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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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娘,你還沒回去過,如果要帶什麼東西送親戚朋友,要好好選一選,當今金門進步了,已經不是你離開時的金門了。我十年前回去時,很多地方都認不得了,更何況又過了十年了,你送人的東西要輕便免得自己累得半死,還讓人家嫌佔位子,那就白費工夫了。」意祥千叮嚀萬囑咐的告訴她母親。 「這個你不用操心,我要送的就是親家、親家母和大姆、四嬸幾個老人,他們喜歡的東西就我這個老人家最清楚了。」 從台北回金門,必須先乘車到高雄,打聽船班日期、安排船位,對於年近七旬的老阿婆來說,如果沒有年輕且熟悉的人帶,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所以當意祥把該辦的「中華民國台灣金馬地區往返許可證」辦妥後,才寫信告訴姊夫,利用姊夫到台灣接洽布匹生意時,順便帶著媽媽南下高雄乘船返回金門。 電氣化的火車,和二十年前所坐的那種慢車簡直無法比,淑女阿婆想從窗外尋覓二十年前從屏東北上時,兩邊盡是大片稻田的情景,但無論如何是再也找不到了,這二十年來,台灣的改變太大了,田野上整片的稻田早被一棟棟樓房取代,一片片的工廠外接著一條條寬闊的馬路,一根根的煙囪冒著縷縷白煙、黑煙,還有冒著青、紅、紫的彩色煙囪,甚至有的還冒著沖天的火炬,這些和二十年前自己剛到台灣來所看到的那情景,有太大的差別,台灣這樣,金門家鄉不知變成什麼樣了,不知還認不認得出來呢? 到了高雄,在女婿的帶領下走出火車站,先找個落腳的旅社住下,第二天女婿到外島服務處打聽到後天就有到金門的船班,還很順利的排上了「太武輪」。 次日吃過早飯,女婿問岳母「姆仔!」這是女婿對岳母習慣的稱呼:「今天反正也沒事,您想不想到崁頂去,到當年剛來台灣時住過的地方去看看?」 岳母沒有表示,順宏叫了一輛計程車,談好來回程的價錢後,就直駛屏東崁頂,車上年逾五十的老司機聽出兩位是外地口音,就問:「兩位到崁頂是找朋友還是辦公事?」 「喔不是。」順宏回答他:「二十年前我們剛來台灣時在那裡住過一段時間,今天想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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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趣事記錄簿
老二說早自習時,數學老師要他們解題,平常做獨立研究時都有分組,每一組分在每一層樓裏,分到那一層樓的同學就解第幾題,輪到老二時,他跟老師說他在五樓和地下室(這棟教學大樓只有四樓,沒有地下室),結果就被老師罰站。 接著下午第一節,老師發聖經給全班同學,發完之後要開始上課,結果全班鬧哄哄的,根本沒人理老師,這時老二就大聲說:「再吵,每個人就抄聖經100遍。」同學聽到這樣,馬上靜悄悄的,又說有個女生被嫌臭,她就說還不是遺傳到老二的,老二說:「她的國文程度真差,她又不是我生的,怎麼會遺傳到我?應該說是傳染才對。」 不是一直在討論現在的孩子作文能力要加強嗎?我一直認為這樣的事不會發生在我家,沒想到看了老二的生活週記之後,不得不相信他的作文是該加油了。 這一篇是這樣寫:老師好,我是溫兆麒,我爸說我的兆就是希望我會發財的意思,我的麒就是希望我很聰明的意思,我最喜歡的課是生物課,因為只要乖乖坐在那裏抄筆記和畫重點,老師就不會罵人,雖然我沒有每一節生物課都非常專心聽講,但我還是蠻喜歡上生物課。 我的煩惱很多,大多是考試及功課,常讓我苦惱的像國文、社會科都是我煩惱的項目,有時候背了大半天,還不一定背得完,讓我很想睡覺,簡直是沒完沒了。 這是考完試時寫的:段考前天我正以全力用功讀書時,媽媽卻開電視看劉伯溫,害我一點讀書的氣氛都不見了,我很努力,結果我發現才讀了一點點而已,已經十一點了,所以就先睡了。 同樂會時寫的:四月廿日下午我們班要烤肉,前一天才把每個人要帶的東西規劃好,雖然肉片硬硬的,丸子焦焦的,米血臭臭的,香腸還硬到可以拿來打狗,不過還算不錯啦! 唉!小孩,你的文章實在是讓人看了啼笑皆非。 話說這天老大段考結束,中午和其他兩位同學,到學校附近同學家開的小吃店吃飯,同學的媽媽看到兒子同學來,當然是非常熱情招呼他們,還好意說她請客,問三人要吃什麼,老大就說水餃,同學媽媽即老闆娘,指著桌上包好的水餃說:「你們自己來,看要吃多少,自己下,不用客氣。」 等老闆娘忙完之後,客人上門,準備要招呼客人時,才發現水餃統統被三個男生吃完了,總共是一百六十粒,一天的營業量,老大一個人就吃了八十粒,當她看到一堆空盤子疊在桌上時,那個表情彷彿是看到酷斯拉從馬桶裏爬上來一樣驚恐,直說下次還是吃麵好了,水餃太小顆了。 老大說他一個同學更恐怖,每次吃199吃到飽,好像吃到699一樣,有一次再去的時候,老闆開玩笑的拿兩百元給他,請他到對面吃,把對面吃倒好了,真是物以類聚,幸虧我跟他爸很努力的在賺錢,不然早就被吃倒了。 