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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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
(一) 「鈴鈴鈴……。」手機,早上的鬧鐘聲響起,響遍整個寢室,我反射性快速的將它關掉,害怕吵醒其他人。微瞇著眼看了看螢幕上的時間,上面顯示的是一個很大的十點符號,我差點從床上跳起來。因為今日早晨我有一節十點十分的課,現在卻只差十分鐘就要上課了,必須要趕快趕到才行。 或許是因為我昨晚早睡,精神特別好。我神采奕奕的從床上爬下,學校宿舍的床是分上下鋪,上舖是床、下鋪是書桌,每當我要上下樓時都要小心翼翼的看著梯子許久,深怕一個不小心踩空了階梯,倒楣的受到傷害。下了床,我快速的整理儀容,洗洗臉、刷刷牙,這是每天的必備動作,雖然覺得煩瑣,但還是必備。接著,隨手找件衣服套起來,就快步出門去。這是我今天平凡的開始,此時的我內心高亢。 而且,快速衝出房間前去上課的我,內心不知為何總感覺不太對勁。 時間已經來不及,課快要開始了,我卻連早餐都沒吃,而我本來應該感到飢腸轆轆,這時候腹中卻感覺沒有一絲一毫應該有的胃酸,反而還覺得肚子很脹,明明我昨天晚上沒吃消夜而且五點就吃了晚飯,而且現在早上十點就像吃了吃到飽,整個人就想攤在那裏不要動。為了將來可以折抵役期,我將身體上的不適拋去,還是千辛萬苦的去上課。等我到了教室,軍訓的教官才剛剛開始上課,辛苦的結果沒有白費。難得,與往常不太一樣,今天教官的課上得沒有叫我失望,說課說的理路分明、活潑有趣,聽起來也格外吸引人,所以我也是格外認真。 上完了課,看時間差不多到了中午,肚子的問題也平復了下來,鬆了一口氣的我,看看頭頂上的太陽,恰恰好時間到了,我也回到正常的狀態,感覺肚子有點餓。 隨手走進路旁的7-11,我仔細的將一份份的麵比較,用手背觸摸包裝上的溫度,最後買了一碗最冰最涼的涼麵,好好的消暑。等到我回了宿舍的房間,虔誠的將涼麵拆封,嗅著麵條和麻醬、醬油混合的香味,我一臉陶醉,然後張開血盆大口,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真是超級過癮。 可是每當涼麵滑進我的胃裡一口,我的肚子卻感覺到餓了一分,感覺身體不再遵守十八年來的規律。 吃到後來我已經控制不住那股飢餓感,變得狼吞虎嚥,怎麼也停不下來,明明肚子已經再也撐不下,但無底洞般的飢餓感卻愈來愈強烈,到了最後我吃完我的午飯時,只能感到一陣陣的虛弱無力,不是吃到撐的滿足,而是天將饑荒般的折磨,我明確知道我已經吃得不少,卻只能趴在桌子上感覺自己餓的奄奄一息。 到底怎麼了,今天已經出現兩次奇怪的狀態,明明餓卻感到飽、明明飽卻感到餓,應該不是我早餐沒吃或中午吃涼麵的問題。 (二) 二零一三年、六月十七日 星期一 天氣:晴。 我已經愈來愈不能認出自己了,一切的感情和感知愈來愈不正常,就像身體出現了一個新的人格來控制我一樣,卻又不是這麼回事,我這個狀態就像先天的理性一般,明瞭這具身體的下一步行動該怎樣做、怎樣反應最為妥當,但它又總不受我的操控,一切的行為、思想與我所想的相反,最後,我只能是被隻大手控制的布偶娃娃。 看著、聽著、思考著,然後被拎著。 不安與恐懼成了我思考的主流,我已經是個怪物,你們歡樂的時候我悲傷、你們興奮的時候我消極、你們疼痛的時候我舒爽、你們疲憊時我精神,我已經是不能是「人」了,我只不過長得像人的生物,說不定我早就被世間遊盪的孤魂野鬼附身、說不定我早就被宇宙間的外星人抓去實驗,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再是「人」,不再是父母的兒子、不再是弟弟的兄長、不再是活生生的正常人。 (三) 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在床上。雖人很想這樣做,但我此時卻緊張的不得了,身體隨之發抖、心臟也愈跳愈快。 終於又過完了一天,明天考完最後一科西洋哲學概論,我就可以不用再這樣躲躲藏藏的了,可以離開周遭的朋友,回到溫暖的家中,這樣一定能恢復原狀。 下午一點三十分,我懷著厭惡的心情走進教室,隨著試卷發下,我也開始動筆,每一題我都要花上接近半小時的描寫、敘述,但到了最後一題,我只寫了一小段字。 題目:請就這學期所上的西洋哲學概論,請以哲學的思考,分析最近日常生活中的事件。 人如何是人?因為他被其它同種動物看成是人,人就是被人看成人,所以原本名為人的生物產生改變,它還是人嗎?猴子會因為基因突變而被同類厭惡,我找不到答案,我問了一個我找不答案的問題,說不定船到橋頭自然直,到了最後是不是人已經不重要了。 期末考終於結束了,晚上就要搭最後一班飛機回去,這時的我,卻渴望著留在這塊土地上,繼續待在這小小的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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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七月
