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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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人生多話(下)
五、話命運 一九八九年七月一日,我在聯考會場。 數學考卷,答案亂猜的不少,時間趨近,還能塗抹多少空白,換來心安理得?該怎麼猜這一題填空?當一顆骰子胡亂轉動時。三十六、七十二、一○八?如果當時,我寫上「六」以外的答案,將被扣除六分,總分將從三九九降到三九三。六分差距,中間隔著六百或六千人,我不會就讀中山大學財務管理、未必可以遇到日後「順理成章」認識的文友、妻子,不一定提筆寫,不一定不好或好,但不知道,我會是什麼樣的人。 我填上「六」,它塑造我,它繁衍我。 當時,我每天只取「六」根菸,置入菸盒,節制但又放縱地吞雲吐霧。 抽菸,跟提前入伍有關,兵役期間認識居住龍崗的女孩,她用菸告訴我,她的一生必將跟我分歧,但她願意,跟我共享一根菸。 我在數學考卷填上「六」以後,果然,我們沒再見過面了。 六、話青春 高中,是我這一生中,歌唱得最多的時候。彼時,民歌流行著,電視上還能看見劉文正、江玲等人表演,林慧萍、金瑞瑤、李恕權,則剛剛崛起。彼時,捷運還沒有影子,社會跟感情都還戒嚴,我常騎單車,吟唱李恕權〈風的線條〉,穿梭三重跟五股。 我唱歌,給聽不見的人聽。那在國中畢業典禮上,讓我驚喜且心跳不已的女孩。我情不自禁地,往她家方向騎,希望不期而遇。我的期待漫長而堅忍,一戀六年,未曾停息,卻從來不曾發生過一丁點浪漫。 終於不期而遇,是服役時,我等搭公車回龍潭,她挽著男友走過。「微笑掛在妳的嘴角/盪漾我的情懷/總是叫我無法言語……」。 我們點頭招呼。也在這個時候,我中心的鏈條斷了,輕輕說了聲,「再見」。 七、話生日 我第一次好奇命理,撥電話給同事,託她查詢萬年曆,調一筆四十年前的資料。我的生日,因多年前那個意外的下午,終於水落石出。 藝文界不乏能人異士,駱以軍、宇文正、凌明玉都能命理,潘弘輝且認真學起《易經》。一種叫做「生命靈數」的命理學,卻是鍾文音獨步勝出,她質疑,按我提供的生日,不會是這種發展,等看到真正的資料,她才說,對啊,這才合乎你的特質。 他們好奇我的生日,何以曖昧不明?我說窮鄉僻壤,生了孩子不一定能活,等活了,再報戶口,生日就遲了。我沒說出的理由是,母親在生我之前,已懷過兩個哥哥,卻都夭折。 母親讓我做他人的契子、從小穿女孩衣服,還謊報生日,欺瞞那惡意眈眈、意圖侵襲我脆弱生命的惡神。母親瞞得很好,誤我四十年?我說,其實早知道了,但我的生命是這麼「騙」來的,我也騙媽媽,從來不知道這件事。 八、話後裔 十二年前,我結婚了。迎親、跪拜長輩跟宴客畫面,都記得清楚。 我還記得一個夢。夢裡,我經過國小,意識到自己不是無端經過。我來這兒做什麼?誰是我的目的?我的身分移轉,竟剎那間做了父親,正到學校接兒子下課。跟妻說,確實是男的;一年後,兒子誕生。妻問,像夢中男童嗎?我說,要到他七、八歲才會知道。等兒子到了該要辨識的年紀,我卻忘了夢中男童的長相。 兒子十歲時,我再夢見另一個男童。明明是,我應他的呼喚而夢他,但他一看見我,卻隔得遠,壓低頭,神情憂鬱。我暗暗跟他說,別擔心,很快就會見面了。 經過討論,我們打消懷育第二胎的計畫。但是,男童繼續呼喚我。他發覺,我不在夢裡對他說話,便不再來尋我。我記得最後一次夢他,他憂鬱的臉,漸次飄遠。 我無緣的子啊!若你是為了你的憂鬱而來,那麼,你何必為了你的憂鬱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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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美男人──董仲
今(九十八)年元月十七日,金門縣文化局同時有兩項展覽會,一為「董仲 雅石藝術展」、一為「歐陽柏燕個展---變身,二十四節氣的玩美女人」。董仲是湖下親家、是董楊宗親、是金門縣退休教師協會的伙伴;歐陽柏燕是昔日鄰居、是太座周鳳珠得意門生、是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筆陣的文友。能夠一次欣賞他們兩人的創作展,的確讓我很高興,也有諸多的啟發。他們兩人可謂才郎、才女,歐陽柏燕自稱自己是玩美女人;我認為董仲也應是玩美男人。一位能把不起眼的石頭,塑造成一幕幕的人物故事;一位能把摸不著的二十四節氣,變身成一幅幅動人幻化有如當年台南名畫家洪通的創作。董仲、歐陽柏燕他們兩人同樣都是創意十足,才華橫溢的藝術家,令人讚嘆、敬佩! 是日兩項展覽聯合茶會,歐陽柏燕原邀請她的國中導師周鳳珠老師致詞(每次她返金展覽都如此,太座周鳳珠也很歡喜),這次周老師學校臨時有事,恐趕不及,拜託我代打,我因不善讀稿,婉拒!太座以一千元獎金激勵,在重賞之下,我勇敢承擔,因為我與兩位展出者也都是好朋友。 當時我先徵求金門縣長李炷烽賢伉儷、金門縣退休教師協會理事長鄭慶利等貴賓鄉親的容許,獲得一片熱烈容許認同的掌聲,我鼓足勇氣,好不容易才把太座周老師所撰這篇文情並茂,可歌可頌的講稿宣讀完備,再向展出者歐陽柏燕致歉,因不能如她導師講得生動有情,不過應算完成任務,我可領獎金了,哈!