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金門古文書漫談古文書與燈塔
在金門縣志中提到燈塔,金門島上分別有東碇燈塔與北碇燈塔。 「東碇燈塔:在舊金城南海面東碇島上,為清中葉後英人代辦我國海關時建,用以指引海舶夜航之燈塔。按時放射閃光,恆久不斷。 北碇燈塔:在料羅東之北碇島上,與東碇同為清代英人所建之指航燈塔。」 其內容簡單並沒有談及建塔緣由及建塔時間,但據財政部海關總局的資料: 「北碇燈塔設於廈門區北碇島山頂。民前三十年〈一八八二年〉建立,嗣於民國二年及民國十年先後修整,塔身為圓形磚造,原裝二等石油燈因二次大戰全燬,塔身亦破損嚴重,經於民國三十六年另設三角形鐵架,塔上裝五等電燈接替發光,及至民國七十五年整修原塔身,燈器由鐵架移設原塔頂,每十秒連閃白光二次,光力二、六○○支燭光。 塔高:十七‧五公尺。 燈高:三六‧三公尺〈高潮至燈火中心〉。 公稱光程:十一‧三浬」。 金門下湖村居民呂金龍先生有一張古文書,內容和北碇燈塔有關,其內容如下: 欽命二品銜福建分巡興泉海防兵備道孫 為出示曉論事光緒捌年參月初貳日准稅務司勞 照會內開本年三月初一日准本道照會內開據通商委員申稱據馬巷金門倉湖保下湖鄉民人呂到等稟稱有承祖世管北椗礁石每年種收紫菜赤菜上供國課下奉宗祀去年有燈樓洋人縱伊僱用華工在椗上佔取課菜不容到等收成照請諭飭北椗燈樓洋人並各華工遵照嗣後該椗課菜仍歸該鄉民呂到等前往採收該華工人等不得爭阻等由准此除諭飭北椗燈樓洋人禁止華工不得佔取課菜仍歸該鄉民採數外合先照覆請查照等由此准查此案 先據林委員申請照會諭飭北椗燈樓洋人並各華工不得爭阻即經照 會諭飭遵照在案茲准前由除分行知照外合亟出示曉諭為禁仰該鄉民等知悉所有該處課菜仍歸該鄉民呂到等前往採取毋違時示 右仰准此光緒捌年參月十六日給告示 發貼 曉示 據財政部海關總局的官方文書,記錄北碇燈塔為民國前三十年〈一八八二年〉,即清光緒八年,其金門居民呂金龍先生所保存的古文書為光緒捌年參月十六日所告示,其文有提到…去年有燈樓洋人縱伊僱用華工在椗上佔取課菜不容到等收成照請諭飭北椗燈樓洋人並各華工遵照嗣…… 光緒捌年參月十六日給 告示 發貼 曉示 由古文書中可知在光緒柒年即已有洋人前往建燈樓,由本古文書可知北碇燈塔建築時間早於官方所公佈的光緒捌年。 查閱燈塔書籍,談及海關原本設置目的為徵稅和海務工作無關,咸豐八年(西元一八五八年)中英天津條約的附約「通商章程善後條約」中,附了規定海關應由清朝總理大臣邀請外國人幫辦稅務外,還強行要求「各個通商口岸必須分設浮樁、號船、塔表、望樓,並由領事官與地方官會同酌視建造。」 清朝依約委請英人李國泰(Horatio Nelson Lay)為首任總稅務司,赫德(RobertHart)為海關副稅務司,咸豐十一年(西元一八七二年)他升為總稅務司,赫德在中國海關服務長達五十年。他的工作為航務但是他致力於燈塔的建置,任命韓得善為建燈塔工程師,使海上船隻有所依循,韓得善在中國建造多達卅四座燈塔,是為中國燈塔大功臣,北碇燈塔是否為其所建,尚待求證。 在本件古文書談及洋人縱伊僱用華工,洋人偏用華工上島要建燈塔,而由洋人(英人)主其事,提供了燈塔建築的重要證據。 又燈塔的主管機關並非地方政府,所以和燈塔有關的糾紛,非由地方政府主其事。 呂金龍先生所收藏的古文書中,第一句為 欽命二品銜福建分巡興泉海防兵備道孫 為…… 金門在光緒年間的尚未正式立縣,其首長為分縣同知,北碇島為金門分縣轄區,有所糾紛,理應由金門分縣同知裁決,但本件由福建分巡興泉海防兵備為其裁決,可見在燈塔上的主管機關並非轄區的主管。 本件的發生事由為北碇島礁石上的紫菜赤菜採收問題,本件當事人下湖居民呂到因為祖先世管北碇礁石,因洋人上島建燈樓,不許呂到上島採收紫菜及赤菜,呂到所採收的權利,是要出租金,所以有上供國課,有所盈餘,則下奉宗祀,呂到因不能採收,而被洋人僱用的華工,可以採收,對呂到先生來說,其損失太大,故要上訴官府,為其主持公道,所幸主管機關採信呂到先生說辭,所以准許他的申請,在島上貼告示,明白的清楚說明島上採紫菜的權利乃是呂到等的權利,洋人及所僱用的華工沒有權利採收紫菜。 到底紫菜的經濟價值有多高,據呂到的孫媳婦呂李富女士表示,在其年輕時,北碇島上為其祖上產業,在島上建有三間房子,用來貯放海菜,另一間是工作人員的住所,家人人手不足,所以每到紫菜盛產季節,則會聘請工人前往,一天的工資為二角,而當時紫菜的價格為一斤一元,有時因為潮水關係,沒有辦法當天回到下湖,只好住在北碇島。紫菜的價值為一斤一元,而一元的幣值,換算當天的價值有多少呢?據成功村民一位長者表示,在其年輕時,到後浦買東西,一元的幣價可買到一擔的東西。又現在的工人,其一天的工作算八佰元,當時的工資為二角,換算當時的紫菜一斤為現在的四仟元,因為採收紫菜是高利潤,所以不能採收那生活就會受到影響,下湖村民呂到在光緒捌年就主張北碇島的紫菜採收是其祖先留下基業,因為官方的告示,其權利獲得保障。 北碇島現為管制區,上有燈塔工作人員,也有軍方人員,閒人不得上去,北碇是否仍盛產紫菜等海菜,據呂金龍砣 先生表示,北碇島上的礁石仍有紫菜,因為受到管制,所以不方便到島上採收海菜,但在其任燈塔管理員時,平日利用空閒時間採收海菜,在放假日時,把採收紫菜拿回家,可以賣到幾千元。 周振德砬先生任燈塔管理員時,其工作就是看好燈塔中燈的發光狀況,在北碇島時服務時,平時也採紫菜、抓魚,因其生活簡單,故每次回金門本島休假時,總會帶回北碇島上的海產,其中紫菜的項目為他帶來不少的利益,而有能力把其小孩個個撫養長大,並完成高等學業。 由呂金龍先生及周振德先生,可知北碇島上的礁石仍然盛產紫菜等海菜,但因為屬管制區,故採收的人少,而原來呂到的後裔,據本件古文書,仍有採收紫菜的權利,但因為管制區而無法前往採收。 一張古文書包括了許多的社會現象,呂金龍先生所保存的古文書除了能校正海關總局中的北碇燈塔的建塔年代,並可對於海關建塔燈及洋人為何在中國建燈塔提供了很好的證據。 註:砣呂金龍先生為呂到曾孫。 砬民國四十九年,在父親好友周加海介紹下,前往北碇、東碇看守燈塔,一做就是四十年,直到民國八十五年才退休。