又想念金門的七月。 七月,金門的氣候,有點像故鄉的初秋,到傍晚便颳著三四波的西南風,十分涼爽。 戍金時,每到晚飯後,便和伙伴們,每人搬一張折疊的小凳,坐在碉堡附近,邊納涼,邊聊天,的確是一大享受。 七月,金門下雨的日子少,整天艷陽高照,傍晚時分,天空更是藍的可愛,像水晶似的,與碧綠的海水相輝映,好美。 也正是農忙的時候,收割玉蜀黍,高粱也成熟了,結實纍纍,把枝幹都壓彎了,阿兵哥也幫忙收割,說說笑笑,軍民的情感在聲浪中交流。 西瓜也是金門好吃的水果,是五十七、八年間開始種的,經過改良,也許還與土質有關,又大又甜,水分多,比台灣的好吃,五十九年戍金時,一斤才六、七毛錢,現在可能六、七元吧! 入夜,人聲靜寂,更沒有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只有唧唧的蟲聲,閣閣的蛙聲,海濤的拍岸聲,韻律優美,彷彿置身在音樂悠揚的仙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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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房子荒廢很久了 任青草蔓長 寂寞淹沒了小路 於是,鬼便一溜煙遷往湖的那邊 搬進雞蛋花和野薑花的花房裡 黃昏時,偶爾出沒 和人們沿著湖畔散步 空了的老房子 與沉重的木門對坐 而門外清冷 有霧 看蝴蝶飛過 落葉飄散 更多的鬼的耳語便更使勁地吐絲 網纏住自己 和 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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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忘童心
前幾天和我國小的老師不期而遇,當時十歲的我,對老師沒什麼印象,只依稀記得他頭髮前端有一小搓的白髮,大概就像自己的阿公一樣;待我出社會工作,會判斷年齡,我回首一算,當時的老師大概接近五十歲,而此時,他也七十歲有了。 但是,大概是常和國小學童互動的關係吧?所以外表年齡比實際年齡少了許多;氣色很好,容光煥發,說話聲音宏亮,笑聲更是震響整個穿堂,很難相信這一位八十歲的「老伯伯」,竟然可以在校園又健走又慢跑,左手拿著孫子的玩具,一邊哄孫子,一邊笑顏玩玩具;而我更難想信,眼前的他竟然是我昔日的恩師。 西諺有一句話是:「把童心帶到晚年是天才」;意思是說,聰明的人不會因為自己的年紀大而欲振乏力,反而會秉持著孩提時代的心,直到終老。在現代的社會中,我們亦講求心理年齡甚於生理年齡,亦即是,就算早已鶴髮滿頭,只要心中仍是童心未泯,返老還童,依舊不會被社會所淘汰。就像我眼前的老師一般,依舊拿著三歲的玩具在把玩,用最具童言童語的說話方式和孫子互動。 我們都很感慨,當人踏入職場後,就很難恢復童真的一面,包括言行舉止、衣著穿著、一顰一笑;尤其在全是大人的場域中,如公司、辦公室、企業行號,因為缺乏「學生、學童」的滋潤,加上追求績效,密集與大人、長官接觸,自然而然就無法展現童真、孩子氣的一面,甚至一有天真的舉動,便被視為長不大與不成熟。 不過,我一直很慶幸,在當年老師與我們的師生互動中,我逐漸種下了想當老師的種子,也如願成真。我也很慶幸,一直保有赤子之心,可以和孩子一起瘋狂的笑,瘋狂的叫,瘋狂的跳!就算在教室裡毫無遮掩地費盡形象地笑,也不會被看做幼稚吧!而我也經常告訴自己,我的熱情與燦爛的笑容可以保持到何時?童心可以持續多久?不成熟的舉止可以一直到退休嗎? 「活到老,玩到老」,是我的座右銘;童心是上帝獻給我們與生俱來的資產,它不該被時間偷走,不該被公務所剝奪;親愛的朋友們,你有多久沒有盯一群螞蟻慢慢走過?有多久沒有巴望著天上甜甜的棉花糖?有多久沒有拿出色彩亮麗的玩具? 多一點生活的接觸與幻想,我們都能保有生命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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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之旅情
