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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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角瓜
少了圓融多了堅毅 那菱角又堅挺般的身影 仍不善言 學不會老王賣瓜 只待人張口才品出內涵 那藏著甘與鮮脆的滋味 註:眾人多以角瓜為澎湖絲瓜,又名為菱角絲瓜或十角絲瓜,皆誤為澎湖所獨有之特產,殊不知角瓜為金門道地作物;據聞地方政府正擬推出「金門角瓜節」以為正名與行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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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副
敗軍之卒豈可言勇? 閉口不提沙場的他 只在胸口留下許多令人心痛的符號 只在他洗澡時才能看見受傷的中國 沒有人知道他上次的戰場 也沒有人知道他原屬那個軍團? 我知道他走過烽火的中國 他是老兵所以不死,只是憂傷 只是一個時代令人感嘆的驚嘆號 悲傷的排副 仍然沈溺在流離失所的記憶裡 偶爾醉酒 濃濃的鄉音像長江也像黃河 轟隆隆夾帶許多沙泥 很快淹沒了我的眼眶 中國一下子就潰堤了 而金門最後終於慢慢形成了一片美麗的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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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毒與豐盛的慰藉糧食
近期台灣地區爆發一連串民生食品遭不肖商人添加違禁品,間接殘害國人身體健康之事件,真是越演越烈,著實令人怵目驚心,不禁讓人再一次深覺現今社會世風日下,人們應有的誠信及品德,怎會淪喪至此?真的已到需要政府及你我匡正是非之時機,以防範其歪風繼續擴大! 走筆至此,不自覺想起金門家鄉純淨無汙染的環境及善良的民風,因為金門家鄉的人們,鮮少使用不當的違禁品,真是令人嚮往,更是憶起那位於沙美小浦頭老家旁之日日月月年年享受和煦陽光及遵循天然古法發酵與製作之自然風乾的溫伯(復興)麵線、查某姑的土仁(紅龜)粿及沙美街上之阿西(中興)肉包、空伯(長合) 口酥餅、怡安(怡馨)鳳天糕、閩式燒餅、阿嬰姨的豆沙粿、遠東(遠來興)廣東粥、沙美菜市場內吳媽媽肉粽(廣東粥)及廷煙(廷傑餐廳)封肉,雖然其用料及內餡或菜色簡單,但是滋味既美味又健康,而且金門家鄉味道地,筆者不時常會電請高齡老母親差使姪女們利用沙美7-11宅急便過來台北解饞,因為這是令諸多旅外遊子,一輩子難以忘懷的家鄉味,更是旅外遊子在思念家鄉時之無毒與豐盛的慰藉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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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黃大千,雖然我們生長的環境不同,但都是從苦難中走過來的人。別忘了,人生最可貴的友情就是知己,尤其在這個現實的社會,知音更是難尋。一旦能成為知己,理當相互鼓勵和扶持才對。可是從你的言談中,我發覺你有點自卑,這是一種不健康的想法。儘管每個人的家庭環境和際遇不同,但人格則是相等的,希望你能把那些不健康的想法完完全全拋棄掉。