顧頻繁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悲歌,但歷史上像這樣長期的策略固不多,而能照此策略確實執行者更是百不得一,益見諸葛亮之遠見與堅持! 走筆至此,耳際傳來「為國家何曾半日清閒」京劇辭,不由想起三國演義「隕大星漢丞相歸天」;述及孔明力復漢室,六出祈山,最後軍次五丈原,病危,自知不久人世。仍強支病體,令左右扶上小車,出寨遍觀各營,自覺秋風吹面,徹骨生寒,乃長嘆曰「再不能臨陣討賊矣,悠悠蒼天,曷其有極!」忍不住仰天長嘯;古人名垂青史,志在一統山河,鼎定中原,何曾似今日一般,竟連祖宗名號「中國」都不敢自承,尚竊喜於「中華」與「中國」之別,掩耳盜鈴於兩詞本就同義;或是不敢高擎青天白日漢家旗幟,諂媚於「五星旗」而唾面自得;當然更不敢危論「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徒逞口舌之便,政客之嘴,怎不令人更懷武侯!(系列文完)
-
錢來也﹗金門找人
有些話,不吐不快;吐了,得罪人了,就壞了,就真的不快了。誰愛金門?誰損金門?想一想!鄉親們,官爺們,民代們,大方一點嘛!大膽一點嘛!金門才可能做大。 有個事實,大家也不得不認了。民國83年(1994年)11月2日(星期三),前民進黨主席施明德提出「金馬撤軍論」,引起金馬兩地軍民大加撻伐,恨不得把施明德給吃了才能洩憤。但是,在民國86年(1997年)7月1日(星期二)起,國防部區分三階段開始執行「國軍精實案」,預計民國90年(2001年)精減全國國軍總員額剩約40萬人。金門駐軍便從近10萬人減到目前約3~5千人,造成金門商業大衰退,至今一蹶不振。駐軍人數的減少已是不爭的事實,往日靠軍人消費的榮景已成雲煙不可追,我們何苦再怨嘆呢?難道還妄想再來玩一次「內戰」嗎? 金門縣民政局97年12月統計全縣百姓戶籍人口84,570人,但長住人口約5萬人,加上軍人也不過約55,000人。比起台北巿人口最少的南港區總數113,548人,最多的大安區總數315,587人;金門那天才能突破長住人口10萬人大關?幽靈人口不算。 近年來,國際名詩人,國立金門技術學院講座教授鄭愁予老師為文倡導「金門大學島」構想。上月底,國立金門技術學院承辦「97學年度全國大學校長及技專校院校長會議」及「金門高峰論壇/思考金門大未來」;大前天(1月11日,星期天)舉辦「大三通對兩岸小三通地區之影響與對策研討會」等等,這在金門都可說是一種新思維的創舉。金門何幸能匯聚國內155位大學校長及教育部、國科會首長、幹部等,近290位在此三天兩夜?何幸能邀到國內外各領域的專家學者近100位撥空出席研討?這都是因為有了一所大學--國立金門技術學院之故;也趁此機會,讓他們認識了金門,把對金門的好感傳送到世界各角落,這才是文化、觀光的好策略。 金門想成長,金門想壯大,金門想幸福,金門就要有更多的人;居家有了「人」氣,商家才會帶來「財」氣,社會才更有「生」氣,金門也才會再「活」過來。 人要怎麼來?懷胎十月來不及,孩童養大日頭長;最簡便的方法就是移入外來人口,最穩定的人口就是學生:幼稚園有3年,小學有6年,國中有3年,高中職有3年,大學有4年,碩士有2年,博士有5年;任何一個組合年數,在金門的花費都比軍人強數倍,只要辦好教育,學校必定勝過軍營,因為軍人在金門生活大約只有1年,而且他們的食衣住花費趨近於零。 聽說大學校長會議後,有18所大學想來金門設分部。「分部」是什麼?分部是一種「打帶跑」的心態,就是看到可做時便做,不可做時便收,如同租店營業,景氣差就退租收攤走人。想設校辦學,就要真誠力行蓋起教室,不是一拖十幾年,看風轉舵搖擺不定。俗話說「兩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18所大學不知何年才會來,不如先把已有基礎的顧好才是明智。 一所大學的成立及管理可說千頭萬緒,但是帶來的正面效益卻是千真萬確。就以金技學院為例:現有10系,5所;教師76人,其中博士62人;日夜間學生約2200人,其中日間學生約1700人,而外地學生約1500人。在學術研究及教學方面不談,光是在金門的生活費,每位外地學生每個月新台幣約9000元乘1500人等於1350萬元再乘兩學期9個月即每年在金門支出為1億2150萬元;再加上外地教師約50人乘每個月生活費約15000元等於75萬元再乘兩學期9個月即每年在金門支出675萬元,兩者總計每年在金門支出約新台幣1億2825萬元再乘上4年即5億1300萬元。時日一到,大學週邊便會形成社區,這些對金門的民生市場不無小補。 再說全校的各種軟硬體建設,不論是中央撥預算或金門縣議會通過金門縣政府補助款,所完成的成果都是永遠保存在金門,有外賓來參觀讚賞的也是說「金門真好!」這就是宣傳。而且,所有學生一輩子都會忘不了,這青春年少四年生活的「金門第二故鄉」;假以時日,功成名就,他的母校在金門,帶來對金門的校友感情將是無可限量。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金門的聲譽更會遠近馳名。 聽說要給每位學生補助14000元,真好。其實出手可再大方一點,學校補助款也可再多一點。鄉親們不要只想到自家子弟,能夠多招來各地師生,這是金門千百年修來的好福氣。走了軍人,要迎來學子,不然要到何處找人來長住。 金門土地雖然小,但氣魄不要再小,能有好學校,才會有好人民,這才是真好。