今天老大被當成胖小妹,可糗大了,他說都是因為他昨天刮鬍子的關係吧!下了校車,他到金玉堂買文具,當他頭低低的在選東西時,一位也是胖胖女店員好意問他:「妹妹,妳要什麼東西?我幫妳找看看。」老大以為不是叫他,所以就沒理她,繼續看他的東西,不過店員還是緊跟著他,「妹妹,你可以看看這邊的新潮文具。」 老大被搞煩了,抬起頭正要請女店員不要再跟著他時,誰知道當女店員看到老大的臉那一剎那,馬上來個一百八十度轉頭,裝作若無其事看別的地方,老大的心裡真是圈圈叉叉,奇怪?這位店員小姐是不是重度近視?不然就是對跟她同等級體型的覺得特別親切吧!不然怎麼會把老大這個一百八十公分、一百二十公斤的壯漢看成是女生? 其實這一次是媽媽在搞笑,受害者是老大,這天看到天色已亮,轉頭一看,鬧鐘居然已經六點二十分,心想奇怪鬧鐘怎麼沒響?急忙起床叫醒老大準備上學,我趕快下樓準備早餐,開鐵捲門牽車子出來,照平常的流程在做。 奇怪今天報紙怎麼還沒來?往常這個時間,報紙都已經來了呀!仔細看時鐘才五點多,以為眼花了,趕快打電話問報時台,真的是五點二十而已,心想時間還早,我就來個錄影倒帶,把車子牽進來,鐵門再拉下,燈關掉,叫已經穿好校服的老大再回去睡覺,我也繼續睡我的回籠覺。 這天老大說他就讀的大學辦新生聯誼,每個男生負責載個女生,當老大抽到一個跟他同噸位的女生時,老大馬上跟大家說,我的油箱快沒油了,我去加油,順便買點零食給你們吃,如你們要走先走,不要等我了,那個女生一看老大的油箱說還有一半呢!老大說他習慣加滿再騎,說完一溜煙的騎走了,事後他同學一直跟他抱怨,他載那個女生,結果後輪爆ㄌㄧㄢˋ啦!如果是老大載,我看兩個輪胎都要爆掉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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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返鄉》出洋
這氣候,雨季未來,撒哈拉塵粒暫歇,眾鳥啁啾聲中醒來。窗前,陽光與棕櫚爭相喧鬧、嬉戲,剎那間以為時間凝止,歲月靜好,這環境拿來與文字為伍剛好,而我一如忙碌的狩獵者,千里而來,須全神貫注著草原的動靜。 臨別的早晨,突然升起的一股依依,因人情。 回想初來乍到,因漠地的光線穿透攝人,水分迅速蒸發,首日,皮膚奇癢難耐,因時差,因旅途勞頓,因氣候乾燥,或皆有之。急電央友人載我至藥局買來藥膏一條,早晚擦拭。過二日,不癒,反變本加厲,紅塊、灼痛油然而生,又至藥局買另一品牌藥膏,效果依然不彰。心鬱,負面情緒便來,連嗡嗡飛過的蚊子,頓時覺得臉熱熱的要害起瘧疾似。 敏感的,何止是脆弱的肌膚?這塊土地,終年泥土飛揚、坑坑洞洞的道路;更甭提人了,衣衫襤褸赤足穿梭車陣叫賣的小孩,或是眾多的工作夥伴來自不同國籍的遊子們,何嘗不是「咚咚」地以深沉的擊動,擊向最內在的那一塊呢?令人不禁要湧現千萬個字的內心書寫呢!友人二話不說,又載我至預約的醫生處看診,不適終稍紓解。 對照他適應環境的靈活,實感赧然,他長期在這惡劣環境下求生存,堅毅非常,反觀自己,一點小挫折就不堪一擊,不難想像,經年累月,他面臨的困難有多少?此地,非洲的沙漠邊陲,不毛之地,終年炙熱,自四面八方靠攏的人群,為資源、為市場,熱滾滾地湧向此地,像是不吝照人的陽光,一年四季不歇息。 黎巴嫩人,是眾多狩獵者最突出的一支勁旅。不禁遙想這瀕臨地中海的島嶼國度,昔日腓尼基人如何意氣風發的駛向非洲,如今人人承襲著傳統,帶著夢想與希望出洋去。出走家園的勇氣,是因長年的彈孔煙火,有什麼力量能比生存下去更令人義無反顧,有什麼力量比追求溫飽更是莊嚴與神聖? 這族群移民植居了異鄉,來到現在的第二代、第三代,他鄉變故鄉。人人練就求生本事,沙漠港都,卻彷彿是淘金地,終年用工作淘洗屬於他們的礦砂。定期地,再回去他們口中美麗的故鄉,彎彎的兩河流域,累累的果實園地,皚皚的山麓白雪,一轉身卻是碧藍如鑽的地中海,我無法想像這奇景,他們卻信誓旦旦在他們的家鄉,同時可一攬而盡一年四季不同的景致,我當是遊子對家鄉美化的思念。 不由得想起金門島鄉先輩們下南洋「落番」討生活的景況,與黎巴嫩人走出島嶼,皆因生計或戰爭,相似的背景,藉著生活的磨難,找尋生命的出路,才能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出洋來,出洋去。島嶼,路的盡頭,是一片泓水,島嶼之人,出走,走出去,迎向海洋無垠的廣大世界,才能明白自己的渺小。或者是,心胸打開,讓自己的思想,出洋去,擁抱一片浩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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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
