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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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車轍道
山河動魄 島嶼變成防火牆 四季被埋入煙塵 歲月無法語言 我們沿著路 匍匐地穿過防風林 靜靜的聽海 聽著海哭的聲音 天空偶爾會有飛鳥 叼來北風的訊息 追逐著飛鳥 慢慢走到盡頭 野草尾隨著漫延 春風一吹 就會下起雪 將人心覆蓋,籠罩 我們只好轉身 回來路的這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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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孫子逛大廟
兩個兒子星期日下午通常都會帶媳婦、兒子回老家共度家庭日。 長孫今年上大學,么兒的兒子才4歲,堂兄弟感情非常好,回家來總會黏著堂哥,形影不離。 下午的散步時間,長孫說要陪我出去散步,小孫子提議說到公園去盪鞦韆、溜滑梯。接納小孫子的提議,走到公園裡高興玩起來。他堂哥就在一旁保護他,讓小孫子玩得很盡興。 大廟的前面廣場,搭臨時戲台,正在演出歌仔戲,一位扮黑臉的演員,拿著麥克風,正在演戲。小孫子第一次看歌仔戲的演出,告訴他正在表演的叫「歌仔戲」,演黑色臉孔的角色叫包公。年紀太小,告訴他太多,也記不清楚。 星期天的下午,來上香祈福的信眾很多,富麗堂皇的大殿裡,信徒來來往往,十分熱鬧。 大孫子問我「阿公!我們拜拜需要點香嗎?」 「雙手合十拜拜就行了。」 小孫子模仿大人,雙手合十的動作,非常精準,嘴巴裡唸唸有詞,誠心誠意的祈求觀世音菩薩保佑。這些動作,可能平時他爸爸媽媽經常帶去拜廟有關。 退出大殿,在廊道上賣蓮花的朋友,年輕時因為遭受高壓電的電殛受傷而截肢,裝上鐵的義肢,就在廟前討生活。今年已經74歲了,還沒有退休。 我要兩個孫子叫他「叔公」,告訴他們那是阿公的朋友。好久沒有見面,彼此問候、關懷。 離開以後,回家的路上小孫子好奇問我:「阿公的朋友,手為什麼跟人家不一樣?」 「以前工作的時候不小心受傷,只好裝上鐵的假手,才能繼續工作,所以平常要很小心,保護自己的身體喔。」 他彷彿懂了我的提醒不斷地點頭,回到家裡,向他母親報告今天的見聞,只有一個錯誤,把歌仔戲扮黑臉的演員包公說成甲工,其他都按照時間的順序,正確的表達出來。 回到家裡,香噴噴的晚餐已經準備好了,讓他去洗手,準備用餐。 黃昏帶兩個孫子逛大廟,培養祖孫之間的親情,備感溫馨,陪伴孫子是我假日期待的一項節目。 愛的延續與傳承 阿公為什麼疼大孫,就是愛的延續與傳承。第一次由父親升級為祖父,心情特別愉悅,親情很自然的轉移到大孫子的身上。 我也是大孫,享受阿公對我的特殊待遇,弟妹們從來沒有計較、抗議,長大後深感歉疚。 就讀師範學校時,阿公擔心我運動過度而受到傷害,每一學期回家,他老人家特地為我特別製作傷藥粉,裝在玻璃瓶裡面,早晚服用,效果頗佳。升上二年級的寒假,他帶我到鐘錶店挑選夢寐以求的禮物-手錶,他毫不猶豫的買下一個三百塊錢的手錶,相當於他擺藥攤半個月的收入。回到學校,戴上手表,極為風光,因為當時戴手錶同學很少。師範學校畢業,到國小當教師,祖父立刻送我一頂涼帽,他最喜愛的Helmet,他說這樣戴起Helmet,比較氣派,又可以遮陽。 後來我也當上阿公,兒子媳婦沒和我們同住在一起,白天都要上班,我也退休了。大孫出生時,在我們社區鄰居找到一位經驗豐富又有愛心的保姆,負責照顧白天,我們白天可以自由活動,晚上負責照顧,培養祖孫之間深厚的感情。成長過程,從旁協助他父母親。拍攝了幾百張的生活照片,挑選精彩鏡頭,撰寫短文在報刊發表,圖文並陳,編輯成一本「爺爺手記」。表達當爺爺的欣喜、滿足、照護幼兒的心得。經過聯合報系udn數位閱讀網的協助,自費出版,送給親朋好友,頗受歡迎。 今年孫子就要上大學,個子長得比我還高,非常健壯,維持跟阿公阿嬤親密濃烈的感情,這就是阿公疼大孫豐碩的成果。 孫子的淚水 阿嬤病倒了,假日孫子與他父親回來探望時,見他父親扶起臥床的阿嬤,他協助把阿嬤扶起來。 他目睹一向陪他遊山玩水,探訪各地名勝古蹟的阿嬤,突然病倒了,眼淚情不自禁的冒出來,強忍住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看他轉頭,輕輕把淚水拭乾,輕聲細語撫慰阿嬤早日康復,他說:還有好多風景名勝沒去玩,趕快好起來,恢復往日歡樂時光。 多年來的寒暑假,安排多日的行程,兒子開車,載我夫婦、媳婦、孫子,遊覽全台各地名山大川。 兒子在孫子離開房間後,私下告訴老妻說:「你孫子看你下不了床,要人攙扶,他難過得掉眼淚了。」 嬤孫豐厚的感情,襁褓時到白天請媬母協助照顧,夜晚由阿嬤負責,阿公協助,到托兒所中班,由兒子、媳婦自己照顧,假日送回老家陪兩老。 十幾年來星期日回家成了習慣,除非有了特別的事情,都會回老家,學校功課做不完,帶回來作完,再陪阿公、阿嬤聊聊天。 回去之前也會跟阿公、阿嬤擁抱一下,讓兩老倍覺溫馨。當天晚上,告訴老妻,孫子看妳病了,為什麼掉眼淚? 「他心裡難過吧!」 我說:「應該是他小時候阿嬤把屎把尿換得的親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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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了的,聚與散