-
窮得只剩下錢與窮得很富有
出版這本「窮得只剩下錢」的橄欖出版社工作人員表示,因為陳前總統在北所收到這本書的效應使然,今天也收到不少讀者和經銷商的熱烈詢問,引發出版社追加印萬本,以滿足社會的需求。這麼暢銷,都拜日前陳致中前往探其父陳水扁監時所賜。兒子要老子有空多看該書、多反省其中的意義;兒子利用該書教訓老子也是一絕。不過,何止陳水扁窮得只剩下錢,整個陳家及其共犯,還有李遠哲及民進黨內還認同陳水扁者,都是窮得只剩下錢。 早年陳水扁由三級貧民之子,憑藉著「只有讀書才能改變貧窮」的深刻體認,在求學生涯中,由台南一中到台大法律系畢業,一路拚第一;這種不服輸的個性,由律師一路拚到總統,曾經是台灣青年的典範。但是這種只依自然生命改變其生活,而無更高的人生理念,才會利用其總統身份,可以大剌剌貪污舞弊,身陷牢獄之餘,還可憑著其律師詭辯性格,每日一報,猶做困獸之鬥,難怪各國把「陳水扁總統貪污案及其發展」列為台灣本年度一大奇蹟。 生命不只是為了圖自家的生活享受,應有更高的人生理念,這些理念,除了能夠為後世:立德、立功、立言之外;也能彰顯現世的公平、正義的價值觀。特別是法律界的人士,如何追求社會的公平與正義,不是當年每位法律系學生的願景?如果法律人不能把法律學識當作追求公平正義的工具,而反而把法律學識當作玩法、犯法的工具,這絕不是法律人應有的基本認識。 一般人皆以滿足個人欲求為其最高價值與追求,但是一般人卻是慾望無窮,為了滿足其私欲,往往不問是非,非得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可。佛教三毒之首就是「貪」,在貪得無厭之餘,無明痛苦如影隨形,丟也丟不掉,人的快樂就在貪中,一點一滴的流失。 蘇軾在「超然臺記」中以「彼由於物之內,而不由於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內而觀之,為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挾其高大以臨我,則我常炫亂反覆,如隙中之觀,又烏知勝負之所在,是以美惡橫生而憂樂出焉,可不大哀乎?」蘇軾如何遊於物外?以其無所往而不樂,因其餔糟啜醨(粗食淡酒),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快樂之道不必非要珍奇珠寶,而在於隨手可得之蔬果、池魚與粗食淡飯外加友誼而已,這是窮得很富有的一種寫照。 「窮得只剩下錢」的作者是曾任馬偕醫院副院長與台大醫院兼任副教授的王陽明牧師,早年曾放棄法律系與公共衛生專業,走上神學與宣教之路。王陽明日前接受媒體訪問時表示:人生有兩條路,一條是生活的路,一條是生命的路。生活的路是追求豐衣足食、功名利祿;生命的路是追求平安,永恆的歸宿。每個人都有這兩條路要走,上帝為人類開了這兩條路,他希望大家兩條路都能走得好。為何要寫「窮得只剩下錢」,王陽明表示,寫書的目的在指出人類的困境,傳播上帝的福音,因為耶穌要幫忙人類走人生的路,讓人們在生活跟生命都能得到滿足。至於寫作對象是對窮苦的人還是富有的人?王陽明說,是所有的人,因為窮苦的人需要平安喜樂,富有的人也同樣需要;如果是很富裕、生活得很好,但是心裡面沒有平安的話,那就窮得只剩下錢了。 誠如緊咬扁家洗錢疑雲的邱毅則是嘲諷:「真的只剩下錢,良心也沒啦!尊嚴也沒啦!道德也沒啦!價值也沒有啦!」邱毅並強調,「陳前總統『窮得只剩下錢』、心靈空虛,所以到處求神問卜,要燒紙錢、找乩童、找黃姓少年算塔羅牌,心靈窮得很啦!但是『窮得只剩下錢』,錢多多啦!錢多多是陳水扁的外號啊!」 在全球金融風暴之下,大家普遍財產縮水,在通縮之下,大家反而回到勤儉持家,重新檢視「窮得只剩下錢」與「窮得很富有」的意義。
-
幸福的可能
