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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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路跑‧遊古今
徹夜難眠。 迎接晨間到來的東北風,刮起陣陣寒鬱舒曠的秋意,一掃昨夜焦躁萎靡的昏倦。東方堪藍的天際,尚融入一片幽然沉靜的睡意中,在一束束顫裂開來的曙光柔聲召喚下,方才揉開惺忪酣睡的眼簾。 回首8日前的一時衝動,心中仍難免暗自嘀咕,不知能否順利完成18公里的路程,而不至於抽筋退場! 雖仰賴素日工作之餘所培養的運動習慣,但是否有足夠體能堅持到最後一刻呢?諸多疑慮如擺鐘,左右懸念,游移不定,忽憂忽喜,難以決絕。 活動前夜,雜念紛呈,輾轉反側,而未能養足戰意,想必也是這股隱潛的不安所導致的後果。無奈、疲憊、失落的心緒,在天未亮之際,便和我一同起床了… 換上運動服,扛著慵倦昏沉的睡意,步上冷清空寂的街道上,尋訪一家家熱騰飄香的早餐店。儘管飢腸轆轆,但卻食不知味,竟連平日喝來濃郁芳甜的豆漿,也略顯苦澀了。 幾天前,她自告奮勇,硬是要捨棄假日賴床的機會,也要陪著我親臨會場,觀戰。 今晨如約赴難,如一道暖流,注入寒霜雪凍的極地冰川,讓我精神為之一振。有友如斯,夫復何求? 跨上機車後座,載著放肆的心情,風塵僕僕的趕赴遠在東半島的活動會場。一路上,東北勁風迎面撲擊而來。夾帶著聲聲低嘯狂呼的嘶吼,似乎也預示著今日所要面對的重重阻力。傍著寧優靜謐、靈山韻水而闢建的文化園區,即是今日盛會的主場址。 初臨會場,目光馬上被在場滿座的眾多武林群雄(雌)所散發的光芒銳氣所震懾住。領了號碼牌後,怯懦懦地趕緊找個僻靜之處,開始熱身、舒展筋骨。 經過一陣韜光養晦,蓄積銳氣後,抬頭望著周遭同樣認真地在熱身的選手們,心中不自覺的若有所感,於是,轉頭對著她說:「今年真多高手啊!」不料,她卻回答:「去年你不也是這樣說嗎?」我倆相視的會心一笑,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彼此調侃閒聊著。 第一波出發的3公里選手飛快的陸續跑完全程,會場氣氛也隨之邁入第一階段的熱烈高潮。奮力奔馳後的暢快抒懷,連空氣中也能感受得到那最後一刻的釋然解放。在高漲的歡樂氛圍慢慢消散後,緊跟而來的擂擂戰鼓聲,在心頭譁然響起一陣澎湃激昂的悲壯豪情,宛如即將走上刑場的囚徒,更像等待閘門開啟的競技場鬥士。但,情感上卻不似荊軻一去不復返的豪情,反倒像秦舞陽,想長跪不起… 該來的時刻,終將到來。我想。 10公里和18公里的選手們開始集結在出發點上,如拉滿張力的弓弦,等待一蹴飛天的氣勢,如蓄積爆發能量的獵豹,觀望著奔逐追獵的時機。每位選手所釋放的活力熱情,讓嬌羞的朝陽都急忙閃躲在薄紗層雲後。 我用眼神和她告了別。 緩步走向群列之中,再次面對孤獨的自我, 天空雲絲飄盪,風勢依舊呼嘯吹襲著。 連接起點與終點的曲折道路,在起跑的那一刻,貫穿成一條簡單筆直的信念,橫豎在眼前。 在裁判簡潔有力的說明路線和規則後,出發的槍響,隨後鳴起。宛如進擊的號角吹起,勇者們邁著穩健自信的步伐,朝目標推進。 奔流的血液,不斷鼓動撞擊著,似乎在控訴著我平日的嬌縱。為了漫長遙遠的征途,我試著安撫這股不安激躁的情緒,調整步頻和呼吸之間的節奏。 銜接著銘傳校區的聯外道路,是條寬廣平坦的車道。遼闊視野,浪波追疊的高粱田、敦厚雄渾的太武山脈、沙美寧靜樸實的美景,一覽無遺。做為出發後的首要跑道,頗為適宜,既能減少壅塞推擠的機會,也有助於舒降壓力和緊張的氣氛。 路的盡頭,銜接著沙青路,右轉,往金沙水庫方向跑去。 這條連結沙美與青嶼的主要聯輸道路,車道上來往車輛明顯增多了。在行進過程中,只得盡可能靠著右側路肩來保障自身安危。健身路跑的原則不多,最鐵的觀念,還是安全至上。在即不妨礙車輛通行,又能享受戶外奔馳的樂趣下,盡情逐風追夢。 經過沙美區車流熱絡的十字路口後,不久,即可看見金沙水庫了。 這片蘊積龐大水源的湖泊,在汶水溪(光前溪)與斗門溪不斷灌注滋養下,依舊散發著生機無限的嬌媚。而這兩條美豔的川流,皆發源於太武群山之中。 在田墩海堤興建前,此處仍是連接維繫著榮湖、田墩養殖場、和金沙溪河道出口等處的航運海灣,舊稱金山港,後改稱為金沙灣。古時船運樞紐的航道,今日的湖泊水澤,是否也呼應著滄海桑田世間捉摸不定的劇烈變局,是平凡爾等所無從預見,更無法捍拒的命運。 沿著金沙水庫外緣道路往東美亭方向跑著。 一陣陣蒼凜狂呼的東北季風,逐步強襲而來。這道因循著數千年來不變軌跡的勁旅,彷彿超越古今時空的枷鎖,橫越戈壁荒漠、叢山峻嶺,穿越汪洋川澤、阡陌羊腸,像臨陣展開的一面風壓牆垣,層層考驗著跑者。在體能與意志力交相磨耗下,堅持的信念,是馳向終點的最佳捷徑。 跑抵東美亭後,左轉,一直跑到接續著金沙溪河口生態步道。 眼前這條蜿蜒勾曲的河道,是金沙灣殘留下的遺景之一。步道悉由水泥碎石灌造鋪設而成,質樸剛毅的風格,乃代表著另一時代遺留下的文化產物。右側則是田墩養殖場,一大片魚塭,井然有序的劃裂為池。往日榮景,今多已埋沒荒煙蔓草下。頂著依舊強頑的季風,吃力跑著。汗水毫不節制的濕染上衣,灼熱陽光、勁風撲面,在喘息與步履相互交疊的聲響中,我發現…我已嚴重落單了! 