路燈下,熒熒照亮的是什麼?因為形象太熟悉反而不敢肯定,不只是顏色的沉重,還有太多霧色飄渺不定的緊湊,都從路燈朦朦照亮的輪廓說明了。這曾經是我童年最常見的夜景啊,我在紅日將墜時看它點燃,還在入夜後循著光走回家,像玩踩影子那樣:「這裡的路燈有十個耶,把街頭照出浪漫的輪廓。」它是那樣柔美而燦亮,小小年紀的我認為它是偉大的存在,應該被好好珍惜,因為它可以指引天涯遊子返鄉的方向。並且也好奇的想著,它會幫助多少人找到需要的方向感呢? 它後來在明信片裡出現了,以及書籤信紙信套等各式各樣紙品卡片,明亮著晴天雨天的華麗感,探照出春夏秋冬的滄桑味。莘莘學子在開架前挑選著他們想要的圖騰,尤其是戀愛中的男女:「雨景的照片還是合我味道,水的輪廓在燈下無所遁形。」儘管有鍾情雨夜,不喜歡的人倒也不少,只要觀察結帳商品便可略知一二。商品受歡迎就會暢銷,容易缺貨,我沒有預算,在書局溜達過後便打道回府,而那些愛不釋手的風景圖騰則在歸位後,仍安分守己待在原地發呆,雖然我買不起,卻有漂亮的夜景來與我作伴,那是向晚開始熒亮的路燈,就在我家窗台外,能清晰日落後的地平線。天氣很好的夜晚會有腳踏車隊伍經過,活潑著冷清的風景,增添一筆萬籟俱寂以外的聲音。有一次我看見腳踏車隊經過得並不順利,隊伍停在路燈下稍作休憩的空檔有人下車檢視車輪,車友合作無間,彎下腰蹲下身發揮所長。我站在窗邊看著,打從心裡感覺這是一幅絕世美景;大自然,其實早已給了毋須購買的絢麗風光,以前怎麼都沒察覺到呢? 寒夜的雨中,我和家人聚在客廳吃火鍋,腳踏車時間到了卻沒出現在窗外,分分秒秒滴答流逝,我在窗邊站了一會兒,時不時張望著他們最常逗留的那盞路燈下,也都沒遇見。會不會是因為下雨呢?我看著路燈下紛飛的雨,忍不住自言自語:「這麼冷的天又下起濕滑的雨,肯定沒人想騎車的。」那夜腳踏車隊的確沒有抵達,只是從此而後也不再出現,不管晴天或雨天。 我站在路燈下,帶點恍惚,想把不敢肯定的光影看清楚。「幹嘛?電線桿上有什麼嗎?」一旁的家人問,我才回到現實中。那天,雲端灑下了雨絲,漸漸洶湧,有滂沱之姿,也起了霧。因為這陣雨的洗滌,柏油路漆黑如鏡,路燈映照出雨水與夜霧的規模,清晰而震撼,我踩著影子向前走,腳步愈來愈迅速,就要接近飛翔了,不,是靠近跌倒。天雨路滑,好幾次我險些摔跤:「不會有人喜歡在寒風細雨的夜晚騎車出門的吧?」帶些有把握的肯定,我對自己下了結論。 那夜腳踏車並不順利,我看見路燈下的雨絲綿密,車友的衣服都濕了,彎下腰蹲下身的夥伴在處理好車子問題後,一行人便踩下踏板自黑夜深處加速離去。腳踏車隊徐緩而來又匆匆而去,消失在霧色飄渺處。, 當夜晚漸漸深沉,倘若路燈依然熒熒,明亮地平線的一景一物,明亮萬物們的相聚與離別,必定充滿甜蜜與浪漫,充滿藝術與滄桑,安詳而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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戇 牛
「很多人都把殘障者當成是一條必須靠人撫養的米蟲,什麼事都不會做,只會吃飯。固然有這種人,但多數都是遷就現實,為生活而奔波,為子女而努力。即使付出比別人更多的痛苦代價也在所不惜,為的是不讓人以異樣的眼光來看待他們,讓他們的身心受到二次傷害。」 「妳的說法沒有錯,這也是社會上對殘障者普遍的觀感,但這種心態是可議的;他們忘了人要相互尊重。況且,天生我材必有用,殘障者不僅有謀生的本能,也能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我剛進你們家大門時,你並沒有這種想法,對不對?」翠花笑著說。 「被妳說中了,當初我也是以一對世俗的眼光來看妳,對貓嬸婆也十分不諒解,怪她為什麼給我介紹一個長短腳的女人。可是當妳進門後,才慢慢發覺到妳是一個勤奮又善良的女人,對於我冷漠以待,妳非僅不在意,反而以實際行動來博取我的認同。雖然行動稍為不便,但妳卻能克服一切,做好每一件事,把所有的心神全都奉獻給這個家庭,這是相當難能可貴的。」 「我只是善盡一個家庭主婦的責任,做好份內的每一項工作,希望能讓你滿意。」 「妳的善良和勤奮早已獲得許多村人的認同,如果我還不滿意,那便是愚蠢,甚至到了極點。」 「謝謝你不嫌棄,才能讓我活得有尊嚴、有自信。尤其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對一個殘障者來說是多麼重要,就彷彿是她人生的避風港,在港中才有安全可言。一旦被夫婿嫌棄、被家遺棄,沒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所以我是相當珍惜這個家的。」 「我能理解妳的心思,我也會疼惜妳一輩子。因為這個家不是我一個人的,也不屬於妳一個人的,而是我們兩人共同的,所以我們必須攜手合作,打造一個屬於我們的幸福家庭。以後妳就在家料理家務,山上農耕的事我來就好,以免妳過於勞累。」戇牛體貼地說。 「春天播種、秋天收成,都是我們種田人最忙的時候,我怎麼忍心看你一個人獨自在田裡勞苦忙碌。雖然我腳疾而行動不便,不能做粗重的工作,但多少可幫你分憂解勞,所以不會感到累。你儘管放心吧。」翠花信心滿滿地說。 「為了這個家,真是辛苦妳了。」 「你不要這麼說,家是我們共同的。對家,除了要盡心盡力,也必須盡責。一個家庭如果僅由一個人獨自來扛,勢必會更加地吃力。既然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多少總得貢獻一點力量,才有一種參與感,豈能坐在家裡等吃飯,所以我不覺得辛苦。尤其像我這個跛腳的女人,竟能幸運地嫁給一個瞭解我與體貼我的好丈夫,簡直是我前世修來的福份,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肢體有缺陷並不重要,勤奮加上一顆善良的心比什麼都重要。而且妳已具備傳統婦女的美德,絕對是一個賢妻良母。」 「希望你說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話,而不是可憐一個跛腳的女人。」 「我可以對天發誓。」戇牛極其認真地舉起手,做了一個發誓狀。 「不必這樣,我信得過你。往後我這個跛腳的女人,只好靠你來扶持了。」翠花誠摯地說。 「不,妳不要自卑,雖然腳部有點不方便,但並不影響妳做一個賢妻良母的本份,所以我們不是誰靠誰,而是相互依靠。」 