幸福的追尋是一種天賦人權,美國甚至將之寫入憲法之中,但幸福並不是唾手可得,他像善變的雲兒,飄忽不定,又像雨後的彩虹,稍縱即逝。幸福有時候是一種主觀的感受,所以人人言殊。 美國的盲聾教育家海倫‧凱勒說:「幸福如何而來?很多人的看法有待商量,幸福不是因為自我滿足,而是為可敬的目標而努力。幸福之門關上一邊,就會打開另一邊,但我們往往久在已關閉的門前,看不到那早已為我們打開的。」對她來說,幸福永遠可能,但要有一崇高的目標。 二次大戰時為躲避希特勒的殺害而藏身樓的猶太女孩安妮‧法蘭克說:「人都為追求幸福而活,生命各自不同,但這點沒有兩樣。」對於恐懼、寂寞和痛苦的人,幸福就是有一個安靜的地方可以和大自然、上帝共處,《安妮的日記》透露出安妮在死亡的恐懼中對幸福簡單的期待。 對於享樂學派的伊比鳩魯來說,幸福就是至善,他說:「一生之中如果沒有歡宴,就像走一條長路沒有遇到旅店。」對他而言,快樂是幸福的開始和目的。 禁欲主義者就不然了,人生的幸福唯有成就德性才有可能,斯多葛認為:德性本身是唯一的善,其他一切皆無足輕重,生命、財產、地位、成功並非是善,出身微賤、失敗、貧窮、疾病也並非是惡,幸福只是行動過程的附帶物,本身並無價值,只有增進德性才能使人幸福。 對許多人來說,幸福是可以依自己的意思過活,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好萊塢影星凱薩琳‧赫本一向特立獨行,不接受媒體採訪,她和史賓塞‧崔 西因演戲而相戀,但對方是已婚的天主教徒,不可能離婚,赫本與他相戀二十五年,一輩子沒有結婚,這段戀情,直到史賓塞去世才結束。 對法國小說家普魯斯特而言,回憶是他所有的幸福,在《追憶似水年華》中,他寫童年時臨睡前所吃的瑪德琳蛋糕的味道:「一種戰慄突然傳遍我的全身,一種絕妙的喜感攫取住我的感官。」因為他知道蛋糕與茶之後,母親會來到床前與他擁抱道晚安,那是他一天最幸福的時刻,他一生的回憶,都是由此引出。 幸福有時是發現一處意外的風景,現代人太講求生涯規劃,活在記事本與行事曆之中,什麼事都在計畫之內,但披頭四歌手約翰‧藍儂說:「人生是計畫中的許多意外。」如果我們不刻意追尋什麼,也許處處有意外的驚喜,就像美國詩人佛斯特的詩所言,選擇那條人跡罕至的小徑,你就可能另有一番風景。 對我而言,幸福是有時在工作、家庭之外偶而與自己獨處,孤獨是一種鄉愁,他會在我們群居終日之際時時召喚我們。詩人楊牧說:「寂寞是一頭孤獨的獸」寫得真好,因為據說只有上帝和野獸慣於獨處。然而,群居的人偶而的孤獨,卻可使我們回到靈魂深處,認識真正的自己,只有真正認識了自己,幸福才有可能。 幸福因此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決心,只有決心自己快樂,才能將幸福帶給家庭和周遭的人,不是嗎?
-
說人生多話(上)
一、話離鄉 回憶中常回到的一個情景是,故鄉的矮坡前,一輛黃包車(計程車)耐著性子,等著我、弟弟跟父母、跟親友一一告別。我們即將離鄉背井,到沒有木麻黃可爬、沒有金龜子可抓、沒有阿公阿嬤可以撒嬌的城市。我盯著車外的他們,他們望著車內的我們;每一個人,都哭了。 問過父母,他們卻否認阿公曾離開金門,拜訪三重居家。沒有嗎?我懷疑。我真確記得,有一天下午放學,擱下書包,出外玩耍,阿公還扯開喉嚨,朝樓梯間嘶啞大喊,早些回家,就要吃晚飯了。不是阿公喊我,那麼是誰? 我跟妻子說,我是我孩子的父親、兄弟、玩伴,因為我多數時候,只有十二歲。我沒有長大,是因為當年,沒有好好分別。 二、話原鄉 ○六年八月,第一次假金門、走小三通,到廈門。執意走這一遭,一是節省經費,另是好奇踏上這條隱匿了五十年的水路,能溫習金門先祖,昔時走看的風景?父執輩總說他們小時候,一艘竹筏搖啊搖,就到廈門。這景緻,在敘述中披上時間靜默的外衣,沒有莊稼漢拚搏生活的血汗,倒多了悠遊的愜意。 金、廈都講閩南話,腔調毫無差別,才下車,就有操金門腔口音的司機問我,要去兜位?碼頭附近的商圈恍如西門町,同行的朋友不時認出夾雜在逛街人潮裡的同鄉。廈門在清末列入通商港口,是大陸重點城市,廈門大學且躋身大陸十大名校,島上豪廈環立,吸引不少金門人置產。金門,本可以走上廈門的模式發展,一如歷史沿革,兩門相望、共榮;卻在今日,一是城、另是鄉。廈門的光,依稀金門的暗。 我來自暗處。但知道,暗處亦自生輝。廈門、金門,依舊兩門對望。 三、話曾經 「黑手」這個詞,漸不為人知了。 黑手多指車床、電工、汽修等行業,泛稱勤於勞務,沾染機油、或機器磨耗的廢料,雙手污黑的藍領階級。手黑了,不好洗,得先用揮發性燃料淨手,再用肥皂洗。儘管如此,卻還洗不乾淨,手常有焦油味,指甲縫總有釐不清的污漬。黑手是七○年代,臺灣大宗的從業者,隨著高科技的茁壯,才慢慢減少。 我原就讀高工,可一分鐘內斬斷五條半公分厚鐵條,能拆裝引擎,還學開挖土機,學用電焊、氣焊跟簡單配管,一身工夫,都是黑手的基本配備。後來,我提前入伍考大學,沒能當起黑手。 我暑假期間當過短暫的黑手,在鐵工廠搬弄鐵管,套上鑽頭,鑽各種孔徑。