-
海若有情
秋涼時分,陳凌和陶英夫婦返台,他在澳洲的事業,留給兩個兒子經營。杜台和邀請陳凌夫婦餐敘,盼望陳凌繼續執掌《海客》、重操舊業。陳凌對出版事業已毫無興趣。他打算年底參加台北縣的議員選舉。依照陳凌的年齡、體力和經濟條件,正是為桑梓服務的機會。若是再過兩年,陳凌便失去競選民意代表的勇氣了。 童沐天、杜恆同意陳凌的志向,鼓舞他趁著年輕力壯,在地方上努力從事服務基層,打好基礎,將來才會獲得群眾的擁護。陳凌唯一的缺憾是無黨無派,沒有政黨的支持。不過他過去在台北縣經營出版事業多年,在商業信譽和人脈關係上建立了良好的基礎,如今姑且以從頭做起的決心,參加這次縣議員選舉活動。 陳凌無黨無派支持,有他的優勢,沒有牽絆與拉扯關係,可以自立門戶,直接和群眾打交道。如同海峽對岸所稱單幹戶,亦稱個體戶。每一張選票都靠自己爭取的。只要肯為民眾講話,為民眾解決困難,你就可以當選。 陳凌初次投入激烈的選舉熱潮,每天累得兩腿酸痛、喉嚨沙啞,有時在菜市場、街頭巷尾跟群眾握手,對方不伸手,甚至還以不屑眼色。
-
我的父親
余光中在「鄉愁」詩中寫到: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而我的思念,是一張張機票的累積。每次拿著回金門的機票,我知道即將再看到髮白的父親。父親今年八十七歲,比同年齡的長者還健康些。但畢竟歲月無情,時間還是在父親身上留下痕跡。對父親的想念隨著機票的聚散,日復一日。 父親是一個嚴以律己的人,早年在西園鹽場工作。要負責開關製鹽用的海水閘門,每日潮汐兩次,有時大半夜必須出門到堤岸將閘門打開,引海水進預備曬鹽用的鹹水池。數十年如一日,而且不曾聽見他有誤事。金門的冬夜北風凜凜,別說是站在冰冷的水裡去打開閘門,那樣的夜,是沒有人想離開溫暖的被窩的。 父親很嚴格,或者說是「兇」,村子裡的小朋友如果偷跑去鹽場邊的池子玩水,父親看見肯定是大聲叱責,立即趕走小朋友,因為他擔心小孩子的安全,甚至連村子裡最兇的小狗看到父親,也會遠遠走開。這樣的父親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卻未曾有過一拳一鞭打在我身上。長大後,我終於知道那真是鐵的紀律,愛的教育。 父親與原配是「童養媳」成婚。而我母親是所謂沒名份的「小老婆」,母親原來是嫁到福建石井鎮溪東村,因回金門省親,剛好碰到38年的炮火,從此母親帶著兩個「同母異父」的姐姐,在生下我們姐弟四人,一起在金門長大。小時候大人的世界我們不懂,但這樣的複雜家庭關係,似乎可以寫成一部情節生動,有血有淚,感人肺腑的歷史悲喜劇。 民國五、六十年代,金門還很落後,父親只是普通公務人員,卻要養兩個「家」,小時候常常聽到父母親吵架,為了柴米油鹽。有一次他們又吵架了,母親把父親的衣物都打包好,丟到院子,要他回到另一個家去,看到瘦弱的母親淚流滿面,天真無邪的我們基於「同情弱者」的心情,全都站在母親這邊,幫忙趕著父親出門………於今思之,有點酸,有點甜,而父親默默承受了一切。 父母親總是把喜樂愛懼都藏在心頭,因為有些感受是不能說的,有些則不願說。我們家並不富裕,但從小卻未曾遭寒受凍,金門有句俚語:「囝仔愛年到(ㄉㄠ),大人煩操操;囝仔愛過年,大人煩沒錢」。真是道盡了當時大人、小孩的心情寫照,也反映了那個年代的生活困苦,但物資的缺乏,並不會讓我們感受不到父母的愛。 有一年過年時,父親買了兩支玩具槍給我和哥哥,在那個衣食尚且不足溫飽的年代,能收到這樣的禮物,那種喜悅,應該比現在小孩到美國迪士尼樂園玩還要快樂一百倍。 今天我已經身為一對兒女的人父,更深深感受到為人父母的心情。現在每天晚上我都會和父親通電話,而父親每次叮嚀我的卻總是要吃飽,要注意身體健康的家常事,我知道在他心裡,我依然是他那個小小無知的鄉下小孩,這樣的呵護一刻也沒有停止。 所羅門說:「智慧之子,使父親歡樂。愚昧之子,使母親擔憂」。的確,父親生性一直很樂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快樂?但印象中的父親似乎不曾煩憂過。我祈求他是真的過得快樂。至少我想告訴他,我們都以身為他的兒女為榮。在此父親生日前夕,對父親有著更深一層的思念和敬愛。也在此祝福他長命百歲,永遠健康快樂。
-
海若有情
兩位老人只要把話題轉到孫兒身上,便開始興奮起來,掩不住內心的喜悅與驕傲。童老誇獎阿毛是劍橋大學最聰明而勤奮的學生,阿毛假期都泡在學校圖書館,啃麵包、喝礦泉水。童老談到孫兒,眼裡閃著淚花。那是幸福的淚花。 童沐天背誦阿毛寫給他的信:「我學習海洋生物系。將來我回到您的身邊,住在四面環海的台灣,為發展漁業貢獻力量。」 杜恆有三個孫兒、一個孫女,他把《海客》拿到的版稅,完全送給最寵愛的孫女杜琪,在醫學系五年級,功課緊張,正需要精神鼓勵和物質援助。杜家都盼望杜琪能夠順利完成學業,做了醫師,為同胞解除病痛。 童老和諶潔非常想念孫兒,但是年事已高,在亞熱帶海島住了四十載,過慣了稍嫌潮濕的氣候,他們實在畏懼英國的寒冷。即使在炎熱的端陽節前後,倫敦氣溫平均皆為攝氏十三度,走在倫敦街頭的行人,不少還穿著呢料大衣哩。 因為這個緣故,才促使阿毛將來返回台灣就業。當然獲得他母親的贊同。換言之,童老跟孫兒團聚是指日可待的事。阿毛比杜琪大兩歲,若是兩個男女青年情投意合,說不定還能結成親家呢。不過,這只是老年人的幻想而已。
-