「但至少,你強壯、我軟弱;你健康、我殘障。而且還有一個寬闊的肩膀可供女人依靠,就彷彿是一處可供船隻避風的港灣,充滿著安全感。可是在這個安全的港灣裡,我不知道是否能替你生兒育女來傳宗接代。甚而我心裡一直充滿著矛盾,萬一生下一個像我這樣的孩子,不知該怎麼辦。」翠花落寞地說。 「凡事順其自然,心裡頭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才會生出健康的寶寶。」戇牛誠摯地提醒她說。 「話雖不錯,但我的內心總有一道揮不出去的陰影。既想生兒育女,又怕生一個瘸子,讓孩子永遠受到傷害,讓父母永遠承受心靈上的痛苦。倘若這樣,還不如不生,可是一旦不生,勢必讓我們這個家族斷了香煙。當我們百年後,祖龕裡的列祖列宗該由誰來奉祀,這是我們必須深思的問題。」翠花說後,心中充滿著太多太多的無奈。(五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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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
裹著灰毛衣的天際 受不住憂鬱撩撥的勾引 擰出了水滴 吸走了空中好不容易的暖氣 樹梢的枝椏 才吐出的綠意 屏住了呼吸 問一句 春天你在哪裡? 這裡!這裡! 春天早已鑽進土裡 爬上枝幹梗節裡 在一片片的嫩芽裡 雨過天青後的燦爛陽光 見證春天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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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邂逅
「老師帶我們出去玩,好不好?」班上的孩子們提出這個建議。 「老師對金門不熟悉,不知道去那裡玩啊?」何老師苦惱的說。 「老師!我們可以去榕園玩。」有同學提議。 「榕園在那兒呢?」何老師對金門真的很陌生。 「我知道在山外,還有太湖,很好玩喔!」說到玩,孩子們興致很高,七嘴八舌的搶著告訴老師。 經過一番熱烈的討論,班上決定利用星期假日去山外的榕園、太湖郊遊。 期待的這一天,終於到來,大家開心地坐著公車到山外,從山外公車站出發,大夥兒牽著手,排著隊,很有秩序地走到榕園。 一路上,大家興奮得有說有笑的,欣賞沿途美麗的風景,不一會兒,就到達目的地「榕園」了。 到了榕園才玩沒多久,一位身著軍裝的軍官,跑過來問我們。 「老師!請問你們要玩多久?」 「玩多久?」何老師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因為今天這兒有重要的人物會來參觀,我們想知道你們玩的時間。」軍官很客氣的跟我們解釋。 「我是第一次帶學生出來玩,金門這裡,我不太熟悉,怎麼辦?」何老師為難的說。 「這樣吧!我們找一個隱敝的地方,絕對不會打擾長官們的參觀,好不好?」老師懇切的向軍官請求。 「好吧!」軍官無奈地答應了 「小朋友!我們趕快幫忙,把這裡撿拾乾淨。」 看到我們師生的請求,軍官也不再多說什麼。 我們找到榕園慰廬旁邊一處幽靜的場所,我們放心地唱歌、玩遊戲,快樂的笑聲,洋溢在整個空氣中。 過了一會兒,遠方出現一群人,有一個軍官,小跑步的來到我們這裡。 「老師!你們知道對長官的禮貌嗎?」當時我們正玩得起勁,忽然有人跑過來告知,我這才發現遠處有一群人,慢慢的朝我們這兒走過來。 「他們會過來嗎?」老師試探的問。 「會!大概會過來。」軍官很客氣的回答。 在這緊急的時刻,由不得多想,也來不及跟孩子們說明一切,只能硬著頭皮接招。 「那一位同學喊口令?」老師趕緊詢問同學,誰有膽量,能在這種情況下挺身而出。 「老師!我來。」參加過棒球隊的志強,是見過世面的孩子,自告奮勇的說 「好!」老師拍拍他的肩膀,肯定他的勇氣。 當一群人逐漸走近之後,這才發現,原來是行政院長蔣經國先生,他們一行人到金門來視察。 蔣經國院長很慈祥的撫摸孩子的頭,並且親切的詢問孩子,沒想到天真的孩子們根本不知道,眼前輕裝簡從的長官,到底是誰? 「老師,孩子們不知道他是誰嗎?」有位軍官悄悄的問老師。 「事情來得太突然,來不及告訴他們了。」老師輕聲的回應。 孩子們熱情的和蔣經國院長談天,天真的童言童語,很逗人喜愛,孩子們自然的表現,輕鬆得體,令許多長官意外。 「你們從那裡來啊?」蔣經國先生問小朋友。 「從金沙來的!」同學們爭先恐後的搶著回答。 「我們老師,是從臺灣來的。」突然有個聲音冒出來說。 沒想到這一句話,卻引起了蔣經國先生的注意,他回過頭來,親切的問老師說: 「妳在金門這兒生活情形,怎麼樣?」這一句溫暖的話,令老師好感動。 「我在金門這兒租房子住」老師坦率的從實回答。 「喔!……」沒想到一位日理萬機的行政院院長,竟然關心小老百姓的生活。 聊了一會兒,氣氛很溫馨,孩子的天真無邪,給長官們留下很好的印象。 「我們來照相吧!」蔣經國先生牽著小朋友的手,大家排好隊拍照,留下最珍貴的鏡頭。 「老師!孩子們不認識他嗎?」旁邊一群高階的長官們,好奇的問老師。 「我來不及告訴他們了。」老師坦白的招認,的確事情來得太突然,根本沒時間和小朋友說清楚。 這次和行政院院長蔣經國先生意外的相遇,竟然造成不小的風波,在我們還沒回到學校之前,已經有許多關心的電話,打到學校去詢問。 「你們學生出去郊遊,怎麼沒有報備一聲?」在金門這個地方,假日帶孩子出去玩,還要向上級報備,老師真給搞糊塗了。 「有大官來,你們怎麼沒有迴避呢?」天啊!我們怎麼會知道呢? 第二天,學校門口來了幾輛吉普車。 「發生甚麼事啦?」 「怎麼這麼多吉普車來學校,他們要做甚麼啊?」學校老師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大家緊張的竊竊私語。 