果真如此,不僅能減輕彼此間的心理負擔,亦可無拘無束、天南地北地交談,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認同妳的說法,可是在短時間內要完全除卻心中那道陰影,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能瞭解你的想法,但站在朋友的立場,卻也必須奉勸你,過度的自卑往往會影響自身的鬥志。與其活在痛苦的深淵裡,還不如打起精神奮力前進,只要能通過普考取得正式公務員資格,勢必能讓所有的人刮目相看。」小辣椒鼓勵他說。 「不容易啊!我們科裡有一位辦事員,連續考了好幾年都沒考上。」黃大千面有難色地說。 「國家考試當然不容易,可是為什麼有人能考上?我們不是經常聽人說,機會永遠留給準備好的人。況且,普考與普檢一樣,它是可以保留的。譬如說:今年國文與憲法及格,明年這兩科就不必再重考,只要考其他科目即可。如此的分段準備,加上你的聰穎和努力,不出幾年必可美夢成真。」小辣椒分析著說。 「王美麗,想不到妳樣樣懂、樣樣通,而我卻樣樣不如妳。」黃大千搖搖頭,苦澀地笑笑。 「好了,我們不談這些沉悶的問題。雖然你是一個大男人,但在坎坷卻又現實的人生道路上,還真需要有一個大姊姊來引導你、來開導你。」小辣椒無奈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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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
「今年夏天第一聲蟬鳴開始引吭高歌之際,我們發現原本喜歡在院子裡溜達的黑貓不復蹤跡,以致於左鄰右舍刻意置放的廚餘,隔天依然原封不動還在那裡,不像以往都有大黑貓前來享用!」鄰居大嬸昨天在聊天的時候提到這件小插曲。 雖然那隻大黑貓不知道從何而來?不過記憶中牠好像有些歲數了,因為鄰居的小孫女誕生之前,牠就已經在院子裡逛來逛去,如今小孩子即將就讀幼稚園,所以貓咪的年紀應該也有四、五歲了。 當然在鄉下隨處都可以看到野貓閒逛的畫面,不過大家對於牠的身影特別深刻,因為牠喜歡吃家裡剩下的廚餘,而不是盡職的捕抓宿敵老鼠來過日子,以致於憑著足夠的廚餘當作食物,牠就已經長得極為健壯而且擁有一身黑亮的毛髮呢! 大黑貓既不是自己捕食老鼠當作餐飯,也不是很好命的享用超市的寵物罐頭,而是將廚餘當主要食物的飲食習慣,也許是現代貓咪生存的特色之一,所以不再繼續上演《貓捉老鼠》的主要戲碼,充其量只是用來客串和舒緩筋骨的本質罷了。 不過談到貓吃廚餘的習性,不禁想起以前有人提及奇妙《食物鏈》的關係,因為即使貓咪吃不完魚骨頭等廚餘,卻被螞蟻們看作最為豐富的大餐;至於螞蟻都吃不完的食物,有時候卻是其它更下一個食物鏈生物的佳餚,甚至到最後都可以全部分解而回歸大自然。 因此人們的眼睛所看到的表面意象,也許並不是所有事物的終極內涵與主要層面,如果用另外的層次切入來分析,通常有一些足以讓人驚嘆的意外發現。 假使人們以有容乃大的心態看世界,也許可以轉變許多事物存在之本質,進而能夠達到更舒坦與豁達之境界。日前朋友分享了一則故事,雖然情節平實卻很令人感動,而且和貓食的食物鏈小故事有類似的生活哲理。 其內容敘述一位老師,用兩個空罐子當主體,然後把生命中諸多緩急輕重的事情,以小白球、砂石、細沙以及咖啡等當作比喻,陸續置放在咖啡罐的過程,彷彿天方夜譚一般用層層剝開故事內涵的方式,傳達了極具奧妙人生,而頗富為精采之哲理故事。 當我們順著故事軌跡走下去之際,除了覺得咖啡罐真是神奇之外,更在不知不覺之中發現,生命的真諦竟然如此深奧! 因為原本認為已經裝滿小白球、而且沒有空隙的罐子裡,竟然還可以容納小石子,甚至更細小的沙粒,最後還可以倒入咖啡等液體型態的物質。 小白球、砂石、細沙和咖啡的意象,彷彿是人們各種欲望的縮影,也可比喻成心中的理想與願望;所以看似填滿整個方寸的意念,好像再也裝不進任何一種情愫,可是抱持著一顆寬容的心,卻仍然能夠涵蓋更多的心情。 因此老師似乎要孩子們知道,人們平生所追求生命的意義,到頭來究竟是為了甚麼?在庸庸碌碌而無法停下腳步的過程中,人生得與失的基本價值,應該如何精確的評量才好? 