●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這或許就是時代的悲劇吧!」婉玉呼應著說:「如依人性的觀點來說,顯然地,他們亦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但在反攻大陸無望、不能回老家的此時,內心的苦悶和壓抑是難以用筆墨來形容的,這點極可能是造成他們心理不平衡的最大主因。當他們想要而得不到,或有任何一點不如意時,往往會以激烈的手段來發洩心中的不滿,遭殃的幾乎都是我們金門人。」 「不錯,這的確是時代的悲劇,而金門人何辜啊!我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案例:有引爆手榴彈與人同歸於盡者;有用槍械擊斃人再自盡者;有偷把彈藥放進百姓灶裡企圖傷人者;有誤擊倒楣的無辜者,甚至還有婦女被強姦強暴者……。」志宏屈指默算著說:「簡直數不清啊!」 「這簡直是我們金門人的悲哀。試想,在短短的十餘年間,除了歷經古寧頭戰役,九三、八二三、六一七等砲戰,以及單打雙不打的零星砲擊外,還要遭受這些老北貢的欺淩,金門人真是『歹命』啊!」婉玉感嘆著說。 「以前常聽阿母說歹命,那時年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好命、什麼是歹命,現在才真正領會到它的定意是什麼!原來不是吃好、穿好才叫好命;也並非每天上山下海就是歹命。或許,遭受到造物者的作弄,以及一些無法抗拒的外來因素使然,讓身心受到嚴重的傷害,那才叫歹命!」志宏說。
-
●浯江詩選站在妳的世界之外──給女孩婷
我站在這裡 燈滅了 音樂停了 人聲像退潮的浪 愈離愈遠 我孤獨地站著 站在妳的世界之外 遙遠而又悲傷地望著妳 我的悲傷 是我的 我對妳的愛 是我的 那是我全部思念裡 僅剩的一點點自由 台北的雨 苗栗的風 刻劃著我青春裡不再回頭的執著 那是我為妳 而珍藏的一個秘密 我沉默地 遙遠地 站在妳的世界之外
-
散章七帖
1、飲者 李白名言:「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將進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古代人吟詩作樂,以酒為飲,更有「李白斗酒詩百篇」;現代人也以酒為飲,但不是吟詩作對,而是交際應酬或借酒消愁,然而「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當然,不能一竿子打翻一條船,也有不乏品酒高手,尤其,酒到微醺處飄飄然,那是美的境界。 拜資訊科技及廣告之賜,E世代、青少年以可樂和飲料為飲,他們不喝開水,且不運動,喝開水無色又無味,運動無聊又麻煩,整天上網、看漫畫者大有人在,難怪校園到處充斥著小胖子。 小時候住南部,我的一個叔公北上幫人製茶,每次返鄉都會帶茶分送親友,所以從小對茶就有些概念,喝得是大桶茶,現在知道那是「茶骨仔」,台灣每年大宗外銷日本。 十幾年前我住桃園市區,常和一群年輕朋友喝茶品茗,特別重視香氣和茶韻,也常逛茶藝館和茶店,對茶特別挑剔,不合口味者就喝不下去,到別人家泡茶,有時喝上一兩杯就擺著不喝。 搬到龍潭後我的茶觀完全被顛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一位長者娓娓道來他的茶經:什麼茶都喝,絕不挑剔,滿心歡喜,對主人誇讚感恩。這些話我似乎聽進去了,不再執著於香氣和韻味。 茶農說要種出好茶必須天、地、人三者結合,天指得是好的天候,地是環境,好的地點,人當然是種植、烘焙的人;要泡出好茶一樣要天、地、人三者結合,天是上述所製之好茶,地是有好的茶具和茶水,人當然是泡的人。 觀念改變,心就改變。喝茶以一種悅納的心、感恩的心去品嚐,茶也回應更多的甜美,也因為什麼茶都喝,我似乎更瞭解茶,台灣在九二一大地震後,茶區毀損嚴重,茶農在「既得利益」包袱下,不願意改良土質、品種,因此魚目混珠的現象日趨嚴重,真正的「好茶」可遇不可求。 我打趣的告知客人,從喝茶中可辨識好人或壞人,客人眼睛一亮,莫非我有特異功能,只因為「好人」泡「好茶」,「好人」喝「好茶」,還真有什麼特異功能呢! 用悅納和感恩的心喝茶,杯杯是好茶,處處有好茶。 2、涵養心量 彌勒佛似乎是心量最大的代表:「大肚能容,容天、容地、容人。」你我皆凡夫,應效法彌勒佛。大部分人見不得人好,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雪中送炭無人問,錦上添花猶避嫌。」即是最好的說明。 一同事述說她成為公務員的歷程,在公務機關當臨時人員時,被正式人員喚來使去,毫無尊嚴,心想「有為者亦若是」,哪天,她一定要成為正式公務員;一日下班,見同寢室的學姊猛K書,走進一瞧,方知公務機關招考的訊息,乍問之下,學姊丟下話語:「簡章不會自己看嗎?」天哪!明天是報名截止日,思考整晚後,鼓起勇氣報名。放榜日,同事名列前茅,學姊名落孫山。那天起,學姊搬離宿舍,兩人形同陌路。 另一朋友軍旅退伍後,因不想當公教人員而放棄轉任考試,在文官制度建立前,軍人轉任考試可說為職業軍人廣開後門,這位朋友在外面闖蕩多年後,也渴求安定,終於在「退輔會」安排下進入公務機關當工友,但多年下來,他的心一直不能平衡,一位雄赳氣昂的軍官竟淪為打雜的勞役者,恁誰也不能平衡,「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只能怨「時不我予」! 中國禪宗有一公案,一書生求教禪師「心量到底有多大有多小」?禪師告訴書生:「請你閉上眼睛建造一座城池。」書生閉目冥想,心中迅速構畫一座美輪美奐的城池,並回答禪師:「城池造畢。」禪師又告訴書生:「請你閉上眼睛默造一根鴻毛。」書生很快在心中造了一根鴻毛,並回答禪師「鴻毛造畢。」 