拖著疲累的步伐,好不容易挨過理智與錯覺的試煉。金沙溪河口步道盡頭右轉,是條為木麻黃豎植披覆堤岸的綠色隧道,田墩海堤。 道路兩側,綠蔭亭韻,盡為樹叢所環抱。不僅降低風速,形成良好的風阻屏障,也讓秋熾艷陽的焰氣,得以暫時紓解消散幾分。寂寧幽靜的林間道路,除了自我殘喘的呼吸聲和沉重遲緩的腳步聲外,就屬參雜在微風聲中聆音嘹亮的鳥鳴聲了。一路通達至底的堤道,連結著標高39公尺的三獅山,昔日與標高35公尺的九女山互為倚角,拱衛著金沙灣出海口的前軍哨站,時至今日,皆已淪為時代冷落的廢棄營壘。 獅山路口,右轉,往西園鹽場邁步推進。 在路口轉角處,辛苦的工作人員,備妥杯水,殷勤等待著跑者到來。但,此刻鬥志復燃的我,卻捨不得停留下腳步,竟毅然決然的絕塵而去,實有愧對良善美意。通往西園鹽場的鄉間小路上,盡是開闊田野、群林擁攬。栓綁在路徑旁的黃牛,氣定神閒的低頭啃食草料,偶有疑慮似的抬起頭來張望著魚貫而過的跑者。風中散逸著芳草清香與悠長嘯聲,似漠北荒原上的寂寥況味,卻又無意間私藏著海洋濕蘊深邃的鹽腥氣息。 跑進西園村後,西園鹽場地方文化館就構築在古樸美質的閩南式古厝聚落群中。浯州鹽業開立至今已達數百年之久,如今雖早已停止生產,但數個世紀以來,它一直扮演著見證金門歷史發展的角色。承繼著元、明、清、日據、民國數個世代,經歷無數煙硝戰火、渡過無數繁景興頹、嘗遍無數血淚聚散,都在同一雙眼神注視下,默默進行著。 告別過往,也是迎接未來的開始。拋下枯舊的包袱前,應先學著珍惜。 經過西園湖後,沿著聚落小徑向前跑去,就是浯坑村了。 現代簡潔建築風格,交錯鑲嵌在古厝陳年歲月情感之中,如同世代之間的溝通與交流,總會出現一處妥協的平衡點。 然而,我的平衡點卻不斷地在傾斜。在睡眠不足與長途跑程的雙重磨難下,體力與意志力皆緊鄰崩潰值。 跑出浯坑村,右轉,又銜接上沙青路。望不盡的道路,又再眼前延展開來… 漫遙的18公里路,跑在文化深蘊厚植的土壤上,品味著浯鄉田野的自然風韻,即是一種純淨的享受。 最後,在大腿股四頭肌瀕臨抽筋前,通過終點。剎時間,她等待的身影,拯救了我。雖然名列末座,但內心仍不住感激能夠在此與來自四方愛好長跑的伙伴們共襄盛舉。 跨上機車後座,揮一揮手,有緣,明年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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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季秋
因為地球暖化的關係,前幾年感覺夏天都好長,熱完後突然就得穿上冬天的厚衣服,令人愁悵的秋天好像都被忽略了。 而今年,夏天過得特別快,農曆七月一下就過完了,秋天的涼意早早上了心頭,久違的氣息,令人懷念…… 這個秋天,有個值得紀念的聚會。我和小學同學素真在臉書上有了交集,趁她回來辦事的空檔,約了吃晚餐。另外一位貴婦同學燕萍,今年夏天就碰到了二次,一次在紅屋頂,另一次在機場。 在餐廳的那一次,我是和國中時期同為一班的阿真母子共餐,結帳時才相認敘起舊來。燕萍從出社會開始便從事導遊這行業,有個幸福的家當後盾,所以看起來整個人容光煥發,開朗多話。若不是這樣的她,也許相認之後便是草草的說聲再見就結束了。 在機場的那一次,我因為不想搭訂好的早班飛機而淪落到必須在機場不斷地祈禱能排上候補機位。就在我跟Candy Crush Saga搏鬥時,她來到我面前,手中還多帶了一杯冰拿鐵請客,我們就這樣聊了好一陣子,然後各自往目的地前進。 和素真已經十多年沒見面也沒聯絡,因著通訊軟體的發達讓我們提早了尋找小時候的伙伴的歲數(年長的那一輩大都是等退休後,孩子獨立後才會積極的做這件事)。 那晚,三個女人邊吃飯邊聊天,吃完飯,邊喝咖啡邊聊天,一直到工作人員已經在圍桌吃他們的晚餐,我們才欲罷不能的離開,去另一個男同學的家打擾。 男同學的家其實就在我家附近,每天都會經過,然而,沒有同學這一層的關係,好像就少了一份見面的理由。而他,還是我的堂哥,總共同班了九年。 經過歲月的累積與摧殘,我們都變了。 顯而易見的便是身上多餘的贅肉,雖然容顏沒變很多,但仍能感受得到經歷風霜過後所留下的刻痕。 不再年輕的我們,不能再任性恣意的過日子。不管有沒有結婚,有沒有生孩子,我們都已經不是那個可以大聲喊出「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臭小孩。 走到「大人」這個位置,我們真的夠成熟了嗎? 什麼樣的待人處事一定是正確的?什麼樣的說話方式絕對不會傷到人?怎樣判斷你所做的決定會不會後悔?怎樣維持一段友情一段愛情保證不會變質? 喜歡和孩子相處,因為他們單純。 喜歡和小時候的朋友相聚,因為可以勾起那段純真的往事。 親愛的你們,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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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樂之道