高中畢業三十年之後的某天,接到電話說要舉辦同學會,我還以為是詐騙集團的電話,立即求證問說:「我們的高三導師是誰?」同學答說是王老師,我才相信此事為真。 三十年滄海桑田,同學都變成中年人了。 在T大的餐廳席開二桌,來者多已成為社會名流,雖然笑稱當年我們那班是B段班,幾乎快被老師放棄,還好導師始終抱持一絲希望,鼓勵再鼓勵,加上大部分在後來人生的歷練中力爭上游,來者多有成就,沒來的或失去音訊,或出國發展,或離開世間了。 我一直不是風雲人物,高中三年無緣被選為幹部,也就沒那層歷練,後來在大一時當班代,當得跌跌撞撞很不順利。 高中同學在美麗的校園餐廳聊得盡興,名片上多是亮麗的頭銜,法學博士、兼任法律系教授,政院的中部辦公室專員、大學教授、院長,民營公司的總經理、董事長,人力仲介公司的總經理,我是高中老師,很明顯地在這一場聚會中,位階似是最低的,不知怎地,大學的文學院長發難說:「你們學校畢業的來到我們這裡,表現的都不怎麼樣!」又有一位大老闆說:「你們的分數怎麼一直掉,好像輸給W中了!」好像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宛如陷入一場鬥爭大會,極尷尬又不想辯解,接下來出來的菜,一道比一道難以下嚥。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又轉到炫耀自己在某方面的成就,我也知這是世俗的認知,沒有令人溫暖貼心和擁抱喜悅,大家是在比尊嚴和價值吧! 還好都沒攜伴參加,否則珠光寶氣更重,有人語不驚人死不休,笑說人力仲介的總經理是人蛇集團,他聽了大笑一聲,說:「今天晚上的開銷都我請客!」結果大學院長不認,堅持他是地主要請客,兩人你來我往,沒有結果,最後是大家平均分攤。有人欲言又止,我多以沉默代替,所以餐後迅速離去,回來後,保持連絡的還是那兩位同學。 或許是我原本就和人不熟,實際上我是在高二下學期從自然組轉入這個社會組班級的,沒有很快融入新班級的人際關係,畢業後也少聯絡,班上當中學老師的就只有兩位,那些年會念師範大學而捨棄填寫台清交大的人,大多是家境因素,當時待遇也不高,還曾被鄰里之間訕笑的。高中班上很多成績在中後段的,反而在後來有較高的收入,就笑說「當老師的比較清高」啦。 多年以後又來了同學會的邀約,是我們那一屆的畢業生大會師,後來我在一個部落格看到這麼一段話:「相見不如不見,那是一種美感的想像。沒有相見,我們的記憶還停留在那裡時光,不受時間的侵蝕。相見,事實與想像差別太多,總有或多或少的傷感與嘆息。」很貼切的描寫我當時的感受,我在臉書上看到數百人的聚會情況,一點也不後悔。 其實,同樣那一天,我教過的畢業班學生有十多位聚餐,他們正好大學剛畢業不久,對未來人生有憧憬有茫然,我獲邀參加,這樣的同學會溫馨感人。也許再過十年,我的學生們在社會上也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我當年的窘況又會歷史重演,那時我應有更聰慧的見解來旁聽他們的比較或炫耀,我真的希望我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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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光亮
那些看似瑣細的不如意,層層相加壓得我喘不過氣。好冷哦!還是在被窩裡最安全了,我只是在等待,等待一點點好的消息,一些超越自我否定的事,讓我知道「我」還是很好。長期以來守著本分,對孩子、對家務、對課程;可是也有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時候,比如現在身體不舒服,疲勞感席捲全身,卻還有這麼多事在排隊等候。 拒絕現在的自己去迎合他人,似乎太勉強;躲在這裡聽從身體的呼喚,似乎也無法讓自己感到放鬆。矛盾的心理,不上不下;而,是你一個堅定的擁抱,告訴我:「你已經盡力了」,才讓我放下腦中的林林總總,撫平我脆弱不安的靈魂,治癒我那深長的失落。聽見你召喚回來的意志,只要再多一點點的勇氣就能跨越,這一公尺最深的距離。 讓我還願意相信自己,因為相信是你給我的解藥,是最溫暖的提醒,提醒「我」自己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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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金門砲戰既然停了,我想回去看看。」過完舊曆新年之後一天晚上,淑女這麼告訴兒子意祥。 「娘,妳放心回金門去住一段時間吧,家裡的事我和素婉會照顧,您不用煩惱。」意祥早就想建議母親回金門了,也曾當著母親的面提過幾次,可是每次都沒使母親正式成行,她每次都說:「我被砲彈嚇破膽了,只要砲戰一天不停,我就一天不敢回金門。」雖然母親每次嘴裡都這麼說,但是意祥心裡明白這只是一個藉口,母親之所以不回金門,主要是為了節省些錢,利用時間多做點零工賺些錢,好買一棟房子,這是她這一生的第二心願,第一個心願是想回蓮河老家,去看看三十年沒回的家和她的大女兒。 