前些時日,筆者無意間於網路上看到部分觀光客,初次前往金門觀光並探訪沙美之後的留言,不禁讓人深覺沙美古鎮之觀光行銷,確實尚待加強,因為部分觀光客對於沙美古鎮之認識,卻是僅止於頹廢的金沙戲院或閩式燒餅,孰不知,沙美古鎮內之沙美老街、宮廟、風獅爺、傳統聚落、歷史博物館、鹽場之人文歷史薈萃,金沙港灣、汶浦水岸、榮湖及斗門溪之自然風景秀麗,傳統市場之美食琳瑯滿目,實不容部分觀光客,以走馬看花式之旅情,便草草將沙美古鎮介紹之。 行文至此,不禁想起筆者於寒暑假返鄉省親之際,自清晨時分起,常輕踱至沙美三忠王宮(萬安堂)、小浦頭厲王爺宮(川德宮)附近思撫石獅爺及大浦頭大宮(慈德宮)緬懷品德完人明代進士黃偉之精神,並晨漫沙美萬安堂(元代金山宮)開基地紀念公園或遠望太武山仙人倒臥醉不起、汶浦水岸與觀賞榮湖、金沙水庫、金沙溪、斗門溪或斗門高地(欣賞沙美)之晨曦、落日晚霞、夜景之美景及賞鳥等,有時還會前往鄰近之舊金沙鎮公所、沙美老街(鏢鑄紙紮燈籠、獻鐘叔佛像雕刻)、沙美聚落、張氏家廟(金東中學舊址)、大(小)浦頭聚落、後水頭聚落、東埔聚落、東蕭聚落、英坑聚落、陽翟聚落、蔡厝聚落及太武山元代築寨石碑或金門歷史博物館及西園鹽場尋思古幽情,真是人生一大快哉。 如你逛完全部景點,深感飢腸轆轆時,那位於沙美古鎮市中心之沙美街上的中興肉包、長合餅店的口酥餅、怡馨餅店的水晶餅、閩式燒餅、高粱蛋捲、沙美菜市場口阿嬰姨的豆沙粿、遠來興的廣東粥(餛飩湯)、沙美菜市場內吳媽媽肉粽(廣東粥)、招達擦餅(潤捲皮)廷傑餐廳的封肉、成伯女兒的便當、涼亭炸禚(芝麻球)、金沙戲院的我家西點麵包、五福街炒泡麵(牛肉麵)、小浦頭查某姑之紅龜粿及午後才營業的金沙戲院蚵嗲(炸粿)、鹽酥雞(炸雞)等美食,口味眾多,自然是您犒賞五臟廟的好東西,因為,其用料、內餡及菜色簡單,但是滋味既美味又健康,而且,金門家鄉味道地。 若你(妳)探訪沙美古鎮時,請您放慢腳步,好好欣賞這歷史悠久的港都古鎮之人文氣息及自然風景與古厝和老街建築之美,並品嚐其獨特的風味小吃,你(妳)將會有不一樣之旅情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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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有些情況是不盡相同的。我出生後不久,我爸在耕地工作時,不幸遭到匪砲擊中,因失血過多終告不治。之後竟連賴以遮風避雨的古厝也被匪砲擊倒而夷為平地。在家破人亡、走頭無路的情境下,母親只好帶著我回外婆家,可是每天都得看舅舅與舅媽的臉色過生活。外婆為了不願看到我們母女倆受委曲,竟把她歷年儲存下來的私房錢全數給了母親,希望她另謀生計。最後母女倆才落腳在這裡,母親靠著幫人洗衣把我拉拔長大,想不到時間過得那麼快,轉眼已二十幾年了……。」小辣椒感傷地說。 「原來這樣啊!」副營長感嘆地,「這不僅是時代的悲歌,也是島民的不幸,難怪老人家不能割捨這塊與她相依為命的土地。」 「兩岸軍事對峙不知何時始能了,島民多麼希望能過一個太平盛世的日子啊。」小辣椒以期待的眼神看著他說。 「總有一天吧!」副營長精神一振,「部隊幾乎天天都在加強訓練,俟機準備反攻大陸,距離清平的日子不遠了。」 「真是這樣嗎?」小辣椒疑惑地問。 「當然。」副營長堅決地,而後又慷慨激昂地說:「儘管戰場狀況瞬息萬變,但身為革命軍人,必須具備自信心與必勝信念。倘若能做到這兩點,就是最後勝利的保證。金門歷經多次戰役均能獲勝,它靠的就是自信心與必勝信念,始能擊退敵人而立於不敗之地!」 小辣椒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然而,距離清平的日子真是不遠了嗎?當年國軍撤退到台灣時,蔣總統不是說過:「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可是已經過去好幾個五年了,反攻大陸則仍然遙遙無期,難怪經常聽到一些當年跟隨他出來的老士官在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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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與畫家下