原來是金門防衛司令官侯程達將軍造訪學校,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學校校長和主任給嚇得措手不及,不知道學校發生了甚麼事情,竟勞動金門司令官親自到學校來。 「昨天你們學校的學生表現不錯,」司令官很肯定孩子們昨天的表現,王秉壽校長聽到這話,緊張得直點頭:「是……是……是何老師教得好,學生都很乖。」校長很謹慎的回答著。 「孩子們很活潑大方,和蔣經國院長聊得很開心。」司令官用輕鬆的口氣說著。 「啊!是這樣子啊!何老師很會帶學生,把孩子教得有禮貌,又很大方。」校長謹慎的回應 「不過院長很關心,怎麼從台灣來金門教書的女老師,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此時司令官終於說出今天來學校的重點。 「你們學校沒有教師宿舍嗎?」 原來蔣經國院長與老師的一席對話,司令官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今天特地到學校來,想進一步了解詳細情形。 「喔!這……這是真的,學校真的沒有宿舍,我們學校的男老師都住在防空洞裡呢!」王秉壽校長連忙解釋。 「真的是這樣子的嗎?」司令官有點不相信的樣子。 「這是真的!我帶您去看。」王校長趕緊帶侯司令官去實地參觀。 「在金門教書是很辛苦的,沒有好好照顧老師,是我們的責任啊!」 司令官看過老師們住的防空洞之後,很感慨的說了這些話,他們的真誠,令人很窩心。 「老師在學校教書,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這叫老師如何能安心教育孩子呢?」這是蔣經國先生愛民的胸懷,金門的司令官也感受到了。 「是……是……是的。」真難為王校長了,把他老人家折騰的手足無措,臉上緊張得一直冒汗。 每想到,這虛驚一場的事情,才過去沒多久,學校忽然來了許多國軍官兵們,他們動作熟練,手腳俐落,在空地上,忙碌的建造房舍,原來司令官來學校視察的用意,竟是體恤民情,要為老師們蓋宿舍,幫助戰地教書的老師,解決住的問題,這番用心,真讓老師們的內心,非常的感動。 沒多久的功夫,一棟嶄新的學校宿舍,很快地矗立在眼前。 「哇!我們終於有宿舍啦!」學校的老師們高興得不得了,困擾學校多年的宿舍問題,竟然是這麼幸運的解決,這可真是意外的禮物啊! 原先還以為這次的郊遊,又闖了甚麼大禍,驚動到金門的高級長官蒞臨學校,全校老師都為何老師緊張的捏了一把汗,如今恍然大悟,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意外的邂逅,無心的童言童語,竟促成這段美麗的佳話。 德雷莎修女說過:「我們無法在這個世界上做甚麼偉大的事情,可是我們可以帶著偉大的愛,做一些小事。」 非常感謝勞苦功高的國軍弟兄們,他們駐守在金門戰地,不僅捍衛國土,還建設戰地,在金門的每一寸土地上,留下許多愛的足跡;國軍弟兄們對國家的真摯情感,在金門各地的建設中,處處顯現,尤其是太武山上鬼斧神工的「擎天廳」,更是驚天地,泣鬼神,犧牲了多少國軍弟兄的寶貴生命;還有遍佈金門各地的地下坑道,風景優美的太湖,慈湖,和榮湖,無不都是國軍弟兄們辛勞的貢獻。 如今,我們金沙國小也有國軍弟兄們揮汗建設的心血成果,這棟教師宿舍,就是最佳的見證,非常感謝當年的行政院長蔣經國先生,他體恤人民,愛民親民的作風,真是令人感動。 這一次意外的邂逅,留下這麼一段難以忘懷的記憶,讓我們感受到人間的真情與溫暖,也成了我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頁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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戇牛
「我知道妳是一個堅強的女性,雖然命運對妳不公平,但妳並沒有屈服於命運,這是多麼難能可貴啊!而我今年已四十,妳才三十,在年齡上足足大妳十歲,往後的人生歲月,希望我們能相互扶持,也希望能多生幾個孩子,來延續我們家的香火。」 「只要能生出健康的孩子,我百分之百願意達成你的願望,只是往往天不從人願。萬一生下一個跟我一樣長短腳的跛子,那真是情何以堪啊!」翠花憂心地說。 「不,妳是一個有福氣的女人,我的精子也是健康的,將來生下的必定是一個人見人愛的胖寶寶,絕對不會有什麼萬一或不萬一,相信老天爺會保佑我們的。」戇牛誠摯地說。 「但願如此!」翠花眼角閃爍著一絲晶瑩的淚光。 戇牛緊緊地把她摟住,一份濃情蜜意直襲翠花的心頭,兩人內心的感受盡在不言中,從此將開啟不一樣的人生歲月。一個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身體強壯像一頭戇牛的農夫;一個是在家操持家務、餵豬養鴨、肢體有缺陷的家庭主婦。既然上蒼把他們撮合在一起,除了是命運也是緣分,他們沒有不珍惜的理由。兩人勢將在這棟先人遺留下來的古厝,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共同營造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只要有一顆熱忱之心,想必是不難的。 雖然戇牛的年紀大了一點,但若以他們家的田地及他的長相來說,是不該娶一個長短腳的跛子為妻的。因為她的雙腳長短差了好幾公分,必須斜著身子、手撐腿部走路,故而行動比正常人緩慢許多,可是一般家事卻難不倒她。但村人並不這樣認為,大家都怪貓嬸婆,為了賺取媒人錢,竟把「跛跤跛搖搖」的翠花介紹給不知情的戇牛為妻。試想,一個嚴重跛腳的女人,又能幫戇牛什麼忙,往後或許得由他來伺候她一輩子,遑論想替他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如果真要幫他介紹,也要找一個好手好腳的,怎麼能找一個跛腳的女人來成為他的累贅,貓嬸婆簡直太不厚道。 然而又有誰知道,跛腳的女人不僅有一顆善良的心,亦以勤勞來彌補先天的不足,對於那些三姑六婆的冷言冷語必須淡然處之。