故事所蘊含的隱喻和結局,並沒有像國內教育《制式化》那樣,反而是一連串的問題,都沒有所謂的標準答案,所以任由學生們自由發揮想像力,並且作出具有獨創性的詮釋。 這樣的教育思維與方式,老師可能會得到多樣性的答案,而學生們也多了一些抉擇;因此體會生命的不同面向之餘,更把娑婆塵世各種因緣,妝點了更為多元化與無比之絢麗。 當然故事的內涵,彷彿說明生命的節奏,也許可以是隨緣自在的歡喜人生,也可能宛如無頭蒼蠅般的迷茫,或者是在自怨自艾當中過一生。 也許其主要之關鍵,就在於每一個人心胸大小之別,尤其更能顯示出豁達與小器之區分吧! 不過普羅大眾的生命型態,是不是有了太多同樣性?在小白球到咖啡的形體中,已經呈現了差異性的特質,只是在人們主觀意識中,總會先入為主的予以認定罷了。 也許老師同時更希望,孩子們都能夠真正了解,當面臨挫折而綁住心靈之際,是否有足夠的能力找出紓解之道?甚至避免在迷濛的逆境中消失自我,就好像人們所丟棄的廚餘,卻是很多生物可以當作美食佳餚的道理一般,那是人生當中一種很有趣的思考方向。 於是當人們自省而思索的時候,是否曾經探究《人生滿了沒》的思維境界呢?或是經常被物欲和外在的煩惱留在內心世界?還是失去了反省的能力而覺得無所謂? 也許當我們更深入探討這些議題時,將會發現在諸多生命的情境裡,人們不要一味的填滿空靈的心胸,才能夠避免被外表的面向所迷惑而失去判斷能力,反而希望能用清澈而感性的方式,來找到真摯、聰慧與空靈的自我,那麼也許不虛此生擁有這麼棒的旅程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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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怙
旅途顛簸的勞累使我絲毫沒有感覺已是金風送爽的季節,期盼與久違的父親見面,讓我頓時忘記數天暈船的不適。輪船的鳴笛聲喚醒了我,原來我已身處異鄉了,我就要見到朝思暮想的慈父了。我離開祖母的懷抱,起身好奇的四處張望,這就是碼頭嗎?我那離家多年的父親還記得我嗎?我依稀記得四歲時他身穿深藍色的長衫一襲、手提簡單的行囊離家的時刻,我死命的抓住他的衣襬,哭得有如永別一般,久久不肯鬆手。現在,他穿著一襲淡藍色短衫擠在岸邊人群中,看起來更消瘦了。縱然如此,我還是一眼就能輕易認出。我怯生生的望著他,不敢確信眼前伸出一雙溫暖大手的他是否就是我依然熟悉的父親?是的,沒錯,就是他。時間可以暫時阻斷分別兩地的親情,但是它無法抹滅心心相連的血脈。 初到新加坡的父親,經人介紹開啟當伙計的生活,每天早出晚歸、焚膏繼晷的不負頭家所託,很快的,二年之後生活一安定下來,責任心重的慈父心繫重洋外的家人,急於告假返鄉把寡母和妻小接到身旁。自從心靈有了依託,他工作得更起勁了。 在新加坡的時候,每天我早早起床,等在樓梯口,看到穿好短衫的父親拿起簿記本,邁開步伐準備出門時,就央求他帶我一起上工,堆滿慈祥笑容的父親不忍拒絕,開心的我便沿著街道一路蹦蹦跳跳,拉著父親的大手,感覺特別幸福。每回路過印度阿三警衛的身旁,我總是畏畏縮縮躲在父親身後,深怕一個不小心,被滿是強烈咖哩味的大手握住。等到街角早餐店的「五腳氣」用過廣式早餐後,我才依依不捨的向慈父道別,有時還跟他約定好下工之後,記得幫我買盒巧克力甜甜嘴,每天在華燈初上時分我早早就靠在窗邊拉長脖子靜靜等待,可總是直到深夜,才見到那疲憊的身影。 幸福的日子總是來得急流失也快,命運之神老愛開起殘酷的玩笑,短短一年多的光景,我從備受呵護照顧的天堂般生活,掉落到孤苦零丁、小小年紀就要一肩挑起家庭重擔的境地。八歲,我讀了兩年私塾,正處於求知若渴的年紀,整天抱著一本三字經,沉浸其中而怡然自得,讀書識字對我而言是一種享受。怎知三十八歲正值壯年的父親,就要和病魔展開生死交戰,這一戰,注定我們一家將失去天倫之歡。而揮灑於童稚歡顏中的幸福,轉眼間,竟已遙不可及。 