媽媽今年六十八歲了,在台灣住了二十年,她早已放棄了回金門為子女置產的念頭,尤其最近十年內,兒子結婚了,並且先後生了一對可愛的孫子,媳婦也同是金門人,她和意祥一樣書讀得雖然不多,但生活節儉、顧家、孝順,對意祥和一對子女都很照顧,娶到這種媳婦真的無可挑剔,唯一的缺憾就是始終還沒有一棟自己的房子,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所以當兒子結婚前,淑女就在佛祖面前許了願,只要兒子一結婚,自己從此就開始終生禮佛茹素,並許下心願,要在有生之年幫子孫在永和買一棟房子,如果還有幾年壽命,願有生之年能再回蓮河老家看看女兒和父母,即使父母已經成佛,也要在兩老墳前上三炷香,才算了卻她平生心願。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前年將過年前,經由朋友的介紹,買下了現在所住的這間房子,三房兩廳加上各種應有的普通設備,雖然不大但也夠一家五口住了,第一個心願已了,加上金門砲擊已停止,該是回去看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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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趣事記錄簿
二個兒子讀國、高中時,這個年齡的孩子最注重外表,喜歡評論異性長像,有一天就聽到兩兄弟這樣的對話,老大跟老二說:「我今天坐公車時,看到一個醜到爆的女生。」老二就問他哥,「有比媽媽還醜嗎?」他哥帶著懷疑的口吻回答他弟弟:「媽媽是女的嗎?」 有時候和老二坐在沙發上,他會用手一直幫我把右邊眉毛上的頭髮梳理好,正當我陶醉於孩子的體貼時,就說了:「媽,妳這樣好酷喔!好像怪醫黑傑克。」只因他額頭上有一撮跟我一樣全白的頭髮,再不然有事沒事就問:「媽,妳八十歲了嗎?」拜託,我今年九月才滿五十五歲呢! 有一次我拿辦公室的團體照給兒子看,本來心裏還在得意這張照片把自己照得顧盼生姿,誰知兒子看完說:「媽,妳好像那個掃地的歐巴桑,臨時被抓進來照相。」哼!真太不給老媽面子,諸如此類毒舌例子真是不勝枚舉,不過我都以幽默態度面對,自我消遣一番,反正我已練成百毒不侵,金剛不壞之身了。 只是我對兒子們說,你們對媽媽毒舌沒關係,對別的女生可不行,到時候別把所有女生都得罪光了,交不到女朋友還不知道原因,因為這個老、醜、胖可是女生(人)的罩門啊!老大聽我這樣說,他又加了一項,千萬不要在女生面前,稱讚另一個女生漂亮,不然吃不完兜著走。 要睡覺前都會陪小孩聊天,老大鬼靈精怪的,很有表演天份,他把在學校發生的趣事唱作俱佳說出來,說得活靈活現的,好像現場發生一樣,逗得我哈哈大笑,這天他坐公車,看到一對幼女弱母站著,謹記媽媽教誨,看到老弱婦孺要讓座,就讓給小妹妹坐,他則站在小妹妹旁邊。 正得意他的義行時,忽然聽到小妹妹大聲的跟她媽說:「媽媽,大哥哥好臭。」帶著口罩的媽媽跟小妹妹說,沒關係,直跟老大說不好意思,害老大超尷尬的,還聽到車上傳來竊笑聲,媽媽就說啦!誰叫你們是臭男生呢!尤其是上完體育課的男生。 看了奧運之後非常感動,有天有感而發的跟說老二說,「媽媽覺得人一生當中,一定要喜歡一項運動,而且是可以持之有恆,到老都可以做的。」於是問他:「你喜歡什麼運動呢?」老二豪不考慮的說,「我喜歡睡覺。」 我以為聽錯了,很嚴肅的再問一次,他還是說「喜歡睡覺,因為我睡覺時都會滾來滾去的。」喔!原來這樣也算是運動?那這樣的運動量也夠大了,他一個晚上可以三百六十度滾了N次,還可以把哥哥滾到地上,夠厲害了吧! 為了表示對老大的關心,都會問他與同學相處及課業上有沒有什麼問題?他都會很臭屁的說,「媽媽,我有一個問題,就是妳把我生得太帥了。」有一天又很臭美的說,「我的眼睛很漂亮」,問他誰說的?不吭聲,我不死心的問,「那你的眼睛會不會放電?」過了一會兒,他邊看電視邊說:「我的屁股會放屁。」拜託,這又不是在對聯,眼睛對屁股,放電對放屁,敢唔通?一直教導兒子們遇到不懂的問題要問清楚,有天老二問我:「媽媽,肛溫是什麼?」聽到這個問題,腦筋裏千折百迴動不停,心想剛好趁此機會給他來個健康教育和機會教育,告訴他,媽媽照顧他們是多麼辛苦。 我清一清喉嚨說:「這個肛溫就是小寶寶發燒的時候……」,「不是啦!」一句話還沒說完,老二就打斷了我的話,「是每次妳講完話之後都會講的一句話。」嗯!我腦袋裏的跑馬燈開始轉動,我每次講完話都會說肛溫?轉呀!轉呀!終於找到答案了,原來是感恩(要用台語講喔!)哇,真是一丈差九尺,此肛溫非彼ㄍㄢˇ ㄧㄣ。 這天老二拿著螺絲起子拆開,他爸爸兩千元買給他的二手筆電在研究,他把記憶體拔下來,我經過他們房間,也進去湊熱鬧,老二說:「媽媽,這個記憶體只有64MB,跑得太慢了,妳支援我買2支1GB的好不好?」問他換記憶體有什麼好處?他說電腦的容量大一點,可以跑快一點啊! 老大看到我們在討論記憶體的事情,也湊過來,賊賊的說:「乾脆你們支援我買兩支2GB的,我這台電腦裏的1GB給弟弟用好了。」這時我比老大更賊的說:「不如1支1GB的記憶體送給弟弟算了,這樣我們不再花錢了。」老大毫不考慮的回答:「想都別想。」喔!你以為在拍相機的廣告「你聰明,我傻瓜啊!」 