哈! 筆者愛石更甚愛畫,一、二十年來,我也愛玩石,收集各種石頭,只是沒有展出的計畫,不懂標產地與日期;沒有創意,不懂點石成金,賦與石頭生命力,我充其量只當擺設欣賞而已,因為喜愛,我家門口、庭院、樓臺、客廳都陳列有我從美國、日本、韓國、馬來西亞、中國大陸四大名山、臺灣花蓮、台東、澎湖,以及馬祖各地撿拾來或買來的小石頭,可謂琳瑯滿目。 有一次,董仲老師到寒舍參觀,他發現我各種收藏滿多的,有佛雕像、竹雕書法、文房諸寶,還有石頭、木頭。特別看重我那塊宛如一座臥佛太武山的樹根,讚嘆不已!認為「天造地設,鬼斧神工」,將來如由他設計整理,配合他的石頭佈置,妝飾上太武山的海印古寺、亭臺樓閣、天下第一關石門、陳列諸佛菩薩與羅漢等,一定是很可觀賞的傑作神品,我樂觀其成,也將全力促其實現,以便分享大眾觀賞。 董仲老師是執教四十年的退休老師董朝來理事,前幾年也曾在文化局舉辦過「浯洲嶼雅石展」,去年(民國九十七年)六月出版了《浯洲嶼雅石百集》,李縣長為該書題書名與寫序,風行一時,贏得各方讚嘆。董老師在書中序文說:「根據本人數十年來撿石的經驗所得,雅石種類繁多,其中以花岡岩及黑心石二項而言,質精密,色樸拙,其紋樣石圖案結構完整,質地細膩明朗,且圖案渾然天成,為半立體形狀,諸如人物、飛禽、走獸、奇花、異木及山水景觀等紋路構圖之精美,非其他雅石產國所能媲美的。」 而這次「董仲雅石藝術展」,卻是地區盛產的另一種雅石名叫紅姑丹,俗名為貓空石、貓公眼或鐵丸子的形象石,經過董老師與夫人楊明麗的巧手妝飾,合作成功,編織塑造成「八仙過海」、「三藏取經」、「桃園三結義」、「孔明借箭」、「空城計」、「過五關斬六將」、「舌戰群儒」等一幕幕的人物故事圖像,躍然在石景上,唯妙唯肖,令人看了不覺莞爾!其他的山水景觀,峰川疊秀,妙景天成;人物圖像的喜、怒、哀、樂、富、貴、貧、賤、善、惡等人生百態,十八羅漢,觀音山諸佛菩薩,莫不表達地淋漓盡致。佛說:「一切由心造。」我們心裡想看怎樣的圖像,它就會顯示怎樣的圖像,這是賞石的要件。 董仲表示展覽的主要目的,是希望地區愛石同好,能夠深切了解,玩賞雅石的真諦,撿拾雅石也要抱著隨緣的態度;他建請主辦單位多予舉辦雅石觀摩、競賽或開闢雅石展示中心,配合地區觀光事業發展,共同提昇浯洲嶼賞石文化水準,早日躍登藝術之林,享譽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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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寫莊淇銘
我修【創意學習專家】莊淇銘博士的「教育行政溝通研究」,頗有收穫。 莊老師講課幽默風趣,早已成一家之言。他作過臺北教育大學的校長,但不是大家印象中道貌岸然,正經八百的校長,反而有點顛覆傳統,喜歡說笑話,表演魔術,表現酒量,是多才多藝的另類校長。 他的想法與作為,真的有許多與眾不同,比如年輕人不願意當兵,千方百計能省就省,但對他來講,當兵卻是免錢的健身房,武術館與武器訓練所,讓他訓練體能和本事的,因此逾天命之年的他,仰臥起坐可以連續200下,蝶式游泳連游100公尺,每年演講超過200場,近8年出了30幾本書,自修學會8種語言,「琵琶行」「出師表」等經典可以倒背如流,成為電視上的名嘴名家,他說這就是農業時代靠體力,變成知識時代靠腦力的績效,莊老師的「觀念主宰行為、行為決定前途」,小故事大道理,可資借鏡: 一、「開一檔上高速公路」:手排汽車,一檔用於起動,但上高速公路,恐怕引擎過熱或無法加速被追撞,老師以此說明要善用生活機器,使用任何機器設備,一定要先瞭解性能。而更要從「雙手萬能」改變到「雙腦萬能」,讓左腦管文字邏輯推理,右腦管音樂藝術創意,確實掌握生活基因。 二、「收斂式教育」與「開創式的教育」:我們的孩子有許多不喜歡讀書,因為我們沒有給他找到對的學習方法,因為我們的讀書像影印機,分析判斷思考的能力沒培養,讓他們找不到樂趣,於是就沒有學習的動機,這就是「收斂式教育」;所謂「開創式的教育」,是不強調死記憶的東西,一些基礎資料,上網查即可,但一些該記的經典還是要記,而完全相信書上講的,是沒有思考能力的墮落者,只有認識、思考、應用、創造,才是教育的正確方向。 三、「作知識的大廚」:全世界知名的大廚師,其實原料佐料都是一樣,但如何炒出好吃的菜餚,就是他成名的原因,若不精此道的,只能成為送材料的小弟小妹,老師藉以譬喻,我們要成為知識界的大廚,即必須突破傳統的思維,就像木偶戲被繩子操控了,但如何把繩子拔掉,不要老是走舊的路線,要能把木偶繩子,變成登上人生新高峰的登山繩。 四、「新釣竿理論」:學會釣魚,會釣魚,肯去釣魚,首先要引起學習的動機,他舉例一位美國教授去研究紐約的地鐵休閒族(即流浪漢),看到他們集體分派撿東西,大家分來吃,撿二手物品,大家分來用,那位教授研究他們後,後來竟加入他們的行列,因為他看到那些流浪漢的日子過得很快樂,引起他加入的動機。 莊老師口才滑溜,講態生動,還真一如他講的笑話:「一張嘴強詞奪理、一支筆搬弄是非、一張臉顛倒眾生」,茲敘寫笑話一則,博君一燦: 一位太太老是罵先生,從廚房罵到客廳,再從客廳罵到廁所,每次都罵到口乾舌燥,先生只能逃到陽台,抱起寵物貓,跟貓講話,訴說心情,但太太仍不放過,又氣沖沖,衝到陽台,對貓大喊:「不要跟豬講話」,讓先生十足吃鱉。 