早年經歷喪夫之痛、含辛茹苦把獨子養大的阿嬤,強忍著悲痛,踽著一雙裹腳的三寸金蓮,危危顛顛的,草率的辦完簡單的喪禮,然後匆匆帶著一雙幼囝仔,重返金門后浦老家。一家老小四口坐在搖晃的船艙裡,默默無語,我望著遠處不著邊際的起伏波濤,內心茫然,一股深深的孤寂油然而生,初冬冷冽的東北季風已在耳畔呼呼作響。 後記:記一段母親幼年失怙的際遇。80年代,母親協同親友重遊兒時舊地,早已物換星移、情景全非,不復兒時記憶,不變的是她記憶深處的孺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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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曠野放空高歌
如今已是一季燦爛的夏,懷想那段到曠野放空高歌的日子已近三個月;當時耕耘機忙碌一陣,才剛整好田地,村人看到我站在田埂上,孜孜矻矻的割雜草,和用長竿掛著濾網舀起雜草的種子之際,總是停下他們車行的腳步,為我鼓勵打氣一番。等到插秧機才插完稻秧,他們也不吝做農耕的經驗傳承。 剛要種田插秧的那段整地日子,忙碌一個多月,每次上田,看到辛苦的老農身影,我就更加的勉勵自己,他們多已七十多歲,還再從事除草、施肥和噴藥的工作,我才五十出頭,理應更有信心把農事做好才對。當時的心緒如蔚藍的天,春日的和風不時帶著涼爽,吹進我的心坎,讓我不覺得從事農作的勞累。 他們說,你不知道有一塊田可以出來踩踏走走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有一、二臨田的老農對我表示肯定,還說,有不少在都市年輕人已逐漸轉行務農,我知道這只是他們從報紙電視媒體所聽聞極少數的例子,大部分的人還是無法從事難以賺錢的農作,他們會到工廠行號賺錢比較實在,而作農的金錢資本心力投入下去,還得祈請上蒼保佑「風調雨順」才行。 陶淵明所撰「讀山海經」:「孟夏草木長,遶屋樹扶疏。眾鳥欣有託,吾亦愛吾廬。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窮巷隔深轍,頗迴故人車。歡言酌春酒,摘我園中蔬 ……」寫著他歸隱田園後的耕讀生活,表現出閒適自得,「俯仰終宇宙」的人生情懷,彷彿也是寫著退休之後的我尚須努力學習的境界。 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做完農事,利用時間多讀自己鍾愛的書,這種閒情的心靈是最難得的精神享受,又有誰喜歡終年勞碌?但在傳統的鄉下,閒得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則被譏為「米蟲」(俗稱吃閒米)一族,那種被村人異樣的眼光掃過,心中有苦說不清!若只知閒談聊天,不用心認真的找一點事兒做做,那真是度日如年。當我也學著陶淵明享受一點雅事,總引起村人的好奇,退休後作些什麼事?直到今年停了十多年的休耕,開始作農,關心我的村人們總算鬆口氣說:「退休種種田是很好的事情,不然要做甚麼呢?」 是啊,拿起鋤頭圓鍬漫步田園,讓夏日傍晚的清風拂面,讓夕陽的彩霞映照我的臉,心中湧現著村人溫暖的問候,然後一面騎著單車,一面聽著電晶體收音機傳來的幾首歌聲,是單純人生的至樂,也自認是不錯的生活方式。這好像也為我的未來描繪著充實而有意義的藍圖,值得我好好邁開步伐努力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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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戲