我說:「現在單是靠筆不行了,起碼要一台電腦。」 畫家嘆了氣道:「哎!我們畫家也一樣,不用電腦,什麼事都辦不了,這年頭不論是什麼家,最後都成了電腦專家。」 三、淨土 我自以為是光緒年間的人物,遇到畫家,才知道山頂洞人還在。 我不看電視,不玩臉書,就自以為酷的像禪師,他家則是連洗衣機也沒有。夜晚在院子裡點煤油燈,媽見了說:「這條巷子已經夠陰森了,被他這麼一搞,不鬧鬼才怪。」 他家且不用任何的化學劑,洗衣用水晶肥皂,洗碗用黃豆粉,洗頭用苦茶粉,有時拿到試用的洗髮精,畫家太太集中起來,和買菜時附贈的蔥蒜一併送給我。雖不用化學洗劑,他家乾淨的程度,已經到了可疑的地步,地板上別說是一粒砂,連一根頭髮,也很難找。有時帶小六子進他家坐坐,滑不溜丟地站不住四腳。廚房也一樣毫無煙火,架上堆了大小瓶罐,維它命A到Z都有,掛個招牌,就是品類齊全的藥劑室。 某天,畫家太太燉了冰糖木耳分享,我一嚐,真是口中淡出鳥來。又一次,做了滷豆干,幸虧沒叫我媽吃,她的牙已不甚牢,遇上這包龍圖似的豆干,肯定應聲而倒。我把豆干拿給小六,牠嗅嗅,一副有沒有搞錯的樣子,調頭就走。從前在醫院工作時,曾認識一位外科醫生,為了省事,常以胃乳為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竟遇上了以粉未為食的畫家。 過年到了,他家門口貼了春聯,上書:三世諸佛心中坐,十方眾生門前戲。這對聯頗有來頭,一打聽,才知畫家的岳父,是某知名道場的住持,主修地藏法門,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諸佛心中坐,故不忌諱與我為鄰。他家的育兒室,與我家的佛堂,也就是父親上吊之處,只隔著一道牆。而且,自爸走了以後,媽頗為異常,輕時失魂落魄,重時痛哭哀嚎,我若是孟母,也急著搬家,我十分佩服畫家的膽識,心想那天發了財,一定要收藏他的畫。 某日,畫家太太一臉苦瓜地問我:「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以為有個當住持的父親,一個畫家老公,再加上一個作家鄰居,能讓她起煩惱的事,一定是天大的悲劇。不料她一臉無奈地說:「我怎麼又懷孕了?」 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只好一本正色答曰:「我沒結過婚,並不知道事情怎麼發生的。」 她忍不住笑說:「現在講這個好像太早了,我想請六媽幫我做月子。」 我馬上說好。 她停頓了一會,又說:「我想請妳當孩子的乾媽。」 一時片刻,我火光電石,但文不對題地想到輪迴、投胎轉世之類的事,內心激動,嘴巴上卻說:「不要找我當奶媽就好。」 她笑了,如春花。 理論上,淨土是長不出生物的,我實在想不出,這事是怎麼發生的。 四、月子婆 畫家太太的肚子,一天大過一天,不能免俗地,終於提到了做月子的費用。我雖然是泥菩薩過江,但畫家的情況,我也看在眼內,故作輕鬆地說:「如果可以,我希望你送我一幅油畫,我保證絕對不會流出市面,破壞行情。」但畫家表示,松香油對胎兒不好,短期內沒有作畫的打算,等他從留學回來,有了自己的畫室,才有可能重新提筆。可是,做月子的費用,一定要親兄弟,明算帳,如果不收錢,他就不吃我做的菜。 我用了各種說法開導他,例如:遠親不如近鄰、你我相逢自是有緣、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想、學佛人不著相,等等。最後終於江郎才盡說:「好,我收。收多少,你說了算!」 畫家太太阿莎力接口:「那就三大一小,連工帶料,算一萬五。」 我納悶什麼叫做三大一小?原來一萬五的伙食費,包括畫家一家三口,還有來幫忙做月子的,畫家他妹妹,他們全家茹素,外食實在不方便,我說沒問題後,畫家太太又說:「我月子要做四十九天。」 「妳放心。」我說。 媽聽說此事,大大地不以為然,問我:「是畫家頭殼歹去,還是妳頭殼歹去?」 我說:「妳不覺得事情有點巧合嗎?她懷的是兒子耶!」 媽想了想,有點意思了,打聽預產期何時?推算何時懷了胎,又問我那來的錢,替他們坐月子? 我說參加了今年的<星雲文學獎>,若能得獎,獎金就和他們結個善緣吧! 媽很務實問:「那萬一沒得獎呢?」 「那就花那一萬五,吃什麼,算什麼吧!」 媽沈吟了一會兒道:「我這裡共有三千塊,妳拿去用。話說在頭前,她兒子滿月,我不再送紅包。妳確定她懷的是兒子嗎?」 我本想笑她憨直,人投胎後,性別不會改變嗎?回頭一想,我也沒好到那去,人死了,真會投胎轉世嗎? 十一月一日凌晨,我有點失眠,在沙龍照下織毛衣,心中尋思,再過幾個鐘頭,就是爸的祭日,該準備鮮花素,還是爸最愛吃的乖乖?前幾天夢到他,我問他說:「你現在過得好嗎?」爸說他牙疼。我很詫異,問他:「人死了以後還會牙齒痛?」爸指了指天上說:「我們那邊過日子,和這裡完全一樣。」我還想追問,卻醒過來。爸說他牙齒痛的意思,是要我燒金紙給他嗎?還是要我燒一盒五分珠?他最後的日子裡,時常這痛那痛,叫他去看醫生,他就回我人窮命賤。