後來那位先生聽了莊老師的演講,一下子變得慧心起來,河東獅吼再大聲,都能四兩撥千金,有一次: 早上起床,太太秤體重,高興的說:我瘦了兩公斤耶。先生說:太太,你還沒化妝啦! 太太說:早知道你這麼壞,我就嫁給魔鬼,先生說:根據我們的法律:近親是不能結婚的。 太太說:老公,你再這樣子,我會翻臉無情;先生回答:我不翻臉就已經無情了。 先生怕自己的伶牙俐齒,有礙夫妻和平共存,就送給太太一張金卡,讓太太盡情刷,太太要買任何東西,一旁的先生都大方的說:「刷!」。太太不解先生怎麼突然大方起來?問他原因,先生說:反正那張卡是妳的名字。 太太恨得捶先生,問他怎麼變了一個人,先生說是聽了莊老師一次演講,沒想到效果這麼大,於是夫妻大和解,連袂拜在莊老師門下學習。 這則幽默的笑話,謔而不虐,也算是溝通的好教材。 莊老師喝酒豪爽,有人問他酒量,他狂放的說:「但知人間有酒,不知醉是何物」,我看他空腹喝酒,來者不拒,乾了近一瓶的量,還不見搖搖墜墜,真有本事。 莊老師的腦力與體力,令人稱奇。他說農業社會競爭力在體力,知識社會競爭力在腦力,只有腦力開發,讓自己更有能量,腦子的知識越多,才會賺更多的錢,這個理論十足淺顯易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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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沉愈香的金門過年
我年少在金門的農曆新年,像一瓶金門高粱,愈沉愈香,愈久愈醇!到如今,在他鄉,每年過年,都會把這瓶記憶的美酒,端出來,一口口,朝著往事乾杯! 過年這齣大戲,我媽是製片、導演兼演員。距除夕不到兩週,她就照編寫好的劇本,一步步去演。準備所有道具,包括年夜飯的素材、大小拜拜的蔬果和祭品,香火鞭炮等,金城一趟,山外一趟,沙美一趟地奔跑採買。客廳和廚房,擠滿了年貨,有的高掛在天花板的垂鉤上,有的陳列在紅磚地板上。這時,好戲開鑼了:年糕先上場。糯米糕、紅龜糕、發糕等,夠我媽忙上幾天幾夜。接著出場的是,雞鴨豬羊魚等,我們兄弟姊妹,也捲入戲裡,不是除雞毛,就是用一大鍋子滾開水清洗。過年的戲,在我們家,沒人是旁看的觀眾,每人都扮演角色,少一位都不行。 常日,空虛安靜的家,過年,變得充實熱鬧。糕點從蒸籠流出的香騰味,舉家忙上忙下冒出的喜氣象,紅果綠菜黃花白酒瀉出的豐滿意。誰說金門過年的戲不夠精采! 我爸,下了班,也來參一腳。屋裡屋外,刷刷洗洗,門聯由他掌理。我瓊林家的門窗,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也得寫上十幾二十幅春聯。從磨墨、裁紙、書寫,到清除風雨中吹拂近一年的泛白春聯,也要費上好幾番功夫。起初,我爸一手包辦;後來,他要我們一人寫一幅,大家多了過年的參與感。除夕當天,紅冬冬的春聯,把過年的氣氛,點燃開來,彷彿辦喜事一樣!家裡家外都穿上了新衣,讓人強烈感受到新年的氣息! 年夜飯前,洗個澡,以示除舊佈新。隨著大圓桌的佳餚美味,一道道擺上,農曆新年,就正式掀開了。這個大圓桌,可圍坐十二人,稱得上是我家一年一度的大團圓。酒菜盡歡後,全家繼續圍爐,話家常。金門冬寒,古屋夜來北風呼呼,全家擠在爸媽的房間,幾位坐床上,幾位坐椅子。談笑間,全家和樂融融,直到深夜,累了睏了,這就是我們家在金門的守歲。沒有麻將,沒有遊戲,也沒有特別的儀式,只有最真正的親情交流。 全家齊聚一室的歡樂景象,在我離鄉後,就沒能再有了。如今,回想起,無限感慨、無限懷念。 金門過年,最難忘的、最常見的大事,就是拜拜了。每家每戶,從祖先神位到天公,從大廟到小祠堂,從初一到十五,都在進行最虔誠的禮拜。點香燒紙錢,祈神問卜,是金門由來已久的傳統,其中有慎終追遠之心,也有膜拜佛陀神明之意。如此作法,能求個心安,於是,在現代,甚至遠些的未來,可預見的,這些濃厚的拜拜形式,還會在過年過節,一再上演。我家也不例外,我媽先拜完家裡的大小神位。接著,用扁擔挑起兩大竹籃的祭品、蔬果和香紙,瓊林近十家的祠堂和寺廟,分別要拜上好幾天。小時,媽常要我們跟去,求平安、求健康、求學業進步。拜完,常會放個小鞭炮。儀式簡單,卻不失莊重。 如今,在台灣,見到廟,聞到香,就會湧現童時金門的過年拜拜的影像。只是,他鄉的年味,不如故鄉的親切、真正! 童年的金門過年,印象裡,還有什麼長江部隊的舞龍、黃河部隊的舞獅。鑼鼓聲,至今,仍在我心敲響、拍擊!整個瓊林大街小巷,鞭炮聲和鑼鼓聲,歡笑聲、喧叫聲與掌聲,年年,呼喚著,我那段在金門渡過的、難忘的農曆過年! 每想起金門的過年,就想起美國人俗說的:「你摸得到的,就不是真的了」。某程度言,金門的過年記憶,如今,只是年復一年的想像而已。想像,雖然摸觸不到,卻是最真實不過的。想像中的故鄉金門,啊!是最真實、最恆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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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花開了──在文學茶坊的海角星月