她非但要改變一般人對殘障者的看法,也要得到夫婿更多的疼惜,更要獲得村人的認同,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活著才有價值。即使一個殘障者必須付出更多的痛苦代價,才能在社會上生存,但她願意接受上天的考驗。 尤其置身在農家,每天有忙不完的家事和農事,從早到晚幾乎忙不停。但為了家,她無怨無悔,甚至再多的付出也心甘情願。而縱使自己是一個殘障者,經常怨恨造物者的不公,卻也不得不認命。然而為了營造一個幸福的家庭,她願意踏穩每一個腳步,一步一腳印向前邁進,絕不向現實的環境低頭。如此,才不會辜負貓嬸婆為她介紹這門親事的苦心,以及戇牛從不屑的眼神到理解她的心境,還有母親對她這段婚姻的祝福和期許。凡此種種,無不銘記在她心靈的最深處。 儘管繁瑣的家事和餵養家畜及家禽讓翠花忙得不可開交,但每當春天忙於播種,秋天忙於收成時,卻也不得不上山幫戇牛一點忙。即使種花生時她因長短腳的關係,不能幫忙「踏跤堀仔」,但當戇牛犁好「園股」、踏好「跤堀仔」,她就一跛一跛地、把花生種籽一粒一粒放進窟窿裡面,然後用較長的右腳把田土輕輕地覆蓋在種籽上面。儘管動作遲緩,至少可減輕戇牛的工作量。而當戇牛看到這幕情景,內心簡直有太多太多的不捨和感慨。 「翠花,太陽那麼大,妳先到田埂樹蔭下休息一會,等我犁好後再來種。」戇牛深情地說。 「你是嫌我跛腳動作慢,是不是?」翠花嚴肅地說。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妳千萬不要誤會。我是怕妳太勞累。」戇牛趕緊解釋著說。 「我以前在家幾乎所有的農事都做過,雖然因長短腳的關係行動較為不便,別人在一小時能做好的農事,我可能要加倍時間才能做完。儘管動作較慢,花費的時間較多,但每一件事我都會把它做好,絕不會含含糊糊,你儘管放心。」翠花說。 「我知道妳很勤勞,也很細心,把家整理得有條不紊,得到很多人的稱讚。」戇牛誇讚著說。(五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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戇 牛
那晚,戇牛並沒有新婚時的喜悅,也沒有跟新婚妻子說半句話。當他吹熄桌上的蠟燭後,躺在床上竟然沒有睡意,更沒有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浪漫情懷,心想的是如何跟這個跛腳的女人生活下去。倘若得由他來伺候她終身,那真是沒有天理,因為他剛從服侍臥病在床的母親脫身,老天理應憐憫他的處境,讓他覓得一個得力助手,共同為家而努力,而非要他繼續為女性犧牲。縱使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妻子,也讓他疲於奔命。雖然這個女人長得矮小,腳又有缺陷,可是面貌姣好,身材也尚稱豐滿,即使他活了四十餘年未曾碰觸到女性的身體,對女性的身軀難免充滿著幻想,但看到她走路一跛一跛、相當吃力的樣子,就讓他性趣缺缺,絲毫沒有和她燕好的意願。 而可憐的翠花,深知自己肢體有缺陷,儘管身邊躺的是從今夜起就是她丈夫的男人,然而自卑的心理讓她不敢主動和枕邊人說話。就像是一個沒人疼惜的小女子一般,躺在被窩裡動也不敢動,竟連翻身也不敢,彷彿是一具平躺在床上的僵屍,等待入殮。可憐的人生啊,造物者為何要那麼不公平,給予她的竟是一個有缺陷的肢體,即使想為這個家而努力,但或許要付出更多的痛苦代價才能如願。往後如果不能得到夫婿的疼惜,或為夫家生下一男半女,勢必會遺憾終身,也愧對他們家祖龕裡的列祖列宗。 然若萬一、萬一,萬一生下的是一個如同她肢體有缺陷的孩子,她又該怎麼辦?屆時勢必也得坦然面對這個不幸的事實。可是儘管她的肢體有缺陷,然身軀則是豐滿的,相貌也不討人厭,希望丈夫不要受到她肢體缺陷的影響,兩人僅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果真如此,還不如不嫁人,就待在家裡當老姑婆。因為性是成熟男女情感的最高昇華,萬物之靈的人類,焉有不知情之理。希望彼此之間,都能珍惜兩人相處的每一個時光。縱使因長短腳的使然,有諸多不方便之處,但她一定會善盡為人妻的角色,把母親傳授她的謀生本能與做家事的經驗,奉獻給家庭。絕不會成為丈夫的累贅,或是蹲在家裡、成為一隻好吃懶動的米蟲。 翠花瞭解自己的身分,以及肢體的缺陷,但所謂勤能補拙,希望能以勤勞來彌補先天的不足,繼而獲得夫婿的認同和疼惜,如此,人生才有意義。於是她每天天微亮即起身,先把鍋子頂到屋外刮煤灰,把灶裡的灰燼取出集中在一起,日後可以做肥料;繼而把鍋子洗刷乾淨,然後煮早飯,再到井邊洗衣服、餵豬、餵雞鴨,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即使她的行動較為不便,做起事來也慢了一點,但無非是戇牛的好幫手,因為這些家務事以前全由他來做,如今有了替手,讓他輕鬆了不少。尤其每當他從山上耕種回家,翠花已把飯煮好等著他回來吃,跟未結婚時簡直有天壤之別,讓他真正感受到家的溫暖。但每天看她如此地辛勞,戇牛的確也有點不捨。 某晚,當兩人躺在床上時,戇牛深情地伸出手臂,緊緊地把她摟進懷裡,然後伏在她的耳邊低聲地說:「翠花,辛苦妳了。」 「我只是善盡本份,所以不覺得辛苦。希望我肢體的缺陷,不會拖累你才好。」說著,一滴傷心的淚水滾落在腮上。 「不,妳是我得力的助手,有妳,才像一個家。」戇牛由衷地說。 「以你們家的田地,以及你強壯的身體,娶一個肢體有缺陷的妻子,或許是你料想不到的,也是你難以接受的。從我踏入你們家大門,看到你不屑的眼神,我已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嫌棄的是什麼,只是沒有當場把我趕走而已。所以我必須謝謝你收留我這個殘障的女人,給我一口飯吃,讓我在這個家住下。但我也得向你保證,我會善盡一個家庭主婦的責任,做我該做的事,讓你耕種回家有飯可吃、有水可喝,衣服髒了有人幫你洗,為你打造一個舒適的家,讓你沒有後顧之憂,這就是我的責任。」