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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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成就歷史的肯定
─恭賀湖中、沙中創校四十週年校慶 接到金湖國中校長王世宗的來函,要我為湖中創校四十週年校慶特刊題字,方知湖中校慶定於下(十二)月二日舉行,正好與我要代表金門地方法院調解委員會,參加司法院主辦的「調解委員調解業務講習會」撞期,致使我無法前往參與湖中創校四十週年的盛會,向湖中師生恭喜道賀,說聲湖中生日快樂,真是不無遺憾。昨(十四)日閱讀金門日報副刊,前國代、前沙中校長謝炳南撰文,祝賀沙中四十週年校慶,才想起沙中校長鄭啟超曾口頭邀我,十二月一日參加沙中四十週年校慶,我當然會去參加後再赴臺講習。也想起我也應寫篇文章向學校表示祝福與感念。 王校長要我題字,我稍加思索,馬上就研墨提筆為湖中四十週年校慶特刊題下「敬業好學,發心成聖」,「敬業好學」是我以前擔任湖中小校長時,在學校大門旁的看板上所寫的標語,與湖中小校訓「誠正勤樸」(母校師大的校訓也同)都是我經常一再向全校師生勉勵的話;敬業,不只是教師要敬業,要教好書,學生也應敬業,扮演好學生的角色;好學,也不只是學生要好學,教師也必須要好學,才能不斷提升自己的專業能力,與時俱進,把握社會的脈動,作為學生的經師人師之典範。至於「發心成聖」是我退休學佛以後,自己努力的目標,希望一併提供師生分享,作一些法布施。只不過我是把「發心成佛」的「佛」,怕一般人不能接受,才改以「聖」字替代。發心就是我們所說的立志,佛是梵語,我們譯釋為「覺者」,即是指能自覺覺人、覺行圓滿的「聖人」。 湖中、沙中創校四十週年,進入了孔子所說的不惑之年,象徵兩校有成熟的歷史,進而對社會有奉獻的成就,是值得我們的肯定與讚嘆。我在湖中小服務九年半(自民國七十二年八月至八十二年四月),將近湖中創校四十春的四分之一,感謝昔日的長官、家長、師生對我的支持與協助,所謂有眾善緣的聚合,才能成就我在湖中小的事業。只是在歡欣慶祝湖中四十週年校慶的歷史過程中,回憶當年曾經與我一起為學校打拚的一些得力幹部,如今都提前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滅諸一切煩惱,諸如教務主任吳佐信、訓導主任黃金魁、呂德居、總務主任陳天有等老師,他們的了生脫死,超越時空,物我兩忘,自由自在,功德圓滿,當然是學佛的最終境界。但對世俗塵緣還甚重的我,仍然無法忘懷與疼惜他們,因為我們都曾經有過同患難、共奮鬥真摯的革命感情,如今天人永隔,怎能不傷痛而徒嘆唏噓? 民國六十八年八月,我從金門縣政府民政科科長,調任金沙國中校長,也是我調養生息,生聚教訓,再充電、再奮發的關鍵時期,七年多的縣府民政科長,做得太辛苦太勞累了,調沙中好像投入了愛我的母親懷抱,既溫馨、安全又快樂。感謝沙中當年的老同事、諸家長對我的愛護,教導與協助支持。回想在沙中時,當六十六年起,大金的其他鄉鎮三所學校,都陸續改制為中小學的型式,如金城、金湖、金寧等中小學,只剩沙中尚末改制。有一次,金門政委會秘書長曹興華將軍蒞校視察,提問沙中為何不與沙小合併為中小學制呢?我對答,以城中與莒光國小合併的先例,現在已經產生校方管理的困難與困擾,如果沙中與沙小又實施合併,勢必重蹈城中小的覆轍,對沙中與沙小不見得有利,反將蒙受其害,曹秘書長就不再表示意見了。七十二年我調任金湖中小學,工作的確是一項很大的挑戰,湖中小從幼稚園、國小到國中不僅是九年一貫,更是名副其實的十一年一貫,我等於要做國中校長,還要兼幼稚園園長與國小校長,好在我已有沙中四年辦學的寶貴經驗,以此經驗,再學習精進,很快就進入情況。因為三個階段的課程不一,生活學習作息的時間也自然不同,如此勢必難免相互干擾,我運用彈性領導統御術,發揮行政管理的力量,統合地讓他們能夠「和諧共生」,進而各自「發心發展」。當然我們要把相互干擾的缺點降到最低,卻要把合併的優勢,諸如人才互調支援、教學資源相互支應與分享的好處,發揮到極至,以追求卓越,創造湖中小的特色。 金門中小學的體制,因只是形式合併在一起,實質上中小學課程並不連貫,不久後就引起學者與社會人士的關切與批評。有一次,縣府文教科李督學蒞校,與我洽商要就地分割湖中小這個連體嬰,我堅決反對,因為就地分割干擾還是干擾,而教學設備分配使用,馬上就產生很大的問題。我行文做案向縣府文教科分析建議,要分割,就要把國中遷出去,才能徹底解決問題,提升教學品質。但要遷校談何容易,我等於給上級製造一個難題。因此,這個案子就這樣暫時擱置了。八十一年四月,行政院長郝柏村蒞金巡視指示:要建設金門成為全國國教示範區,以作為全國國教的借鏡,我認為分割湖中小的大好機會來臨了,於是我就以鎮黨部委員的身分,在黨委員會提出:湖中小遷建的提案,並尋求爭取當時鎮代表主席陳再權委員(也是當年的縣諮詢代表,即縣議員的前身)等委員的連署與支持,建請縣黨部轉請縣政府主管教育同志研究辦理。當年主持會議的常委就是陳永財鎮長,他表現出充分贊同與熱烈支持,以後他也不斷的在縣府主管會報,為湖中遷校向陳水在縣長建言,也贏得主持人陳縣長的認同,並指示陳鎮長先找好建地的校址,於是陳鎮長立即就召集學校與地方政要,如火如荼地尋找校地,表現得非常積極,反而引起部份人士的質疑,問我,湖中建校是校長主導?還是鎮長主導?我說陳鎮長是民選鎮長,地方人脈很廣,又承陳縣長的指示找校地,建校是地方大事,他多為湖中建校付出一點心力,我們應該表示感謝,給予支持、肯定與掌聲。由於地方民眾熱切建校,已成全鎮大家的共識,所以土地協議收購協調會只開了幾次,就圓滿決定在金湖國中的現址興建。當縣府行文下令要湖中小推薦建築師為湖中新校規劃設計藍圖時,我先與各處室主管研討,列出興建湖中應具有的金門特色以及必要的設施要項以後,批示發文呈送縣府,建請採用競圖方式辦理,誰家設計得最具金門特色與規劃完美,就交由誰設計規劃,不必先指定建築師辦理。只可惜我尚未真正參與設計與興建湖中新校的工程,八十二年八月就奉令調掌金寧中小學,依依不捨地離開湖中小,滿心歡喜再返栽培我的故鄉,回饋報恩另打天下。 金湖國中的新建校舍,建築得美輪美奐,與太湖美景相呼應,鍾靈毓秀是地區最新最美的學府,不但金湖鎮引以為榮,金門縣也引以為傲,希望我全校湖中人能夠在一流的校舍讀書,當以成為一流的人才自許,才不辜負政府投資四億四千萬元,為湖中建設這樣完善的學校。 佛門講究因緣,緣生緣滅必有其因,花開花謝都要感恩,因此我們應珍惜因緣,也應不變隨緣,才能生活、工作地自在安欒,因緣成熟水到渠成,因緣聚合則事必成,否則徒勞無功反生煩惱。試想:如果不是國教示範區,郝院長要送金門一個大紅包,我們哪捨得花如此龐大的經費,重新建校?如果不是當年的陳水在縣長、盧志輝科(局)長、陳永財鎮長、鄉代會陳再權主席,實際參與建校的李再杭校長、翁志勵校長等湖中小各位承辦同仁,以及地方各界父老的通力合作,努力促成新建學校,哪有今天雄偉亮麗的金湖國中校舍與校園? 欣逢慶祝湖中、沙中創校四十週年校慶,湖中人與沙中人,你們應感謝眾緣的成就,你們應珍惜現在的擁有,努力學習成長,健全自己,將來才能回饋社會,報效國家,學校將會以你們為榮。最後,敬祝湖中、沙中四十歲生日快樂,校運昌隆,人才輩出,共生吉祥!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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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味道