Sandy: 「親愛的得月,當妳收到我的信時,我已經到達台灣了。台灣跟金門雖然隔著台灣海峽,大海寬闊,但我對妳的真情不受禁錮,我們隔著海洋親吻,我們隔著時間親吻,我們的皮膚無從貼近,但我聽見妳思念我的心動……」。 ──唐振瑜《星月無盡》(2009) 含笑花開了? 電影《星月無盡》殺青的第二天,妳毫無預告地飛來金門、旋風般停留十小時。這是妳的初訪,妳走入了電影裡的三個拍攝景點:「就是十樓」、得月樓、翟山坑道;妳也造訪了和平社區盧家地下室的「盧根影像藝術空間」、參觀漁村的「金門陶瓷博物館」。 金門一日行。等待傍晚六點立榮飛台北班機的空檔,我要妳到位於濱海處、陳坑村1-2號、甫開張的「文學茶坊」(Literature Tearoom)。藝術家阿德從城裡的吧薩開到山海間的店。我等待了許久、以文學之名的茶坊、咖啡座。 才一入園,文學茶坊的左鄰右舍,一眼望去,果然都是「文學人」:終南山、邱英美、續美玲,還有藝術家楊文斌、盧根、許玉音。陌生的、亮麗的訪客,我向這群留守在島鄉的文學人、藝術家一一介紹從事藝術工作的妳;妳則向我的友人說,與我認識八年了,第一次來金門,一來就感受到冬寒冷季節裡金門獨有陽光,又有緣相遇一群熱情的在金門朋友,「幸會!幸會!」然後,妳自包包中掏出《Agel's cat family》(貓‧天使)的二○○九年曆,作為與島嶼中人在陽光海岸、文學茶坊的見面禮。 坐定之後。鳳姐請客。妳點了壺花茶。我叫了杯美酒咖啡。 Sandy,妳說,與我相識八年了。而我,只感受到與妳相識一天,或者說,我的島鄉,就在這一刻花茶與美酒咖啡的初遇。 「電影要上映了?」妳讀著周末的《鄉訊》,〈星月無盡‧重現料羅街風華歲月〉,我的專題報導;「料羅?」妳再讀出疑惑與驚喜。 如銅鏡、如貓咪的眼、如時間的奧秘……。六年級生,妳想起來了,葉珊的散文〈料羅灣的漁舟〉。 不用到海角天涯。海角星月,就在文學茶坊,妳面向舟子點點的海域,「妳看,哪就是料羅灣!」 含笑花開,部隊要移防了。 「親愛的得月,當妳收到我的信時,我已經到達台灣了。」妳讀到藏在報紙版面的劇本內、《星月無盡》男主角趙東麟寫給女主角黃得月的一封信,「台灣跟金門雖然隔著台灣海峽,大海寬闊,但我對妳的真情不受禁錮」……。 《海角七號》的翻版? 妳邊喝著花茶、邊嚐著鳳姐自沙美博愛街買來的「閩式燒餅」,妳說好吃極了。繼續讀那一封信、望向料羅灣。想像著,一座海灣、一條老街、一個妳來不及參與的戰地年代。 Sandy,妳搭乘的班機就要來了。我急切地向妳述說料羅灣與《星月無盡》裡趙東麟與黃得月的愛情故事。 一輪明月高掛水頭村得月樓上空,偶有流星劃過。 坐在窗台前的黃得月聽著病榻老父的咳嗽聲,等著夜歸的妹妹星君。妹妹回來了。黃父起身嚴厲地斥問「妳跟阿兵哥交往?是翅膀硬了喔?」星君急忙搖頭,得月幫忙緩頰,「爸?爸,沒甚麼事啦。」隨即走到父親身邊拍著他的背,走起路搖搖晃晃地父親盯著姐妹花、丟了句「有甚麼事就來不及了。」這話聽入得月心中痛,眼眶迅速濕濡、泛紅。 「砲彈來囉,大家快點躲起來。砲彈打來囉,大家快點躲起來!」夜闌人靜的屋外,傳來走不出情傷的鄰家瘋女阿美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 砲聲遠。燈未滅。心已寂。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得月一人。 得月自房間的櫥櫃底層取出一疊早已陳舊、泛黃的信,寄自桃園大湳鄉,「金門金城鎮水頭村╳號黃得月小姐親啟」。 許久不再翻閱的書信,得月掉入二十年前的時間記憶。 砲聲、戰地年代的料羅港、料羅街。 十萬大軍進駐的前線海島,料羅是台灣與金門的門戶。一百六十公尺長的新興街,門牌雙號這邊,海龍小吃部、綠灣餐飲、恩記菜館、協成建材行、金日新理髮室、集東商店、田園冰果室、立達撞球室……,門牌單號那頭,興春冰廠、玖帝火鍋、龍泉冰果小吃撞球、友誼製麵店、景記商店、源成撞球室……。十七、八年華的黃得月,是「立達撞球室」的記分小姐,也練得一手「雙桿夾球」的好本領,即使一局讓給單桿撞球的阿兵哥一百分,神乎其技,她照樣能贏回來。活潑、俏麗的姑娘黃得月,是阿兵哥邊瞄桿邊窺視的「撞球西施」。追求者眾。少女情懷總是詩,邊記分邊讀瓊瑤《一簾幽夢》等小說的得月也是有夢的,宵禁前也偶爾會和阿兵哥到媽祖廟旁的「海光戲院」看電影,伊士曼彩色大銀幕的《窗外》、《少女心》、《心心相印》,讓她嚮往起海那邊的台灣都會,編織起愛情夢。 一位來自桃園大湳的年輕英挺軍人──中尉輔導長趙東麟,因得月與輔仔連上弟兄比賽撞球碰出的衝突,兩人交會。得月一次騎著單車行經田間小路回家途中,閃避一頭狂奔而來的老牛不及,人車衝進了水塘,載浮載沉之際,正巧東麟路過、目睹,立即跳下水中救美。兩人尷尬地對望。「水中救月」以後,料羅街上,東麟邀得月到阿雪冰果室吃剉冰,八元一盤的紅豆冰、十五元一盤的相思冰,或到海光戲院觀賞台灣送來、金門十多家戲院轉一圈的二輪電影,東麟也走進得月位於水頭村的居家巷弄,送出第一束花;最後是兩人偷偷溜進酒窖坑道,展開一段阿兵哥討金門女子必須「留在這裡十年」、而且要「八兩金子、八千塊聘金、八百斤豬肉」的對白。「你願意留在這裡十年嗎?」、「我願意!」東麟的激越之聲在酒窖裡的蕩漾,凝視得月,深情一吻。 「妳家的含笑花開了嗎?」 最美麗卻也最不願意觸到問候語、一句暗示部隊即將調動、移防的密語出現在東麟寫給得月的信中。 又是料羅、料羅灣。 