有道是:「知足常樂。」又言:「為善常樂。」由於知足者,常常懷抱歡喜之心,並且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將它視之為必然;因此,歡喜心常伴,歡顏旋即常駐,「春風得意馬蹄急」的神馳心境,當然可以快速感染周身喜悅的細胞。 其實,人生在世短短數十寒暑,可嘆多數人卻執著於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慾望;萬一不小心,陷入不知足的泥淖,難逃罪惡的淵藪,到頭來,不但徒勞無功,而且也有可能在筋疲力竭之餘,弄得身敗名裂,最後抑鬱而終。有鑑於此,當我們手握名韁利鎖之際,豈可不以戒慎之心面對。 說真格的,我們在日常生活中,需要的並不多,粗茶淡飯就夠了,這樣的輕食寡慾,反而是身心靈健康的保證;然而多數人,卻迷寵於多還要更多,在利慾薰心的錯誤判斷下,鎮日追逐名利的韁鎖,反而把自己給困住了,一顆無法解脫的心,怎能擰取快樂的泉源呢? 由於追逐名與利,淪落成為大忙人,也勢之所必然,無法停歇的腳步,弄得身心俱乏;不但疏忽了身心提出的警訊,到最後難免失去健康。更甚者,沒有多餘的時間,與親密的家人互動;久而久之,也可能失去與家人交心的良好機緣。 我們深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然而卻有很多人,執迷於此。錯誤的人生方向,肇因於慾求不滿;至理當前,理當細細體悟,不能等閒視之喔。 為了握持常樂之道,多說好話,多做好事,或許是唯一的途徑吧;當如湧泉般的善念,成為日常生活的焦點之後,歡喜之心,便能時時創造快樂的氛圍。 要知道:沒有貪念的人生,才能與「無慾則剛」接軌;以一顆平靜的心,面對紛雜的社會,心緒才不會受到影響,行動也不會受到箝制。 最後,人人與善念結緣,喜樂連年的好心情,便能常駐心海;正如同晴麗的陽光一樣,眾人憐愛,並且爭相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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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父親想說只靠三塊薄地,根本無法養活一家人,所以和母親結婚後就省吃儉用,好不容易積了點錢,買了這匹小馬,預備養大後可以用來為人馱運農作,或到渡頭為來往的客商馱運物品,賺點錢補貼過日子。」前面是一個轉彎下坡,榮福專心操持著韁繩並提醒淑女扶穩,待下坡走到平路後,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 「這匹馬才養了三年多,正當可以用的時候,不料父親因為熬不過那次鼠疫,和母親雙雙過世。」 「我對於農事既不熟,也無意繼續靠這維生,本來準備把這匹馬賣掉,但經過和叔伯及弟弟商量後,弟弟表示這是父親生前辛苦積蓄餵養的馬,這麼賣掉太可惜,反正他也沒事可做,倒不如留著讓他餵養,可以幫人做些農事或幫人馱運東西,算是繼承父親的心願,就這樣才決定把這匹花鬃黑馬留下。」 馱著夫妻倆的馬即將經過「東港仔橋」,架著四條石板的這座橋平時走在上面不會覺得害怕,但是人坐在馱架上過橋時,兩個人正好像吊在水面上一樣,榮福深恐老婆會害怕,問她要不要下來走過去再上馬?沒想到她說:「不要緊啦,以前跟著父親賣布的日子,已經有好幾次坐馱架過這座橋的經驗了。」 過了東港仔,轉經沙園、浦頂後,就上了從官澳通往沙美的大路,榮福把手中的韁繩往右邊輕輕一彈,黑馬自動轉右朝沙美方向走,整條紅土路,雖然才建好沒幾年,每天來來往往的牛、馬蹄印,一趟才走過去,不久又被後面的一層蓋過,這條道路的開闢,為金門東到金門西串成一條大動脈。 「我們是先到沙美還是先到浦邊啊?」榮福徵求老婆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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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
我的母親於民國86年過世,距今雖然已有十六個年頭,但我母親生前的一切,卻時常在我記憶中浮現,也讓我回想起童年的往事: 我的母親曾錫治女士,是一位非常平凡傳統的鄉村農家的婦女;她不識字,於民國十五年出生於金城鎮庵前村22號,民國二十三年父親過世,那年她只有七歲,上有年輕的寡母(董市女士、庵前人都稱她為「市姑婆仔」),下有年方三歲的幼弟(曾水邊先生),只遺留小磚屋一棟,薄田幾許,我母親雖不至從此就必須負起養家的重責,但在我幼小懂事後,就時常聽到我母親對那一段艱苦日子諸多埋怨。她時常說:我從小就像「山牛」一般,在山上討生活。 民國36年,我父親楊奕燈高中畢業,從福建南安到金門旅遊,經當時救國團主任介紹至私立豐連小學擔任教職,豐連小學設於庵前陳氏家廟,陳氏家廟與我外婆家只有一巷之隔,平時我父親在小學堂內授課,生活起居也都在學校內;我外婆對於獨自離鄉在外的這位年輕人,就時常加於關照,或送食物、或幫忙清掃整理,關懷有加;我父親也曾告訴我們說:在庵前時,有一次我大感冒,好幾日都不能出門,你們外婆就感到奇怪,就叫你們母親來探望,結果看到我臥病在床,馬上就替我整理房間,打掃地面,把髒衣服拿回家洗,並且熬稀飯給我吃;平常我就看到你母親很會做家事,再加上這件事,因此對你母親的印象就很好。