我給讀小二的兒子出了幾個詞語叫他造句,其中『幸福』一詞他是這樣造的──因為我考了一百分,媽媽買了電子錶送我,我覺得好幸福。 呵呵,我不禁啞然失笑,兒子對幸福的期待,竟是如此簡單。 幸福,就像連續槓龜的樂透頭彩,看不見也抓不著,卻使人趨之若鶩、不辭辛苦地追逐。人人都在期待幸福,有的期待大,有的期待輕,而我,在看了兒子的『幸福』造句以後,開始羨慕兒子的容易滿足,因為已經長大了的我們,早就習慣了埋怨而遺忘了珍惜,常常在不經意之間,讓幸福從指縫中溜走。 某晚,好友婷約我去學校散步,邊走邊聊,各自說著自己的近況。婷來自台灣,小我六歲,是我無話不談的麻吉。走在操場上,婷的電話響起。『我媽媽打來的』。婷跟我一樣,都是以來電鈴聲確定來電者。她接起電話:『媽,什麼事?::』婷開始講電話,我開始想念我北京的媽。 從上次過年自北京回來到現在又快要一年過去了,也真的又開始想回娘家了,北京現在是深秋,媽媽一定已穿上棉衣了吧?媽媽的高血壓控制的如何呢?每次電話中媽媽都說很好很好叫我放心,可是沒常常回去,沒親眼看到,做女兒的怎會那麼容易放心呢?真的很羨慕婷,每個月都回台灣一、兩次,她跟父母的距離只是一張機票外加五十分鐘的航程,不像我跟娘家隔了千山萬水,回去一次證件、手續、機票、傳票,外加一整天的舟車勞頓,此時的我,給幸福的定義是:可以輕而易舉的經常看到父母親。 『厚!快被我媽煩死!』婷講完電話,馬上開始抱怨,『艾琳,妳猜我媽打給我說什麼?居然問我有沒有在吃她買給我的保健品!我那老媽每天準時提醒我一次!』我一頭霧水:『這有必要讓妳煩嗎?』 『怎會不煩,我都幾歲的人了?還把我當小孩子在養,事事過度保護,有時真受不了哪!』婷鼓著嘴繼續生悶氣。 『死小孩,真是大逆不道!』我輕輕一拳敲在她肩上,繼續說:『妳沒打回去也就算了,妳媽打來找妳妳還嫌煩?妳看我,離娘家這麼遠,要打電話給我媽是國際長途ㄟ,以秒計費的妳知道嗎?我要看我爸媽要坐船到廈門,再從廈門飛到北京ㄟ,哪像妳,想回家不用一小時就OK了,妳喔,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其實,我也知道我媽是關心我::』可能我太大聲,致使婷的聲勢漸弱。 呵呵。 我乘勝追擊:『妳知道?妳知道才怪!哪天妳真的當了媽,妳才會真正的感同身受,還有什麼事是比媽媽的牽掛更幸福的事情?』 『好啦,別說教啦,我承認是我這死小孩說錯話好不好?』婷做勢抱拳低頭,終於「俯首認罪」:『仔細想想,我平時真的該多打電話回家,也許真像妳說的,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看來「死小孩」還不是無藥可救喔!呵呵::』我又輕輕一拳敲在婷的肩上,希望這前後兩拳有助她撿回幸福的味道。 隔天,冬至。 下午我還沒下班的時候,接到大姐打來的電話:『ㄟ,妳爸叫妳晚上不要煮了,下班後全家回他那裡吃晚餐,妳爸煮了一大鍋羊肉給妳們補冬。』我這大娘姑,跟我相處的像麻吉,我們之間總是嘻嘻哈哈的開玩笑,這不,明明我公公也是她爸,她卻偏偏跟我說『妳爸』,呵呵,我真拿她沒辦法。 話說我們的老爸──我的公公,煮的一手好料理,從我們搬來金門後,公公的好廚藝造福了我這嘴饞手拙的笨媳婦,三不五時就會煮一鍋「好料ㄟ」犒賞我們的五臟廟,最令我感動的是有一次,從來不吃牛肉的公公,知道我喜歡吃牛肉麵,特地為我煮了一鍋牛肉麵並附帶一鍋紅燒牛肉,那次大姐還開玩笑的說:『我當了妳爸四十多年的女兒,他也沒煮過牛肉麵給我吃,他這麼疼妳我會吃醋哪!』記得當時我有感而發,寫了一篇︽加味牛肉麵︾,登在本報副刊筆者的小小專欄──︽心靈哈拉館︾,以抒發我對公公的無限感激。 今天又要補冬嚕!一下班,我趕緊帶孩子們到公公家,果然一大鍋香噴噴的清燉羊肉早在等候我們,我立刻忘記了自己正積極執行的減肥計畫,坐到餐桌旁,撈起一碗就開始了大快朵頤,老公和孩子們邊吃邊不停的讚美『好吃好吃』,而我,在這碗好吃的羊肉中,還另外嚐到了『幸福的味道』。 很喜歡蔡健雅的一首歌,其中有句歌詞「手中握住淡淡的幸福」,仔細體會,幸福的味道無關濃度,而在你有沒有把它的美麗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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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
人至少有兩種憂傷,這兩種,都可以歸咎歷史。這兩種,不過就是現實跟想像,如此簡單的二分法,卻是歷史帶給所有人的艱難。我常想,是什麼樣的偶然,讓國軍在退守台灣之際,趁機佔領金門、馬祖?小時候,我常會勾勒國軍沒有退據金門,我會過什麼樣的生活。我不再背誦三民主義,卻要熟讀毛語錄,不用躲防中共砲彈,卻可能會大剌剌掄起棍棒,搗毀島上所有的風獅爺。那個遙遠的、不明朗的偶然,如今仍站在一樣遙遠的未來,像無可動搖的終點,不想、也不能詮釋什麼。 難免要想,這會如何、那又如何? 九三年八月中旬,我有機會返回金門參加文藝營。營隊已是第二屆辦理,前一年,故意擇在八月二十三日舉辦。八二三砲戰正式把金門推為舉世皆知的戰地。我們沒再提戰爭的殺戮,然而,硝煙卻會依著文字、言說,說起就起。要通過煙霧四起的茫茫戰地依然困難,煙霧後頭,還藏躲著金門人何以得過戰場生活的疑惑;要通過的,豈止是煙是霧,還是那不可解的歷史,以及歷史之後所能窺探的另層深意。 而這突發的偶然卻會形成洋流,拍擊許多人的命運,金門人遠入南洋,遷居台灣,島嶼人氣漸乏,島嶼半空漂浮。歷史的偶然當可不斷追蹤,跟上一步又一步,但我覺得,追溯需要勇氣與格局,追到底,或將追到原始生活、追到物種起源,當一切差異性泯滅時,卻又會凸顯現今差異性的荒謬了。於是,我們會不約而同地選擇一個停泊點,當作生命的最初。我跟許多人一樣,都選擇生我、育我的故鄉。 我常窺探的他方在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已有說明。張生動地用蚊子血跟明月光,飯黏子跟硃砂痣,來傳遞人只能有一種軌跡的真實、美好跟遺憾。︽愛因斯坦的夢︾是一本討論時間偶然、突發等情境的小說集錦,它觸發無常這個命題,但無意為此解答,它述說時間無可商量的魔力,正因為人生只有一次,一種軌跡,他者才擁有煥發生命力,如果不是這種遺憾,藝術、文學可能要喪失最有力的依託。 窺探無助事實,我卻常悄悄歸納自己生命的重要轉折,比如說遷居台灣、提前入伍、考大學、到綜藝節目上班、任職佛教機構、轉進藝文雜誌。仔細推論,「我」正是所有偶然的總和,但是,這些看似自然的軌跡,又有那一個真正合乎客觀、真正遵守自力判斷的原則呢? 人生是常被勾勒的他方,我也常做眺觀。曾想,如果早生十年,我會是台灣經濟起飛的推手之一,房地產尚未飆漲,股市還沒有跳上萬點,我是低點買入,還是高點套牢?如果晚生十年,正逢網路工具化,我在藝文界的崛起終將擺脫文學獎的壟斷,或能匯入網路巨流,且茁興、且享受價值消費化的好處、難處。 愛情,更值得勾勒。我或將認識一形貌白皙的女孩,且稱她「細明體女孩」。我跟她在記者會認識,她就讀國貿系,剛剛畢業,還沒適應西裝跟套裝穿著文化,穿著大四畢業前,到處應徵穿的洋裝,以及學生慣穿的牛仔褲。不管穿裙或褲,她都能一展修長。她的肩胛是超過了女孩纖細的標準,卻明顯地有股明朗;有雀斑,在眼瞼下方,像星斗排列,我要好奇,何時是雀斑如星雲乍生的初刻?誰會發現,她右邊側臉低垂四十五度角,卻會照出光來。我的眼睜不開,卻還盯著看,像舉目望日,越看越炫,終於有了一點頭暈,才訥訥問自己,這到底是真實還是想像? 如果這是真實,那麼,我將以何種真實面對她的真實?若是想像,那麼,如此深刻的想像畢竟已形成意象的彼岸,我游了過去,但,游得回來嗎?我也想、落入歷史深淵地想,如果我能變造時間加諸我身上的改變,如果我不生在金門、不到綜藝公司上班,或能推翻現在;如果我多年前不到佛教機構上班,也沒了因緣到藝文雜誌社,現實更要改寫,一切都會不一樣。這代表,我也將跟眼前穿牛仔褲參加立委新書記者會的「細明體女孩」緣慳一面,我還有機會看她的側面、低首,並欣賞她細說的落枕痠疼、用電梯夾表弟的惡作劇,以及緊張而起的肚疼、爬十一層樓補托福的喘息? 