東麟與弟兄自料羅港乘上移防回台灣的軍艦。海鷗飛處,船隨著一波一波地海水往前滑動,料羅遠了、金門遠了、戰地佳人也遠了。東麟坐在甲板上寫信,從「親愛的得月」開頭到「我們隔著海洋親吻,我們隔著時間親吻,我們的皮膚無從貼近,但我聽見妳思念我的心動」……。 含笑花開,船出港了。《星月無盡》在此劇終。 Sandy,妳在陳坑村的「文學茶坊」望向料羅灣、聽完我的電影故事。 海角星月的夕陽時分,是妳趕往尚義機場起飛的時候了。妳起身告別妳的金門一日遊,「我們就在台北等待星月無盡上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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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身‧續說玩美女人
在冬日冰冷的牆面上,有一幅名為「玩美女人」的畫作,安靜的看著走過她眼前的人群,但卻沒有人能看見女人具體的形象,只能隱約聞見一種氣味,或者從話題去揣想有關女人的一切,從穿衣、化妝、香水瓶,晴天、雨天搭配妝扮的洋傘,乃至她上菜市場收集各種顏色,變化成餐桌上的美學……當我替她寫圖說時,畫中的女人和外在世界似乎有一種隔閡,但她的眼神撩撥著超越島嶼之外的好奇探測,女人是一個精靈,一股浪漫、隨性的氣質,呈現人性中各種情緒的變化,其中暗藏的詭譎、風起雲湧的奧秘,讓我在進行「變身」時雖然感到艱苦,有時不免傷感流淚,但仍從畫中延伸出無盡的光與希望。所以我為畫中的女人寫下一個禮讚的註腳:「女人精挑細選,掌握每一種可以表現自己的機會,就連聆聽爵士,身體跟著搖擺時,也要喚來一葉小舟,跟著搖櫓高歌,想像劃向世紀末的滄桑與華麗。」 當我回頭去看自己的畫、思考它的內在精神時,我有一種漸次成長的竊喜。這喜悅是亦哭亦笑,眼淚後面是一種更暢快的清明,所以我畫中的形體也一直在流動著,但現實中的我,卻不僅止於畫中女人的「變身」而已,因為人生並非一場藝術遊戲而已,現實生活中的「變身」是辛苦、甚而是痛苦的。 當我在兩岸之間走訪,試探走出一條更宏觀的道路時,我的感慨良多,所以「金門系列」也延伸拓展成「島嶼系列」,而當我和千羽更積極投入社會運動、對弱勢族群付予更多關懷時,我們決定認養樂生院的「大屯舍」,以「藝術館」的形式來呈現它,呼應已成立的樂生圖書館、文學館、籌備中的音像館、博物館等……而在佈展的過程中,我和團隊又不斷溝通「變身」計畫,把金門、馬祖、蘭嶼、綠島、澎湖五座離島的同時納入藝術館中,形成五個主題系列,在構思的園區草圖上,有一尊大大的風獅爺、一艘優美的獨木舟也進入了創作計畫中,我也把「金門系列」的畫面立體雕塑化了,初步的構想是先完成「家鄉的女人」和「一棵寂寞的地雷樹」。 而更重要的是,穿過寫實的歷史長廊,我們的人生能夠修正什麼?在這個階段,穿透外形表面而直驅內在世界的描繪,我把它視為一個藝術家必然的重要的成長路,尤其在擴大視野去關注當代藝術,發現我們長期在島嶼內無辜的承受政治的茶壺風暴,其實很少有機會、能量獲足夠的視野去關照外面的世界,在跟著嚷嚷起哄當代、國際化、全球化時,很多人其實只是停頓在喊口號而已,基本的努力和行動力都是不夠的,更悲哀的是藝術連走上街頭呼口號的機會都不存在,所以知識與評論也彷如一隻鸚鵡不斷的變身,重覆淺薄的說詞而已。 這也加速我「變身」的動力,繼續拓展出新的系列,例如我正在進行的「樂生藝術館」行動,便自然貼近現場而規劃出一個「吶喊、抗爭、捍衛、發光」系列,雖然它們暫時被我籠統的歸納在「內在的畫像」系列中,但其行動力卻早已翻飛出外了;在樂生最近的捍衛行動中,激烈走向街頭的次數已漸次減少,轉型成一種永續經營的藝術文化園區的構想,在最近的一次樂生活動裡,我看見盟友們在地上、在圍籬上寫詩,這正好也和我的創作主題不謀而合,那就是「金門系列」中的反戰意識,所以當我在樂生朗誦「走上街頭」的詩作時,我也把金門系列的畫作同步呈現出來,也對團隊說,我想把幾幅金門畫作立體化形塑,這是我對「變身」的另一種省思,對弱勢族群來說,不管政黨如何輪替,生存依然是他們終生艱苦的奮戰,而在創作路上,我也是永遠的孤獨,只能自己負荷越來越龐大的系列創作,但當孤獨與寂寞也變成一種藝術形式在進行時,一切也就不感覺那艱苦了,這道理就像修行方式中的苦行者一樣,後面是會享受到甘甜的滋味的。 為了達到既定目標,再也無暇享有悠哉的生活,我的服飾也精簡成牛仔褲搭配套頭衣裳,當畫中的「玩美女人」身形輕巧穿過冬天的冰冷,走進了熱鬧的農曆年氛圍,笑看人間團圓,也穿梭各種藝術場域展現風華時,現實中的我,正默默進行一場素樸的捍衛。愈形忙碌的我,投身入一個永無完結的人生加碼戲中,我和畫中的女人不斷交流,我知道自己將會不斷變身,和她也越來越緊密,這對一個創作者是十分重要的,因為我們務必得達到統一和諧的完美步調,變與不變之間,就像二十四節氣的循環一樣,都是一門終生學習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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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裡的兒時玩具