這天他爸爸買了柚子,叫兄弟倆下來吃,想不到過了一分鍾,就聽到從廚房傳出來碰的一聲,老大跌倒了,撞到頭了,我趕快過去關心,還蹲下來檢查地板地墊,都是乾的啊!兒子啊!你也真厲害,連走路都會跌倒。 這時卻看到他弟弟掩著嘴巴在笑,就知道事有蹊蹺,原來是他看到弟弟在前面剝柚子,他就來個漂亮的灌籃高手姿勢,迴旋跳起來要踢他弟弟屁股,沒想到跳起的霎那撞到天花板,然後就跌倒了,真是害人不成,反倒害自己,活該討皮痛,也不想想一百多公斤的體重,還這麼調皮,身體髮膚是父母給的,可要愛惜啊!這是老二的音樂會欣賞心得,跟大家分享一下: 五月廿日在樂群堂聽卡拉OK比賽,我覺得雖然有時候他們會唱得走音或破音(耳膜都快破掉了),但他們的努力,我感受到了。那天下午我聽到了一些沒聽過但不錯聽的歌曲,也聽到某些人把好聽的歌唱得超難聽,頻頻破音,有的則唱得平凡無奇,毫無特色可言,還有的唱到最後才破音,唱完一臉茫然,不過我覺得只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是成功或失敗,其實都無所謂。 老師的評語:這位同學,你唱歌也沒有比別人好聽多少?怎麼這樣嫌棄別人呢? 兒子啊!懂得讚美別人可是一門大學問,你們的歌聲,媽媽都不會嫌棄呢!所以你也要學會欣賞別人的歌聲,不然被你這個毒舌一下可受不了。 老大這個年齡超注重外表,無時無刻不在照鏡子看他的臉,有天在學校看到一片擦得非常亮的玻璃窗,可興奮得咧!馬上湊過去照,正當照得渾然忘我時,忽然臉貼到一個漂亮學姊的臉,原來人家在擦玻璃,學姊看到他照得這麼入神,還很客氣的說:「繼續照,繼續照。」 我們家巷口有一間7-11,有天老大買完東西時,老毛病又犯了,看到輛轎車的玻璃窗很亮,他又湊過去照,一會兒看到一雙牛眼瞪著他,害他趕快溜之大吉,唉呀!你這麼愛照鏡子,可不要像蠻牛廣告裏碰到限制級的場景,萬一招惹了大哥,那時候可真會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晚上都會跟他們兄弟聊天,老二很得意的說全班只有他最容易讓老師抓狂,已經拿了二十三個X,老大幸災樂禍的說:「小豬,集滿三十個可以換豬寮券一張。」他弟弟看到他哥這樣幸災樂禍,很兇的對他哥說:「說人家豬,你還不是豬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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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接納的手
俗話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在監獄服刑者謂之收容人,期滿出監獄者謂之更生人,更生人回到社會,需要我們伸出一雙接納的手,讓他們有如「浴火鳳凰」般的重生。 有一則「黃絲帶」的故事;有一個美國青年,生長於一個純樸的小鎮,因細故而誤蹈法網,身繫囹圄,在監獄期間真心懺悔,深感自己過去所為,致使家鄉的親友蒙羞,內心甚是愧咎。不久,他即將於近日期滿出獄,但他於出獄前,並無喜悅之情,內心更是充滿不安與矛盾,因為他無法確定,家鄉的親朋好友是否還是願意接納他,於是他決定先寫了一封信回家,信的內容簡略如下:「親愛的家人,我即將於某月某日出監,但不知道你們是否還願意展開雙臂來歡迎我,如果你們還要接納我,再次給我一個更生的機會,請在我們家門口前的那棵橡樹上,繫上一條黃絲帶,如此,當我所乘的巴士公車經過時,如果我有看到黃絲帶的話,我就會下車來與你們團聚,但如果橡樹沒有掛上黃絲帶,我將繼續留在車上,任由這輛巴士載著我駛向很遠很遠的地方,永遠不會再回來。」 當這位曾因犯錯的年輕人,坐在返回家鄉巴士的途中,內心十分忐忑,當車子緩緩駛近家鄉小鎮的那一刻,這位年輕人看到眼前的這一幕,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看到的不是一條黃絲帶,而是整棵橡樹上繫了滿滿的黃絲帶,此時此刻,這位年輕人已是淚流滿襟,他的內心激動不已,非常感謝家人的接納。 這是一個溫馨又感人的真實故事,監獄矯正工作是良心事業,若能導人向善便是行善積德,所謂:「身在公門好修行」,身為矯正人員,對於人性絕對沒有悲觀的權利,在監服刑收容人雖是良莠不齊,但是救一個收容人,就是救一個家庭,但凡盡其所能,無愧我心即可。本人曾忝為獄政之一員,誠惶誠恐,嘗以「勤」「慎」「清」三字自勉,以誠待人,帶人帶心為原則,甚幸能夠安穩退休,甚感滿足。 記得在職期間,有某受刑人罹患腮腺炎,臉腫得像「麵龜」一樣,也已看病吃藥了,但不見效,這時有另一收容人建議說,可試用古老「放虎咬豬」的辦法試試看,相傳在古代只要是清官、好官,只須用珠砂筆在患者臉上寫上「虎」字,老虎就會前去把豬吃掉,然後病就好了。我抱著姑且一試想法,用毛筆字在他腫脹的臉上寫上「虎」字,只覺新奇又有趣,長官看到亦莞爾一笑,說來奇怪,翌日,這位收容人的臉竟然奇蹟復原,真是不可思議,或許是藥效上剛好也產生作用,或只是單純的巧合,那就不得而知了,這是本人在監服務時的一段趣味回憶。 