休息時,大夥喝涼水、抽菸,電台正兜售著胃藥、肝藥跟香港腳藥膏;時間,在喧鬧跟浮臭之間,在雜亂氣味跟鋼管之間,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時間跟我,舒服地擠在一塊兒。 四、話人生 母親抱怨我當兵後,鬍鬚變粗了。也許她在我漸次粗豪的身軀上,發現再也攔阻不住的精力,鬍鬚變粗,似是最後的底牌。我果真在服役後,搬離舊家,鮮少再住在一個屋簷下。 在母親的埋怨聲中,我的鼻毛亦悄悄茂盛,但還是遲至當兵服裝儀容檢查時,輔導長指著我的鼻子斥責,我才知道鼻毛竟要修剪的。生平第一支鼻毛整理器是結婚時,一位法師權充賀禮送上的。鍍金,品質粗,不夠銳利,常扯得鼻頭發疼。 鼻孔,是生命輸出、輸入的大港口,卻常被粗魯擤之、摳之,修剪鼻毛,使我有機會注視自己的鼻孔。鼻毛中,黑、白、花白交織,我的衰老,似乎再也攔截不住了。 人,漸入老境,一塊皮膚、一根頭髮或鼻毛,就是真知灼見。 我用信用卡紅利點數,買了一支鼻毛整理器,修整時,邊想:這是我的生命紅利。
-
《勤植心蓮》﹑興教弘道
民國九十七年(西元2008年)12月28日上午九時,金門縣佛教會,假金湖鎮護國寺舉辦「辭歲迎新、點燈祈福」法會,會員讀誦藥師經一部,並舉行點燈祈福活動。人人祈願相處中彼此尊重與體諒,彼此包容與關懷;祈願相處中彼此相知、相勸諫、相提攜、互相珍惜;祈願人人廣結善緣,行善止惡,修福修慧;祈願佛菩薩的加持護念;祈願金門縣佛教會,人事和諧,資源充裕;祈願我們的社會安定,遠離刀兵劫,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祈願我與法界眾生,廣發菩提心,饒益諸有情,圓成菩薩道,早日成佛。法會非常溫馨地進行,大會還贈送每人一份實用精美的結緣品,過程令人歡喜感動。 午齋後,下午一時,大會順便召開金門縣佛教會,第二屆會員代表大會暨改選新任理監事與理事長。會中贈送會員每人一本《勤植心蓮》─金門縣佛教會復會四週年紀念特輯,由佛教界先進李金土居士主編。福不唐捐,性海法師因復會費盡心力,推展佛教會務工作績效卓著,榮獲當選連任理事長,李金土居士因編纂紀念特輯功德殊勝,獲得大眾肯定與讚嘆,也榮獲當選為常務理事。性海理事長在《勤植心蓮》書的序文說:「過去四年之間,由於全體理監事大德,秉以群策群力,悉心投入,胼胝奉獻和會務工作人員精心闢劃,勤力經營,諸淨信檀護發心護持,使得會務宏發日蒸,得能從荒漠走向綠洲;由暗淡趨向光明;亦因而獲得大眾肯定。為此,爰商得本會前秘書李居士金土,將本會四年來會務活動概況,彙成專輯,名為《勤植心蓮》。闡明金門縣佛教會組織之發源,激勵大眾勤修力行,人人念佛,淨化心靈,為興教弘道而奉獻心力,同證圓滿菩提聖果。」 回想地區籌備兩岸和平水陸大法會時,筆者係為地區水陸大法會的籌備委員,才得以陪同金門縣長李炷烽、性海法師赴桃園圓光佛學院,觀摩舉辦水陸法會的情形。這次本團在李縣長的率領下,專程拜訪中國佛教會理事長淨良長老,他在開示中囑咐金門應該組織佛教會,以便推動金門佛教工作。我深有同感,金門寺院頗多一向各搞各的,像一盤散沙,應該組織成一個團體,才能產生力量。返金後我們就把淨良長老的建言流通出去,大家頗為贊同。於是性海法師立即招兵買馬,趕快吸收會員,因為參加的會員,依規定必須皈依,性海法師也機動為信眾辦理皈依,以便他們能如願參加佛教會。 九十三年十月十九日,金門縣佛教會終於在金城鎮浯江大飯店召開成立大會,順利選舉張火良性海法師,為首任理事長,很意外也很榮幸,筆者當選為常務理事,得能經常參與佛教會一切策劃活動工作,這一屆我繼續承蒙大家愛戴,仍然獲選為常務理事,藉此向所有的會員致表支持愛護之謝意。 四年來金門佛教會在性海法師理事長的率領下,為地區辦了數項重大活動:諸如每年春、秋二祭,為金門縣政府承辦清明與中元節的誦經祭祀法會、舉辦全縣母親節、浴佛法會、迎接慈航肉身菩薩過境金門赴大陸等活動,令人刮目相看,佛教界的聲望也在地區顯揚了起來。今年三月十九日至二十三日,金門佛教會與金門大佛園區開發基金會將聯合承辦「世界華僧會議」在金門召開,世界有五+幾個國家的高僧將蒞金參加會議、論文發表、研討座談等活動,盛況有如前不久兩岸三地的大學校長蒞金,在國立技術學院開會一樣的是「百年盛事」。並且今年將配合古寧頭戰役六十週年紀念,於十月二十五至三十一日,舉辦第三次兩岸和平水陸大法會,以實現民眾的期待,讓金門平安吉祥。 金門是佛寶地,發揚佛教是金門人共同的願望與職責,金門是兵家必爭之地,是故金門經常發生戰爭,但在冥冥之中有佛祖保佑,所以每次都化險為夷,平安渡過。金門地區舉辦了二次兩岸和平水陸大法會,第一次結合金門縣佛教弘法基金(筆者榮幸獲聘為該會顧問),第二次結合金門大佛園區開發基金會,都辦得非常成功,金門民眾咸認金門應建大佛,以彰顯金門教佛聖地,讓佛光普照金門,讓金門永遠成為安寧、幸福的佛教聖地。如今財團法人金門大佛園區開發基金會,也已建立會所開始運作,預定於古寧頭戰役六十週年紀念日,辦理贈佛像儀式。興建金門大佛希望能成為金門縣佛教界,為地區建設的重大指標工作,讓金門佛教會帶領金門大佛園區開發基金會,為地區佛教界做一件永垂不朽的大業,永遠嘉惠金門子子孫孫。 金門縣佛教會是地區佛教的龍頭,興隆佛教發揚大乘佛教精神,是我們佛教會的目標,淨化社會發揚佛教救世的精神,是我們佛教會的任務,我們需要佛教會的引導佛教信眾向佛法人生前進;我們需要佛教會協助信徒充實佛教的生命。