歲月如梭,兒時已遠,童年嬉戲玩耍的情景,卻讓我回味再三。 記得有一年台北元宵燈節,仁愛路寬闊的林蔭大道上,裝飾著五顏六色的小燈泡,一片火樹銀花,繽紛燦爛,路上遊客萬頭鑽動。女兒擎著我幫她做的一把兩尺長的「關刀燈」,燈內有一小燈泡,開關在把手上。這一另類手工關刀燈,夾雜在其他孩子手提量販的塑膠燈海中,顯得格外突出,吸引不少路人的目光。這紮關刀燈的技藝,來自兒時做燈籠的經驗。 小時候市面沒有太多玩具可買,玩具幾乎都是自己做的,不像現今的小朋友有很多玩具、電玩、影音可選擇。玩的場景也不一樣,一群玩伴經常在郊外樹林捕蟬、抓金龜子,溪流中捉小魚、池塘邊捕螢火蟲。 常玩的有打陀螺、踢毽子這些童玩。據明代劉侗的帝京景物略的記載「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鐘;楊柳兒死,踢毽子;楊柳兒發芽兒,打柭兒。」其中放空鐘,便是現在的扯鈴,而打柭兒是用一根較長的細木棒擊打一短木棒的遊戲,可見這些童玩已有相當的歷史。那時,東門王爺池旁的一大片樹林是孩子遊戲玩耍的寶藏,孩子削陀螺都跑來這片樹林找樹材。為了在遊戲中,不被玩伴的陀螺鋼釘劈成兩半,大夥兒費盡心思找尋最硬的樹材。當時流行這樣一句話「一朴、二瓊、三相思、四苦苓、那仔拔無路用。」這是樹材硬度的排序。那仔拔是番石榴,材雖硬,但易裂。 王爺池隔著一水閘與一大水溝相通,水溝可從另一頭引進浯江溪水。夏天夜裡,這池塘水溝邊蟲鳴蛙叫,聒噪異常。沿著池塘水溝邊聳立著不少棵「朴仔」樹,這些記憶中有著淺綠色心形葉子的樹木,是孩子最喜歡用來削陀螺的樹材。 孩子身手伶俐爬到樹上,砍下合適的枝幹來做陀螺。那時,後浦莒光路一段還沒有拓寬,只有幾戶住家及一爿低矮瓦房的打鐵店。這打鐵店也兼做小額生意,幫孩子打造陀螺的鋼釘。當費心做好的陀螺打在地上嗡嗡作響旋轉深沉,是孩子最著迷得意的時刻。 昔日隨處可見有「同治通寶」或「光緒通寶」,中間有一方孔的銅錢及有龍紋的銅板。用一枚銅錢,一片皮革及四、五支公雞尾部亮麗的羽毛,便可做出一個毽子。孩子也以銅板在厝前石階上或在地上挖個小孔玩賭博遊戲。後來這些有龍紋的銅板跟銅錢,好像一夕間不見了。有一說是有人收購後賣到台灣的古董店,事實如何,不得而知。 當時兩岸戰火正酣,大多數家庭生活拮据,除了沒錢買鞋子外,物資也極度匱乏,孩子赤腳上學是很普遍的。光著腳踢毽子,當然無法踢出應有的水準。後來,有一種黑色的膠鞋自軍中流出,價錢比市面便宜很多,大家較能買得起。孩子穿著給軍人穿的膠鞋,當然太大。因此,個個將鞋帶繫得緊緊的,走起路來,兩個鞋頭上下晃動著,非常滑稽。鞋子雖然不合腳,但這種鞋子柔軟富彈性,可是最適合踢毽子了。孩子穿著它,一次少則踢個數百下,多則可達數千下! 那段日子,每位母親幾乎是能幹的裁縫,親自幫家人縫製衣服來節省一筆市面買衣的開銷。縫紉用線是纏在一種木軸子上,這軸子是做玩具的好材料,孩子用軸子做成「木軸車」。將軸子兩端輪子刻成齒輪狀,然後,用條橡皮筋穿過輪軸中心孔。將一端固定,另一端則再穿過一小截蠟燭,接著纏上一段竹筷子。玩時,不停轉繞竹桿子,放手時,這「木軸車」受橡皮筋回扭力量,即往前轉動,非常好玩。孩子用木軸車來比賽快慢?有時兩部車相向較勁,看誰力量大?這種木軸子,現在已不容易看到了。 孩子也玩跳繩、滾鐵圈、彈珠、尪仔標,還有摺紙。經常摺一種平劇人物,背後有數面旗子的。摺好後,畫上人物的五官鬍鬚,在每面旗子上寫個令字,便是生動的平劇武將人物。可將一根手指頭伸入摺紙內,像演布袋戲般做表演。還摺一種紙青蛙,對著後頭吹氣,紙青蛙會上下跳動著。兒時住家的兩落大厝,天井因排水孔堵住,每回下起大雨,天井像個小池塘。孩子可樂了,摺著單桅的、遮篷的紙船在水上玩。 當元宵節來臨,孩子興高采烈做花燈、做關刀燈,也有做火把的。關刀燈的作法滿簡單的,孩子先來到浯江溪邊剉根竹子,將竹竿去掉竹節,一端剖開成四叉竹條,然後將竹條彎成關刀的形狀,再用棉紙條纏牢。糊上玻璃色紙後,塞入一小截地瓜當蠟燭座。玻璃色紙上再貼七顆星星及星星間的連線色紙,儼然就是一把孩子心目中最崇拜的英雄--關帝爺的「七星偃月刀」燈了。 沒想到這紮關刀燈的經驗,若干年後於台北燈節,又有表現的機會,讓我重溫兒時記憶,也與女兒分享元宵做燈籠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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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與痛──運動保健抗鼻炎
金門地處亞熱帶,屬海島型氣候,以濕熱為主,冬天則寒風刺骨;這種氣候環境下,得過敏性鼻炎者為數不少。我因自幼即與鼻炎結下不解之緣,與之相處五十幾個寒暑,擁有與之對抗的心得與偏方,吾友劉君試用奏效,鼓勵公諸大眾,分享症狀相似之患友,若能有所助益,也是好事一樁。 幼年鼻病起於何時已不復記憶,小學四、五年級階段,鼻病症狀極多,包括流清涕、打噴嚏、眼癢目眩,尤其到了冬天容易感冒,鼻炎症狀益發嚴重,有時鼻子全塞,時而按單雙日兩邊輪著塞,晚上在床榻左翻右翻猛捏鼻子仍輾轉難眠,只能以口代鼻呼吸,次晨必然口乾舌燥,且因長期睡眠不足致記憶力衰退、頭昏腦鈍、讀書不能專心,非親身經歷難以體會其痛苦,雙親見狀不忍,到處打探,遍尋良醫或藥方;惟當年金門醫療條件極差,何處覓良醫?