後經庵前陳氏一些長老們的撮合,因此成就這段姻緣。我外婆也說:你們母親真的很奇怪,很多人來說親,她都看不上眼,但就是答應你父親的婚事;再說我就唯一這個女兒,也捨不得讓她嫁給內地人,但姻緣天註定,也無法拒絕,這輩子要跟誰吃一鍋飯,老天爺早就安排好了。 民國37年七月二十六日有情人終成眷屬,婚後還是住在外婆家,雖然身份為「先生娘」,工作量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一倍;再加上我們小孩一個個的出生,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家事,還要上山作農事,要到海濱去撿海菜餵豬,要準備三餐,洗眾多的衣服,在庵前都要到「中潭」去洗衣,而且要早一點去,水比較乾淨,也可以占一個好的位置,就不會曬到太陽;要養豬、要挑水、要撿柴火,整天就像一個陀螺般,在這個大家庭中轉啊轉,轉個不停。 民國三十年代的私立學校教育工作者,剛開始是三餐由學生家長輪流供應,之後薪資是用糧米來發放,一個月是八十市斤的白米,記得父親曾提到,我那時真的好笨,用米去跟別人換地瓜籤來吃;不過庵前時期對我來說還是太遙遠,五歲對一些事件的記憶並不是很清晰,在那個懵懂的年紀,有一些印象特別深刻的就永存在腦海中,庵前村有三個池塘,水都非常清澈,小時候都會到池塘捕撈「水龜」來飼養,池塘中還有翠綠的水草,我永遠記得媽媽在池邊洗衣服,我在旁邊玩水,洗好後媽媽拿著洗好的衣服,我在旁邊拿著肥皂、洗衣的木棒一起回家的畫面,這是我想忘都不能忘掉的情景。但在那個物資貧乏的年代,日子是清苦的;吃的都是地瓜籤或地瓜籤煮成的乾飯,偶而炒麵或炒米粉,一定是左鄰右舍分送一碗,三嬸婆四叔公各送一碗,真正能吃到我們口中,一人只有一小碗;印象中整天都是打著赤腳,夏天就只穿一件媽媽親自作的小短褲,小時候金門的冬天又好像特別冷,又是棉襖,又是毛衣,都是媽媽親手縫製的。雖然在庵前的時間並不長,但卻留給我滿滿的回憶,最喜歡和外婆到海邊,從庵前到海邊有兩種方式,如果到外海就必須走路到后豐港,經哨兵檢查證件才能進入,通常我們都是跟著外婆到后浦南門外海(現在金門運動場外海濱位置),外婆就在水流處抓螃蟹(現聳立在海中孤單的碉堡前有一條清澈的水流一直到浯江橋下),只見她用腳在水流中觸摸,然後一彎腰,一隻螃蟹就如此手到擒來;而我只能和我姐、大弟在現在污水廠排放口處,那兒有一大片潔白沙灘,在沙灘上挖蛤蜊,大概一個小時就可挖滿一小竹籃,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追抓海中爛泥上的彈跳魚,后浦南門外海留給我的是滿滿快樂的回憶。如果到外海,庵前就要從后豐港進入,后浦就要從現在的同安渡頭進入,小孩子只要有大人帶著就可進入,外海更是好玩,可以撿海螺,可以在「蚵都」撿蚵蠣,(「蚵都」中的蚵石都是有產權的,只可以撿主人掉的,不可用工具敲挖)。通常我都是翻小石塊抓小魚,媽媽就去撿海菜,海菜在那個年代是用來餵豬的,現在則是最好的健康食品,剛從海邊撿撈的海菜,都有一些爛泥,還必須用海水清洗,因為是溼的,重量是特別的重,一擔至少有百來斤重,以我媽媽不到160公分的身高,挑起來卻是健步如飛,這應是在那個苦難的年代,為人母的宿命所激發出潛在的能力。 小時候最喜歡到后浦,從庵前到后浦的路程其實不遠,但在民國四十年代,那是一樁大事,庵前到后浦都是用步行的,從庵前到「莒光樓」的路況跟現在差不多,但從「莒光樓」到后浦就有兩條路線,一是從現紅十字會旁道路順著海邊到城區,路途較遠,所以大家都走另外一條,由莒光樓右側門下方(現小販放三尊石仲翁處),是一道深溝,沿著深溝有一條蜿蜒的羊腸小道,高低落差應有四十公尺,一邊是峭壁,其間林木蔥鬱,野草蔓生,中間還有兩、三座的古墳,大白天就有一股陰森森的氣氛,一到傍晚更是恐怖,雖然如此,每到后浦還是喜歡走這條路,經過許嘉佑養殖場,再過兒童橋就可以到觀音亭旁的東門市場。那時后浦街道雖只有觀音亭、關帝廟、城隍廟之間一個大J字形的街道,但卻異常熱鬧,街道上只見人來人往,小孩子都要緊牽住大人的手,否則就會被人群沖散。現在我只要在后浦街道行走時,看到街道冷冷清清的景象,都會有一些傷感。 我小學二年級時舉家搬到后盤山,那時就陪著媽媽去撿柴火、去挖地瓜(農地主人地瓜已收成,通常還會有一些遺落或較小的,就可去挖取)、撿花生,印象中在我小時候,每一塊農地都有人在耕作,不像現在隨處可見荒蕪的農地。小學六年級我們家搬到山外新市里,初中二年級搬到金城,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家,一直到我讀高一時,還是跟著媽媽去中山林撿柴火。後來年紀越大就越忙著自己的事,與媽媽相處的時間就越來越短,但小時候與媽媽相處的記憶卻越來越鮮明,也越來越深刻。尤其在我回金門老家時,看到牆壁上掛著的家族合照時,兒時的景象又一點一滴的浮現出來,眼眶的淚水也不知不覺一滴、一滴的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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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悔的人生