-
籃球
寧中拿到97年度金門中等學校籃球錦標賽冠軍獎盃,這個勝利睽違了36年,對學校對社區對教練對球員,確實是一份欣慰,確實有一短暫的興奮。 寧中建校42年歷史,過去籃賽的光榮戰史,據前輩翁炳賜主任所述:第三屆校友曾在民國五十九年拿過一次全縣冠軍,第五屆校友曾於民國六十一年拿過兩次全縣冠軍。是的,歷史不能遺忘,榮耀應該分享,三次冠軍的金牌教練,分別是張凱玲與翁炳賜、楊忠海老師。 翻閱寧中籃球戰史,代有勇將,第二屆的周清庭,第三屆的翁炳根、翁文全、李錫義,第四屆的陳大鵬、李珠江,第五屆的李昆明、楊景星、翁明會,都是曾讓人在記憶中喊過名字的。 民國五十九年金門縣組隊參加當年救國團舉辦的全國自強盃籃球錦標賽,吸納了周志培、陳振秀、李珠江、王淑偉、林火耐、李昆明、陳大鵬、陳水福、谷泰興、林永德、倪國煥、蔡顯慶等12虎將,集中到金城國中就讀,由已故的籃球教練楊媽輝老師集訓,那次「聯軍」,隊中好手的陳大鵬、李珠江、李昆明都是來自寧中的健將。 民國六七十年代,金門的農業社會,沒有聲光電玩,籃球運動曾掀起很大的觀眾熱潮,當時只要有比賽,幾個籃球場,諸如救國團籃球場、中正國小籃球場、城中體育館,金門高中籃球場都是聚眾喧騰,聲嘶吶喊幾要掀掉屋蓋的激烈比賽,如今那些籃球好手,雖不在球場奔馳了,但在社會上也都是各領風騷的精英。 籃球競賽,想打贏球,不只是要靠技巧,更要有堅強的毅力,嚴格的紀律以及團隊精神,今年寧中這支隊伍,主力好手如:吳至宣、蔡世斌、薛祖昂、翁平灝、莊伯尹、蔡世賢、莊博丞、薛祖澔以及李秉融、李文富、李敬暘、翁政哲、林佳誠、高士捷、洪繹凱等後備選手,在周清曜主任的訓練下,憑著興趣,自動自發接受磨練,暑假清晨以及早自習前,他們由蔣光明老師陪跑六千公尺,晚自習第一節,阿曜教頭教授他們基本動作以及戰法、戰術,球員們赤膊揮汗,朝著既定目標,艱苦訓練,這份追求成功的精神,確實值得獎勵。 比賽時,精采萬分,在與城中與湖中的兩場對陣,第一節,都是遙遙領先,到第二節第三節,才逐漸被對手追上,但還是保持領先,但到了第四節,兩場都在距哨響前不到一分鐘,被對手追平,而進入延長賽,最後雖然都驚險過關,但這種戲劇性的變化,叫人不由得不相信成功與勝利,是必須堅持到最後一秒鐘,這就是一種教育,這比分數贏多贏少,還更有價值。 青少年好動愛動,打籃球,刷的一聲,球入籃框,是最容易感受到成就感的。我愛看籃球賽,輸贏之外,叫我想起電影「卡特教頭」的情節,那位卡特教練在面對一群桀驁不馴的高中黑人籃球隊員,教導他們要會運動,也要會讀書;引導他們努力向上,教導他們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得先要尊重自己;教導他們要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他說:「如果你每天都能進步一個百分點,一百天之後你就能進步百分之百。你不必是天才就知道這個簡單的道理,重點是要維持學習的動力。你只要有了很好的開始,做出正確的決定,以後就比較容易維持下去,最後看到你的人生開始有了重大的轉變。」,這是一部很激勵人心的電影,告訴任何年代,任何愛打籃球的青少年,打球不只是球技的訓練,也是意志的磨練與價值觀的養成。 寧中這批少年球員,乍獲勝利,阿曜教頭的師傅周清庭學長大聲疾呼,帶動社區鄉親父兄的欣喜,老校長翁志勵、主任陳成、學長周天仁、楊肅謙、陳大鵬、宋有容、薛成吉、吳三進、李珠江、陳水芳、蔡錦杉、翁金台、許三進、鍾明吉、鍾任琴等紛紛慷慨解囊,以物質與金錢,贊助他們今年三月赴台參賽,行囊能夠不羞澀。 這次勝利,阿曜教頭要求他的子弟兵,贏球更要贏謙虛,尤其功課也不能落後,不能讓家長擔憂打球會壞了功課,沒時間讀書,這次模擬考,那些九年級的主力球員,多位成績名列前茅,叫人十分欣慰,這就是一種成功的教育。 身為校長,我衷心希望,這些球員,原本就樸實溫文,舉止有禮,如果能憑著這次的小勝利,擁有自信,勇於接受挑戰,堅持毅力與恆心,努力追求成功,那在成長過程中就是一次值得懷念的考驗,也是凡我師長、鄉親所熱切期盼的。
-
許瓊林社區發展一個願﹕把小曙光染成大太陽