偌大的廠房裏滴滴答答的車縫聲此起彼落的,一堆堆皮包像小山一樣疊著,組長在現場走動著,指揮著每位作業員該做的事,日光燈照得每個人看起來油亮亮的,老舊的空調設備發出嘎嘎的吼聲。 修電車的師傅小林正低著頭修理老是斷線的機台,阿娥走過來叫了一聲:「小林,等一下過來。」 小林抬頭用斜眼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說:「要我過去可以啦!不過晚上要請我看電影。」阿娥眼珠子轉動著,白他一眼:「討厭。」 一會兒小林過來幫阿娥修機台,小聲的對阿娥說:「晚上等我的電話,有話對妳說。」 阿娥:「是不是你老婆的事?」 小林沉默了一下:「還是晚上再說吧!」 小林望著裝著冒出熱氣的玻璃杯,緩緩的說:「昨天我那個女人又生了一個孩子,可那絕不是我的,不知道是誰的野種,那個男人一定不要她了,她才會想要回來。」 阿娥聽了,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你不是一直說要跟你太太離婚嗎?你知道我等你十年了嗎?我已經快三十五歲了,你到底要我等到什麼時候?我真的想要擁有我們的孩子呀!」小林只是低著頭喝著他眼前的柳橙汁。 「卡,今天的戲拍到這裏。」導演拍拍男女主角的肩膀說:「你們演得很自然,真情流露,很好,不虧是銀幕情侶,默契這麼好。」 夜半兩人纏綿繾綣過後,那個演阿娥的女人對著演小林的男人說:「你不是說要跟你太太離婚嗎?你知道我等你十年了嗎?我已經快三十五歲了,你要我等到什麼時候?我真的想要擁有我們的孩子呀!」飾演小林的男人只是默默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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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黃大千,憑你的聰穎和努力,我知道你一定會通過的。年輕人就是要懂得奮發向上,將來才有前途。」王美麗高興地說。 「如果沒有妳的拉拔和鼓勵,或許我今天仍然是一個農夫,那有機會進入公家機關。」黃大千由衷地說。 「不,我只是盡朋友之責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努力的成果。」王美麗不敢貪功。 「固然自己的努力很重要,但是在這個以軍領政的時代,誰的關係好,誰的後台硬,誰就佔上風。無論是任用也好,升遷也罷,都是如出一轍的。誰膽敢不服氣?」 「你終於看到社會的真面目了,認真說來這種現象早已見怪不怪。奉迎拍馬的人幾乎每個單位都有,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更是大有人在。少數沒有格調的長官往往會抓住部屬的弱點,故意放出升遷或出缺的風聲,好讓那些想升官或佔缺的部屬心癢癢。然後找機會向他們釋出善意,謂某某缺準備由他來佔,或是準備升他擔任某職務,再假借請客或送禮之由,請他們先付帳或代購、代墊。而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不但沒佔上缺,官也沒升成。長官不主動把帳款歸還,部屬豈敢向他要,只好啞巴吃黃蓮自認倒楣。誰教自己想升官想昏了頭,卻又鬼迷心竅想佔缺。金門人太純樸、太善良了,最後才會落得官財兩空。這就是戰地政務體制下,某些單位的官場文化。」 「原以為公家機關較單純,想不到竟有這種情事。」黃大千感到有些訝異。 「也不是每個單位都這樣,端看主管個人的品德和修養。雖然你已通過普檢但普考並非易事,想跨越這道關卡必須經過一番努力,俗語不是說,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以你目前的認真和勤奮,或許很快即可水到渠成。我對你有信心。」 「妳的鼓勵就是我邁向成功的原動力。王美麗,我不知該如何感謝妳才好。」 「不要把感謝兩字掛在嘴上。雖然我們的相識是一種偶然,但似乎也是一種緣分,彼此間都應該珍惜。」 「我能領會到妳對我的關照,即便我們的年齡相仿,可是妳已在社會上歷練多年,無論為人處世與人脈關係或是家庭環境,我遠遠不如妳。在我的感受裡,妳就像是姊姊對弟弟般的疼愛,尤其我們非親非故,而妳卻始終以一顆誠摯之心來待我,太讓我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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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著情