禪師問書生:「當你造城池時,是否只用你一個人的心建造,還是動用千萬人建造?」書生答:「只用一個人的心造。」禪師又問:「當你造鴻毛時,是否用全部的心去造?或是只用一部分的心去造?」書生答:「用全部的心去造。」禪師告訴書生:「你建造一座城池,只用一個心;你造一根鴻毛,還是用一個心,可見你的心可大可小啊!」 莊子在「齊物論」中說:「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泰山為小,莫壽乎殤子,而彭祖為夭。」此話的大意為,一切大小都是表相,但在心靈的天平上應該等量齊觀,大千世界的一粒沙和恆河的一粒沙沒什麼兩樣,一切為「心」造;世人常受形相和現實所牽制,而使純潔、善良的心靈飽受灰塵,而逐漸萎縮,甚至枯竭。 心量可以涵養,也需要涵養。 3、學做「不是人」 如果有人無端被罵「不是人」,一定氣得跳腳;而如果做了傷天害理或損人利己之事,而被罵「不是人」,那應是罪有應得,因為連當人的資格都沒了。 政治人一直強調「拚經濟」的重要,而社會人也特別喜歡「愛拚才會贏」,因為經濟至上,人文相對遠遠落後,形成了「向上提升」與「向下沉淪」的拉鋸,更因而造成貧富遙遙的落差,從每年的國民所得可見一般,國民所得乃國民生產總毛額除以總人口數,不論有無生產能力皆包含在內,如此換算下來,八成左右的人達不到國民所得;這恰好證實一件事:百分之八十的財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上,真正有錢、成功的人畢竟少數。 中國文字實在有意思,「仙」字拆開來看是「山」「人」,住在人煙渺至的山上之人不就成了「仙」嗎?山地原住民應該都可以是仙人,最起碼比起滿是市儈的城市人真摯、純潔多了;一個人在修為上如果能夠不斷提升,提升到像山那麼高,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不就成了「仙」。 真懷念「李棟山莊」那個主人,已多年沒去,莊主安好否?一個隨部隊轉戰來台的老芋仔,遠離塵囂、遠離市儈,好客又熱情,退役後獨自到了李棟山,蓋起了簡單的民宿,提供愛好山野的旅人休憩,又便宜又方便,是大專生的最愛,在全台民宿熱興起前,莊主應是開路先鋒,他是最典型的「仙」。 相對的,「俗」和「仙」完全不同,俗字拆開來看是「谷」「人」,住在山谷之人,山上不住竟住到山谷,其實山谷才適合居住;就修為而言,如果不向上提升就向下沉淪,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修行人不是無為,而是非常精進的,一日不做一日不食;物質與精神永遠是拉鋸的,在金錢掛帥的時代,如果一味地增加荷包,凡事向「錢」看,而忽略了精神的提升,就變成「俗」人,甚至「俗不可耐」。 「佛」是修行的最高境界,佛字拆開來看是「弗」「人」,意思是「不是人」,當我們被罵「不是人」時,一定暴跳如雷,生氣至極,但當我們瞭解「不是人」便是佛時,不僅不用生氣,反而滿心歡喜,學做「不是人」是每個人要學的功課。 4、你不是孤島 獨立是互賴的基礎,缺乏獨立人格的人,果若一味經營玩弄人際關係,縱使得逞一時,只能說運氣不錯罷了,因為處順境之中,可以任你為所欲為,而一旦面臨逆境,光靠表象的人際關係就不足恃。 德不孤,必有鄰。表象的人際關係乃因利益關係的結合,或現實的隸屬關係,而當利益關係或隸屬關係瓦解,表象的人際關係也隨之崩潰;維繫人與人之間的情誼的,不在於言語或行為,而在於本性,虛偽造作的表面功夫很快就被識破,「真誠」讓人不會成為孤島。 我在「平鎮市大」讀書會的一位學員,第一次聽到「在讀書會可以說真話」為之震撼,從此愛上了讀書會;因為在工作的職場,爾虞我詐,對人總是帶著面具,原本的那份赤子之心已消失無蹤,這位學員不僅持續參加讀書會,也開始帶領讀書會。 我一位朋友的兒子對布袋戲近於癡迷,而朋友卻絲毫不感興趣,為了陪兒子看布袋戲,租了所有影帶,花了不少時間和不少金錢,但對增進父子情誼的助益卻無法估算。 另一位當教授的同學,專心致志於學術研究,甚少陪孩子,動不動就是叱責或數落孩子浪費生命,可想而知,親子關係有多惡劣,偶而良心發現,對孩子示好,想挽回孩子的心,也徒勞無功,孩子認為父親時時刻刻不忘批判,拿他和別人相比,卻未真正愛他、接納他,讓父親幾乎心碎。 無私無我的一位朋友為了在社區推動道德教育,號召了一群善心人士成立了社團,這群樂善好施的夥伴原先幾乎都陌生,卻因為默契相投,互相影響,成就了一番慈善事業,也成就了自己,有心就有願,有願就有力。 這證實「德不孤,必有鄰」,你不是一座孤島。 5、痛苦的石頭 石頭無情,無感覺,怎會痛苦? 人生難免痛苦,生、老、病、死都是苦,一個人究竟能承受多少苦,恐怕無人知曉,有些人承受不了,一了百了,有些人得了憂鬱症;痛苦往往起因於「我執」,看不透、放不下,若不執著,痛苦將如雲煙飄散。 我的一位球友最近聚會時吞雲吐霧,心情鬱卒萬分,追問半天,他只丟了一個「恨」字,果真「人生長恨水長東」,隔天,他約我漫步南天宮,五彩的燈飾將整個湖襯托得絢麗萬分,尤其變化的霓虹讓吊橋成為夢幻之橋,恍如置身時光隧道;我們繞行三圈,他剛好抽完一包菸。 他和盤托出痛苦之因:從年輕到中年所賺得的一幢房子,被老婆無聲無息賣掉,幾百萬撲通不見了,也不願說出錢的去處;事實上他一無所有,所有的動產、不動產都是老婆名下,他是多麼深愛他老婆。他邊說邊罵,菸不離手,手不離菸,可知他有多痛苦。他說這事發生已一年,他對他老婆毫無感覺,連她想尋短他都沒有感覺。 「為什麼不分手?」我好奇的問。 「她要一百萬,我只要給二十萬。」他忿恨地說,隨口吐了一團煙圈,彷如吐出他胸中的恨。 我勸他理性處理,免得徒留空憾,幸好還有固定工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他無動於衷,又碎了一句,又吐了一團煙霧。 