十幾二十年來,對瓊林社區發展,所挹注的每一雙手、每一滴汗、每一分錢、每一顆心,都值得我們珍惜、鼓舞、肯定和感激! 瓊林,是孕育我成長的一塊園地,我另一位偉大的母親!如今,有一群可敬的鄉親,勤勤懇懇,日日夜夜,為她經營、打拚。而我呢?坐享她的令名美譽,坐享鄉親血汗的成果!說來羞愧、汗顏!謹以此文,獻上我敬佩之意、期許之情!衷心希望:瓊林好、更好,直到攀上世界最好! 瓊林最大的特色與資產之一,在於有優秀的、深重的有形與無形的傳統與文化。有形的,如祠堂與寺廟,還有古色古香的閩式建築;無形的,如民風純厚、鄰里和善。瓊林,作為一座社區,欲求發展,就應建築在這些優良的傳統資產上。的確,單有傳統,社區的生命,難免失之貧乏、枯燥與滯頓。因此,瓊林社區,要勇敢面對現在和未來。不斷地,找尋發展的契機與生機,讓傳統與現代共生。 瓊林社區發展的契機與生機,甚多可以考慮與展望。譬如:一、自然與人文共榮;二、物質與精神共進;三、知性與感性共養;四、動態與靜態共存;五、本土與國際共營;六、群性與個性共育;七、實用與美學共長。 人與自然關係之講究,是生活的根本。在瓊林,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為了健康的生活,自然與人文,能得到和諧發展。在瓊林,目前物質較欠缺,將來在充實硬體設施時,精神生活應同時進步。在瓊林,居民的資訊與知識提升的同時,藝術文化的涵養,也應同時增進。在瓊林,將來要增建靜態的建設,如圖書館和博物館,也要增建動態的體育館和聯誼廳,動靜自如,居民生活才健全。在瓊林,除要保守原有的地方性民俗與文化風采,更要,放眼全球,將瓊林的真善美,向世人推銷外,也要,觀摩他人的優點,作為未來改善的參考。在瓊林,舉辦的活動,有全村參與,大夥發揮向心力與守望相助;另一方面,尊重各家各戶的隱私,以及個人各別的個性與需求。在瓊林,安居之餘,應再推進一步,由實用升至藝術的境界。如環境、衛生清潔外,應往美化的目標努力。世上許多先進國家,社區的美化,已到世外桃源和人間仙境的地步,令人垂涎,我們應加借鏡。 瓊林社區,目前看來,有許多力不從心的地方。「保守有餘,開創不足」的缺失,自是難免。原因除經費匱乏,還有,整個金門大環境的發展仍受限,也是要因。因此,要開創大開大合的局面,恐不切實際。上述,目前,可能無法一一實現,可能尚待時機,再納入規劃與實踐。上述,是可以,也應該,展望的近中遠期理想。 瓊林社區,以其背景與現存條件,已發展成一個人見人羨的村落,這要歸功於許多熱心與熱情鄉親的參與和付出。他們的用心與對村莊的認同與向心,是瓊林未來發展最寶貴的動力與資源。相信,只要這股心力還在,甚至,不斷凝聚與增長,有朝一日會匯成一股洪流巨浪。相信,瓊林未來的圖畫,在這麼多心力的貢獻下,一定是超乎任何想像之外的美好!瓊林村的未來,絕不只是夢想,而是一定會實現的夢想! 一個社區,是一個社會或國家的最小單位與縮影。社區的健全與安和,正是推動社會與國家進步的石油與燃料。在瓊林,已然挖到了那井石油,也已然點亮了社區的微弱曙光!我們一起,保護那盞曙光;我們一起,擴大那點小小的曙光,讓它染成一個龐大的太陽,讓瓊林社區美麗的光芒,照耀整座金門,照耀整個世界!
-
夕陽山外山──《李叔同─弘一法師傳奇》的戲裡人生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濁酒盡飲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韶光逝留無計,今日卻分袂 驪歌一曲送別離,相顧卻依依 聚雖好別雖悲,世事堪玩味 來日後會相予期,去去莫遲疑 韶光逝留無計,今日卻分袂 驪歌一曲送別離,相顧卻依依 ──李叔同(1880─1942)〈送別〉 J: 妳在課堂空檔給我傳來〈送別〉的完整歌詞。妳說,確定是李叔同所填,但這首我們從小學就學會的歌曲,其實不是中國民謠,原曲是美國民謠〈夢見家鄉與母親〉。作曲者JP.ordway。 〈送別〉的歌聲與妳再一次聆聽的同時;「別管以後將如何結束,至少我們曾經想聚過」,失落詞曲者名姓達四十年的救國團歌曲〈萍聚〉,尋找原創作者後,近日跑出了一位作家曲孫正明,受到電影《海角七號》的衝擊,「劇中那七封情書,經歷六十年才寄到主人手中。如果現在我不說出來,這個謎永遠沒有人能夠解開。」孫正明指出正是他所譜的曲,詞是當年台南家專和實踐家專兩位救國團女輔導員在台中的音樂夏令營遞給他的。 〈送別〉、《萍聚〉,二○○九,之於我們的伊始,竟是歌聲的輕扣、連結。 J,至今我保留了二○○六年春天妳寫給我的〈美麗而不哀愁〉。妳引晏殊的宋詞〈浣溪沙〉:「一晌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晏殊面對短暫且充滿離別的人生,傷逝之外,又多了珠玉般溫潤雅潔的內蘊,「這樣的人生哲學也可以說是一種『放手』哲學」,妳說,花落與失去,不管你放不放手,最後都一樣消逝,然而,「放手」很難嗎?