翠花含淚地說。 「還有一樣妳沒有說。」戇牛輕輕地拍拍她的背部,柔情地說。 「那一樣?」翠花不解地問。 「我們還要生兒育女,為這個家族傳宗接代、延續香煙。」戇牛認真地說。 「我知道你嫌棄我,所以一直沒有碰我,但我並不怪你,也不會感到遺憾。說真的,你沒有碰我反而更好,因為我害怕將來生下一個像我這種肢體有缺陷的孩子,將來勢必成為我們的累贅。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翠花無奈地說。 「妳不要顧慮那麼多,像妳這麼善良的女性,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妳的。」戇牛安慰她說。 「我阿母經常怨嘆地說,她這輩子並沒有做虧心事,怎麼會生下我這個跛腳的女兒。儘管島上沒有討老婆的男人多得是,就是沒有媒人願意上我家來說親,只因為我跛腳。甚且不是小跛,而是左腳比右腳短好幾公分的大跛。原以為沒人要了,今生終將成為老姑婆,想不到碰上貓嬸婆,硬把我們撮合在一起。雖然你的年紀大了一點,然則家裡有田有地又身強力壯,娶我這個跛腳的老女人,是你意想不到的事,所以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但這似乎是冥冥之中老天爺的安排,請你不要怪我,也要原諒我。」翠花內心似乎有無比的感慨。 「我絕不怨天尤人,也會珍惜我們相處的每一個時光,因為這也是上蒼對我的一種考驗。人,不能只看表面,即使妳肢體有缺陷,但妳以勤勞來彌補動作的緩慢。妳每天比人家早起,比人家晚睡,為的是要把該做的家事做好、做完,絲毫沒有半句怨言。有時為了煮豬飼料,竟然到深夜還不得休息。翠花啊,妳對這個家的奉獻,我全都看在眼裡啊!」戇牛說後,緊緊地把她摟住。 「你的力氣很大,摟得我快喘不過氣來。」翠花輕聲地說。 「對不起!」戇牛把手放鬆,竟然讓她翻過身,趴在自己的身上,她高挺的乳房,正好壓在他的胸前。即使她的腿部有所缺陷,但身心不僅成熟,體態亦相當豐滿;而年僅四十的戇牛,雖近中年,但體內奔馳的仍然是一股青年的熱血。即使新婚多天,卻因存在於內心的某種因素未能化解,故而未曾與妻子交媾。而此時,當兩人心結解開、相互瞭解,妻子以她豐滿而熱情的身軀趴在他身上時,他們體內的慾火已開始燃燒。戇牛四十歲仍然是一條活龍,長短腿的翠花亦是一個熟女,並不影響她的性慾。而且兩人已是正式夫妻,因此在房間裡,在眠床上,沒有什麼不能辦的事情。 於是四十歲的處男,三十歲的處女,在一張古老的眠床上,以天生賦予他們的本能,緊緊地摟抱在一起。但戇牛一點也不戇,並沒有使出種田人的粗氣大力,而是以憐香惜玉之姿,讓翠花盡情地享受夫妻間的性愛樂趣。不一會,一陣暖流急速地噴出,冀望精蟲能快速地游進翠花的子宮,讓她懷一個健健康康的寶寶,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們愛的結晶,都是他們的心肝寶貝,他們沒有不疼惜的理由。 然而,是否會生下一個遺傳自母體、肢體有缺陷的孩子,卻也是他們十分擔心的事。萬一、萬一,萬一生下一個跛腳的孩子,教他倆怎麼能接受。母親跛腳已夠可憐了,難道還要讓孩子步入她的後塵,承受一輩子的苦痛?果真如此的話,還不如不生小孩。可是只要是健康的男女,倘若結婚,絕對會發生性關係;一旦有性行為,一定會懷孕,孩子也會接二連三降臨人間,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實。戇牛和翠花,既想性愛又怕受傷害,當他們交媾完事,內心無不充滿著諸多的矛盾。 「我一直在想,我們是不是能避免這種親密的行為。」翠花憂慮地說。 「為什麼?」戇牛不解地,而後笑著說:「我看普天下所有的夫妻,在新婚當晚就急著行房,沒有人像我們忍受那麼久的。」 「你嫌棄我是一個跛腳的女人,所以才會冷漠地對待我,才沒有想過要跟我親密。對不對?」翠花無奈地說。 「我承認當初有這種錯誤的想法,可是經過相處後,才深深地感受到人是不能以貌取人的。雖然妳的行動較為緩慢,但從妳來到這個家,妳已克服了一切,所有的家事幾乎都難不倒妳,為我打造一個舒適的家。肚子餓了,有人幫我煮飯;衣服髒了,有人幫我洗滌,讓我能專心地在田裡工作,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啊!」戇牛由衷地說。 「我阿母經常鼓勵我說,跛腳不可怕,懶惰加上沒有信心才可怕。所以跛腳並沒有讓我成為廢人,在她的調教下,我學會許多做家事的本領,甚至農忙時我也能上山幫你一點忙,絕不會在家吃閒飯、成為你的累贅。」翠花說。(五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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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奶奶
自我懂事、有記憶以來,奶奶就以不良於行的姿態活在我的腦海中。記憶中,奶奶每坐一段時間欲起身時,總是寸步難行,總須要稍微站緩一下後才有辦法趨步向前。 自幼生長在金門的農村家庭,家中經濟不算富裕,爸媽為了家中生計,不得不農作、捕魚,就連媽媽也擔負起洗軍衣、賣雜貨的重責大任,希能貼補一些家用。在爸媽終日像陀螺般苦思掙錢的歲月裡,就只留下我和奶奶看家。有時看奶奶在整理家務時,年幼的我卻使不上力幫忙,只能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唯獨奶奶欲起身時才幫她攙扶一把,讓她得以迅速的起身向前……奶奶有時總喜歡捉弄我,常在攙扶過程中,笑說:「啊!壓扁你了」,還故意使出很大力氣的表情動作,最後卻把手輕輕的放在我肩膀上,我想,她要的只是一個可以穩住、避免跌倒的肩膀吧! 奶奶也是個極害羞的人,猶記家裡在拜拜宴客時,爸媽要招呼客人,每每讓我們小孩先填飽肚子後,便各自玩去,我常常一個人在房間裡玩弄我的小電子琴,暫時忘卻外面喧擾的聲音。