我這樣想時,無疑會看到:人是時間主題裡,弱智且無能為力的演員,儘管不想主演,依然在臨將上場時,倏地粉墨而出,說該說的話,做該有的動作。當下的時空,隱然客觀了,它成了最主要的觀眾,沈默,不論好壞,都不予置評。而沈默卻是最奪命的聲音,演員在台上,睜著另一隻眼睛打量還有退場重來的機會嗎?還能化另一副妝,說另一種台詞嗎? 美國歷史學者貝克說,「每個人是自己的歷史學家」,潛藏我們內心的,除了妥善打理的現實歷史,卻還覬覦另一種時間流痕,如此劃分,現實的即是真實,覬覦的便是虛構,我們究竟願意用真實還是虛構,去寫下自己的歷史?那一種記法寫下的歷史,才真正符合內心的最大渴望? 有一次家族旅遊,媽媽在台南一間狹小的旅館敘述她的年輕遭遇。一士官長愛慕年輕媽媽,求愛不成,放槍,子彈穿過媽媽下腹,媽當場昏死,醒來已在醫院。媽向來封閉了關於金門島嶼加諸在她身上的傷害跟流言,一開說,竟是血流歷史。媽不說,維持了我對金門島嶼的純粹想像,媽一說,故鄉恰多了破洞。我知道,慢慢得把過於浮面的、流於惆悵的記憶,謹慎地抽離出來,像骨折患者取出支撐身軀的鋼材;然而,這抽取手術畢竟依附著肉體跟心靈,如何從心裡抽出一段鋼材,然後說,我不要它了?媽的左眼、嘴唇、大腿,都還留著電光火石的剎那,儘管心靈願意淡忘,肉體卻仍聯繫著當年的一場敘述,且不斷以微微的痛楚,刺激著、還原著。記憶之於肉體跟心靈,都有一樣的重量。 媽媽是說清楚了嗎?還是,這隱藏太久的事實竟像另一種歷史,隔得遠、看得朦朧,我只能站在不容改變的這個時間點上,想像我不在這世界,到底會損失什麼?然後,從媽媽倒下那一刻起,時間產生另一種流法。我若含願而生,也會是另一個姓氏,屆時,我未必生於金門,極可能生在竹東,且比真正的年齡少了十歲。也許正與「明細體女孩」隔個村落,我於是有機會看她在國小五年級朗讀英文的模樣,還沒長得俐落可人之前的清湯掛麵髮型,我不再悄悄看她,而是直視,直到我的愛意激怒她,或者被她憐惜。 人站在時間後頭杜撰,也像是一種後設演練,人生究竟不同故事搬演,一言一行,盡可拆解、還原,且以另一副形貌現世。 我的疑惑並不會比前人多或較後人少,關於這兩種憂傷,瘋狂的科學家跟傑出的文學家早已敘述多時,這只是一個庸問加入時間巨流中,也知道它會淹沒而去。 是時間,讓我們不同前人或後人。這是你、我活躍的現在,因為它的無法取代,我們就可以活得霸氣。因此,若能見著「細明體女孩」,我或會說,「借你一口氣用用」。她狐疑不語,我接著說,「借你的一口氣,杜撰另一個故事」。她肯或不肯,都無礙她在那裡、我在這裡這個事實,我會說,真能杜撰一個故事來,卻也是歷史的偶然啊! 若說,人至少有兩種憂傷,便也說,人至少有兩種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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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友贈書錄楊清國贈《寫作協會會員專輯》
或許因為研究物件所制限的原因,或許還有個人興趣的緣由,長期以來,我一直在中國古典文學的範圍裏兜圈子,很少關心過當代作家的寫作。間或也有一些朋友送我他們的創作,大多也是隨便翻翻而已,很快便束之高閣,當然也就談不上深入思考或研究了。最近,似乎稍稍有了改觀。但是,改觀是改觀了,卻出現另一種偏嗜,即所讀當代人的作品,基本上又是金門人所寫。究其原因,大概有二,一是回去幾趟金門,友人贈書甚多。原廈門市旅遊局局長彭一萬先生說他金門的書有70多本,我沒有細細統計過,但相信我只會比他多,不會比他少。讀金門作者的作品往往有一種親近感和親切感,這種親近感或親切感或許是金門鄉親特有而他人所無的。二是小女陳茗在讀的是中國現當代文學碩士班,碩士論文的選題就是金門原鄉文學。我在「紀念金門建縣九十周年暨世界金門人日」的講演中提及過此事。小女常常與我討論,所以也不能不讀。讀得多了,興趣也就濃了;興趣濃了,就越想多讀,這就是所謂「良性迴圈」吧。有朋友或學生問我最近在做什麼,我說在看現當代的書,弄得他們將信將疑,還以為我是在說說笑話或調侃呢! 我知道金門有一個寫作協會,最早是在2001歲杪,第一次回鄉之時。準備搭船回廈前夕,有一位叫陳延宗的鄉親,說他認識劉登翰先生,讓我稍點東西給他。經他人介紹,知道延宗兄是寫作協會的會員,因此我也才知道金門有一個寫作者協會的團體。2002年第二次回金門,延宗來看我,贈了兩冊的金門寫作協會會員專輯;2004年歲末,又贈我第三輯(延宗贈書,擬另文敘述)。說來不太好意思,如前所說的原因,對這三部書,我並沒有太多的留意,很慚愧,實在既對不起延宗鄉親,怠慢了各位文友。儘管我未能及時閱讀,但還是推薦給小女的,既然研究金門文學,寫作協會會員的專輯是必讀之書,不能遺漏,我想小女是一定明白我的用心的。 聽延宗說,寫作協會的理事長是溫仕忠先生,可惜未謀過面。今年初夏,延宗寄來新一期的︽金門文藝︾,知道寫作協會換屆,新任理事長為楊清國先生。巧得很,清國先生以理事長的身份,今年8月底帶領了寫作者協會的部分會員到同安讀書,而且盛邀我前往。大家見面,新朋故知,「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親切有加。清國理事長雖略顯清臒卻透露出岩島的剛毅氣質,登山步履健捷如飛,揮毫力似可穿透紙背。讀書會期間,楊清國理事長贈書數種: 1、︽仙洲群唱︾,金門寫作協會會員專輯一,1999年6月版。 2、︽浯島海吟︾,金門寫作協會會員專輯二,2001年5月版。 3、︽浯江曲調︾,金門寫作協會會員專輯三,2002年1月版。 4、︽貴島雅集︾,金門寫作協會會員專輯四,2004年12月版。 5、楊清國︽金門教育史話︾,︽金門學刊叢刊︾第三輯之一種,2001年版。 ︽仙洲群唱︾、︽浯島海吟︾、︽浯江曲調︾三種,已得過延宗兄饋贈,因小女需要,三書已歸她所有,故清國先生贈書,仍一如延宗當日所贈,同樣珍惜。︽金門教育史話︾,2003年隆冬,金門文化中心贈︽金門學叢刊︾三輯,計三十種,已在其中,但此次所贈,有作者簽名,收藏價值自不待言。 現在,金門寫作協會會員專輯一至四冊全數在手,作者是家鄉人,書是家鄉書,其他的書可以少看,寫作協會同仁的著作是再也不能不讀的。省內很多人知道我是金門人,省外的許多學界師友也知道我是金門人,他們常常問我金門這,問我金門那,我會跟他們說,金門這個島縣歷史上有多少多少的進士;會跟他們講與鐘惺、譚元春倡和的蔡複一;會跟他們說魯王並沒有被鄭成功沉海,他就葬在古崗湖畔;我還會向他們介紹金門高粱,說連我這樣不勝酒力者一杯下肚如何有飄飄欲仙之快。但是,如果有人問我當今金門的文學和文學的金門呢,我能吱吱唔唔顧盼左右而言他嗎? 金門寫作協會成立於1998年3月29日,其初,會員60餘人。同年10月10日,創刊︽會訊︾。寫作協會有四大宗旨,即寫作、讀書、著作、文化交流。近代金門作家(指金門籍或生在金門長在金門、雖非金門原籍的作家)以新文學的形式創作的文學作品從何時開始?據黃振良先生在︽回首來時路──︿寄給異鄉的女孩﹀增訂三版代序︾(︽仙洲群唱︾216頁)的說法,當始于1972年陳長慶的︽寄給異鄉的女孩︾出版之時。如果這一推斷不錯的話,新文學創作才走過三十幾個年頭,而且在1992年「戰地政務」解除之前,似乎成績很有限。金門文學的成長、發展主要在1992年,尤其是在寫作協會成立之後至今的數年間。會員們寫作非常勤奮,除了這四冊會員專輯外,他們在︽金門日報︾等還發表了大量的詩歌、散文和小說,出版了一批個人的專集(其中包括收入︽金門叢刊︾第一輯的著作),數年之間的成績大大超過以往的數十年。 金門四周都是海,是一個巨浸駭浪中的島縣。四冊寫作協會會員專輯,可圈可點之處很多。專輯的作者都是島縣地方作家,作品有新詩、小說、散文、遊記和隨筆;有的寫戰爭,有的寫親情,有的寫島嶼的歷史、山川、生態、民眾的生活,還有寫到大陸旅遊尋根訪祖,等等,但大多離不開兩個字──「海」與「島」。