我冒火了,語帶責備說:「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問題,不是應該一起去面對嗎?」他唉了一聲說:「一人做事,一人當,妳如果有孝心,去幫我買一包五分珠。」我對成藥一向反感,拒絕了爸爸最後的要求。這樣是孝,還是不孝? 看看時鐘,三點半,該睡了,剛拔下隱形眼鏡,畫家突然探頭過來說:「六媽,要生了。」我近視五百度,瞎突突地摸到門口說:「六媽要生了還得了!我去找一下眼鏡。」無奈翻箱倒篋,就是找不到眼鏡,又瞎突突地摸到他家客廳。畫家太太正在點香,對佛像唸唸有詞,我差點兒脫口而出,終於忍住,只在內心嘀咕:「都是什麼時候了,妳還在拜拜?說到這個佛像,我家可是多的很,要是有效的話,我爸就不會……」 一轉頭,見畫家臉上是笑,眼中是淚,也拿著一枝香,問他太太說:「打火機呢?」 太太說:「耶?剛才還在啊?怎麼轉個身就不見了?」 畫家顯然已經失控,拿起桌上的滑鼠說:「沒有在滑鼠下面。」 我說:「找不到打火機,那就用瓦斯爐點吧。」 畫家說:「正好沒有瓦斯了。」 太太說:「你要不要向六媽借一下?」 我說也好,先回去抽根煙,順便拿打火機過來,再返回時,夫妻兩人已準備妥當,我以為陪產的人是我,沒想到太太說:「女兒就拜託六媽了。」 「耶?還是我陪妳去醫院,讓他陪女兒比較好吧!」我說。 「不要!我要他跟我去。」太太說。 「可是,萬一小朋友醒來,爸爸媽媽都不在的話……。」 「我要他跟我去。」太太堅定地說。 從前,我十分痛恨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坐船,你媽和你老婆都溺水了,而你只能救一個,你要救誰?如今上演的Live版,是老婆和女兒,你只能選一個,我看出畫家的為難說:「你把手機帶著,萬一小朋友哭得不省人事,我再叩你。」 畫家說:「手機正好沒電了。」 我把自己手機交給他,畫家又掏出皮匣,無巧不成書,他說:「錢也正好用完了。」 太太說:「你要不要向六媽借一下?」 五、藝術家性格 領獎那日,我的位置,正好在星雲大師的正後方,我盯著他的後腦,胡思亂想,佛教是不著相的,可是,如果不剃光頭,不著袈裟,信徒們還會對這輪椅上的長者行禮如儀嗎?大師的鄉音很重,心得感想也很長,我有點心急,怕來不及回家做月子餐。月子餐一天五頓,生化湯早晚一次,大補湯,耶,是飯前還是飯後?越想越昏頭。好不容易熬到大家拍手,來不及合照,我立刻疾走至國圖門口攔計程車,猛然一想,獎金還沒領,又趕忙折返會場,沒想到紅包內裝的是現金,更沒想到裡頭只有四萬五,稅金五千,已先扣交,原來佛教道場也歸政府管,文學獎也要繳稅。 回家後,畫家太太來電,說今天不用準備他先生的晚餐,因為,像他先生這種藝術家性格的人,對食物比較要求,他今天想吃外面。我笑呵呵說,剛才拿到獎金,去素食餐廳買了很多好料的,有宮保雞丁、枸杞炒川七,說著說著,畫家從外頭回來,手裡提了一個便當。 我打趣說:「曾叉叉,你給我站住。」 「什麼事?」畫家的臉色不太對頭。 「聽說你吃我做的菜吃膩了,有這種事嗎?」我問。 他紅著眼說:「六媽,真的很對不起。」 「不要說這種話,我們有緣。」我安慰他。 「我真的吃膩了!」話說完,冷不防把大門碰!地一關,我站在門外,呆了半天,腦中一片空白。回過神,第一個念頭,是希望媽沒看到這一幕,怕她心寒。 手機響了,畫家太太來電,致歉再致歉說:「六媽,對不起哦,我先生這種藝術家性格……」 我打斷她的話說:「這個月子,我幫妳做到這裡,一共做了二十天,方便的話,麻煩妳匯七千五百元到我的戶頭。」 太太急道:「六媽,那種人不要理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讓小朋友沒有母奶喝,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六媽我拜託妳。」 聽見她再三強調為了孩子,我有點心軟了,看在孩子的份上,算了。突然間,不知那根筋不對,我猛然想起這個人,寧可留獨女兒在家,也要老公陪產,這樣的女人,能有多愛孩子?難道,女兒就不是孩子嗎?一股邪火,從腳底直升腦門,我冷冷地說:「我不覺得妳把小孩看的比老公重要,我的郵局帳號會寄到你的電子信箱裡。」 等了幾天,沒等到匯款,卻等到宅急貓送來一個包裹,打開一看,是張A4大小的油畫,我忍不住笑了。畫中的我,慈愛地抱著小六子。小六子看起來非驢非狗,倒像是聖經上的小羊。而我居然裹著頭巾,頭頂放光,身後還有兩隻胖天使,實在有夠天才。詩人隔壁住了畫家,仍然是一則笑話。 這畫可值三十萬,算一算,我還倒欠畫家二十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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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留給我們唯一的紀念品