德國心理學家法蘭柯,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被關進納粹死亡營,他的父兄、妻子都死於納粹魔掌,他則受盡嚴刑拷打,狀其悲慘;有一天,他赤身於囚室,突然頓悟,產生一種全新的感覺,他雖然受制於人,但自我意識卻是自由的,超脫於肉體束縛之外,他可以決定外界的刺激對本身的影響,在刺激與反應之間,自己還有選擇如何反應的自由和能力,這是日後被命名的「人類終極的自由」。 法蘭柯在最惡劣的環境中,運用自我意識的天賦,發掘人性最可貴的一面,那就是人有「選擇的自由」,這自由來自人類特有的四種天賦:自我意識、想像力、良知、獨立意志。 痛苦是人生不可避免的,痛苦來自執著,來自貪、嗔、癡、曼、愚,將痛苦注入石頭,讓石頭痛苦,將你的痛苦轉移,直到銷聲匿跡。 6、玫瑰情事 玫瑰玫瑰我愛你。 玫瑰是浪漫的象徵:情人節送朵玫瑰表達愛意,九十九朵表示愛情久久;餐桌上點個蠟燭、擺上幾朵玫瑰增添幾許浪漫氣息;在浴池放上幾瓣玫瑰、灑上幾滴精油浪漫到不行。 玫瑰也是情義的代表:不管晴天或雨天的午后,邀個知心朋友或三五好友共喝玫瑰下午茶,那是多麼賞心悅目、放鬆自在的事。 一個愛好玫瑰成癡的科技新貴,在網路上成立了玫瑰網站,號召了一群同好交換玫瑰心情:如何照顧玫瑰、如何培育玫瑰、如何和玫瑰對話。 這位熱心的新貴站長一次出差到美國,參觀了玫瑰展覽,如獲至寶的發現玫瑰新品種,也通過了海關檢驗,返台後研發培植新品種玫瑰,復育了上百棵,一聲令下,廣邀網友索取,分北中南三處,竟有八十人前往領取,站長和網友約法三章:相約明年,將心愛的玫瑰帶往彰化一處農場評比,前幾名有豐碩獎品。 半年後有一半的玫瑰已夭折,一愛玫瑰成癡的同事加入了此網站,也領取了新品種玫瑰,就在過年前發現玫瑰染病,不知如何是好,學藝術的愛女將玫瑰來個剃光頭,完了,這下全功虧一簣;豈知,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天不絕玫瑰,玫瑰也將絕處逢生。過年後,玫瑰長出新嫩芽,接著含苞待放,就在元宵節前大放異彩,開出了幾十朵又亮又麗的大玫瑰,也剛好趕上了比賽,當然意料中的得了大獎。 在苗栗南庄的小山頭上,有一處知名的玫瑰園,玫瑰綻放,咖啡飄香,對面的山頭雲霧繚繞,頗有「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感覺,是一個可以滌盡紅塵多少煩事且沉澱心靈的好地方;老闆原本在苗栗市區種植玫瑰、經營農場生意,夫人是小學老師,因為愛上了那片小山,舉家放棄城市的喧囂,搬到山上做起咖啡簡餐的生意。 玫瑰是愛與浪漫的象徵,一朵玫瑰一種情事,一棵玫瑰衍生多少情事;結果重要,過程更重要;只有用心,才能看得透徹。 玫瑰玫瑰我愛你。 7、決治心 置在案前的這個古樸、毫不起眼的筆桐,是用竹子雕鏤成的,上面斗大的三個字「決治心」,依稀留著當年的記憶。 曾經是風景名勝的嘉義「瑞里」,在九二一大地震前也是觀光景點,它的八景名聞遐邇,遊客總是絡繹不絕;「瑞里」位於阿里山小火車必經之路,在救國團前盛時代,更是熱門的活動營隊之一。 飽受地震摧殘的瑞里,大飯店倒塌、景點淹沒、公路柔腸寸斷,歷盡滄桑,因而人煙渺至,風華難現;我在九二一大地震後再次踏上瑞里這個山城,日出、晚霞依舊,但景物已非,頗有「前潮舊夢、寵辱皆驚」之嘆! 我走進那片美麗的竹林,風依然吹著,發出了簌簌颯颯的響聲,如果一個人置身其中,在天籟的浸淫下,一切的煩心都將拋至九霄雲外;而天籟有時是魔籟,「武俠片」中的廝殺場景往往選在竹林中,更顯現神秘的氛圍;著名小說家司馬中原的「蠱」就是瑞理附近發生的連串恐怖事件,回想起「巫蠱」的年代直叫人毛骨悚然。 走趟竹林,滌盡多少紅塵往事,抖落多少俗世塵沙。在回頭的路上,走入路旁一家破舊、雜亂的小雜貨店小憩,老闆像個叫化子的老頭,衣衫襤褸,他蹲在一角雕刻,大部分是竹刻,當我拿起他拿手的筆桐,他精神抖擻起來,他問:「你知道『決治心』少了哪個字嗎?」我思索良久,猜了半天都沒猜對,他公佈答案:「病」。 老伯還解釋一番,「心病」不是病,沒藥醫,只要治心就可以,不需治心病,身心安頓了還會有病嗎? 已經歷多少歲歲年年,「決治心」的筆桐仍置放案前,鼓舞自己,治療自己。 真想再走訪一趟瑞里。
-
●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狗屎貴仔真的太過份了!」婉玉首先看不過去。 「別和那種小人計較。」志宏安慰她說。 「不計較怎麼行,我們那些老主顧,幾乎快被他搶光了!」婉玉激憤地說。 「妳放心好了,只是短時間的啦!」志宏不在乎地說。 「怎麼說?」婉玉不解地問。 「那些只不過是狗屎貴仔的花招而已。試想,雜貨的利潤原本就很薄,他既要送煙又要送酒、送汽水,甚至還要給點回扣,根本就無利可圖,我倒要看他能撐多久。坦白說,賠錢的生意沒人做,況且,羊毛出在羊身上,過些日子,狗屎貴仔勢必會把這些錢加在貨品上,或在斤兩上動手腳,那些採買大部分都是一些『老仙角』,不可能不知道的。到時,流失的老主顧一定會自動回籠,甚至還會介紹新主顧來。」志宏信心滿滿地分析著說。 「你有那麼大的把握?」婉玉問。 「姐,我不會騙妳啦!」志宏有點不耐煩。 「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是狗屎貴仔咎由自取。」 「我們也不必高興太早,這隻老狐狸針對的是我們金和信,絕對不肯這樣就罷休,一定還會有新花招。」志宏憂慮地說。 「小人難防啊!你自己可得小心。」婉玉囑咐著說。 「狗屎貴仔曾經放話說,牛廣才出獄後,會來找我們算帳。」志宏說。 「一旦這個老北貢出獄的話,更要特別的注意」,婉玉有點憂心,「他們說到做到,一定會俟機報復的。」 「難道他不怕再回看守所坐牢,」志宏神色有些淒迷,「但願他只是嚇嚇我們而已。」 「其實我們也不必過份緊張,靜觀其變再說。如果他敢恐嚇我們的話,就到憲兵隊報案。我就不信沒有王法!」婉玉說。 「對這種不怕死又不可理喻的老北貢,千萬不能硬碰硬,一旦激怒他們,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志宏有感而發地說:「自從他們撤退到這個小島上後,我們金門人遭受北貢兵以槍械相向的案例少說也有數十件,尤其是婦女所受的傷害最多,真是情何以堪啊!」