偶而能向駐紮村內的衛生班長要些感冒藥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由於父親經營雜貨生意,接觸面較廣,打聽到舊金城有位倪老先生,醫術高明,對鼻子病症更有獨到之處,那時交通不便,記憶中應是隨父親至後浦批貨後再轉往該處,倪老先生雖然清瘦,一撮山羊鬍已然發白,但眼睛炯炯有神,仙風道骨之相,待其望、聞、問、切之後,說是長「鼻龍」(音),處方如下:以紙捲成喇叭形狀,尖部剪一小孔,置乾艾草少許點著(只冒煙、不起火),取捲紙引煙入鼻孔,每日早晚各一熏;這個方子實行起來是何等模樣?每一回都是熏得眼淚、鼻涕直流,難受至極,最後大概難以忍受就不了了之了。 另又經人報訊,說半山(判係現在的頂堡)有位軍醫,醫術高超,擅長針灸,有針到病除之功力;乃慕名前往,當時一個小蘿蔔頭,看到那位軍醫上尉,有幾分怯生與緊張,見他拿著幾枝長針在頭頂上扎啊扎的,三魂七魄不知早已飛散到那去了,只聽他那濃濃鄉音問說「通不通」(或是痛不痛?)連問數遍,因疼痛難忍,脫口而出喊說痛、痛……,他說通(痛)就好了,返家後,扎針疼痛漸消,但是鼻子還是沒有通;到如今,我仍然搞不清楚這位軍醫上尉說的是通不通,還是痛不痛。 民國五十九年秋到陸軍官校入伍訓練與軍官基礎教育,軍事訓練生活緊張又緊湊,無暇理會鼻炎之苦,次年到政戰學校分科教育,北投冬季天氣濕泠,鼻炎復發,經隊上長官介紹至南京西路某中醫應診,斷為副鼻竇炎,處以治鼻炎及補腦益智之丸藥,一瓶藥丸是當年一個月薪水(四百元),連服半年(四瓶)亦未見效。之後,畢業任官,駐防家鄉成功漁港、擎天水庫、榜林、太武營區等地,鼻病依然,秋冬時節發病難耐,困擾不已。 民國六十四年輪調到台南官田營區,曾往八○四醫院就診,醫師告知鼻內長瘜肉應手術切除,卻因營內軍醫勸阻,認為治標不能治本,以後還會復發,因而作罷。直到次年擔任營部政戰官時,得遇資深士官梁金龍上士,不惜以獨家偏方相授,方法是每天跑步五千公尺,一年四季冷水浴;聽而從之,每日晨起自營區跑步到附近甘蔗田的產業道路,一趟下來約八千公尺,渾身是汗,換衣保暖至體熱稍散,洗冷水浴,如此持之以恆,不出兩個月,體質明顯改變,鼻炎不藥而癒,貴人賜妙方,果然有效。從此跑步、冷水浴變成生活習慣,迄今卅餘年,與鼻炎和解共生,且少有感冒上身,實梁上士之功也。 這個我與鼻炎作戰的偏方,讀者諸君有鼻疾症狀相若,意欲如法炮製者,藉此提出經驗與建議,首先,跑步前應先做熱身運動,儘可能在舒維龍跑道;其次,冬天冷水浴時,浴室門窗宜緊閉,先以濕毛巾將全身抹濕然後沖水,酒後忌冷水浴。特別強調,這是心得分享,不是專業的醫學理論或治療方式;另者,對於有心血管方面疾病,過於肥胖或中年以上者,請先完成體檢,由專業醫師評估與建議,才是採取至當運動保健方法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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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戊子年
又是舊曆歲末新曆年初,每年都要到了這個時候,才會驚覺到即將消失的這一年,真的只剩沒幾天了。 習慣過舊曆年,習慣以舊曆年的除夕來區別新年與舊年,這習慣在中國人的社會裡是普遍存在的現象,也只有到了舊曆年年底,尾牙的習俗,除舊佈新的年終大掃除,以及圍爐、壓歲錢、年節拜拜等一連串的節目,才會把整個年的氣氛給帶動起來,以前農業社會歲末正值秋收冬藏的休耕期,過年這段期間正好可以好好的整頓家園,祭拜祖先,以及拜訪親友,到了工業社會,長長的年假,也是工廠休養生息,人們趁機補充體力,與家人親友聯絡感情的時候,過舊曆新年,真的有它特別的涵意! 也許是因為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氣氛裡長大,所以,也特別重視這舊曆新年的來到。 往年歲末,除了整頓自己的心情,把這一年來的浪費虛耗做一番懊惱的懺悔,在心有愧怍之餘,也存著急起直追為時不晚的心態,奈何總是日過一日、年過又一年,所以每年歲末年始之際,除了家裡例行的大掃除,先要掃除的大障礙應該就是自己這得過且過的心態了。 在力圖振作之餘,雖然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但藉著煥然一新的家來轉換自己的心情,似乎也達到除舊佈新的目的了。 就和往年一樣,這時候就要開始辦年貨了,在從前那個以物易物的年代,常常都會把田裡收成的作物分送給鄰居和親友,像家裡種的大白菜和白蘿蔔,這個時候總是長得又肥又大,分送鄰居之後,還得送到古寧頭的外婆家和瓊林的姑媽家,這跑腿的工作,總是非我莫屬,而外婆也總是要我帶回許多她剛剛剝好的又肥又嫩的海蚵,夠我們又炸又煮的吃上好一陣子,而姑媽家更是蒸好了年節糕餅等著讓我帶回來,這樣的禮尚往來,豐富了年節的氣息,也豐富了家裡的餐桌,讓過年的期待充滿了溫暖和驚喜,在那個物資缺乏的年代,年關可是充滿沉重的壓力的大關卡,從父親老是深鎖的眉頭可以看出過年只是我們的期待,卻是他不得不承受的負擔,因為,過了大年夜,小孩子的壓歲錢,初二的回娘家,以及開學後的註冊費,都是他必須連續考量的金錢負荷,到了現在這個年代,看到這麼不景氣的年節,慢慢有點了解當時父親的無奈和無力感了,做為一家之主,誰不希望能給孩子們一個快樂無憂而又溫飽的年?