「『放手』就如同進屋時脫去一件衣裳般容易的。所以只要自己放開手了,也就海闊天空、站在『界外』了,也就昂首闊止、可以『走了』。」 「酒筵歌席莫辭頻」,晏殊是這樣「放手」的; 「來日後會相予期,去去莫遲疑」,李叔同是這樣「放手」的? 元旦假期,去國父紀念館看戲,《李叔同──弘一法師傳奇》,浙江歌舞劇院配合「台灣‧浙江文化節」的來台公演,沒有對白的大型原創舞劇,分七幕,每一幕環環相扣,沒有落幕,燈光一暗立即換場。從第一幕〈延嗣〉到尾聲的「悲欣交集」拉起、放下,燈光明滅之間,我們都看到了夕陽山外山的炫麗與孤寂,李叔同的一生。 不必長篇大論,《李叔同──弘一法師傳奇》舞劇的分幕旁白是這樣簡潔明快帶領觀眾入戲的。第一幕〈延嗣〉:李叔同出生在天津一個大鹽商家庭。幼年時,父親早逝,隨同母親王氏和哥哥學習各種家規和詩文,十六歲時,就以才華洋溢出名。十八歲那年,母親讓他與天津茶商之女俞氏成親,試途用婚姻來栓住他不羈的心。但由於思想理念的大差距,他與妻子漸行漸遠。第二幕〈別親〉:李叔同酷愛藝術,而母親則希望他走『學而優則仕』的正道。遵從母命,李叔同違心的參加科舉考試。但陳腐的八股文令充滿新思想、聲稱『南海康君是我師』的李叔同十分厭惡,他,還是讓母親失望了。母親去世,李叔同悲痛不已。守製期間,他彈奏鋼琴,抒發著自己心中的無盡哀思。失去了母愛的溫暖,這個家讓他倍感孤寂,他太需要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去放飛心靈了。第三幕〈維新〉:李叔同是個出色的戲劇票友,他不僅是結交了不少名伶,還粉墨登場扮演過許多戲曲人物。戲台小人生,人生大戲台。在那個亂雲翻滾的歷史舞台上,一齣齣悲情大戲輪番上演。你未唱罷我登場。戊戌維新、變法失敗、『六君子』被害、八國聯軍入侵,國勢的日益衰敗,讓擁護康梁變法、高呼『非變法無以圖存』的李叔同憂憤不已。他藉著黃天霸的口痛聲喟嘆『感慨滄桑變,風捲旌旗走,河山悲故國,不禁淚從重』。第四幕〈醒世〉:『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一位才華洋益的瀟灑文士變成了無所事事,遊戲人生的公子。對國事的極度失望,李叔同的心境正如他寫的詩句那樣:『愁萬斛,來收起……休怒罵,且遊戲』,唯有聲色場所的喧鬧才能麻痺他心中的灼痛。當初天津衛的國劇名伶,如今成了十里洋場的『舞后』。出污泥而不染的畫跡尚未乾透,清純的荷花又陷入無底的泥淖。紅衛知己成了豪門小外家,沈痛的打擊讓李叔同從迷夢中驚醒,從心底發出了『長夜淒風眠不得,度眾生哪借心肝剖,是祖國,忍辜負』的吶喊。第五幕〈求知〉:正像當時許多熱血青年一樣,李叔同東渡遊學,來到了明治維新後國力速增強的日本,飢渴地學習著西方戲劇和美術,希望從文藝復興寶庫中汲取思想的營養。他與日本女模特在長期合作中萌生了愛情,他們的結合更是靈與肉的結合。然而,兩淮水災,哀鴻遍野,國內的局勢讓李叔同坐立不安,他在日本夫人的協助下,毅然回到了祖國。第六幕〈志藝〉:一九一五年,李叔同來到杭州第一師範任教,傳授音樂、美術、文學,身體力行地進行教育化人的實踐。著名美術家豐子愷、音樂教育家劉質平等人都是他當年的學生。李叔同在杭州期間,創作了大量的優秀歌曲,還驚世駭俗地開創了中國美術教育的裸體寫生。然而,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社會現實再一次無情地折斷了他理想的翅膀。面對空無一人的教室,李叔同教育救國的夢破滅了。第七幕〈悟禪〉:一生對精神生活不懈追求的李叔同,在一九一八年三十九歲時,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以救世之心飄然出世,他的心靈像蝴蝶般飛行。在之後二十四年修行的時間裡,弘一法師以苦為樂,弘法四方。他『念佛不忘救國』,以慎獨苦修,探求『普渡眾生,往生樂園』的大道大德。 J,人生被濃縮成九十分鐘的七幕大戲,《李叔同──弘一法師傳奇》,我竟也快速把字幕給抄完了。「弘一法師在各項事業都達到了一個巔峰之時突然消失,卻又顯現下另一座更高的峰巒之上」,蒼茫之中,用他自己的說法,「余將盡其綿力,誓舍身命而啟尋之」。戲落幕之後,妳給我傳來李叔同的〈送別〉、也為我轉來龍應台的〈什麼〉,她寫道「我想到那能詩能畫能樂、又曾經充滿家國憂思的李叔同,三十八歲就決定放下,毅然出家──他究竟看見了什麼?」「他是否很早就看見了我很晚才看見的?」 李叔同的「放下」,也讓我再次想起妳曾有過的「放下」對待,「生命罕有完美,人生本是一場抉擇;『詩,窮而後工』;東坡不也說(崎嶇世味嚐應遍』嗎?是在不斷的掙扎中,我學會放棄,學習放下,懂得選擇的」。 J,「知交半零落」李叔同寫的,告別亂世、變局,新的一年,藉著跨海而來的《李叔同──弘一法師傳奇》舞劇,很高興又與妳這位年輕的美女教授連上了線。夕陽山外山,一起唱〈送別〉,也一同說「放下」。