父親去世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收到國稅局的通知單,原來父親名下還有一些土地,這是祖先共同買的魚塭留給後代子孫,傳到父親這一代,每個人占有四十五分之一,算一算也只有五十來坪左右,雖然土地少又不值錢,可總也是一件沒有處理好的事情擱在心上,而且沒有在期限內辦理完畢還會被罰錢。 把這個當做是父親留給我們的紀念品吧!收拾起傷痛的心情,把這件繼承的事處理好,我跟妹妹兩個人分工合作,她住屏東市,由她到屏東的國稅局申報遺產稅,由於土地是座落在永安鄉,而我住鳳山比較近,土地繼承的部分則由我接手,其他的人則必須提供他們個人的資料。 在先入為主的觀念裏,我們都認為辦理繼承的手續可能非常煩瑣,我們都在上班,沒有那麼多時間耗在這件事上,加上土地所在地離家有二個鐘頭之遠,到底正確的座落地點在那裏都搞不清楚,為了省事,我想就請代書來辦吧! 當妹妹把遺產稅申報好時,我想到當時買房子時幫我們辦過戶的代書,請他幫我處理,由於這個土地所在地不在他業務的轄區內,他不接這個case,他建議我找當地代書比較方便,根據他辦的行情大概要二萬塊左右,然後他跟我說了一大堆手續,還說什麼如果是農牧用地還要跑鄉公所,聽得我頭皮都發麻,我只好先問他大概要準備的文件有那些之後,跟妹妹商量完,還是決定自己來跑吧!因為如果要請代書辦,還是要跑一趟永安,與其這樣,不如自己來。 既然決定自己來,我先利用中午時間,到地政事務所詢問是否像戶政那麼方便,可以跨區辦理?卻因為地政還未全面連線,所以無法就近辦理,不過還好永安的地政事務是在岡山地政辦理即可,鳳山到岡山,坐火車半個小時就到了,我先在鳳山地政拿齊所有的表格,再參考櫃檯陳列的範例,有空就跑去看,研究表格怎麼填?需要那些證件?不懂的地方就問。 怕填寫錯誤,拿回來的表格影印幾份備用,先練習填填看,可是一直寫錯,印章也蓋錯地方,寫錯又重寫,後來上網查詢,才發現有現成的表格可以下載,這樣即使寫錯也很容易更改,不用一再重寫。 當我把所有表格填好,資料也找齊時,每天拿著火車時刻表,算算怎樣花最少的通勤時間辦這件事?跟妹妹約好時間一齊到岡山地政,為了想縮短辦事時間,我連文具用品都帶齊了,到時候需要用到什麼,馬上可以拿出來用,不用到處張羅而浪費時間。我們到了地政事務所,服務台有義工為民眾服務,我們把資料先請他看一下,結果少貼印花,而且妹妹以為權狀用影本即可,沒有帶正本來,所以這次還是無法送件,必須再跑一趟,第二次再送件就OK了,送件完等候通知,其中還是有一些小問題要處理,我再跑一趟,這次是缺了到稅捐處查詢有無欠地方稅,承辦的先生還好意的借我腳踏車騎呢! 等所有問題處理好,不到一個禮拜,就拿到新的權狀了,也不過花了219元印花稅暨964元的罰款,火車費·一些零散的雜支·三個半天的休假而已;經過這件事後,覺得要跑公家機關辦事也沒有那麼難,只是前提要先把有關的書面說明有耐心的看清楚,才有辦法接下來的手續,想到這張權狀是父親唯一留給我們的紀念品,想念他時,拿出來看一看,一解思親之苦,看到它,覺得父親彷彿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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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除此之外,還有年邁的母親,她曾經向她老人家承諾過,她會留在這塊土地侍候她終身的。如果真那麼狠心地跟著副營長一走了之,又如何對得起養育她長大的母親。即使自己有帶她一起走的想法,但母親會答應和她一起投入到台灣那個陌生的環境嗎?以母親的個性而言,那是不可能的。或許她寧願留在自己的家鄉過著孤苦伶仃的生活,也不想離開這塊土地一步。因為這塊士地有她青春時期的美夢,以及和父親一起走過的足跡。只是幸福的時光太短暫,轉瞬間,她已度過近三十年的寡居生活,老天爺對她未免太不公平了……。 「妳在想什麼?」副營長托起他的下巴,柔聲地問。 「我在想,我們是否適合在一起。」小辣椒雙眼凝視著他,神情凝重地說。 「當然適合。」副營長輕輕地拍拍她的肩,「妳的顧慮是多餘的,放心吧,我不會是一個愛情騙子。我一定會把妳帶回台灣。」 「不,我有自己的想法,除了追尋自身的幸福外,我不能拋下母親不管。」 「可以帶她一起到台灣啊!」 「不,她割捨不了這塊土地。」 「我們可以慢慢來說服她。」 「難啊!她早已與這塊土地,衍生出一份血濃於水的深厚情感,不可能離開的。」 「為了自己女兒的幸福,或許老人家會改變想法的。天下父母心啊,子女的幸福,何嘗不是他們最大的安慰。」 「或許是我多慮了,距離那一天還早。