︽仙洲群唱︾、︽浯島海吟︾、︽浯江曲調︾、︽貴島雅集︾,「仙洲」,海上之仙島也;「浯江」,就是浯島,哪一部書能離開「海」與「島」兩個字?中國海岸線很長,島嶼很多,僅島縣(市)就有十多個,遼寧有長海、山東有長島,上海有崇明、浙江有嵊泗、舟山、岱山、洞頭,福建有平潭、金門、廈門(現為半島)、東山(現為半島)、廣東有南澳、臺灣有澎湖等。10月間,我在四川南充西華師範大學有一個題為︽海洋文化視野下的中國文學︾的講演,主要的觀點是中國的海洋文學不夠發達,島海文學也不夠發達,學者的研究也很少關注海洋文學和海島文學。金門島離不開海,沒有海就沒有金門島;金門文學不能不寫海,不寫海就沒有金門文學的特色。當我們打開會員專輯,撲面而來的是海洋和海島清新的氣息。讓我們以第二輯︽浯島海吟︾為例吧,目錄上駭然地寫著:︽在許白灣──沙白水清的海域裏︾(陳長慶)、︽海洋之子︾(陳為學)、︽我愛金門,更愛海︾(吳啟騰)、︽流動的希望──金門島嶼海洋生物的生命力︾(陳秀竹)、︽養蠔人家︾(黃裔)、︽煙波藏身累家計──清風送爽樂逍遙│閑說伯阿釣郭仔魚︾(王建城)、︽掘「沙」翻「蟲」話海珍︾(君影)、︽後湖海醮︾(葉鈞培)、︽漁鄉故壘海洋情︾(溫仕忠)、︽海山第一︾(陳文慶)、︽海洋與金門的關係︾(林文鍊)、︽海、金門、鄭成功︾(倪振金)、︽海島女兒︾(洪春柳)、︽海洋的家書︾(品妍)。以上14篇是從本輯目錄1│15摘錄下來的,第9篇︽古厝.遺照.親情︾(蔡發色)未列入,因為從題目看不出「海」,其實本文寫的是金門先民飄洋過海,又從海外回來建房諸事,仍然離不開海。接下來的第16篇︽浯江的的徘徊︾(林金榮),題目也未見「海」字,但寫到浯江人在海上以捕魚為生,亦離不開海。其他各輯,即使是小說、新詩、小品,很多也離不開海、離不開海島。再擴大一點說,︽金門文學叢刊︾第一輯10冊,哪一種離得開海,哪一種可以離得開海島?所以我說,寫海,寫海島,這是金門文學最大的特色。 現在金門人到臺灣,可以在尚義機場乘飛機前往,不用再受二十多個小時海船的顛簸了,但是,一旦海上起了大霧、刮來颱風,飛機飛得起嗎?將來有一天,大小金之間架起長橋,金門與大陸之間也架起了長橋,但是這橋仍然是海橋。誇大一點說,即便是地老天荒,金門仍然還在海上,繁衍生息在這個島嶼上的居民,依然要與海共舞。讓我們愛護這個島嶼,讓我們熱愛這個島嶼。我在專輯和其他的場合,注意到陳秀竹女士一篇篇關於金門海洋及海島生態保護的描寫,陳女士以她特有的細膩的文筆打動著我們每一個人,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愛護金門的海洋和海島的生態。她的描寫,不僅開拓了文學的題材,而且警示著我們每一個人。我們應當感謝她的不斷提醒,應當向她致敬! 8月29日,楊清國理事長,率著他的會員,循著海路,回到金門了。再過些時候,楊理長將應福建省文學學會和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之邀,帶著會員從浯江口來閩江口讀書。楊理事長師範大學畢業後返鄉執教鞭,任過多所中小學的校長,當過鄉鎮長和科局長,閱歷豐富。尤其令人欽佩的是,在年屆花甲時勤奮攻讀,榮獲碩士學位。楊理事長不但自己能寫,出版過若干著作,而且有組織幹才,在他的主持下,特別是寫作協會許多會員都那麼勤奮,都那麼有文學的素養,將來一定會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問世。我期待著下一次寫作協會的贈書,也期待著重返故鄉,伴隨著潮起潮落,到許獬的叢青軒、到太武山的石室靜靜地讀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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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金山各界中秋勞軍
金門縣金山鄉各界中秋節勞軍,憶往此事,是在民國四十五年九月二十一日,這一天,也是中秋節過後的第二天,且在這幾天,金門濫雨,因有颱風,所降之暴雨,實能驚動農夫之心情。原平素之農夫,最喜歡的是下雨天,但因這幾天,老天爺所來的狂風怒號,並非平常,而是狂風暴雨,難怪除了農夫之外,金門各界人士,同樣仍會引生心驚。 金門,原本是島嶼,根本不會鬧水災,而農夫的心意,不是怕雨水之多,而是怕偶而狂患,因此種雨,不僅無獲其益,且有害農作物,產地若被掃過,受害之慘,有之被狂風吹損,有之被急水沖垮,見到這種不正常之暴風大雨,濫橫之沖,農夫雖然喜愛雨水,而所來之水,不是誠意的供水量,而是破壞性的供給法,原是乾旱的金門田地,得水之情,因來之太急,變成有害無益,原有喜變無喜,原無害變有害,原有益變無益,這就是老天爺贈水給農夫作法之不對。造其民無怨變有怨,民有樂變無樂。 民國四十五年九月十九日,是中秋節,這一天,不但沒有月亮可欣賞,且兩天以來,落水之情,除部份零星之降外,而昨今兩天,足足降有四十八小時,毫無頃停,雨水之來,因是連續,凡地基不固者,或露面不穩的,造成舊屋倒塌,新路沖壞(土路),巨水橫濫,似此之禍,使得農民,造其貧害,實太可憐。 暴風大雨,狂來之進,應付尚難,故在近日,農民受損物量,不計其數,除了所種之植物被損壞,有些飼養之家畜動物,乃受一網打盡,有此之情,不僅農民有憂,就是金門士農工商之各界,在行動上,在工作上,也造成很多不便之處,學生與公教,課務與作業,工作進度,無法如期完成,原因公教人員,辦公時間無法如期到,學生上課時間也無法準時到達。 因情勢特殊,於當天,故各單位自定例假,於急勢之情形下,各崗位工作者之想法,唯望老天爺能停雨開晴,方有可能再作各務之復行。 金門縣金山鄉,各界欲舉辦中秋節勞軍這件工作,並非臨定,而是日前於協調會議中,早作討論,經議決通過,欲行之事項、工作計分兩務,則是精神與物質兩方面,精神方面,採用組團往軍營歌舞表演和獻錦旗供留念。以鼓舞士氣為出發,物質方面,是以送月餅為主。 各務之工作分配,早在前幾天,亦已安排就緒,只要總領隊一聲出發,各組就會立即動身。 這一次的組織,計分一隊兩組,總領隊是由鄉長董群鐵擔任,以下兩組的領隊者,一組是由鄉公所總幹事楊耀明負責,另一組是由鄉公所軍事幹事符文敏負責。 那段期間,因受了氣候的影響,雖然隨時隨刻,都在注意天氣,企望雨天轉陰或轉晴,但仍待久無望,不出發也是很難可再等了,這時候,總領隊和分組的領隊及各組員之分配任務,均已就緒,所有原定之計劃,是以精神與物質並重,原定之中秋節當日,就要依分組出發,但因該日,本島(金門)大颱風,故所準備之歌舞節目,無法依所計畫進行。 勢迫無奈,風雨尚是不停,延至民國四十五年九月二十一日(農曆八月十七日),雖然乃是風雨交加之天氣,但因若拖延太久,所有已備之中秋月餅等物,有些不可再續存放,因之,在這一天,就由董總領隊董群鐵之發佈,兩個勞軍組同時出發。風雖狂,雨雖暴,而工作人員隨車行前進雖困難,而大家都是負責到底,抱定決心,仍無考慮一切,也無想起安危與後果,為了勞軍,提振真心誠意,繼續前進,直達部隊之軍營,計贈錦旗四面,月餅若干,有了這種風雨無阻之精神,也是代表了物輕意重,敬軍之表現,尤其年輕的薛碧月小姐,她當時是在金山鄉公所擔任婦女會的幹事,也穿著雨衣,仍勇敢與隊伍一齊前進。 這一次的勞軍計畫,原是以精神為主,準備了精彩的歌舞,要在中秋節當天晚上,表演出美妙之節目,但因天有不測風雲,雖然是準備了,還是用不出去,結果,是以錦旗代表精神,月餅代表物質,加上用冒風雨之誠意,也可以說勞軍敬軍均有達到。 回憶當時的金門精神,無論是軍是民,是公教人員,或是學生,不論是風大雨大,是砲戰或是子彈之臨危,什麼都不怕,什麼工作都照做,每當事至,說幹就幹,每當行間,說進就進,每有決策,說行就行,沒有畏縮、沒有怨言、沒有貪生,也沒有怕死,總是團結一致,才能使得金門的民心士氣,非常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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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情懷