多年以後,當鍾貞被她的同居人推倒在地,又狠踹了幾腳,肚子遽痛,捲屈著身體的時候,她想到她國中的導師,為什麼會想到呢?她也不確定理由,就好像生命中其他的意外一樣,突然闖入她的腦海,她想起當年自己在課堂上和老師起口角,用髒話罵老師,老師看著她停了幾秒,說:「你這樣的態度,將來會吃虧的。」這話她當時不以為意,現在突然想起來,好像預言著今日似的,她把胃裏所有的東西都嘔吐出來,在地上掙扎時、在想起往事時。 人生好像走在樹狀的道路上,剛開始的路很寬,在樹幹上,每個小孩都差不多,然後有人走到枝幹,從此分道揚鑣,到不同的世界,再繼續走到不同的分枝,路越來越窄,幾乎沒有人可以回頭,人的社會功能分化了,有人當官掌握權力、有人經商賺取金錢、有人成了罪犯、有人被輕視…鍾貞到今日才痛苦地瞭解,自己已經把自己型塑成一個被流氓踢打在地的卑賤女人了。 高中時,鍾貞仍然逃課,和老師頂撞,後來就休學了。父親因為搶劫坐牢,母親當酒家女,年老色衰之後漸漸沒錢了,鍾貞先在小店當臨時工,認識了現在的同居人,離家私奔到城市去,才發現生活是如此不易,兩個沒有任何特別的技能,又是低學歷的人,男的偶爾打些零工,女的做個店員,薪水太微薄了,幾年間緊衣縮食,租廉價的房子,仍無半點積蓄,反而還欠債。於是常見的自暴自棄上演了,男的喝酒吸毒,強迫自己的女人接客賺錢,女的也喝酒吸毒,很快地就不以在床上送往迎來為恥,日子至此彷彿定了格,好像苦難可以無窮地延伸下去似的。 那麼為什麼鍾貞會被痛打一頓呢?原來是她不小心懷孕了,父親是誰自然是不可考,肚子上被用力踹了幾腳,固然是男的心裏有氣,也是想乾脆因此流產算了,鍾貞痛得幾乎要昏死過去。聽著憤恨的咒罵和離去的腳步聲,鍾貞想或許今日要死在這窄小的房間裏,畢竟她和世界近乎沒有聯繫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同事、甚至沒有一條狗替她奔呼求救,唯一知道她在這房間的男人,把她打得快死去就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房間。這時,她想到她的老師說過她要吃虧,然後發覺下體已經出血,聽到門鈴聲,她想叫聲救命,卻不由自主地昏倒了。 結果是房東救了她,孩子沒了,在醫院發現有毒品反應,被強制送到戒毒所戒毒,鍾貞覺得好像死了一回,戒毒成功後,她回到鄉下,有些年紀了,小店的臨時工不給她做,後來好不容易有些清潔工作做,她比別人認真,於是幾間公寓每週固定請她清潔,生活才終於穩定下來。一天,她在路上遇到她的國中導師,老師已經退休了,看多了學生來去,對各種各樣的人生,都已經平等看待了。鍾貞向老師敬禮,說:「老師好。」她見到老師微笑,說:「你也好。」二十多年過去了,鍾貞這才對不聽老師的話感到懊悔。她再一次恭恭敬敬地向老師彎腰鞠躬,她覺得這樣的態度,反而是她能像個人,配得上讓別人看得起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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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十一)
就在榮福進屋吃早飯的當兒,榮才那匹花馬牽出馬牢,把那副氈毛做成的「貼背」安在花鬃黑馬背上,先拍了兩下馬背,將貼背後部用細繩連著的「後枷」拉到馬屁股上,挽起馬尾將後枷夾在尾骨下,把「貼背」往前拉,再將貼背前部那條用粗布縫了一層又一層的「束胸」繞過馬頸部,回到原點扣緊,這樣一來,這副「貼背」與馬的身體緊密相貼了。接著,榮才再將那副「架」架在貼背上,搖一搖,讓架和貼背上木質的「板橋」緊扣在一起,這時榮福也從家裡面拿來一條剛從蓮河帶回來的紅毛毯子,將收在架兩側的架子放下,調整平穩,就把毛毯鋪在兩個架子上。 榮才回到屋裡拿來一張板凳,「放在正手邊架底下。」榮福指著馬右邊說,然後叫榮才壓著另一邊的架子,自己將幾件隨手攜帶的禮物綁在架子中間,垂放在右邊架子裡,「壓穩了。」榮福扶著老婆踏著板凳上架後,再拿過凳子,自己凳坐在左側架子上,接過榮才手中的韁繩,催馬起步。 「這馬是向人借的,還是自己養的?」走出了村郊,淑女一邊調好自己的坐姿,邊這麼問。 「這匹花鬃黑馬是父親在世時餵養的,由於祖產可耕農地本就不多,到了父親他們有四兄弟,再分成四份以後就更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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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思金門家鄉