時至今日,凡是企盼親友重生歸來,一般習慣上都會繫上黃絲帶,以代表著接納與關懷之意。俗話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沒有人能夠預料到明天會發生何事?所以在監服刑,是自我進修,充實自己的最佳時刻,切勿妄自菲薄,凡事看開看淡,人皆是經過「成」「住」的階段,再進入「壞」「空」的地步,不必計較人我是非,學習接納週遭一切人、事、物,身為社會人士,更要伸出我們的雙手,對更生人付出關懷與鼓勵,便是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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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黑傘
從姐姐家回來,我發現傘丟了,被我遺失在公車上面,難免覺得惆悵。這次的丟傘,我也將爸媽的關懷留在陌生人的手裡。 我這把傘使用多年,外形老舊,是典型的黑傘。它頗有些年紀,陪伴我走過去北部謀生的歲月-記得第一次獲知去母校世界新專(現在的世新大學)擔任助教,我由台北返家親自告訴爸媽此項好消息,兩老很開心。爸爸使勁地拍我的肩膀,摸著我的頭說:「你要爭口氣。」我突然覺得自己又回到兒時,爸爸帶我去公園盪鞦韆,盪呀盪的,我最後回到原點,投入爸爸的懷抱。 返家以後,愛清潔的媽媽立刻為我換掉衣服,領我去沖澡。刷洗時,劈頭問我:「你爸爸老是陪你玩耍,將來長大了怎麼辦?」我笑嘻嘻地,在熱氣蒸騰中送走了童年。如今,媽媽見我更是高興,給我端來一碗「桂圓紅棗茶」,希望我工作人圓融,成績長紅。 回學校的那天早上,太陽炙人,烤得人皮膚發燙。爸爸臨出門,接過媽媽遞來的黑傘,準備幫我一路撐著,直到搭上往北部開的火車。路過公園時,我看到又有家長陪著兒童盪鞦韆。爸爸和我兩人在黑傘下,不約而同地笑了。我心裡有說不出的開心,鞦韆對於我,已是生命成長的印記,不是純然的休閒活動。盪鞦韆的歲月一去不復返了,只留下我和爸爸的回憶,然而如果少了這段往事,我的童年便嫌單調了些,我可以述說的,就是我的天真無邪。 黑傘真的走了,不會再回到我的身旁。等到下次搭公車時,我重新回想上次掉傘的事。我左看右看,同樣的司機,同樣的公車路線,我想找回失去的影子。但一不留神,被街上花花綠綠的傘迷惑了-是的,我耽戀,那麼多的生命在成長,在親情的呵護下逐步長大,我相信,其中一定有我掉的那把黑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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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除了每天洗衣的時間之外,其他時間淑女大都在家裡做各式各樣的「家庭代工」,從五十歲做到六十多歲,洗衣和家庭代工不但使她有了一份固定的收入,在永和鎮許多外省籍家眷中,「金門洗衣阿婆」更得到許多人口中的稱讚,直到民國六十年台灣推動十大建設之後,原本的工業發展結構改變了,「家庭代工」已經沒落,台灣的工業也逐漸轉型,開始走向電子工業時期,各種家電產品普遍化之後,用人工洗衣的時代也結束了,做了十多年洗衣工作的淑女,兒子成年了,也娶了媳婦,年齡也不允許自己繼續擔任這項吃力的工作了。 這十多年來的台灣社會變化太大了,第二代領導人的接班,促成威權政治體制的衰微沒落,民主化的各種選舉,直接或間接把台灣帶進了一個多元化的社會。各種家電用品逐漸普遍,洗衣機是其中之一,接著是電視機在每個家庭的佔有率不斷提高之外,並從黑白進入彩色電視的時代,尤其電視機的普遍化,新聞廣播媒體的不斷報導,更有助於民主選舉的迅速發展。 那年的十一月,當三年一次的立法委員選舉進入了緊鑼密鼓的最後衝刺期,當所有電視新聞全都瞪著每一個區域進行競選拉鋸戰的時期,晚間新聞上忽然出現了一則如晴天霹靂的標題:「美國總統卡特片面宣布 與大陸建交外交關係」。當晚電視新聞上隨即報導:「總統宣布臨時戒嚴 停止立委競選活動」。 當天開始,民間自發性發起的一連串示威遊行,在各個不同場合相繼出現,在美國國務卿克里斯多福來台時達到最高潮,延續幾個月之後才逐漸落幕。 就在中(共)美宣布建交那天,大陸對金、馬外島持續了二十年的砲擊也宣告結束。金門阿婆二十年來日夜企盼的「和平」日子終於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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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苗集》一張平假名