這一陣子是旅遊旺季,街道上,總是成群結伴或是自助旅遊的旅行者,每當有自助旅行者問起有關金門的特色,我都不厭其煩,鉅細靡遺的傾囊告知,有時候還會慷慨激昂的添油又加醋,從旅遊景點名勝古蹟到金門特產聞名小吃,都足以讓我津津樂道。 整體來講,對於金門,我的故鄉,我並沒有深入了解,但以前住在台灣的日子,每年暑假返鄉,都會例行性的把金門遊覽一遍。 太武山上瞻仰勒石,先總統 蔣公手書「毋忘在莒」四個大字,巍然矗立;倒影塔居高臨下,俯瞰金門,氣勢非凡,頗有寬闊心胸舒放心靈的快意;深邃的「馬山坑道」,有著「天下第一哨」之譽,站在馬山看對岸的島嶼,從望遠鏡瀏覽祖國的風光景色,會有小小的悸動,距離如此之近,卻走了五十幾年才到達彼岸;古寧頭戰史館、緬懷先烈浴血抗敵擊退共軍的歷史史蹟,遙想四十七年前的那場名震遐邇的偉大戰役;鬼斧神工,鑿痕累累的「翟山坑道」,坑道內部岩壁節理分明,難以想像國軍弟兄是以簡單的工具挖鑿出來的,砲戰期間,對離島運補功不可沒,卸下征衣的「翟山坑道」,已成為金門最受歡迎的景點;馳名遠近的莒光樓、仿宮殿式建築,雕樑畫像,氣勢開闊雄偉,晚上的莒光樓、透過燈光,另有一番不同風韻的美;閩式傳統建築,有燕尾式的「翹脊」和馬背式的「圓脊」,外觀典雅精緻,成為金門最有特色的人文資產。 模範街、中西合璧式的店厝街道,迴廊略窄,拱圈連廊式,又稱老街,整齊一致,晚上的模範街,在燈光投射襯托下,更顯得風韻猶存;模範街上的「戀戀紅樓」,在主人精心設計下,讓客人於餐館裡欣賞藝術作品,在藝廊中品味美食佳餚;最高視覺享受的「就是十樓」,溫馨雅緻的裝潢,給人賓至如歸的舒適,每當遊客問那裡有較輕鬆簡單的用餐地方,很順口的說,去「就是十樓」就沒錯。 金門的特產,最有名的莫於「鋼刀、貢糖、高粱酒」三寶,除此之外,還有麵線、高粱醋、酒果、陶製品及一條根藥品之類的一系列產品。 到一個地方遊玩,最能讓人忘懷的,除了地方特色風光之外,就是當地獨特的小吃,金門特有聞名的廣東粥配油條,水米融合,那美味及含有濃濃的家鄉味,尤其在寒冷的冬天早晨,熱粥下肚,好像所有的煩惱疲憊全消。 位於母節孝牌坊下的小吃「蚵嗲」,它的外酥內嫩,讓人連舌頭都幾乎囫圇吞下肚,尤其是在冷冷的冬天下午,來一塊「蚵嗲」,配上一杯熱茶,你會發現那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唯一缺點,常常要排隊等候許久。 閩式燒餅,汁多不乾,有甜也有鹹的,最佳點心選擇,但別忘了,要記得趁熱吃喔! 金門,可說是一處戰爭之島,從它的歷史觀之,金門的命運與戰爭彷彿畫上等號,面積狹小的金門,歷史上卻承襲了許多豐富的文化洗禮,這裡的每一個風景,都是人文與歷史的軌跡,是自然與生命渲染的藝術品,絕對值得您細細的感受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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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爍在童顏裡的笑
一天忙碌,起始於颱風過後紛紛竄出的人潮。躲過大自然無情洗禮後,存活在鋼筋水泥裡的恐懼,隨著朝陽蒸發在大氣之中。生存的必需、慾望的企求,不同的心情反射不同的眼神在相同的朗朗波光中。 銀行營業廳內鼎沸嘈雜,煞是菜市場的早市買賣喧囂,頓時的時空錯亂,親切如沐春風,鬱悶一天的人們,一股腦兒將噤聲許久的怨氣,赤裸囂張地迴旋於樓頂天花板;颱風撼不動的內部堅定建築,在此刻也略顯招架不住,「等待的藝術」懸掛在門外那塊經歷惡風大雨還兀自挺立的招牌上;慌亂手腳還得強做鎮定歡顏的職員,勤快彎腰一如路旁小草謙遜擁抱被連根拔起的行道樹,隨風招搖。 埋首於桌上的一疊文件,同時應付眼前煩燥等待的客人,這是小時候就略具火候的本事。生意人的孩子是不可能坐著等吃閒飯。手持學校課本啃它個幾行字,再抬頭照料眼前商品,若是客人不經意閃露購買眼神,靈巧的三寸舌精便會綻出不屬於同一年紀小孩的專業,什麼時候該給折扣?該給多少折扣?什麼時候該堅持立場?一把尺早在父母與客人的對應中,從我眼眸畫進靈活刻度。事實上,很多事物是不需費心學習的,那種自然的程度,比吞掉一碗飯還要容易,有才華的藝術家也不過爾爾,甚或不如一個小孩自己領略的創意。在步入成人對應的社會之前,早已逐漸領會許許多多大人與小孩之間的差異,最是印象深刻者,莫如面子問題。 還記得的是七、八歲的緬靦,略帶稚嫩的對應,返頭一聲「媽媽」是撐不下時的絕招,再怎麼趕時間而不耐煩的客人,也不會有人會對這樣的毛頭飽以痛罵,反倒是讚聲連連的掏出鈔票;若是旁邊帶著小孩,不論年紀多大,都會用眼神比較,或有甚者,乾脆要他們向我看齊。這種形式的讚賞不光只是一個小毛頭的生意手腕,在缺乏計算機的年代,買賣的加減,可是難能可貴的很少出錯。這一點讓現在的我感到汗顏,汗顏於自己越來越不相信自己的能耐,總要反覆再按一次計算機確認才安心。在生活步調加快與企業講求效率的現在,正確與效率在金錢交易上很難尋求一個共通的滿足點。「服務」與「自我保護」是在曾經幾次的傷害中逐漸對立。到了小學畢業之前,稚真臉龐多了些許市儈,那當著人來人往的菜市場口,拉開嗓子叫賣著特價品,故做成熟的拙樣,並未驚覺到羞澀的來臨。在四十九元、九十九元、九佰九十八元的銷售技巧開始萌芽的年頭,訂價心理學已悄悄拉開序幕;那種有效的程度,讓人只恨沒多長幾雙手來收錢。上了國中,無猜的男孩女孩,在生理及心理都開始出現極大的差異。這時,「羔羊牌」、「黑羊牌」毛線開始由盛轉衰,來店採買的小學女同學,微羞的俏顏,撞的我小鹿茫茫地急速跳動,更遑論褲襪和女用內衣褲的尷尬。高中時的強說愁歲月,除了對異性的渴望與懵懂外,當日扯開嗓門叫賣的豪情躲入稍微遮擋的父母背後。那一層薄薄的臉皮,只有自己在乎,即便到老,也沒有人有辦法幫我們掀開。也許是長大了,瞭解更多後,更恥於拋頭露臉,箇中滋味在多年後瀕於崩潰。 大賣場的掘起,造成傳統百貨業日漸式微,敏感的父母毅然收起經營三十幾年的基業,那一路撫育我,教導我人性閱歷的店,徹底打烊了。轉租給流動攤販收取固定租金,已是外部利益的最佳運用。 偶來,休假回家探視父母,市場嘈雜人聲依如往昔,兩排並鄰攤位,特價品標示充斥在彎腰搶拾的人群上頭,站在椅凳上用麥克風一邊吆喝一邊收錢找零的身影更具現代化。那捨麥克風不用,以保特瓶敲打,伴著有節奏的嘶啞叫賣聲,在擴音器的嗡嗡聲中穿刺是何等熟悉的稚氣,引得我好奇眼光不斷搜索:::一個八歲不到的男孩,自信不知膽怯的眸子讓我全身顫抖莫名,熟練的收錢打包身手,似是多了幾分沉重,為生存?為生活?早熟黝黑的臉孔透著滿足。我不曉得也不期待他是否真的懂,回首悄悄拭去眼光的激動,心酸酸地擠一絲笑意掛在嘴角。 加快的動作,滿意離去的客人,持續洋溢在我帶著微笑的臉,滿室吵雜聲響已逐漸被收進一旁孤寂的計算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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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壺之戀