我六歲時搬來這兒,從永和鎮住到了新北市永和區,這兒沒有古色古香的老街,但有許多伴我成長的老店,大新街上的服裝材料行即是其一。這店如今還維持著買毛線、送課程的優良傳統,每天都有不少婦女在此聚會,織毛衣是其次,主要是閒聊,誰家添了幾隻貓,誰家兒子丟了官,內容比八卦雜誌還精彩。 媽媽是編織達人,除了替全家人置裝外,還替陳奶奶織毛衣賺點外快。陳奶奶十分派頭,平日只穿旗袍搭手工毛衣,除了工資外,還常打賞一些稀有的禮盒,例如保衛爾、金獅水蜜桃等。媽說這些罐頭都是進口貨,舶來品專門店才買得到,但我覺得這些東西都很難吃,希望下次陳奶奶送我們「蘋果麵包」,媽媽笑我不識好歹。 媽媽對服裝十分考究,織毛衣所得,多數花在治裝上。她不但嚴選布料,內裡、拉練、花邊、紐扣也都精挑細選,再依據日本《裝苑》雜誌上的款式找林桑訂做。林桑是有五十年經驗的老裁縫,他說:「只要衣服合身,妳就是魔豆。」媽媽深信不疑,四十年來一直是他的忠實客戶。林桑有門絕活,能一眼定奪女人的三圍,至於男人的尺寸則有點偏差,天份是很神奇的事,沒有興趣的事,完全勉強不來。 林桑告訴我,服裝測量,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他有一位同行,姓仇,和國民政府一同播遷來台,仇師傅一輩子沒拿過剪刀,光靠一捲布尺替人量尺寸,就賺了兩棟房子養老。我不太相信,光憑這點本事,就能混到兩棟房子養老?他笑我真是個大外行。從前公務員,需穿著青年裝或中山裝,仇師傅光是公家生意就接到手軟。那年代,身材像金溥聰的官員不多,一般公務員多略有些小腹或駝背,必需依靠測量師明察秋毫,用心校正,才能裁製出令人稱心如意的服裝。 林桑還說,他有位劉姓同行,因為擅長洋裁,當上了大學教授。劉教授不僅擅長服裝,還精通「拜占庭黃金刺繡法」。儘管林桑說得嘴角全泡,在我心目中的「刺繡第一達人」,還是豫溪街的王媽媽,看她用電動縫紉機在制服上繡學號,很詫異世上竟有這等奇人奇事。自幼,我的制服都接收自左鄰右舍,王媽媽要我自己拆除前任主人的姓名,拆一個字,要一個多小時,有時不小心把衣服剪出一個小洞,氣得直跳腳,為了環保真的很花時間吶! 林桑懷舊。他保存了以嘴為動力的噴水壺、以木炭為熱源的熨斗,甚至幾十年來登記客人身材尺寸的測量簿。我從小比別人豐腴些,媽媽三番兩次提議做母女裝,我死也不肯,就怕他把我的三圍,登記在本子上。這些古董測量簿證明了我的遠見,讓人知道我國小五年級就二十四腰那還得了? 我自以為對服裝冷靜,沒想出社會不久,竟一度染上崇尚名牌的惡習。第一次拿到年終,我買了一件香奈兒外套,同事見狀大聲驚呼,硬要我把外套脫下借她試穿,又說月底要參加同學會,外套能不能借她騷包一下?我雖有些不捨,但車馬衣裘與朋友共,只好忍痛借出。日後,她嫁入豪門,而我仍身在毫門,她不忘當年一衣之恩,常贈衣與我。我問她:「這些衣服好好的,為什麼不要了呢?」她說:「可是版型已經變了。」版型?人發財後毛病變得真多。 媽媽年過六十後,體重搏扶搖而直上。有一天,她宣布要把舊衫捐給慈善團體,我趕忙阻止,提前繼承她的「文化財」。其中一件是白色的蓬蓬裙,她洋洋得意回味:「這是和妳爸爸相親時訂做的,二十四腰,留著沒用,還是送人吧。」我連忙阻止:「留著!留著!等我減肥成功還能穿。」還有一件黑色高叉旗袍,腰際閃閃的水鑽,像天邊的星芒,這是她結婚二十周年訂做的。我不自量力硬要試穿,沒想到胸部太鬆,而腰部太緊,真是氣死人!幸虧林桑還沒退休,找他修改修改,我也是個魔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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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畫面