-
變身˙二十四節氣的玩美女人
在寒冷的日子裡,我的眼睛瞻望向立春、雨水,心情鬱悶時,我替白露、秋分著色,不管是驚蟄、霜降、大雪、小寒,每一個節氣我都全力捕捉其神韻,在最近幾個月,我完全沉湎在二十四節氣裡,遙想著遠方的皚皚白雪,思量該如何把它們納入我的畫布中。身在一座四季並不分明的島嶼,除了幾個熟悉的民俗性節日,它們以慶典、祭祀形式直接融入我們的生活,變成實際的經驗之外,可以說很多節氣只是農民曆上的一個記載,在我們實際的生活中,其實甚少能真正體會到「節氣」的真實滋味的。 在距離個展有限的時間內,選擇投入二十四節氣的創作是一件極艱難而辛苦的事,不論時間或體力都面臨極大的挑戰,形成巨大的負荷,為了鍛鍊體能來支撐這一個龐大的創作系列,我不得不調整生活步調,約制一切可能影響創作的活動,注意飲食、運動、睡眠等基本生活守則,也把留了多年、長至腰間的的長髮剪了,變成一頭清湯掛麵式的短髮,辦妥一張年度游泳會員卡,天天準時報到,在水中悠遊構思,我的二十四節氣更靈活的畫面。 幸運的在創作過程中,節氣的氣氛很自然的回來了,它們一個個快速而流暢的進入我的畫布,陌生的形域,共生的黃土地感情也穿過雲層,匍匐向我的顏彩空間,屬於不同季節的特色活動,也以各種姿態輕巧的躍上畫面,展現它們獨一無二的風華,原來擔心無法如期完成、推出個展的我,竟然順利的達到既定目標,在進度表上還常看見「超前進度」的驚喜,讓我有機會再多進行幾次額外的「變身」。 「變身˙二十四節氣的玩美女人」個展共有三個系列,它們是「金門系列」、「內在的畫像」和「二十四節氣」,前兩項都已進行繁衍了一長段時間,很多作品目前仍還在上海莫干山路的畫廊展出,為了免除它們舟車勞頓遷移的辛苦,我放棄把它們運回來參展的計畫,努力再生、延續了這兩個系列的全新創作,因為尺幅增大,作品增量,我每日都得辛苦算計著時間的運用和分配,就連居家生活也力求精簡化,而極簡的生活真的有利於創作,它培養出更好的純淨度與意志力,所以三個系列的創作沒有讓我憂心,順利的交融在一起了。 表面上它們雖各有自己的模樣,但精神上是統一的,即使我不斷「變身」,但畫作的方向都清楚的前進,走出了自己的路,對我而言,「變身」象徵著一種內省、觀照、儲存、傾吐、付出、實踐,也是求新求變,開發潛能的一種自我要求,它們就像二十四節氣的循環變化一樣,雖然不斷演變,但其中自有定律,春去秋來,花開花謝,每一個節氣都循著天理,帶領人們走向自然的有情懷抱。 「金門系列」的畫作,因為投射濃烈的感情,很多畫面時時刻刻都縈繞在我心頭。記得在畫「一棵寂寞的地雷樹」之前,我連續看了好幾天網路上搜尋的各式各樣的地雷資訊,當我看見一棵掛滿地雷的樹時,眼淚不禁一顆顆滴落下來,忍不住要問:「當一棵樹掛滿地雷的軀骸時,是不是有很多的手、腳、乃至頭顱都像我一樣哭了呢?」所以後來在畫這幅畫時,我在樹上披上一條鮮豔的藍、黃交織的彩巾,安撫自己受傷的心靈,那藍色是和平的天空,黃色是燦爛的陽光,表現一種昂揚的生命力,代表戰地兒女的精神;而「家鄉的女人」這一幅畫,女人的裙子是一片鐵絲網織成的大蓬裙,她的胸部不是冰肌玉膚的性感肉脯團,而是兩顆地雷驚悚的懸掛著,一個倒三角型的骷髏警示標誌,大剌剌的懸在腰際,而一尊風獅爺,彷如一個陽具一般聳立著,這樣的構圖,在我心中,是有它的特殊象?意義的。 在「內在的畫像」系列中,我嘗試透過種種內在轉化,呈現人生的各種樣貌,從微小的個人情緒變化,進而觀察、關照周邊的環境,再拓展出世界性的關懷、責任、使命,這系列從私己出發,一次又一次的變身,呈現出逼繽紛大千世界,這一路畫下來,已經不是「我」在作畫,而是世界牽動著我在勾勒、描繪現狀,在<相依˙包容>畫中,有一只透明的瓶子徹底向我洩漏心事,就連一棵蒼翠挺立的大樹,也讀出我的善意,我們都是一家人,彼此包容,相依共存;在<行吟曲>畫中,沿途有飛舞的蒲公英都歌唱著說:要小心快樂!要小心悲傷!所有活著的,都要好好的活著。而<眼睛的思考>、<臉譜的日記>畫中,也有許多聲音呼應我的心聲……所以在寫<和自己做朋友>這幅圖˙文時,我非常開心,夜裡在客廳裡獨舞練習新舞步……我的畫越來越美麗,它們讓我更懂得關愛外面的世界,開心不必陷溺在藍、綠混色中,因為所有的畫筆都可以隨意沾染色彩,就連畫框裡的畫像,也牽著小時候的我,開心的唱歌、跳舞…… 「變身˙二十四節氣的玩美女人」即將與眾人相見,從元月十七至二月五日,在金門文化局的一場個展,一位畫中的玩美女人走出來,她將會帶領我,於有生之年,在一條漫漫藝術長路上,繼續玩美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