一路上,妻高興的和我閒聊著。我一邊微笑點頭應答,一邊提醒她專心開車。腦海中,卻依舊是金門海邊那些美麗的沙灘。特別是,浯江溪口那一大片紅樹林叢中,一大群在沙灘上穿梭、滿地爬行覓食的和尚蟹。在陽光下,如一顆顆晶瑩明亮的珍珠般的短指和尚蟹。 短指和尚蟹,又稱「海珍珠」。小時候,聽大人們都稱牠為「海和尚」。淡藍色的背甲,沒有硬殼。圓鼓鼓的形狀,的確像極了和尚那光禿的頭頂。紅色的步腳,爬行的速度相當快速。因此,當牠們集體在沙灘上覓食時,就像是成千士兵傾巢而出似的,難怪又有「兵蟹」之稱。 和尚蟹外,成群的招潮蟹也常在黃昏夕照下的沙灘,在潮起潮落的空檔裡,忙著覓食、忙著求偶。還有,寄居蟹、文蛤、花蛤、沙螺、長鼻螺,以及偶而出現的血蛤、青腳螃蟹,也全都出籠了。美麗的沙灘上,如同一場嘉年華會正要開始登場。甚至連圓殼蟹、長鼻螺,也趕來湊熱鬧了。還有,附著在圓殼蟹上、在長鼻螺上,那一兩隻、那一整排的藤壺:::。 「阿姐,你看這是什麼螺?怎麼長得有些奇形怪狀的。」 高高的城堡,又再次被海浪衝垮。潮水退去後,我在沙灘上找到了幾個長形鼻狀似的螺。 「那叫長鼻螺,是很常在沙灘上出現的貝殼類。上頭附著的東西,就是藤壺。牠,也是海洋生物的一種。」 「噢,原來是長鼻螺。上面多了這些東西,難怪我會認不出來。阿姐,你說這些東西叫──藤壺。藤壺是什麼?我怎麼從來也沒聽過?」 「那是你很少來這裡。不像我,因為常來,所以見過許多你沒見過的。」 「阿姐,花蛤、沙螺、長鼻螺,都能吃。這種藤壺,牠能吃嗎?」 我用手摸一下長鼻螺上附著的藤壺。硬硬的厚殼,緊緊地貼在長鼻螺的身上,看不出裡面會是個有生命的個體。 「可以,你只要把牠的硬殼拿掉。不過,這種藤壺沒什麼肉。所以,很少人會拿回去吃的。」 「好奇怪噢!為什麼牠的外殼圓圓尖尖的,頂上還有個缺口,真像個小火山口呢!」 不知為什麼,成排附著在長鼻螺外殼上的藤壺,居然引起我莫大的興趣。之後,我仔細想了又想。也許,就是因為藤壺那形狀像小火山口的硬殼,特別能吸引我吧!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的拉著母親和阿姐,在太陽還火熱地照著大地的時候,興高采烈地前去擁抱那一片美麗的沙灘。 「阿姐,怎麼看不到長鼻螺?」 沙灘上,陸續有幾次海浪衝上來。從腳底揚起的滑滑、涼涼的感覺,同樣讓人滿懷的舒暢。只是,浪潮過後的沙灘上,卻不見長鼻螺的出現。 「長鼻螺?你要看長鼻螺?這麼喜歡長鼻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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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365經營快樂
做為一位好的民宿主人,晚上與隔天早上是最好的房客服務時間,民宿由於房間數的限制不可能有太多人手幫忙,所以民宿主人往往是直接的服務者。算算這週以來我每天只睡4小時,看來可以去廣告SK2了。 接受訂房是一種技巧,雖然沒幾個房間,卻也很難記住幾組人馬的訂房間數,因此我想出了一個圖表方法,自己製作月曆表,隨身攜帶。並且把農曆標上去,加上釣具行的潮汐表,就能掌握下海時間。為了能把房間充分運用,我習慣在客人訂房時,便確認人數、房型及報價,甚至有無小孩,直接註明在月曆表上甚至預留房間名稱、剩房數目、以及訂金多少。最經濟的方式就是能在最短時間內,釐清所有需求,如班機抵達時間、是否需要接送、是否需要代為租車、是否素食等,民宿的客人沒有上下班之分,隨時有可能來電更改或確認,為了保持清楚狀況及時回答及控房,實施以來這個方法還算不錯,你也可以試試看,曾經也有晚上12點來電的紀錄呢。 最近常碰到一種狀況,客人訂房二晚,第一晚或第二晚卻沒房,為了做好服務及滿足客人需求,常需代為安排銜接住宿的民宿,碰到此一情況,最好在訂房時一併說明,減少旅客焦慮及糾紛。一般來說自由行的客人,原本自主性較高,很能接受這樣的安排,而且還會感謝你的體貼。 金門民宿與台灣民宿經營上是有些差別的。台灣民宿的客人,大多在台灣本島有可能一時興起,當天開車而來,需要代訂租車的狀況不多,留在民宿的時間相對較長,所以民宿週邊的VIEW及設施,就顯得相當重要,有廣大綠地或位於山上、海邊,往往是旅客優先考量的重點。但是金門本身是一個旅遊島,旅客初來乍到,往往急著探索金門,或蒐集資料、生態旅遊、古厝聚落、找朋友或眷探、或重遊,總之租車機率高,諮詢更是基本服務,民宿主人所應提供的除了房間乾淨舒適,如果能適時的帶領解說,當然是最讓客人窩心的方式。 金門每個聚落的社區發展協會都發展的很健全,應該充分發揮影響力,如果家家戶戶門口都來掛個聚落導覽解說每人100元,標明解說擅長內容,甚至私房景點,也可以是參觀我家的蚵田,就跟台灣採草莓一樣,我家的芋頭田、地瓜田,那旅遊村的概念便落實於村莊,透過與遊客的互動,其實彼此都會成長,我們把家鄉的東西介紹給遊客,他們也會把外來的資訊帶進來,甚至給予不錯的建議,我常覺得行程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不同的人呈現出來自然是不同的面。 旅遊的餅很大,社區發展協會應該致力於開源,為一些婦女尋找事業第二春,如果能合法提供一些據點,讓社區婦女展現自己的專長,不用離家太遠,可以用輪班制共同負責一個店,工藝品或是手工食品,精緻而有特色的紀念品店,溫馨而典雅,可以讓遊客稍事停留,串聯起旅遊動線,走走歇歇,符合旅遊停看聽的需求,那該多好。 民宿主人是快樂的傳遞者、是旅遊的推手,是第一線的尖兵,自然更需與社區結合,只要社區有需要,民宿自然應全力的配合,藉由民宿主人的帶領介紹,融入社區的特色商店自然相輔相成,最怕多頭馬車,閉門造車。金門自由行人口年齡層有下降趨勢,年輕人給金門一次機會,民宿主人應該努力為金門爭取第二次機會,觀光事業是無煙囪的工業,沒有哪個國家不重視,在離島更形重要,觀光所帶來的周邊產業不可忽視,期望金門觀光有更好的方向,讓我們都一起來經營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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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壺之戀
「那是在漲潮時,藤壺會伸出六對長長的蔓肢,不停地揮動著。這樣,牠就可以捕撈水中的浮游生物,以及一些有機物顆粒作為食物。」 「當然,群聚在一起的藤壺,也有牠們的缺點。藤壺,主要靠六對長腳結成魚網般,然後捕食海水中的浮游生物。由於水中食物極有限,藤壺又是群聚在一起。這樣,當然會使每一隻個體,平均分配到的食物,相對的減少了許多。」 「為了繁殖,要忍受因食物少所帶來的飢餓。這樣,值得嗎?」 同學中,有人提出如此的質疑。老師笑了一下,隨即再作更詳細的解釋。 「對任何生物而言,生殖及延續種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人類如此,宇宙中的每一種生物,也都一樣。所以,雖然藤壺長在一起,會因為不易分配到食物,而讓個體顯得比較瘦小。但是,牠們卻可以因此而得以繁衍後代。」 「老師,藤壺也有離群獨居的嗎?」 看同學和老師討論得頗有心得,我也不甘寂寞似的,趕緊想出這個問題。 「有,當然有。不過,那些離群獨居的藤壺,牠們雖然比較容易得到食物,個體也長得較大、也較胖。但是,牠們可能一輩子都沒有生小孩的機會!」 「所以,我們說牠們是愛情重於麵包的──藤壺。」 我若有所悟地,脫口而出的說了一句。 「對。就是這個意思。何文良,你的悟性好、反應也蠻快的。」 沒想到老師的一聲讚美,竟換來全班同學如雷的掌聲,我隨即起身報以尷尬的一笑。也許,就是因為那一堂生物課,讓我對藤壺的印象不僅深刻,同時也從此和藤壺結下了不解之緣。 不過,我開始接觸到藤壺,其實是在更早的時候::::。 3 想到第一次碰觸到藤壺那堅硬的外?,我就忘不了金門美麗的海邊。想到金門海邊,那一大片寬闊的、平坦的沙灘,我的心情便無法平靜。 