就像電視上那位寧願自己凍死也不願搶孩子們的棉被的父親一樣,這時代的悲歌,竟有著昔日貧窮渡日那樣心酸的不捨和淒涼,曾經是台灣錢淹腳目的寶島,什麼時候還每年吃掉一條高速公路的繁華島國,這樣悲涼的故事竟只是冰山一角嗎?有多少貧窮的家庭躲在某些不知名的角落而無人聞問,這又是豈是那些貧窮得只剩錢的人所能理解的苦痛呢? 二○○八已經過了,而戊子歲次也只剩短短幾天了,在孩子們的期待中,仍然辦了一些應景的年貨,按照舊例,除夕也仍然在家裡祭拜祖先之後再趕去婆婆那裡圍爐,所有在台的兄弟兒孫都會聚在婆婆家,從一大桌到現在的三桌滿滿,也算是除夕大團圓了。 吃過年夜飯,孩子們最期待的壓歲錢才正要分送,只見滿場的孩子手上都抱滿了紅包,搞不清楚誰是誰的紅包,還常常鬧出漏給和重複給的大糗事,只是孩子們都高高興興的,誰會計較這些呢?當然,最開心的就是兒孫滿堂的婆婆了,看她忙進忙出整晚笑得合不攏嘴,就知道她有多快樂了。 今年預計也是如此的熱鬧滾滾。 年復一年,雖然慢慢感覺到這年過得有些乏味,有些太公式化了,循著這樣的步驟,從孩子們出生到現在,也延續了二十幾年了,不知不覺,孩子們也習慣了這樣子過年的步驟,或許再過幾年,等媳婦熬成婆,我也會承襲著這樣的過年方式,繼續這熱鬧滾滾的除夕大團圓吶?不管怎樣過年,在兼顧親情溫情之餘,過年或許會變得更有滋味吧! 歲末年始之際,心情總是變得五味雜陳,對這即將消失的一年特別感到不捨,明明很漫長的三百六十五天,怎麼好像才一轉眼就這樣過完了,匆匆地,不留情的時光帶走了人們的青春,甚至來不及回顧,等不及唏唏留戀,匆匆的戊子年,就要說拜拜了! 如果可能,或許還可以抓住戊子年的尾巴,好好把握這幾天,多畫張畫或是多看本書,好好的、從容的跟它說聲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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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拿金門人開玩笑──金馬政策需做整體考量
就在行政院向馬總統呈報「三都十五縣」行政區劃版本後不久,行政院經建會幾乎在同一時間提出建設金門為免稅島的構想,希望能吸引國際名牌用品及珠寶等精品業進駐,以提振離島經濟及觀光業。 經建會金門免稅島的構想一出,立刻引起地區正反兩方不同的看法,贊成者以李炷烽縣長為例,李炷烽表示:「金門設置為免稅島的構想,爭取了許多年,過去也講了很久,但是都卡在財政部以賦稅公平的問題,一直無解。這次經建會規劃金門成為免稅島,希望台灣能用另一種思維,跳脫窠臼,讓金門發揮小三通的地理優勢,吸引大陸觀光客。」李炷烽並以「如獲至寶」、「求之不得」肯定經建會的構想。 相較於此,質疑金門基礎建設薄弱的亦不乏其人,縣籍淡江大學財金系副教授李沃牆於98年1月6日投書聯合報民意論壇就直指:「金門的永續發展若沒有良好的根基、健全的基礎建設、奢言偉大的計畫,只會重蹈失敗的覆轍。以目前金門的困境,舉其犖犖大者,如交通建設及水電設施不足,前者如機場胃納量不足、每年四、五月受霧季限制,常造成旅客滯留機場,怨聲四起……」。 我們應當如何看待經建會的金門免稅島構想呢? 首先,檢視政府之離島重大施政方針,部會之間顯然並未做好通盤規劃,若經建會建設金門為免稅島之構想為真,之前行政院呈報馬總統之「三都十五縣」行政區劃版本,卻仍將金門視同台灣本島其他十二縣,豈不剛好凸顯相關部會各自為政、橫向聯繫不足? 質言之,若經建會確定規劃金門為免稅島,行政院即應同步在行政區重劃時,賦予金門有別於一般縣級的定位。例如:以特別行政區的方式,從法制面、行政管理面授權金門特區擁有更高度的因地制宜空間,而非如同眼前狀況一樣,一方面宣稱要讓金門成為免稅島,另一方面,在最根本的行政區劃上,卻又將金門定位為縣級行政區。孰真?孰假?我們究竟該相信行政院的行政區劃?或是相信經建會的免稅島構想? 誠如所有金門人所共知的,過去十多年,中央政府亦不乏有讓金門成為「和平特區」、「經貿特區」……的計畫,相關部會官員亦曾多次宣示,要打造金門成為養生度假村、發展醫療觀光……然而,事實證明,這些偉大的計畫或構想大多數最終確實就僅僅只是計畫而已,以傷害金門人情感至深的興建「金門大橋」為例,政權從國民黨的李登輝換成民進黨的陳水扁,再回到國民黨的馬英九,無不喊得震天價響,問題是,這座選舉浮橋到現在竟然連橋墩的影子都不見蹤影,有這些慘痛的經驗,金門人又如何能輕易相信此次的免稅島構想是玩真的? 退一步言,要讓金門人相信經建會提升離島經濟的決心,政府總該拿出具體、明確的計畫與配套,補足金門嚴重落後的基礎工程建設,殊難想像,以金門目前之主客觀條件,究竟有什麼樣的國際級精品有興趣進駐? 我們必須嚴正呼籲,金馬政策應有整體考量,政府別拿金門人開玩笑。平心而論,金門是否應該朝所謂的免稅區規劃,各方看法恐怕言人人殊,甚至每一個金門人對金門未來發展的想像也是仁智互見。可以肯定的是,面對一個「素行不良」屢屢跳票的中央政府,在尚未完成政策整合之際,竟然再次拋出所謂金門免稅島構想,金門人當然有資格質疑政府的誠信。 以此觀之,馬政府要提振離島經濟,除了喊喊口號、寫寫計畫外,如何重新贏得金馬住民的信任,顯然才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