-
海若有情
童沐天對於海峽兩岸近半世紀歷史是熟悉的。他是共產黨員,也是國民黨員,他的心原貼近共產黨,但是潘漢年被推下政治舞台,使他感到困惑不安。如今潘漢年恢復名譽,徹底平反,他始終茫漠不解潘是犯了哪項錯誤,才被判反黨份子?潘漢年案弄不明白,他的回憶錄怎會寫明白,如何向讀者交代?如果馬馬虎虎,草率行事,出版這種回憶錄有啥用處? 杜台和聽了啞口無言。 童沐天左思右想,他犯了戰略性的錯誤。當初不應該做寫回憶錄的計劃,如果寫武俠小說或學術論文,還能賺得一些稿酬或學術地位,如今完成120頁25x24的原稿紙,耗費了不少心血,豈不是一堆廢紙! 台北是一個沒有文化的城市,只要臉皮厚,敢在螢光幕上唱靡靡之音的歌曲、說黃色笑話或有關牛鬼蛇神的祕聞,便可以紅遍半個天,鈔票滾滾而來。如果寫新詩、新潮散文或小說,能在兩大報紙副刊露名,僅在半年之間,台北的學者、文學評論家和教授便搶先撰寫論文,在「童沐天國際學術研討會」上發表。這是廿世紀邁向廿一世紀開始的台北文化現象。這批活躍的人物不超過50人,男女皆混雜其間,歷史不可忘記他們。 陳凌鼓勵童老以寓言文學小說形式寫出來,像老舍的長篇小說《貓城記》,揭露出少數知識份子庸俗骯髒的心靈。 他們值得寫麼? 童老確曾嚴肅地思索這個問題。儘管他們少數人興風作浪,縱橫文壇,但卻經不住一場風雨便被沖刷殆盡,無影無蹤,如果把它記錄下來,豈不是為虎作倀?最多三五年時間,前進的歷史巨輪,便會輾碎他們。 在漫長的夏季,每到晚上,兩位老人便到碧潭茶座喝茶、聊天,頗不寂寞。他倆從過去親眼目睹的社會現象,總結出一個歷史事實:近半世紀的國共戰爭,是一齣鬧劇,也是悲劇。它給海峽兩岸人民帶來的,只有痛苦。如同元曲裡的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童沐天的回憶錄,這一輩子是寫不出來了。即使潘漢年事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童沐天那時已頭腦朦朧、手指顫抖,拿不起筆來了……何況潘漢年案、胡風案,甚至所謂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真實內幕,恐怕再過半世紀也難公佈於世,中國知識份子最會歌功頌德、竄改史實,就算是下一輩子童老再脫胎成為炎黃子孫,他也看不到潘漢年的反黨真相。
-
手紙
電影「手紙」(The Letter英文片名:Tegami)是編劇安倍照雄根據理工出身的日本大阪推理小說家東野圭吾原著改編——他是日本推理小說史上罕見的「三冠王」:1985年以處女作《放學後》一舉贏得第31屆江戶川亂步獎、1999年以《秘密》獲第52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2006年以《嫌疑犯X的獻身》獲134屆直木賞,目前已有19部作品被搬上螢幕。導演是日本電視界執導了許多日劇的生野慈朗,如著名的《美麗人生》。四位主要演員是《電車男》的山田孝之、 出色有型玉山鐵二、憑著電影《Pacchigi》獲得日本奧斯卡最佳新人的日法混血兒澤尻繪里香﹝現改名澤尻英龍華﹞和新片「向雪許願」、「明日的記憶」中皆可見其演出的吹石一惠;他們分別飾演弟弟武島直貴、哥哥武島剛志、弟媳由美子和富家女朝美。 這部電影從嚴肅的議題出發,描寫犯罪事件受害者背後、犯罪者家屬遭受的歧視、面對的困難,所受傷害之大,不亞於檯面上的「被害者」。如果你的家人是殺人犯,你會怎麼過日子?透過電影,我們看見一位因哥哥是殺人犯而遭遇到生活困境的年輕人,如何自覓新生活。 一對父母早逝、相依為命的兄弟,哥哥剛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一心靠勞力栽培會讀書的弟弟直貴上大學,後因勞動過度傷了腰、失去工作,竟鋌而走險,偷竊曾幫忙搬家而熟知居住環境的富有老太太。後來失風失手殺了人,24歲被判無期徒刑,關在千葉監獄。《手紙》中兄弟的書信往返,傳達了犯人和家屬的心境轉折、遭遇與想法。 〈你好嗎?〉剛志每個月都會寫信給弟弟——直貴,直貴的回信也是獄中哥哥唯一的心靈寄託。但直貴被冠上〉殺人犯弟弟〉的罪名,在直貴的生活中產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影響,他因此被迫放棄了自己真正心愛的女人朝美、鍾情的搞笑藝人演藝事業,以及曾經有過升大學的美好夢想。直到與一直陪在身邊的由美子結婚生女,這種社會的歧視仍蔓延到下一代……… 看了原著驚心動魄的開場描述,對於電影一開場剛志的笨賊行徑較能理解,但仍覺導演可以將電視劇的拍攝習慣提升為電影更精準細緻的層次。剛志除了開始和結束有機會佔點篇幅演出,其他就靠書信和弟弟挑起全片的故事骨架,對於出色有型玉山鐵二而言,有些兒浪費;他在「手紙」的短短表現,讓人看見令人驚豔的綠葉。 澤尻英龍華飾演的由美子明顯表現女性的堅強,從一開始清純少女思春的主動追求直貴、為了愛人離開工廠廚房追求﹝上進﹞當美容師的社會化、到最後嫁給這位社會邊緣人燙起媽媽頭當上少婦,三個階段層次分明的呈現,甚至很有心眼的為了情郎,買電腦、學打字、使出代筆寫信安撫獄中剛志和給企業老闆申訴不平的真情手段,與男主角始終逃避的性格形成對比。 直貴為了要保護妻女決定提筆,寫給剛志最後一封信,然後鼓起勇氣面對10年前的受害家屬,才赫然發現:寫信,是剛志贖罪的﹝波羅多心經﹞,是他發洩情緒活下去的情緒出口,多年來他不只每月一封給弟弟,同時也每月一信給老太太的獨子家庭。在接到弟弟﹝最後一信﹞時,獄中的哥哥這才覺悟:自己祈求原諒的方式,竟是所有事件相關人不能走出事件陰霾的重要因素。一廂情願的善意表達,有時竟是對方沉重的包袱!在此得到彰顯的是:凡事站在對方的立場考量,才是真愛。