雖然,那已經是許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年夏天,我小學三年級的課程剛結束,便拉著阿姐一起往沙灘跑。因為,母親終於答應讓我和阿姐,一起跟著她到海邊去了。 母親到海裡撿拾海菜、挖蛤蜊,我和阿姐就在沙灘上戲水、堆城堡。海風,帶著黏膩的鹹味,潮潮地吹在我們身上。浪潮,從遠處捲起層層銀白浪花。有時,打在我們的小腳上,冰涼舒暢的感覺,常常讓我們同時高興的歡呼了起來。 那樣的快樂,幾乎持續了一整個夏天。 有一天,阿姐和我在沙灘上又堆起了高高的城堡。夕陽斜斜地,照在偶而幾隻海鳥掠過的海面上。金黃色的陽光,也把我們高高的城堡,照耀得一片金碧輝煌。 突然,一陣小小的浪潮從腳底席捲了上來,不偏不倚的,就把高高的城堡全給淹沒了。當時,阿姐看我氣急敗壞似的,漲紅著臉。眼淚,幾乎要掉了下來。於是,趕緊想辦法安慰我。 「阿良,你看那是什麼?」 突然,阿姐驚奇的大叫了一聲。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招潮蟹!」 原來,潮水退了。一大群、一大群的招潮蟹,就在不遠處的潮間帶泥質灘地,傾巢而出似的,密密地佈滿了整片沙灘。一隻隻的招潮蟹,正用牠們的小螯足,挖取泥巴進食。 「哇,那裡也有。一大群呢!阿姐,到處都是招潮蟹。」 我再度被眼前數都數不清的招潮蟹,激起滿懷的興奮之情。 「噓!小聲一點,不要驚動牠們。」 阿姐看我興奮的大聲說話,馬上把手放在唇上,示意我勿驚擾牠們。 「阿良,你不知道這些招潮蟹,牠們可是很容易受到驚擾的。如果,你讓牠們受到了驚擾,牠們可是會馬上躲入洞內。那樣一來,我們就什麼也沒得看了囉!」 聽阿姐這麼一說,我甚至連呼吸也不敢大聲,唯恐真的嚇走了這些小小的、可愛的招潮蟹。 「對,就是要這樣。保持距離,安靜觀察,耐心守候。」 我們在距離招潮蟹兩公尺遠的地方,靜靜地觀看著。 「阿良,我們老師說,招潮蟹是在退潮的時候,才出洞進行覓食和求偶。牠們吞食泥中的有機質,作為食物。經過濾食後,把不能吃的泥沙,又給吐了出來。你看,這些應該都是。」 阿姐指著沙灘上呈丸狀的泥沙,詳細的告訴我。 「阿姐,妳好厲害。老師說的,妳全都記下來了。」 我帶著羨慕的眼光望著阿姐,心裡滿懷的佩服之情。 兩公尺外的距離,其實並不遠。我依然清楚地,看到了那些成群結隊,在沙灘上覓食、求偶的招潮蟹。看牠們忽東忽西的,滿地爬呀爬的。 「奇怪,這些招潮蟹的大腳,怎麼有大、有小的?」 「那叫做螯。雄性的雙螯,是一巨大、一細小,左右大小相當懸殊。至於雌蟹的雙螯,那就同樣是又細又小的。」 招潮蟹的眼睛,有一根細長的柄,遠遠望去真像火柴棒。我看見牠們在沙灘上的小洞口,一隻隻忙進忙出的鑽來鑽去。小小的身體,動作卻是相當的快速。有些雄蟹,為了求偶及保衛地盤,正揮舞著牠那外觀像剪刀的大螯,做為打鬥的武器呢! 不久,又一陣的浪潮,從腳底掠過。涼涼滑滑的感覺,再次讓人沁入心脾的舒暢。浪潮一過,沙灘上竟不見半隻招潮蟹。我失望的望著一地的細沙,期待能找回一、兩隻招潮蟹也好。 遠處,一叢叢紅樹林中的那一輪落日,像一顆熟透了的碩大橘子,把一片橘紅的光芒,散遍整個大地。海面上,點點橘色亮光浮現。沙灘上,彷彿也籠罩在一片橘紅的世界裡。 「咦,那是什麼?」 突然,沙灘上出現幾隻寄居蟹,貝殼上還背了許多的海葵。我蹲下身去,試著用手去抓牠們,卻馬上便被阿姐給制止了。 「不行,阿良。你沒看到寄居蟹的貝殼上,背了許多海葵嗎?海葵的觸手上,有毒性的刺細胞。你可千萬不能不小心囉!。」 「海葵的觸手上,有毒性的刺細胞?那,為什麼這些寄居蟹的貝殼上,幾乎都背上了的海葵呢?」 「這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海葵是不可以用手去抓的。」 既然不能抓起來看,我只好耐心的仔細觀察。 「阿姐,寄居蟹貝殼上背了許多海葵,不是更笨重了嗎?這會影響到寄居蟹的行動速度吧!」 「我想,應該會的。不過,我也是用猜的。」 阿姐點點頭,同意我的看法。只是,她和我一樣都不了解。 其實,寄居蟹和海葵,是一種彼此都有利益的共生關係,稱為互利共生。寄居蟹最大的天敵,就是大螃蟹和章魚。可是,如果有了海葵刺細胞的保護,寄居蟹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了。至於海葵,牠能在寄居蟹的貝殼上,就可以在海底四處跑。這不僅增加了牠的行動速度,同時也增加牠掠取水中小魚及小蝦的機會。 這是多年以後,我這方面的知識豐富了之後,才陸續知道了解的。 安靜的機艙內,突然一陣騷動。原來飛機已扺達台北上空,而且機身正在緩緩下降。不多久,艙內陸續傳來空服員柔和、甜美的聲音。 「各位旅客,台北到了:::。請不要忘了您隨身攜帶的物品。」 「歡迎再次搭乘:::,再為您服務。」 空服員先後用了多種不同的語言,提醒機上所有的旅客。坐在鄰座的一位年長的婦人,還是東忘西忘的,不知在那裡遺漏了一袋物品。看她一臉的尷尬與焦慮,我立即替她找來空服員詢問。 走出機場航廈的大門,妻已在不遠處的地方,從車窗裡伸出手來,對我招手微笑。 4 台北的夜空,看不到一點星光。 四處林立的高樓大廈,把整個大台北都會區,堆砌成一座冰冷的水泥叢林。夜晚的台北街頭,七彩霓虹的絢麗,依舊在穿梭的人群中閃爍著。逛街的人潮,在敦化南路的大道上,已明顯的逐漸稀少了。 車過敦化仁愛路口時,妻在附近一家西點麵包店停下。向來體貼入微的她,怕我長途奔波餓了肚子,特地下車挑了幾樣我喜歡的西點,讓我當宵夜。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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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高雄候船時
高中畢業之後,由於來台升學,繼而在台教書,因而與登陸艇、火車、旅社結下一段漫長的緣份。 前年九月,曾寫「登陸艇的回味」,搭乘登陸艇之前,便須等船,等船的滋味如何?須視情況而定,幸運的話,銜接切合,不須等候即可順利成行;不順的話,往往受軍事因素或因天候不穩定的影響,一等再等,一延再延,焦急沒用,生氣也無濟於事,只能望海興嘆,默默承受。若在金門等候,因住家裡,食宿「免費」,最多只是耽誤行程;若在高雄等船,不僅花費食宿,還要縮短返家時間,相當不值得,為了等船,我不知浪費了多少時間與金錢! 等船之前,得先打聽好船期,當年一個月大概是三、四班船,由於海運的唯一路線,必須在高雄港十三號碼頭(軍事碼頭)搭乘,所以在台北求學或工作的人,尚須衡量南下火車的車程。我為了省錢,經常都搭最便宜也是最慢的普通列車,普通列車「逢車必讓,逢站必停」,記得從台北坐到高雄,將近十一小時,票價八十三元;而且為了節省住宿費用,經常要搭乘夜行的火車,如此一來,可以剛好在天亮前抵達,以銜接碼頭報到的時間,若是抵達時,天尚未明,只好先在火車站稍作停留。記得某次,搭到嘉義火車站,正好是半夜二時,沒車可搭,就睡在火車站的長條椅上,直到天亮,才換車至高雄等候,真是辛苦。 然而,當年的船期,總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使算得再準,仍是不準,有時已是確定的船期,連要帶回的水果都買好了,忽然宣布沒睡,要再延期,暑期有颱風不敢開,寒假風高浪急也不開,船期的不確定,讓人不勝其擾,常使一些假期較短的「上班族」打消返鄉團聚的念頭;有些同學,因經不起昂貴旅費而暫回台北;至於耐心等下去的人,只有住旅社一途。這段等船的歲月,也是年長鄉親共有的經歷,不妨一起來回味。 等一階段:住旅社時期──早期沒有同鄉會,只要一下高雄火車站,就先在火車站的附近尋找最便宜的旅社,那時也不顧服務品質與衛生條件,只把便宜列為第一考量,我最常住的是位於火車站正前方不遠處的長×旅社,一進旅社,就說要住最便宜的房間,從不考慮其他,記得該旅社的服務生均為年近半百的小姐,見我一人獨宿,每隔一陣子就來敲門,不厭其煩地問我:「少年!