有一次奶奶突然破門而入,問我在做什麼,我只回說在玩琴唱歌,本以為奶奶待一會兒後便會出門而去,沒想到奶奶竟然提議說,我來唱歌你來彈琴,當下的我一臉錯愕,心中直犯嘀咕……奶奶妳會唱歌?就這樣我們祖孫倆在房間裡躲過了那外面煩人的人情事故。那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聽過奶奶唱歌。 時間巨輪不斷向前推移著,轉眼間我和哥哥姐姐都已離巢,隻身飛往台灣求取更高深的學問,我的心中是又喜又憂,喜的是我終於可以踏往人人羨慕「淹腳目」的台灣,憂的是我離開了這個溫暖的家,家中只剩下年邁的奶奶以及年華漸漸老去的雙親,我忍住悲痛只能向前行進。還記得奶奶大壽那天,我和哥哥「偷偷」放下手中課業,一早趕回金門幫奶奶慶生。一踏入家門口,只見奶奶一臉驚喜,直說:「你們怎麼跑回來了」當下的我和哥哥都笑而不答,但看到奶奶高興的樣子,我們心中竟也雀躍了起來,隨後又只能赴台求學與工作。在某次上班途中,突然接到媽媽的來電告知說:「奶奶快不行了,要我們有心理準備」突如其來的震驚,讓我上班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直到奶奶撒手人寰,我們兄妹趕回去的那天,壓抑已久的心情終於爆發,淚水滾滾而下,而那個愛笑、愛捉弄我的奶奶已不在人世間了……。 奶奶已經離開很多年了,而我也早已結婚生子,在我病痛時,奶奶似乎一直陪伴在我左右:在我昏倒病危時,我聽不到摯友的聲聲呼喚,卻只見到奶奶親切微笑的臉龐;在我懷孕臨盆時,憐惜叮嚀的耳語在床邊圍繞,還不斷用手輕撫著我的肚子……現在,每到夜深人靜時,我總會想起以前的片斷,但是我再也無法與您在房間裡隨心所欲的恣意高歌;我再也無法當您的拐杖,扶持著您走過每個台階;我再也無法拿著媽媽剛煮好的芋頭,拿到您面前,看著您欣喜滿足地咬下那一口;我再也無法拿媽媽剛買回來的玉荷苞,拿到您眼前,看著您撥開皮的瞬間,您那吸吮的模樣……現在,再多的往事,再多的懷念,都只能在夢中回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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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詩】 一輩子的聲音
我走路的時候 心臟在身體裡散步 我高興的時候 心臟在身體裡跳舞 我跳舞的時候 心臟在身體裡鼓掌 我被鼓掌的時候 心臟在身體裡唱歌 謝謝你─ 擂著鼓聲讓我前進 沒有人比你更貼近 我的胸坎─你是 陪我一輩子最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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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木棉樹
爺爺仍說不清楚 你是 開國元勳,還是 前朝遺老 盤根錯節的巨大枝幹 隱藏不了你百歲以上的 身世之謎 金門鎮總兵署的圍牆 無法侷限你隨意伸手 觸撫 天空 浯江街53號的大門 關不住一代傳過一代 來自於你的 故事 特別是在這個 你盛裝展現風采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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戇牛
戇牛的一生可說真歹命,父親在他十八歲的那年,因下海捕魚不幸被巨浪捲走,而屍首不知漂向何處,並沒有隨著漲潮的海水漂回岸邊,或許早已被沙魚吞下肚。在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情境下,讓他的母親整日以淚洗面,最後終因傷心過度,情緒激動,血壓飆升而導致中風。雖然緊急送醫保住一命,可是卻半身不遂、癱瘓在床,只好由獨生子戇牛負責照顧。 雖然戇牛身材魁梧、年輕力壯,但既要照顧中風的母親,又要上山耕種,在臘燭兩頭燒的煎熬下,儘管疲於奔命,卻也不得不認命。尤其母親顏面神經受損,嘴巴歪斜,口齒不清,口水直流,右半身沒知覺,三餐必須靠人餵食,大小便也不能自理。他除了要幫母親餵食,也得幫母親把屎把尿,洗臉擦澡和洗衣。這種工作或許只有患者的親人始願意為之,無法假手他人。 即使戇牛家有良田數畝,他本身亦身強力壯又勤奮,照顧癱瘓的母親更是無微不至,可說是一位孝子。然而面對著這種家庭,有誰敢嫁給他做媳婦,以致年近三十還討不到老婆。但他似乎並不緊張,了不起終身不娶,當一輩子王老五,只要把母親照顧好就是他最大的心願。況且,只要自己安份守己、勤於農耕,往後衣食無虞,一旦緣分來到,老婆自然會上門來,其他大可不必想太多。這似乎也是他唯一的想法和自我安慰。 儘管戇牛命運坎坷,然則蒙受老天爺的疼惜,或者是所謂「天公疼戇人」。他種植的作物可說年年豐收,餵養的「菜豬」也長得既肥又壯,加上人丁單薄、消費有限,幾年下來已為他累積一筆為數不少的錢財。一旦有合適的對象,不愁沒有錢討老婆,可是有錢卻不一定能討到老婆。因為一進他們家大門,就必須善盡媳婦的本份,服侍癱瘓在床的婆婆。然而在這個現實的社會,有多少女子能有如此的能耐,則是一個未知數, 如果有潔癖的女子,看到未來的婆婆嘴角淌著口水,以及聞到床上的尿騷味和糞便的臭味,除了噁心,也會退避三舍,誰又敢結下這門親戚呢?倘若是智能較低的「戇查某」,戇牛也不一定會看上眼。雖然他的綽號叫戇牛,但他一點也不「戇」,亦非是一般人所說的「大條」,唯一的,或許是他的體力像牛,在先人遺留的土地上,一步一步默默地耕耘。至於討老婆的事,必須隨緣,那是急不得的。萬一討一個好吃懶做或是三八兮兮的老婆,只有自討苦吃,對家是毫無幫助的。 縱然親朋好友和村人都希望他趕緊成親,以減輕他的精神和工作負擔;而臥病在床的母親,的確是他最大的累贅。雖然媒人知道他有錢,一旦撮合成功,絕對會包一個大紅包來酬謝她。