涼爽清晨,鳥兒鳴鳴聲,悄悄地將我喚醒。睜開眼映入眼簾是─佝僂的背影坐在床邊,粗糙褪黃色的雙手,反覆地將長壽菸盒拆成一張張皺褶不平整的銀紙。外婆和藹可親的表情,是世上我見過最漂亮的美景。 緩慢地滾到外婆的大腿上,「阿嬤,早安,今天一樣很早起喔。您在做什麼?」 「乖孫,我正在準備紙等等要教妳日文啊!趕緊刷牙洗臉吃粥哦。」菸草味的手,摸了摸我的頭,雖然難聞,但我的心情卻很雀躍,因為能跟外婆學習,是我最快樂的事。 由於母親要工作又要照顧姊姊,沒有餘力再照顧五歲調皮搗蛋的我,因此將我託付於外公外婆教導、看顧。是外公外婆扶養我、陪伴著我編織著純樸可愛的童年,一直到國中,家裡出了狀況,才搬出外公外婆家。 每日清晨都在外婆的天籟聲中起床,是鬧鐘,也是一天當中我最重要的能源。那旋律是濃厚的日本調子味,輕快的活潑的,是做早操的時候,最常聽到外婆唱的。若是外婆不用閩南語和別人說話,她那標準的口音還真會讓人誤以為是日本人哪。 我是外婆的小跟班,是一隻愛跟路的跟屁蟲。外婆走到哪,我就跟到哪。當然,我同時也是外婆的最佳忠實粉絲。時常和外婆到公園去散步聊天,偶爾其他的阿公阿嬤會用日語對談聊天,外婆的好朋友叫外婆也要教我一些日語,以後比較吃香,也才可以跟大家聊天。 是的,曾經我有那麼一段很愛讀平假名,也很會寫平假名。說來也奇怪,因為外公外婆早期是受日本教育,但外公對於外婆說要教我日文卻極度反感。某方面來說,其實外公也蠻崇尚、熱愛日本的,比如說治安、守時和信用這方面等等。 就在某一天下午,外婆拿著剛拆好的菸紙正要教我如何寫五十音的時候,一隻發青筋的粗厚手掌,就甩在外婆小巧的臉蛋兒上。明顯的,有一顆白色不明物體,飛了約一公尺遠,血絲從嘴角邊極速滑落。外婆嬌小的身軀、年過七十的身體,哪承受得了這沉沉的重擊,倒地不起。 在臉上的那掌,甩得可真重哪!當下外婆覺得耳朵內部疼,聽覺似乎也出了些問題。幸好事後幾天,有好轉的現象,不然年幼的我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那一顆白色的物體,飛出外婆的嘴裡後,造成生活上的,比如咀嚼食物、講話變得不清楚,這是多麼令人心疼啊。但對外婆來說,那不只是身體上的疼痛,那更是內心中的傷痛。陪外婆前往牙醫診所,想詢問補牙價格,那接近兩萬塊才補一顆牙的價錢,對我們家境清貧來說,那簡直是天價啊! 當時的我只有七歲,我不能懂,到底是什麼原因,外公有必要這麼憤怒地對待外婆嗎?外婆辛勤地拆菸盒弄成平坦的紙,拆掉包裝菸的銀紙,雖然紙張不大,還有濃厚的菸草味,或許在他人眼裡,看起來寒酸、破舊,但對我來說,這菸盒紙意義非凡,外婆所做的一切為的只是讓外孫女也可以習得日文這項能力啊。難道外婆做錯了嗎? 那陣子,外婆並沒有再教我書寫日文,或是有關於日語的事情。那晚,外婆雖說她沒事,但那眼淚卻不自覺地形成兩條滑水道。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瞧見外婆的淚水。我抱著她痛哭,因為外婆內心明明就很難受、很痛,卻還要笑笑的裝堅強說沒事? 外婆從不輕易落淚,是位堅強的女性。她天性熱情、樂觀也是一位很好客的人,是我的超級偶像,也是我心目中排名第一的效仿對象。我這粉絲很心疼自己最心愛的偶像所遭受的一切,若不是因為要教我日文,她就可以不必承受這些皮肉痛、精神上的苦了。那麼我寧可不習得這項技能,不會說也沒關係,只要外婆能夠身體健康、每天快樂的過日子,那麼一切就足夠了。 自古以來,秋季被認為是悲傷的代表時節。這一年的秋天,我感覺甚深。 只要有外婆在的地方,我就不怕北風的凜冽,寒風刺骨的感覺。因為她就像是顆暖暖的太陽,總是能夠暖和我的心窩。蹲坐在客廳撕著地瓜葉絲的外婆,嘴裡唱著優美旋律的日本歌─冬戀。有時認為外婆就像一台點歌機,在任何季節任何時刻,都能唱出一首首對味的歌曲。外婆是位天生麗質的美女,那明眸皓齒多麼令人羨慕,膚質一點也不乾癟,反倒是那種光華水嫩感。然而,每當她認真做事、深情唱歌時,都深深令人著迷動心,有時我還心想,外公怎麼這麼有福氣可以娶到如仙子般的美女,偶爾我也覺得可惜,為何外婆沒有去當歌星呢? 事隔已久,過了七年,我還記得國中二年級的那年暮春,外婆是這樣的問我─「乖乖,還記不記得阿嬤教妳的五十拼音啊?還會念嗎?還會寫嗎?我再教妳一次,好不好?」那雀躍的表情掛在外婆的臉上,彷彿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似乎這件事情能讓她開心很久很久。當然,我瞧見那一張張最熟悉的銀色紙張出現在褪黃色的手中,上面仍有著濃厚的菸草味,這會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一切! 膽小的我,不敢面對、回想,深怕被外公發現外婆又再教我日文,我很難想像到時候我們嬤孫倆人會怎麼樣,縱使害怕,也無法否定我有多喜歡和外婆一起學習的事實。 這一天下午,沏一壺普洱茶,一盤一起親手做的餅乾,我們書寫了好幾回的平假名,不斷書寫想要有張好看的字,反覆練習想要一起將文字記在腦海中。這是我們之間歡樂的時光。 某天下午,我人在學校,聽到學校廣播要到輔導室,當下我還以為我做錯了什麼事,為何要到輔導室?我看見導師和輔導老師站在一塊,一股不安的情緒油然而升。導師說已經幫我請好假,要我趕緊拿書包,她要載我去醫院一趟。我就像劇本被改掉卻未被告知的演員,呆愣在鏡頭前,不知所措。 老天爺,跟我開了一個玩笑,挑在五月二十號這天,告知我,我最親愛的外婆回到天上了。我趕到了急診室,外婆安詳的熟睡在病床上。因為急救,嘴角卻略帶有血絲。我曾聽過有這麼一個說法,人在臨走前,最後一個還會有感覺的是聽覺。