真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小辣椒笑笑。 「我能體會到妳的孝心,也能理解到老人家不願離開這塊土地的原委。我爸當年隨部隊撤退到台灣時,仍然時時掛念家鄉的爺爺和奶奶,以及那塊生他育他的土地。但是,卻也不能不坦然地來面對現實。」副營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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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與畫家(上)
一、圍城 窺探我家用不著狗仔,過路的人把頭一伸,客廳裡的一切便可一覽無遺。 首先看到的,是滿牆觸目驚心的沙龍照,女主角像年輕時的我,其實是年近六十的我媽。這是她標了會,在林森北路拍的結婚四十周年紀念照,她說:「不拍也發不了財,拍了也就拍了。」 照片下方,擺滿了各種光怪陸離的民藝品,其中一尊金色彌勒,比五路財神廟裡的本尊還大。爸退休後常看電視,對宗教節目特別熱衷,從治百病的除障香,買到招財貔貅,又從時來運轉的水晶洞,買到了樟木八仙桌。他說:「不買也發不了財,買了也就買了。」起先,我不識相地說:「現在的節目真沒創意,不是吃就是買。」媽媽在一旁搭腔,發表以人窮命賤為始,養兒無用為終的高論,從此再看見什麼0800的廣告我立刻裝忙碌。 兩蔣時代,爸在行政院新聞局當公務員,是總統的隨行記者。當時的局長,是他的大學同學宋先生。凍省之後,日子不如從前,爸辦了退休,月領八五成薪,再加上公務員十八趴,雖不十分豐厚,也頗過得日子。更何況房子是自己的,我以為再怎麼買,用力地刷,也無傷大雅。直到某日接到銀行的催帳電話,才知道他為了供養某位通天眼的大師,用信用卡預借現金,並以卡養卡,滾出了近百萬元的卡債。 媽知道此事,氣得撞牆打滾,而我過日子,向來時好時壞,此時正是我歹運的時節,能幫的有限,爸只好拉下老臉向親友借貸。如意的時候,爸是個有求必應的好好先生,左鄰右舍、親朋好友,誰沒向他開過口?借出去的錢,還也罷,不還也罷,他總是笑嘻嘻的,沒有一句重話。如今換成他求人,卻是四面碰壁、處處冷眼,連從前的部屬都說:「這個年紀還找人擦屁股。」臨了,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施捨他三千元說:「不用還了,省著點花。」老人家氣得悶絕,病了幾場,起先還上醫院,後來連健保費也省了,上西藥房買成藥吃,晚上失眠,白天參瞌睡,成天神思恍惚,一個念頭轉不過去,懸樑嗚呼死了。 我住的老宅,在永和還有不少,二層連排的樓房中間夾條小徑。前陣子,龍首的幾戶改建成商業大樓,末尾的幾間,成了手機訊號不到的圍城。自我家成為凶宅後,左鄰右舍倉皇奔逃,搬家的搬家,賣房的賣房,巷底成了靜悄悄的死城。有些產權有問題的房子,脫手不易,屋主便租給不知情的外地人,雖是二十坪不到的老宅,租金 卻也要一萬二,理由是獨門獨戶,且各有個小小的庭院,出太陽的日子能曬書,中秋能賞月,雨來了,打在瓦上,滴滴搭搭,如泣如訴。 和我同居的除了媽媽,還有老犬小六子,天天吃藥,老得不成樣子。狗是爸從流浪動物之家領回的,爸排行老六,故稱為小六子。論輩份,我應是六姐,不知什麼地方搞錯,認識我的人都叫我六媽。有位德高望重老太太,重陽節領政府一萬元的敬老紅包,見了我,也叫六媽,真是折我壽也。本想勸她叫我六姐吧!沒想到突一日,我媽竟說:「六媽,小六子好幾天沒洗澡了。」得!六媽,就給他六媽吧。 我的生活和外勞無異,家務、蹓狗、陪病。多數的日子,我是平靜的,白天無事瞎忙,夜裡等大家都睡了,躲在被窩裡看書、偷吃零食。然而,心中有種隱隱的痛,我實在參不透,何以曾是愛國僑生,當過戰地記者的老爸,會為了區區百萬想不開? 一年後,隔鄰空房搬來一對夫妻,手上抱了個牙未長齊的奶娃。 男主人自我介紹說:「我是畫家。」 「我是作家。」我說。 「請問妳是……。」 「我是六媽,在金馬地區比較紅,你大概沒聽說過。」 畫家笑道:「六媽好!我是曾叉叉,雖然開過幾次畫展,但也很不紅。」 他伸過頭,往我家客廳一探,忍不住哇了一聲。 我怪不好意思地說:「很俗氣吧!」 他忙說:「不會!不會!這些都是很有童心的照片。六媽,妳以前好像比較豐滿哦?」 「那不是我,是我媽。」我說。 「蛤?哦!嗯,這……這個,這個,像框很漂亮。」 畫家急著解釋:「世上沒有好不好的畫,只有合不合適的畫,只有身體力行的藝術,沒有俗不俗氣的問題……。」 看他急得出汗,我突然想到有人說過,詩人在歷史中,自有不平凡的地位,但詩人住在隔壁,那就成了笑話。 那麼,詩人隔壁住了畫家呢?我簡直不敢往下想。 二、也很不紅的畫家 我見過的第一個畫家,是唸中山女高時為了編校刊,至吳炫三先生的畫室訪談。