天地時序,悄然進入秋高氣爽節氣,此時,已到中秋佳節,環視國內新聞媒體,不時報導中秋連假即將遭遇強颱天兔侵襲,更會造成臺閩地區之民眾,無法如願賞月,筆者雖曾於一O二年九月九日上午返鄉擔任金門縣政府建設處建管課,委託中華民國全國建築師公會-福建省建築師公會辦理102年度研擬都市計畫及建築管理法令(公寓大廈管理條例暨其實施細則說明)之講師,然而,礙於身繫防汛職責,遂於當日中午講習完畢後,順搭金沙鎮公所建設課吳秀嬌大嫂之機車(金門祖譜文史工作者 蕭永奇大哥之夫人)短暫返回沙美東甲探視高齡老母親之後,即前往沙美車站坐公車經山外至金門機場,搭乘晚班飛機返回臺北,故今年之中秋佳節,筆者著實無法再次返鄉,只好,透過電話與高齡老母親問好,並閒聊過往中秋佳節於金門家鄉之甜美記憶,聊著,聊著,不自覺跌入時光記憶,想起每當中秋節來臨,那位處金門家鄉沙美后浦頭榮湖畔慈德宮「主祀明代進士黃偉,人稱:品德完人」,都會一連兩天作醮,並於中秋節當日下午,原本安置宮埕外的神轎、旗幟與黃府大王爺及三太子等乩童隊伍,都會一路浩浩蕩蕩至后浦頭與小浦頭境內吃三牲粿,而其遶境隊伍所到之處,鞭炮聲響徹雲霄,好不熱鬧,這是在那艱難的歲月裡,戰地兒女期待許久的作醮及歡樂犒賞五臟廟的日子,更是表彰節義的精采廟會。 沙美后浦頭慈德宮,我們大(小)浦頭人都稱他為大宮,主祀明代進士黃偉,字孟偉,號逸叟,別號逸所,金門沙美汶水頭人(今之後水頭),生於明朝弘治元年(西元一四八八年),曾任福建泉州府吏,明朝正德九年(西元一五一四年)中進士,初授南京刑部主事,而其治獄係以清、慎、明、恕等著稱,後來升至南雄知府,省徭役、明禮教、禁游女、去淫祠,受朝廷當道所荐,因而改任松江府,為官清廉,勤政愛民,並屢有治績。後來因直疏無諱,不附和朝廷當道,因而返回金門後水頭家鄉養親講學。當時金門在黃偉影響之下,島內民風習俗大為改變,故金門民間有「文章許鐘斗,品德黃逸叟」之俗諺,並尊稱其為「品德完人」。明朝嘉靖十六年(一五三七年),中國福建泉州鬧饑荒,李元陽巡按請黃偉及許福與俞大猷等人代行賑災,黃偉「品德完人」最後殫精竭力,因而勞瘁成疾,遂於明朝嘉靖十七年(一五三八年)三月十七日去世。 品德完人黃逸叟,卒後安葬於金門東半島,黃偉墓現今坐落於太武山北麓「斗門重劃區」坡地上,詳細位置係於後水頭與斗門之間,因其墓穴形如鳥張之翼狀,故穴稱「飛鴉落田」,其氣勢頗為雄偉,筆者年少時,曾經於清明節前夕,同沙美小浦頭鄉親們前往掃墓,俟中午時分,我們一行人則在附近烤肉,真是別有一番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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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金門念大學─國慶日出
又到了國慶日。 國慶日的開始便劃下一年準備接近尾聲的倒數計時,也宣告著學期已悄聲邁過三分之一,漸漸地邁向年尾;邁向期末。 大學生眼中的國慶日是什麼? 我們沒有當年提槍上戰場,誓死凱旋歸那份如此濃烈壯碩的愛國情操;也沒有每星期都要把自己塞進又緊又硬還要背後燙出三條明顯摺痕的軍訓卡其服然後大聲朗誦三民主義萬歲與先總統蔣公的至理名言那種灌輸式的愛國情操。沒有潑血灑淚的愛國情操;沒有踢正步、高聲宣揚的愛國情操,在現代學生眼中的國慶日代表著的是什麼? 就是個能睡到自然醒不然就是相約出去玩看看國旗飄揚看看國慶典禮的例定假日。那種忠國效民為國犧牲以國為尊的濃烈情感似乎現在只不過劃為淡淡的一縷輕煙,只有在國慶日上電影臺精選的愛國電影中偶爾閃過腦海的一絲激昂。 但是國慶日的存在提醒著我們,那段篳路藍縷的開國歷程;那段揮汗灑淚的奮鬥故事。在我們衣食無缺安逸度日的生活裡,漸漸遺忘過去那濃烈痛苦、千瘡百孔滿地瘡痍的那段歷史,每到國慶日,記憶就會再次鮮明起來,可比裡從小到大敘述的奮鬥歷史、紀錄片裡只有黑白的畫面中那煙塵漫天飛揚與砲彈四射鮮血肆濺的片段、二戰留下來的眷村爺爺口沫橫飛講得英勇事蹟,在在提醒著我們那段艱苦過去。 今年的國慶日恰在週四,我們拿準了這會兒肯定是來個四天連假,但卻大大地出乎意料的沒有連續放假。但大學呢,就是秉持著有假快放沒假趕快排的精神,裡拜五只有兩堂課的一年即說服了任課老師,把課調走了。這下不用國定四天,他們便自訂四天連假了。至於二年級,禮拜五本來就沒課,所以根本不用傷腦筋怎麼排課?要不要對老師撒嬌?這碼子事。 從國慶周的裡拜一開始,學妹們就開始繞著我打轉,吵著要我帶她們去看國慶日出,早上問、中午吵、下午盧、宵夜再撒嬌,這種攻勢我可受不了,問了幾個學長決定帶著一些學弟學妹一起去看國慶日出。對他們而言,大學生活不就是夜衝衝到沒睡覺、唱歌唱到沒聲音、睡覺睡到自然醒。一開始的大學生活便是這樣的想像,便是無止盡的爆炸自己肝臟。 但我們都不希望他們是這樣。 我們身為學長姐的關心他們,沒有任何利益糾葛、沒有任何立場考量,純粹是發自內心的在意、關心他們的日常起居、心情狀態、生活娛樂。我們總是在耳提面命著他們出來乍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金門,不要自己到處亂跑,想去哪想吃什麼學長姐帶著你們去探索、去玩、去瘋。我們怕的是他們頂著剛剛成年的心態;頂著人不輕狂枉少年的想法。往往出了事情便不僅僅是傷了自己的身體;也傷了父母與關心他們那些人的心靈,那是要付出多少才能填補那樣的創傷? 但我們血液中都有那種輕狂因子奔竄著。 人不輕狂枉少年。 學長領前學姊壓後,就這樣一長串的車隊在深夜中等速前進,或者是「龜速」前進。