我大喊著外婆的名,牽著我外婆的手,我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我不敢大哭,因為我也聽過一個說法,假設我們大哭,那麼亡者的大體便會全身刺痛不得好走。我忍住淚水,不敢大哭,只是不斷的呼喊著名,希望有奇蹟發生。 我哭得無法自拔,姐姐、外公牽著我帶離開外婆躺的那一間。「乖乖啊,阿嬤變成這樣之前,還一直吵著說要找妳啊!我跟她說妳要上課,晚點就會回來啦。阿嬤跟我說她肚子餓,可是又吃不下、想睡覺,我就叫她去睡覺。想說晚餐時間到了,妳阿嬤怎麼還沒起來煮,我去叫她,全身身體冰冷,我也嚇一跳啊。」我很難過,當下我甚至還責怪阿公,為何不叫我從學校趕回來?但說真的,誰會知道睡一覺後,人就這樣走了呢? 自從外婆回天上後,我強烈拒絕學習日文。我覺得那會讓我想起外公甩外婆耳光,也是會讓我觸景傷情的事。但現在,我已釋懷,甚至認為我應該要好好學日文,來完成我外婆當時對我的心願。 對我來說,國二那年的暮春,那一個閒情逸致的午後,那一張平假名背後的意義重大。 那張皺褶不平整、滿是菸草味的銀色紙張,也祥和地躺在我最珍貴的收納盒。 (作者為金大長照系一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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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的錯﹖
在這個追求利潤報酬,「卡」來「卡」去的功利社會,頭腦精明的人,每天精打細算,連發卡扣帳日期都錙銖必較,唯恐吃了小虧,耗損了財源。雖然月底已近,仍交代孩子下個月的早餐錢,能拗到最後時刻,就最後一天繳吧!日子飛也似的,才身染「週一症候群」,期待的週休二日已悄然來到,讓人錯愕得不敢置信,世上真有「時間」這玩意兒? 一眨眼就到最後期限,還是有兩位小朋友忘記繳錢這檔事,這兩個孩子都不是上課人在心不在的教室「客人」,頭腦精靈得很,專注聽課中,總能挑出老師話中的漏洞,成績名列前茅。其中一個,更是品學兼優,儀表堂堂,是班上小女生喜歡的對象。他一臉苦哀哀的來到我跟前,吞吞吐吐的說:「老師,……因為媽媽忘記了……。」話尚未說完,兩個紅了的眼眶,已噙了滿滿的淚水,一副委曲楚楚可憐相。 「媽媽忘記了……。」理由冠冕堂皇得似乎足以摃掉他所有的錯,我看著這樣樣表現都出類拔萃的孩子,除了搖頭外,不覺感慨萬千。一片教改聲浪中,搖天撼地得好像足以再造教育的新氣象。想到不少家長,對教養孩子的錯誤觀念,還有從孩子身上,尋不到「負責」這兩個字的蛛絲馬跡,心中不覺憂心忡忡起來。如何才能一掃家長對教育的迷思,在孩子身上栽植「責任心」的根苗,還其教育的真實面?這真是一個值得大人深思的課題。 少子化的社會,家庭結構已不再像過去那樣單純。家庭功能呈兩極化,過與不及的家庭照護,讓孩子的人格也呈現兩極化,獨立自主和懦弱無能性格的孩子越來越多。很多孩子是父母鎖在眼皮下,捧在手心上的心肝寶貝。清早,幫孩子提包擒袋來學校,宛如隨侍奴僕,添粥吹氣餵食,侍奉孩子吃早餐,最後順手幫他洗完碗,才依依不捨回家的不乏其人。缺娘少爹疼愛的孩子也不少,課業、生活乏人指導照顧,遇到不忍心的好老師,每天課後陪寫功課,還開車護送他回家,那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但是……,老師能陪多久? 值得慶幸的,正常功能的家庭仍居多數,睿智明理的家長,教養孩子的知能與經驗絕不遜於老師,總能利用各種機會,與老師協調溝通,在親師默契下,孩子的學習與成長,有相得益彰的加倍效果。保護過度的寵兒也不少,孩子受了一點學習的壓力,或與同儕發生糾紛爭吵,怒氣沖沖就直撲校長室的大有人在。面對家長如此愚昧短視行徑,除了讓人大搖其頭外,對孩子又有什麼好處? 瞬息萬變又多元的社會,不同的家庭環境,有著不同的家長素質。面對一班來自二、三十個不同家庭的孩子,老師憑靠著那單薄、隨時在更新的教學專業,就要端出適合各種學生需求的「牛肉」,迎合各種家長挑剔的口味,教學不能盡如家長意,是意料之中的事。 「孩子好教,家長難搞」,這是多年教學後的深深感觸。發源於日本,近年來開始在臺灣植根發芽的「學習共同體」教學,明白揭示教育已不是服務業,教育應是老師、家長共同負起的責任,要營造教室裡的春天,已不能只靠老師的兢兢業業。親師沒有共同學習成長,找到教育孩子的共識,猶如同床異夢的夫妻,各人打自己的鼓、敲自己的鑼,曲調如何和諧?雙頭馬車的教育,犧牲的勢必是孩子的未來。 把學習的發球權還給孩子,才能培養孩子的自學力。把孩子的學習責任全攬在身上的大人,勢必培養出為了外在獎賞或怕被責罰而學習的孩子,猶如想吃紅蘿蔔的騾子和被抽鞭的馬兒,學習是被動與無趣的。當孩子犯錯時,把責任推卸給他人,「因為媽媽忘記了……」順當的成了脫口溜出的避過理由。 或許這條改變教育觀念的路,仍有一段頗長的時日要走。但「不怕慢,只怕站」,只要肯努力播種,收成之日必可拭目以待;冬天過了,春天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