猶記得滿屋子的抽象畫,看得我一頭霧水,還問了「這個地方為什麼要用這個顏色」的蠢問題。吳先生很有風度,不但沒有秀才遇到兵的無奈,反而主動大談藝術家的生活,怎麼找靈感,如何充實自我,最後說到理財的重要。我有點詫異,他也看出了我的詫異說:「妳這個年紀,一定覺得講錢很俗,但如果不給我兒子零用錢,我想,他大概不理我了吧!」那時候的我,以為文學家都是曹雪芹,藝術家都是梵谷,想不出畫家和理財之間有什麼關連。大二時,吳先生主演了一部叫《無卵頭家》的電影,片名雖然有些粗俗,其實,是改編自第一屆聯合文學新人獎的作品。那時我半工半讀,知道錢的重要了,連看了兩次吳先生主演的無卵村長,第一次笑得半死,第二次難過得想哭。 隔壁這位是,我遇見的第二個畫家,到了這個歲數,我想到的是,一個畫家,每天作畫幾小時?一幅畫值多少錢?觀察了半個月,卻沒見過畫家拿過筆,只見他整天端坐電腦前不動,偶有來客,也都是相貌普通、衣著正常的人,和我想像中的畫家不太一樣。 某天,畫家太太在門口掛了「平面設計工作室」的招牌,她告訴我,先生是學廣告的,平日以設計海報為主,偶爾兼及郵票,畫畫只不過是興趣而已。聽見老婆說自己是設計師,畫家立刻跳出來解釋,做設計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等存足了錢,他要去巴黎或倫敦,隨便那一個城市進修。 我斗膽請教,如果想買他的畫,要準備多少預算? 他說:「目前為止,我的畫不送,也不賣。就算是我娘家的人,也沒人有我的畫。等我成名以後,世面上流通的畫,越少越值錢,所以現在起就要限量。」 好奇心殺死一隻貓,我吃了熊心豹子膽再問:「那麼,等你紅了以後,一副畫大概多少錢?」 他沈吟了一會兒說:「六媽想要的話三十萬。其實,我也很好奇妳們作家怎麼算錢的。」 我說:「以我現在的行情,最多的是一字一元,最少的是沒有稿費。」 他詫異道:「沒有稿費妳也寫?」 「這個嘛,寫作純粹是賺快樂的,你畫畫不也一樣嗎?」 畫家說:「理論上是,但如果行情太低,就代表妳不夠專業。說到這無本生意,還是你們作家比較有利,一枝筆就可以打天下,我們畫畫的還要有顏料和畫布,畫布現在很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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鷓鴣天
月隱雲層黑幕罩,暗夜不語問天遙。 紅塵俗事深夜鬧,卻見紅伶步窈窕。 三分醒,話閒聊;滔滔江水路迢迢。 多情總是無情了,徒留遺恨空計較。 明月當空掛天際,三杯二盞把酒依。 才氣縱橫雲鬢裡,那見伊人獨嘆息。 三分醒,閒話疑;暫別琵琶夢休提。 暗夜不語心飲泣,多情空嘆無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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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
「早餐的飲料不要跟我買奶茶或紅茶。」 那老爺口氣極不悅、臉色顯慍怒的,一邊吃著老妻一早買回來的水煎包、蔥油餅,一邊順手把那杯奶茶(有時候是紅茶)推向餐桌另一邊的老妻。 「喔,抱歉,抱歉。這攤賣早點的,飲料就是奶茶或紅茶搭配著水煎包、蔥油餅來賣的。 下次,我會特別記得再到別攤跟你買米漿或豆漿的。」那老妻,「解語花」般的向老爺賠不是著。 「這豆漿怎麼這麼難喝?! 這根本就不是豆子磨做成的,妳怎麼只會買這種豆粉或是化學成份調合的豆漿回來?」 翌日,那老爺一早仍是不滿意的嫌棄著老妻因順著他「心意」而特地從別攤買回來的豆漿。 「豆漿也不是我做的。口味既然不合你意,那明天我再到別攤買好了。」老妻,一臉溫順的「欣然接受」著。 「怎麼每早都有蛋啊?」一連兩天那老妻買回著饅頭夾蛋ˋ海苔手捲夾蛋,老爺「極有意見」的「質問」著。 「喔,抱歉抱歉,只顧著得記得到別攤跟你買口感極濃稠的米漿或豆漿,卻忘了一連兩天早餐裡都夾了蛋,真是抱歉。 老人家的確是不要天天吃蛋,以免膽固醇過高。明早我會特別記得別再夾蛋了。」那老妻,「理解心情」的話語著。 「但是,老太爺啊,我得跟你提醒一點呦。 你得記得,今天我是你的糟糠妻,我了解你的脾性和生活飲食習慣,所以我能用『理解』的心情來『諒解』你有所要求時那不悅神色裡的慍氣言詞來順著你的意服侍、照顧你的飲食起居。」 可是,那天,如果我『先走了』,人家兒媳婦兒,你可千萬別如此『任性要求』呀,兒媳婦兒可不太可能會像糟糠妻這樣理解你來對待你,屆時,可別讓兒媳婦兒說你是個『難伺候』的公公糟老頭呀。」那老妻,似「心有千千結」般的「交代」著那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