偏僻的小學,靠近海邊,舉目四望多是低矮的建築和寬敞的校園。幼稚園教室門口外 五十公尺 處,正是幼兒部的遊樂場。每到放學時間,家長來接小娃了,親師交流的當時,小娃們迫不及待、七手八腳套上鞋子,眼神專注的盯著遊樂園,匆匆一聲:「老師再見!」頭也不回的一溜的先跑向目的地。 很多孩子們到遊樂場來報到,草皮、翹翹板、溜滑梯、單槓幾樣器材,大家輪流著玩。緊接著是媽媽們也一個個來到遊樂場邊陪伴等待,盯著孩子的安全,看著他們盡情抒發身上未完的活力。孩子們玩得起勁,在一旁的媽媽們也經驗交流的不亦樂乎,聊得更起勁著。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小孩們打著赤腳,兩手抓著鞋子,一身的汗水,臉上偶爾沾上的泥痕,大家互道著:「明天再來玩哦!拜拜!」 只聽得巡邏的警衛追喊著:「哦!等等,這是誰的餐盒袋?」 「還有,還有,誰的水壺忘了帶?那是誰的書包?」原來小孩們只顧著玩,媽媽們也聊的忘著了! 有的媽媽騎著腳踏車,前後載著一雙兒女,親子搭著話,在夕陽餘暉裡,迎著風,輕快踩著踏板回家。有的媽媽騎著機車,規矩的戴上安全帽,孩子快樂的跳上車,往另個藍天綠地繼續散步去。大多數的媽媽們跟我一樣,慢慢跟在那興奮雀躍的像小鳥、又跳又笑的孩子後頭,腦海裡轉換了心情,盤算著晚餐的菜色,是忙碌的開始。 只要是沒有下雨的日子,不管是迷人的春暖花開、溽暑悶熱的夏季裡、舒緩清涼的秋晚,還是寒風凜冽的冬季下午,一群快樂的小孩,盡職又滿足的媽媽,在校門口分道揚鑣,再見聲此起彼落。 因為父母親教育理念的不同,更因為環境的偏僻與經濟的落差,孩子們不像都市孩子得在起跑點勇猛盲目追逐,而趕著上各種才藝班;雖然他們不會念ABC,還不會寫ㄅㄆㄇ,但他們有一段比別人精采又美麗、快樂的童年;在他們的學習過程中,有一幅夕陽伴我歸,親子樂無窮的幸福畫面牢牢鑲在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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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大雨
今日,風強雨壯,陣陣強風伴著粒粒分明的雨滴,兩者交錯,在這灰色的春日,舞出一曲金門獨特的雨風舞。時強時落的風,將雨吹得七零八落,水滴前後搖擺、左右搖動,像極了一條眼鏡蛇,來回穿梭、來回吐信。出身台北的我,不曾見過。 今日早晨,整個人縮在暖暖的被窩裡,剛睜開的眼睛看透過窗戶,看到的是陰暗、灰濛的景象,本該喊醒我的陽光,不知為何?消失在我的眼前。 走出室內,看到連地的陰雲、伴著飄逸的雨花,突然心中來了點興致,想找個桌子,邊吃早餐、邊欣賞這個難以想像的舞。 看著看著、想著想著,思緒不知何時開始飄遠,想到了,故鄉的雨。 台北春天,連綿不斷的雨,三天三日不曾斷絕,連日的雨,將各式的牛鬼蛇神,都驚的不敢出現,而在金門,每到雨後,漫天遍野的飛蟻,晚上的燈光,光線都照不出來。 台北的雨,細雨潤潤、滋養著萬物,這時千葉萬花,各種顏色綻放,百花撩亂。而這時遠在金門的我,現在眼前看到食指大小的雨滴,隨著風落下,將腳底下的紅土弄的泥濘不堪,束縛著我看到美麗花朵。 吃完早餐後,漫步在雨中,水滴從衣間的毛孔滲入,打在肩頭的雨水、濺在眼鏡的水花,走過這幕水簾,整個人就像融入水裡般,全身溼答答的,狼狽不堪。 滿腹愁思,隨著雨水溶入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