為保他們安全,我們秉持著時速不超過50為限這樣前後帶著他們走。 在千迴百轉之後我們抵達了「觀日門」。一群人走向一片漆黑的下坡道,死命的抓著左右的手臂,四周的黑暗著實會讓人瞟一眼就背脊發涼。在全神貫注緊抓著學弟們的手臂走時,一陣冰涼從肩頭滑進頸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陣強烈驚魂的尖叫從我嘴裡發出來,嚇到我自己也嚇到其他人了。但卻有個在我後面格格笑不停,我只能好笑又惱人的拍著狂跳的心臟看著她笑到上氣不接下氣。 走到了觀景臺,望著不遠處復國墩上的盞盞路燈,在漆黑一片中更顯閃亮,眼上的點點星光更是無從比擬的美麗。我從沒見過如此繁多如此閃耀奪目的星空,更從沒想過我能親眼看見電視上才會出現的情景。就像是地上灑了一手銀幣在漆黑的天鵝絨地毯上,倒映進我眼裡的是一望無盡的銀河。 好美,好奪目。 我們都被眼前美麗的星空給震懾住了,只剩讚嘆出得了口。幾顆流星滑過,大呼小叫後是一陣沉默,大家都低著頭默默的許著願。 『我希望這學期也能一切順利』 就在大家指著星星說笑、玩著團康遊戲打鬧、蓋著外套打盹的過程中時間慢慢推移,到了日出接近的時間。天空漸漸泛著魚肚白,星星漸漸失去光彩。我們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在東方漸漸暈出的一片橘紅。 雲層透著淺淺的橘紅,微微的橘轉成漸層的紅,耀眼的亮黃從雲層中四散開。蛋黃色的太陽慢慢從雲層端探出頭,深深的橘黃慢慢轉成刺眼的光芒。大家都把手機拿出來拍下這感動的一刻。但是鏡頭卻照不出眼中看見的那般耀眼奪目,暖暖的、溫溫的、澎湃的日出。照片上的那圈橘紅變成日後提醒的證據。 不管物換星移、春去秋來。每天都在日升日落、月升月落。但是我們會緊記住這一刻,這一刻,我們站在時間交錯中的起點,我們站在歷史的淵流裡,我們不曾忘記,也不會忘記。在每年的國慶裡,想起今天的日出,想起今天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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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花仙子木芙蓉的秋約
中山林遊客中心旁的池塘花色扶疏的木芙蓉開花了。 記得10月初的一個清晨上班時,先生開車帶我經過金城東門圓環時,那一叢木芙蓉花開了,讓我的心也開心了起來,結果進了辦公室,打開我的窗子,啊!木芙蓉是相約好了嗎?窗外一朵粉白的木芙蓉盛開著,彷彿裝滿了盈盈笑意,讓我的心也笑了起來。 之前我的辦公室在二樓,第一次遇見木芙蓉時,有一個很特別的經驗,那時早上上班,上了樓梯望見窗外白的木芙蓉朵朵盛放,自己也跟著快樂了起來,但當我下午下了班下樓梯時,心大大的動了一下,因為窗外是深紫色的花容,我好生訝異,滿頭霧水,逢人就問怎麼回事?結果請教了植物專家才知道原來木芙蓉是一日三變,並不是我看花了眼哦! 有一年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第一任處長李處長回來,問起他任內栽種的木芙蓉是什麼時候開花?因為我習慣寫日記,於是回去翻了我的日記,隔天有機會告訴處長是九月底、十月開花,原來木芙蓉是秋天的花仙子。 根據資料才知道,木芙蓉也叫醉芙蓉,花色一日三變:清晨為白色,中午為桃紅色,傍晚為深紅色。據說是稀有的名貴品種哦!因為有機會就近觀察,發現資料上說的木芙蓉是晚秋開花,印證了它的花訊,因而有詩曾說它是「千林掃作一番黃,只有芙蓉獨自芳」。根據木芙蓉《長物志》云:「芙蓉宜植池岸,臨水為佳」。因此有「照水芙蓉」之稱。而中山林種的位置也是在水邊,花與水相映,水中有花,陽光裡也有花,風一吹來隨風搖曳,更是姿態萬千,花香輕風;前些日子妹妹一家來中山林遊玩,外甥女說芙蓉花很香,有很多用品會提煉它的香味來加入,她的資訊又給了我對木芙蓉的新視野。 原來木芙蓉花會一日三變,主要是因為強度不同,所以引起花瓣內濃度的變化,花青素受到養料、水分、溫度條件不同,呈現不同的酸鹼度,酸鹹不同,花的顏色就會有深有淺、有濃有淡,甚至會變色;原來是這樣;我才會觀察到木芙蓉的花早晨開放時為白色,到了中午轉為粉紅色,下午開放時已轉為深紅色,所以大家把木芙蓉的這種顏色變化叫「三醉芙蓉」或「弄色芙蓉」。根據資料所述有些芙蓉花的花瓣一半為銀白色,一半為粉紅色或紫色,人們把這種芙蓉花叫做「芙蓉」。 有機會仔細觀察,才發現中山林的木芙蓉,有單瓣、重瓣,再加上花朵開放有先後次序,所以可以同時觀賞到盛開的花、含苞、花苞及凋謝的花,再加上翠綠的葉,在陽光有層次的美感下,展現多變的風情,非常的吸引遊客的眼光,更迷人的的是有昆蟲會來拜訪,有時拍照,還可在花心裡發現木芙蓉有許多好朋友會來造訪,我曾在窗口聽到過叉尾太陽鳥的叫聲,也許牠也是木芙蓉美麗的過客。 有同事曾到大陸旅遊,據說四川到處都有木芙蓉,成都更被稱為芙蓉城,而歷代以來諸多文人雅士對木芙蓉都留下很多吟誦的詩篇,如蘇東坡的詩:「溪邊野芙蓉,花水相媚好」指將芙蓉種於水邊,花影與水相映的美好,白居的詩也吟唱著:「芙蓉如面柳如眉」讓人宛如觀賞一個個嬌艷欲滴的嬌羞美女,那樣在陽光裡、在風中,自是迷醉眾人。 