-
重逢
人、事、時、地、物的組合真是神奇,我曾經將兩地相思的情化為風箏,而握住風箏的手其實在我們這頭,當然也可以在海的那一頭。 九十六年十一月那特別的一天,家人接到了一通特別的電話,電話那頭是遠在馬來西亞的表姐,透過國際電話而來,大意是再過幾天「她們」要跟著旅行團到台灣一個禮拜,然後再來金門,資訊慢慢累積,回來的有大舅媽、小舅媽、小阿姨、表姐四人,再想想,以往回來的都是男性居多,而今全是娘子軍,尤其其中不乏第一次回來的,大舅媽本是金門人,娘家就在金門,表姐也陪著大舅媽回來過,倒是小舅媽,小阿姨可是生平第一次來金門作客(小阿姨是在馬來西亞出生),該讓她們留下好印象才是! 十一月十七日晚上,來自台灣的她們來電,告知隔天坐到金門的班機與抵達時間,這天適逢星期日,我有研習不在家,大哥安排她們第一天的行程—到小金門玩。我回到家時,只見小阿姨、小舅媽,而大舅媽和表姐已被娘家的人直接從機場接走了,這是難得的「回娘家」,這舉動可以理解的。 去小金門的時候倒是風平浪靜,可是回來的時候風大浪大的,小舅媽一路上只念著「阿彌陀佛」,因為著實怕呀!回家後看戰果,小阿姨買了一千多元的東西,其中大部份是孫字輩的玩具,而此行也帶回了香菇,但是八成是大陸的,而價錢已不好計數,難得的是小阿姨不怕風浪,有機會再去她還是會去,而一旁的小舅媽頻頻搖手說「不敢了」。咦!她們不是土生土長的海上人家嗎?也許那兒一直都平順吧! 第一次來到小金門,自然也是第一次到烈女廟,阿姨說出的是她捐錢時,廟中的人就一直說好話,但是沒捐之前不例外的「碎碎念」,猶如數年前大舅、二舅他們的印象,這當然也是我對那兒的「成見」,其來有自啊!最近天氣冷,加上我感冒,所以衣物穿得多,但是小舅媽形容我是在「保溫」,倒是讓我會心一笑,因為用語不同而產生的趣味可真好玩啊!晚上,小舅媽不改她的嗜好,買「手錶」當伴手禮,她買了五支,要送我們四姐妹及大嫂,即使有的在治灣,我先挑,唉呀!實在是有別於我們製造的,我還是找出了一個我可以戴的,謝謝她的有心。 晚餐時,由於飲食習慣不同,她們愛吃辣椒,可是我家基本上不吃,正好哥有吃蒜頭,她們當成辣椒吃,因為天氣冷,請她們啜飲高粱酒,一小口杯下肚,她們直喊「燒」,吃自家種的菜時,小阿姨本來在家是不吃的,因為覺得硬,但如今她們不但直呼「好吃」,且將之歸功於金門「天氣涼」,不知合理否?我們家二樓以上是後來加蓋的,所以樓梯有些陡,外人是不容易習慣的,而小阿姨體型不小,走起來格外辛苦,某回下樓時因為怕滑下,急忙之下趕緊把脫鞋丟掉,到了樓下反而找不到另一隻,也惹得小舅媽笑個不停,我在一旁也跟著笑開懷,真是逗趣啊! 夜深了,該好好休息了,我以為外面的路燈已夠亮,她們可以習慣的,沒想到,她們………開著日光燈到天亮,若是習慣了也還好,可是開著燈睡覺,想必是不好睡吧!第二天,我趕緊找來小燈,且到晚上主動點上,她們也才好入眠。在金門的第一天晚上,她們像是抓到了機會似的,把一大堆換洗的衣物拿出來大洗一番,因為在台一個星期跟團沒得洗,而她們衣物完全不敢脫水,原因是怕「皺」;打電話回去報平安是一定要的,但是閒話家常可是不行喔!因為不划算啊! 由於學校辦親子活動,買的點心是金城的「菜粿」,所以她們到金的第二天早餐就吃菜粿。當然配上大嫂買回來的「廣東粥」,這天家裡的客人到齊,更顯熱鬧!行程中當然得安排她們回古寧頭走走,那可是外公的老家啊!雖然他老人家生前沒再回來過。晚上媽對著大舅媽說有準備小金門的芋頭要她們帶回馬來西亞,而且說是要在外公的忌日時煮來拜,同時也買了地瓜簽,那是大舅媽想吃的家鄉物。 大舅媽尖銳的聲音是她的一大特色,聽來健康、有精神,她只說拿一些就好,媽堅持全部給,而且又要我再買,要給其他人,大舅媽也說,阿公愛吃豬腳麵線,她每年都有煮來拜拜,晚上,大舅媽堅持要跟媽一起睡,為的是要多一點時間聊天、敘舊,口中不時透露的是感傷「我還能再回來幾次?也許就這一次」,聽來令人不捨,而晚上,她們抓緊時間,玩起了「撿紅點」,再說一次家裡的樓梯,這樣爬上爬下的,被她們說成是在「操兵」囉! 第三天一大早,我準備好要上班,一直聽到她們房裡有聲音,原來是阿姨夢中在和別人吵架,在新加坡就這樣了,吵得小舅媽睡不著,又叫不醒她,一氣之下衝出來圖個清靜。這天我調了一節課到早上,下午陪她們出外走走,原本打的如意算盤是去坐觀光公車,無奈事有變卜,我只好改變行程。坐著公車來到山外,這個原本還有個九十幾歲的姑婆可以找的,可是她老人家二年前走了,她是外公的妹妹、外婆的小姑,當然是親啊!先去小吃店隨意止一下餓,再陪她們走一走,我這才發現原來她們「志在採購」,不在觀光,到了有興趣的店家後就進去看,挑一挑、殺一殺價後又到別家比價,而一件憾事在瞬間發生,一人對辣椒無法忘情,進了店買,在找錢、還錢之際有了糾紛,哎!雙方各有說詞,我難為呀!而看來她們對一種東西最為鍾愛,那就是「翠玉白菜」、「白菜頭」,大的、小的都愛看一看,最後竟然看上的是已折價不能再討價還價的,大家都要,忙得店員還得去調貨,看來不虛此行啊! 在等公車時,咦!來學校任教的外籍老師正優雅的坐在那兒,我去跟她打了招呼,原來她星期二早上在湖小上課,中午了要回金城,我也興沖沖的要跟她介紹我們那群自新、馬回鄉的親戚,無奈外語實在有待加強,只能意思意思點到為止(用的當然是國語),想她們同樣來自國外,卻在有緣地金門相遇,人生路上真是新奇! 