一人無聊,要不要叫個幼齒的來作伴」,「我是學生,沒有錢,我也不需要」,「沒關係,算卡俗」,想必她們也有抽成,才會如此「熱心」。住在隔壁的陌生人就找一女,何以得知?因為兩房之間只用一層薄薄的甘蔗板隔開,且有人在其間挖洞,雖不能窺見全貌,但聲音則清清楚楚,足見當年色情就已氾濫,也看出設備之簡陋,這就是「便宜」的房間,記得當年住一晚是四十元,曾經因為多等幾天的船,旅費不足,加上以前尚無提款機,沒錢就是「死路」一條,只能從飲食上去節約;有一次,就因盤纏所剩無幾,服務生前來索取小費時,我一再表明目前窘況,但服務生也有其立場與苦衷,她們除本薪外,就是仰賴小費維生,最後討價還價,只好給五元聊表心意,真是難為情。 我曾一住好幾天,無人可以談話,最多只是吃飯時與老闆對話兩句,此時才真正感受到長期不說話,原來也是一種苦。 住在便宜的旅社,室內僅有一床一桌,別無其他設施,亦無電視,空間狹隘,空氣不通,因此,就利用白天自逛街道,或至書店看書,以此打發時間。 第二階段:住學苑時期──我也曾參加金門旅台同學省親團返鄉,是委託救國團辦理的,記得兩次均在寒假,其中某次風浪頗大,據說七、八級風,登陸艇在台灣海峽航行了十八小時後又折返高雄,是何原因?眾說紛紜,三十多小時的航程,無進一食,即使吃下東西,也立即吐出,感覺身體幾近虛脫,且有一種活不下去的徵兆,孰料下船之後,又是一條活龍,記得同船一些參加「金門戰鬥營」的台灣學生,經此折騰之後,有人發誓:「坐船太可怕了,我永遠不敢再去金門」。然而,對於歸心似箭的遊子,再大的苦痛,也阻擋不了返家的決心。 當天下船之後,我們整團都住進救國團的高雄學苑,光線充足,空氣流通,收費一天二十元,比起住旅社好得太多了,此後有幾次等船,我都選擇高雄學苑。 第三階段:住同鄉會時期──金門同鄉會住於高雄市文武三街,空間不大,為一棟三層樓建築,一樓是辦公處所,二樓是男性宿舍,三樓是女性宿舍,自從有了同鄉會館後,我在候船期間,便以此為「家」了,起初設備全新,住來舒適,床鋪為上下兩層的鐵床,下鋪塑膠榻榻米床墊,有通鋪,也有單床並連,走道狹窄,大約數十床位,齊聚一室,當床位不足時,有人就席地而睡,加上大包小包的行李,一時之間,儼然就像「收容所」或「難民營」,然而,大家卻能相互體諒,彼此忍讓,畢竟「人是故鄉親」,出門在外,勉為其難,幾天而已。 記得當年會館的「館主」(總幹事)薛永林先生,熱心鄉務,精神煥發,每天辦公時間,總有接不完的電話,一拿起聽筒:「喂!同鄉會,○號有船,○點報到。」千通一律,聲如洪鐘。另一位助理是周水根先生,忠厚實在,待人親切,後來知道我在教書,都稱我「老師」,曾幫過我幾次忙,叫我不要坐登陸艇,改搭太武輪,令我非常感激,周先生現在不知身在何處?我未曾忘掉他的恩情,謹在此深致謝忱。 民國六十六年暑假,巧遇賽洛瑪颱風橫掃高雄,當天我正外出吃飯,只是一頓飯的時間,隨即飛沙走石,瓦片四射,險象環生,我在過街時,都須步步為營,深怕「中鏢」;颱風過後,整條街道,滿目瘡痍,慘不忍睹,損失慘重,讓我在等船期間,留下難忘的印象。 也是民國六十幾年,一位張姓鄉友同時候船,說有兩位曾在金門服役的高雄人,要招待他吃飯,邀我一起前往,心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答應了,不多時,來了兩輛機車,各載一個,當我們抵達餐廳時,先點了四大杯五百CC果汁,隨即來了四位穿著清涼的小姐,面貌姣好,身材高身兆,香氣迷人,上身只穿胸罩,下穿牛仔熱褲,一對一的陪坐身旁,一下子點煙,一下子倒酒。天啊!從未見過這種場面,令我如坐針氈,不知所措,她們見我正襟危坐,不抽不喝,還說:「這個那ㄟ這樣古意」,眼見他們打情罵俏,互吃「豆腐」,我真不知如何自處,這也讓我見識到社會的另外一面。 後來,會館大概經費短絀,年久失修,加上使用者眾,品質已逐年下降,枕被床褥出現異味,每次在挑選床位時,除了用眼睛去看,還要用鼻子去聞。數十人共用一間盥洗室,排隊洗澡的人,要排到凌晨才能洗完,馬桶也經常不通,大便載沉載浮,臭味瀰漫四處,因此,許多人都跑去附近的大統百貨公司上廁所,順便遊逛瞎拼,一舉數得。 日前我在抽屜找到了幾張當年(六十七年)住宿的收據,名目是「樂捐建館基金」,每住一晚是二十元,後調整為三十元,比起住旅社,的確經濟實惠,而且常會遇見熟人,不致那麼孤單寂寞。這裡不只讓我在高雄候船有個棲身之處,同時也提供鄉親一個溫暖的「家」,這不知是何人造福鄉親的美意,也不知要感謝何人? 我曾搭過三十次的登陸艇,前前後後,在高雄等船的時日,累計起來,大約有兩個月上下,除了偶爾住在朋友家裡,最常住在上述三處等船,如今回想,也是一段此生不可能重現,且彌足珍貴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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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徑傳說
我們若從金門的山外往返金城,車行中央公路,中途會經過一個叫「小徑」的村落。小徑位處太武山麓,鄰近尚義機場,居金門島中心,不但是重要的軍事據點,更是金門幾條主要幹道的匯集處,為什不叫大徑,偏叫小徑呢? 我們專程去請教了村裡的老人,據老人說,二百多年前,「小徑」真的就叫「大徑」,而且還是金門島上開發較早的村落之一呢! 鼎盛時期,大徑村有近千戶的人家,範圍東起魯王墓,西至中蘭橋,北鄰現在太武山的國父銅像,整個太武山南麓幾乎全是民宅!為什麼隨著歲月的變遷,大徑卻變成了小徑呢? 「這其中的原由要從清代的金門名將邱良功談起!」拿著水煙填著煙絲的老人緩緩的說道。 「邱良功大人出生在小徑,死後也葬在小徑。因為他是受封『三等男爵,照例承襲』的大官,所以墓園的規模宏大,氣勢更是雄偉。邱大人的墓園坐北朝南,正前方有一座四柱三間二層的石造墓坊,橫額上鐫刻了邱大人一生的事績。」老人打著火,滿臉盡自負的榮耀。 「墓坊後左右兩旁各有一座石碑亭,裡面安置有嘉慶皇帝御置的神道碑,雕有櫃檯腳的方砆座。墓道兩側分列文武翁仲、石馬、石虎、石羊。村裡的小孩都把雕像當成遊樂場,在上頭爬上跳下的呢!」 老人吐了個煙圈微笑的說道。 「很好啊!這跟大徑變小徑有什麼關係?」相信很多人都有一樣的疑惑。 「但是,自從邱大人墓園落成後,就五穀欠收,人畜不安,年年飢荒。村民死的死,外遷的外遷。據說,就是墓前的石羊、石馬偷吃莊稼,才會五穀欠收;石虎會傷人畜,才會人畜不安。因此,大徑村民紛紛結伴『落番』去南洋討生活,也有許多人從陳坑(今成功)搖櫓出海去澎湖,留下的房舍沒人管理,久而久之就被蔓草掩蓋了,村落的範圍愈來愈小,大徑就是這樣變了小徑!」老人若有所思的說道,對大徑曾有的風華,仍存有婉惜。 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退守金門,小徑因為軍事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建置有國軍的陸軍野戰師部,並設有野戰戲院及特約茶室(俗稱的軍中樂園、八三一)。因為阿兵哥洽公、休憩的需要,小徑衍生、發展了商店街。因為充滿商機,所以遷到小徑做生意人家愈來愈多,小徑又熱鬧、繁華了起來! 「可惜,後來因為師部裁撤及國軍精實案的執行,阿兵哥愈來愈少,生意人紛紛拉下鐵門,現今的小徑商街,比起全盛時期的繁華,顯然不可同日而語。反倒是邱良功古墓,被文建會列為國家三級古蹟,每天載著觀光客前來憑弔的遊覽車,還替小徑帶來些許生氣!」老人熄了手上的水煙,撢了撢衣服上的灰塵,背著手落寞的走了。 大徑沒落成小徑,是因為邱大人的風水,還是人為的因素?十足是道費猜疑的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