木芙蓉花開於10月,是不畏霜侵,所以又稱 「拒霜花」,又名「朝開暮落花」,可說是「一日美人」,北宋王安石曾有詩讚木芙蓉:「水邊無數木芙蓉,露染脂胭色未濃。正是美人初醉著,強抬青鏡欲妝慵。」千古以來木芙蓉受到大家的關愛和讚賞,潤澤了眾人的心,如今,窗外飽滿的秋光裡,時而鳥鳴聲聲,花雖無語,水邊的蜻蜓兀自翻飛,白的花、粉紅的花、深紫的花、含苞的花,正努力的吸飽陽光的溫度,在風裡彼此眉目傳情,或者低低絮語,是石曼卿芙蓉城城主乘雲過嗎?還是西蜀花蕊夫人漫步花間呢?千古的時光其實一直年輕著,從花的顏色就彷彿述說著,美麗的故事總是和花一樣的迷醉人心。 中山林的木芙蓉,傳唱水和花的迷人,歡迎大家來分享美好的秋光與秋的花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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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天使
俗話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今天無法預測明天將發生的事。 我今年47歲,有兩位孩子,老大讀高中一年級,老二唸幼稚園大班,我原本擔任家具工廠搬運工,我太太在飲料店擔任鐘點工(為了要配合老二幼稚園下課的時間),雖然不是過的很富裕,但也其樂融融。 無奈今年二月19日晚上,我卻突然因操勞過度,發生缺血性中風,也因為延誤了就醫,而導致腦神經傷害過大而導致中度殘障,右半邊癱瘓,直到現在還在復健中,無法工作。只靠著太太那一月不到16000的薪水及不到三萬元的存款勉強維持著,但能維持多久?房租,健保費,雜七雜八的…沒人知道。 本想去申請縣政府社會處協助,無奈政府規定的限制,不是已經逾期,就是不符縣府規定,連最基本的殘障津貼都無法領,處處碰壁,甚至還要忍受一些冷嘲熱諷,讓我根本不對政府社會福利存有任何奢望,直至八月份老大的學校註冊費寄來了,那對我們現在的情況來說,無異是天文數字,整個家庭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之無力感。 因每週二,四,六需致金門醫院復健科做復健,偶遇金門醫院社服室社工,徐詠嵐主任,陳佳玲小姐,這兩位天使的出現,讓我重新又對生命燃起了希望,她們瞭解我家裡的狀況後,積極的為我尋找連絡民間的慈善機構,不怕麻煩的說明情況及準備資料,雖然金額不大卻是如即時雨,解決了孩子就學的問題,衷心的感謝這兩位金門醫院所屬的醫療社工,因為妳們的幫忙,使我們全家都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我身體雖然殘障了,卻因為妳們的鼓勵,讓我有信心重新再出發,也因為妳們的熱忱讓這個社會處處充滿了溫馨,妳們就像菩薩派來的使者處處散發出慈悲心。 金門醫院社服室徐詠嵐主任,陳佳玲小姐,我真誠祝福妳們永遠幸福、美麗。 另外,也感謝「張榮發慈善基金會」,「行天宮基金會」,「富邦文教基金會」謝謝您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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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榮福的祖父有四個兒子,榮福這一輩的從兄弟還是按照年齡排行,下午帶他們到家廟拜祖先的那位是大伯父,兩個兒子排行老大和老二,老大和父母同住的那間房子稱「頂厝」;榮福兄弟住的房子習慣叫「下厝」;二伯父一家人和二哥同住的這間叫「祖公厝」。二伯父只有一個兒子,排行老四;榮福的父親是老三,榮福也排行第三,榮才則排第五;四嬸的兒子排行第六。在這些從兄弟中,大伯父的兩個兒子和兒媳阿淑要稱呼兄嫂,至於比榮福小的三個弟弟們,都得稱淑女「三嫂」,這是祖先們自古留下來的倫理排序。 走出二伯父家,淑女回頭看著以往賣布時曾經注意到的這棟屋子,二伯父和二哥兩家共住的是一棟翻建過的祖公厝,屋頂全蓋著筒瓦,淑女小時候就聽蓮河家的長輩說過:屋頂蓋著全筒瓦是以前官宦人家的故居,這間祖公厝難道是有人做過官嗎? 回到家後她為這事問了榮福:「二伯家的屋子為什麼全蓋的是筒瓦?」榮福告訴她,聽祖先傳下來說:我們家的九世祖在明朝時出了一位武將,曾經官拜「烽火門參將」,誥贈「懷遠將軍」,這官有多大我也不清楚。因為這間屋子就是九世祖手中所建,所以屋頂全蓋著筒瓦。」 下午出去的這一路上,總是不斷的有人和她打著招呼:「淑女仔,淑姑啊!」這些都是熟識的聲音,倒是有些已經改了口叫她「榮福嫂啊!福嬸啊!」她卻一時有點不習慣,只是一一的點頭回答。 從二伯家回來,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五月的清晨,天亮得早,辰時之初太陽光已經亮得讓人有點張不開眼,早點出門比較涼爽,免得晚了天氣太熱。榮福自己早頓飯還沒吃,就先顧著把自家餵養的那匹花馬餵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