表姐一眼看到可以轉動的「趕蚊蠅」的用具馬上二話不說就買了,說是在台灣找了好久找不到,沒想到在金門那麼容易就找到;小舅媽找到的是鞋子的「鞋墊」,說是在馬來西亞的媽媽一直想買的,她們買的都是小東西,但是各取所需,同時滿足了購買慾。 接著,我們仍坐公車來到沙美,繞著老街走一回,我想著,陪她們看看古老的房子好了,我以為她們會覺得美呢,沒想到她們的反應是………這裡又沒東西可以買,辜負我的心意呀!不過我倒是第一次去買了高粱蛋捲請她們嘗,其實是自己也好奇!邊走邊聊時,小舅媽笑笑說:「我們啊就是左手進,右手出,所以沒有什麼錢,你啊是不是左手進,右手又放進,所以錢才會多?」下一站來到金城,其實看得出來她們腳力不太行了,可是表姐竟然說要從金城走回后湖,僅聽到我說二、三十分鐘可到,我當然不忍心,晃到一級古蹟貞節牌坊,表姐還拿出相機留影,只因為曾經耳聞它的故事。街上買了是「滿煎ㄉ」的東西吧!然後找尋前一晚說好價格的外套。 晚上不免俗的到餐廳吃一餐,我們到馬來西亞、新加坡時,他們不也一樣輪流作東嗎?海 城就在昔果山,我們吃的是她們不陌生的海鮮,因為「龜喀」本就是海上人家呀!飯局中有趣的談到大舅的故事,雖然他已不在,大家笑成一團,原來大舅曾在購物時和賣家殺價,直到晚上應邀時才知道原來那人是大舅媽的弟弟,他的小舅子啦,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而今晚,小阿姨、小舅媽則陷入要不要去大舅媽娘家作客的兩難,考慮、考慮、再考慮,最後還是決定不去叨擾人家!想想這半天,我們從金寧出發,先到金湖,再到金沙,接著到金城,金門四個鄉鎮我們匆匆來去! 來金門的第四天了,大家都上班去,該輪到媽這個老大姐作陪了,媽和她們到金城逛逛、吃早餐,沒想到她們還是買了那有點重量壓東西的、石製的「搥臼」,昨天繞過已有點心動,今日索性買了,「看到就買」是她們的習慣。晚上我因為村裡的廟奠安,在外頭的餐廳請了一桌,請學校的同事,回家後,小舅媽一直不解我「為什麼奠安要請客?」我也沒多作解釋,因為高興請啊!連日來氣溫下降,她們形容洗澡時要先跳一跳,然後再「咬緊嘴脣」洗,這可是她們在熱帶國家沒有的經驗;晚上,小舅媽向我借台幣一百元,拿給我馬幣十元,當然囉!一比十,錢換不夠多,也是沒想到會買那麼多吧!不過後來小阿姨又找我換了回去,因為她知道我用不到馬幣。 第五天了,媽要我去買貢糖來分送,我找了找還是買我熟悉的那一家,今晚,小阿姨、小舅媽還是被大舅媽的娘家請了去,是這趟在金門的最後一個晚上了,打包行李是件必要的事,媽眼見每一個人都一直買,東西一堆怕到時會超重,是誰說「沒關後啦,反正可以合起來稱」,但是問題是每個人都多啊。她們吃飽飯後,大舅媽娘家三輛車送回,真的是隆重,左右鄰居見了都在問有什麼事,四人在家中和媽急忙會面,大舅媽和表姐就將隨車回去,我抓緊機會為五人合影一張,似是把握住了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只因為此行一別,不知再見何時,一旁小舅媽等人直喊「三台車在外面等,她們要快點走,免得擋住………」。晚上,我將回金的她們僅有的幾張照和平常我照的金門燒成了一片光碟,原因之一為留個紀念,原因之二為時間已晚,要洗成照片來不及,於是連燒了四片,燒好再試看成功與否,隔天早上親手拿給媽媽轉交,來者人人有份。 在金的最後半天了,早上,四舅媽媽早早起床,想是捨不得離開吧!一見我就問光碟事,我告知等會兒給,我向四舅媽道別,就上班去了。晚上十一點多接到來電,四舅媽、小阿姨輪流和媽對話,想是在台北大舅媽姐妹家了吧!媽也交代一些事………。十一月二十四日星期六,早上八點多,表姐在中正機場來電,媽接到後一樣是交代,末了是那三個字「常回來」,是啊!是要常回來的,但是,說總是比做容易,還是把握能在一起的時光,看來比較實際吧!她們回新加坡;回馬來西亞了,短短幾天相聚,恐伯又將化作幾年的記憶了。
-
海若有情
台和以謙虛謹慎的心情,二刷印了一千冊,想不到很快地賣得一空。台和跟父親研究讀者,大半是壯年老年,經過上世紀國共內戰的人,他們熟悉作者走過的道路,也瞭解政府何以失敗的原因。因此《海客》引起他們閱讀的興趣。最使台和驚訝的,有一部份《海客》的讀者,竟然是遼寧、吉林、黑龍江的東北鄉親。 遼河的水呀,松花江的浪呀, 那樣的沉痛,那樣悠長…… 《海客》的開篇的流亡歌曲,便把讀者的感情完全控制住了。作者質樸的思想和文字,將讀者融為一體,不粉飾、不誇張,忠實地記錄下他在戰亂中的遭遇和見聞,賺取了廣大讀者悲愴的熱淚。 杜恆這本十二萬字的《海客》,在短暫的兩年之間,總共推出了八千冊。連當年順風號漁船的老船工、老同事也紛紛打電話來祝賀:「你寫的真有意思,看了你的書,我們的嘴巴樂歪了!」 《海客》的成功經驗,鼓舞了童沐天的寫作勇氣。他不驕不躁,耐心解析國共鬥爭經過,以及雙方的優勢和缺失。童沐天對於潘漢年的冤獄的記述,非常謹慎小心,務必找不出絲毫錯誤的史實,否則他的回憶錄將全部失敗。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從上次碧潭談話後,杜恆就覺得童沐天的回憶錄,難以完成。因為他牽扯了潘漢年,潘漢年是最高統帥親自辦案處置的,童沐天怎麼瞭解原委真相,他怎麼寫得下去?因此,杜恆告訴台和:「先把《海客》出版吧,甭等童老的回憶錄了。他這一輩子恐怕難以完成,不信的話,走著瞧吧!」 起初,台和對父親的話,半信半疑,但等兩年後,台和跟童老談起此事,童沐天嘆了一口氣:「我實在力不從心,寫不下去。即使勉強完成,那跟盧梭懺悔錄一樣,被讀者罵我騙子!我落這個罵名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