可是只要人家打聽到有一個癱瘓在床的婆婆需要照顧,莫不紛紛打退堂鼓。因此,戇牛的婚事隨著家庭的因素而蹉跎。即使他勤奮、有錢,又沒有不良嗜好,但有些事並不能隨心所欲,亦不能強求。人生不如意者可說十有八九,是否得等他母親百年後姻緣才能到來,還是此生注定是王老五一個,端看他的造化。 然而就在戇牛三十五歲的那年,他的母親終因多重器官衰竭與世長辭。雖然解脫了,但母子情深,對於老人家的去逝,仍然感到無限的哀傷。可是人死不能復活,他得坦然面對這個不幸的事實,首要之務是必須為一生勞苦、卻又遭受病魔折磨多年的母親,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喪禮。而他是這個家庭的獨子,又未娶妻,即使有孝男舉「幡仔」,則沒有孝媳「捧斗」,更沒有孫子抬「返主轎」,即便他們家有錢,而依習俗卻不能「大鬧熱」,只能以一般的喪葬儀式來辦理。戇牛雖然感到愧對生他育他的母親,則是無可奈何的事。唯一的,必須請「管攢」來掌廚,以豐盛的菜餚款待來送殯的親友及村人,感謝他們以誠摰之心來送母親一程,願她老人家能含笑九泉。 即使戇牛已沒有母親的拖累,但姻緣卻始終沒有來到。毋寧說他已三十好幾,在男多女少的情境下,一般女子二十歲左右即已嫁人,只有一些身心有缺陷者,因沒有媒婆上門而待字閨中。像戇牛這種年紀,若想找一個好牽手似乎也不易,但卻也不能打一輩子光棍,因為他必須擔負著傳宗接代的責任,不能讓祖龕裡的香煙到了他這一代而中斷。俗語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果真如此的話,怎麼對得起祖龕裡的列祖列宗。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戇牛看中鄰村一位姑娘。經過打聽,這位姑娘家裡務農,父親早逝,與母親相依為命。雖然沒有讀過書,但長年協助母親種田,學會一身農耕本事,甚而餵養家畜與家禽,以及料理家事,沒有一樣能難得倒她,是母親的得力助手。假如能娶到這種好姑娘,可說是戇牛這輩子最大的福份。然而,儘管女方肯定戇牛的勤奮與經濟能力,但戇牛足足大她十五歲,而且經年累月與山為伍,顯得格外「臭老」,就如同是她的爸爸。也因為她是獨生女,母親有意為她「招囝婿」,假若戇牛願意入贅她們家,還可以考慮考慮。 戇牛雖然沒有父母,但有田、有地、有錢,又是身材魁梧、好手好腳的獨生子,怎會接受這種條件,所以他絲毫不考慮。即使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一房妻室總是較完美,有自己的子女來延續香煙,才對得起祖龕裡的列祖列宗。但如果真娶不到老婆,就做一輩子逍遙自在的王老五也沒有什麼不好,端看各人的心態而定。儘管戇牛錯失擁有一房妻室的機會,可是為了老婆而改姓入贅別人家,又能光榮到哪裡去?或許將是一輩子洗刷不掉的奇恥大辱,甚而禍及子女,因為他們的父親「不中用」,是從鄰村來「予人招」的。果真如此,將來子女們在社會上又怎能抬得起頭來,戇牛的想法並非是沒有理由的。 儘管戇牛以坦然的心胸來面對自己的人生大事,但他的堂嬸貓嬸婆卻不以為然,老人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這一房斷了香煙。於是在戇牛四十歲的那年,幫他介紹一個近三十的老姑娘,希望將來能為他生下一男半女,來延續他們家的香煙。貓嬸婆坦白告訴戇牛說,這個姑娘名叫翠花,雖然年紀大了一點,腳亦有點跛,走路的動作慢了一點,是俗稱的「長短跤」,但並不影響她做家事,也不影響她生小孩。甚而以重話提醒他說:「你今年已經四十歲了,俗語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果還東考慮、西考慮,不隨便找一個,你們家將來一定會光斷後!」 即使他沒見過這個姑娘,但經過貓嬸婆怎麼一說,戇牛似乎也有點心動。女的年紀雖然大了一點,而自己不也四十了麼;腳有點跛走路慢點,又有什麼關係。因此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貓嬸婆,就由她老人家替他作主,為他決定一切。唯一的必須低調辦理婚事,因為他是「作穡兄」,長年在田裡幹粗活,卻又歷經風吹雨淋太陽曬,從外表看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許多。而女的又有肢體上的缺陷,長短跤走起路來勢必一跛一跛的。因此就低調而簡單地把她迎進門來就好,以免落人話柄、受人譏諷。於是貓嬸婆就自己充當媒人,帶著翠花來到戇牛家,把兩人「送作堆」。 可是萬萬沒想到,翠花身高只到戇牛的腋下,而且左腿比右腿明顯地短了好幾公分,身體向左傾斜,走路重心不穩,必須用左手扶著左腿,然後才能一跛一跛地移動腳步,走起路來可說相當吃力。當好手好腳、身材魁梧的戇牛看到這幕情景,整個人都傻了,竟說不出話來。 首先他怪的是貓嬸婆,怎麼可以把這種肢體有嚴重缺陷的女人介紹給他做老婆。原以為她的長短腳,只是走路姿態不正常,不能用跑的,想不到竟是那麼嚴重。這種女人連走路都有困難了,怎麼還能跟他上山耕種、下海拾螺?或許連提一桶餿水到豬欄餵豬都有問題,遑論是其他較笨重的工作。早知道是這樣,寧願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會要這種女人做老婆。 但她已拎著包袱由貓嬸婆帶進家門,鄰居秋香也幫他準備了一桌酒席來歡迎她,甚至也找來村中長老做見證,讓她正式成為他的老婆,現在總不能再把她趕出去吧!一旦如此,對貓嬸婆也不好交代,對這個無辜的女人更是一種傷害。或許,她自身的肢體缺陷已夠可憐了,如果讓她再受到二度傷害,勢必沒有同情心,更沒有人性。難道這是上蒼刻意地安排,來考驗他的愛心和同情心?或是前世對她的虧欠,今生必須來償還?總而言之,一切都是命,他不得不坦然面對這個事實,以免愧對自己的良心。(五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