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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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楊先生,只要有緣,千里也會來相會。我還有點事,必須先走一步,明天一早我會在這裡等你。」甜甜說後,拿起手提包,復又柔聲地說:「對不起,楊先生,為了遵守我們的約定,如果你方便而有誠意的話,是否能夠先付我一點訂金。」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貓仔馬俊爽快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疊人民幣,數了二十張二百元券遞給她說:「我先付妳四千元,其餘事後再付。」 「楊先生,你真爽快,不愧是未來的大老闆。」甜甜接過錢,神情怡悅地在他頰上吻了一下,「明天見。」說後緩緩地移動著腳步離去。 貓仔馬俊雙眼緊緊地盯著甜甜婀娜多姿的背影,只見她肩上飄逸的長髮迎風招展,細細的腰下是渾圓的臀,粉紅色的洋裝配上白色的高跟鞋,無論是姿態或氣質,放眼當下兩岸,若以他所見,又有哪個女子能與其相媲美。而這個漂亮的女人,就在今天,就在方才,曾經赤裸裸地和他在軟綿綿的床上繾綣纏綿,讓他體會到激情過後的性愛樂趣,讓他親眼目睹她白皙的肌膚誘人的雙乳,以及那片足可讓男人神魂顛倒的茂密草原。雖然他必須付出代價,但錢何嘗不是身外之物,只要回家後努力耕耘,勤快地餵養家畜家禽,錢勢必就會滾滾而來。然而有錢卻不一定能碰到像甜甜這種絕世佳人,此次能讓他遇到,不也是他的福分麼!貓仔馬俊愈想愈爽,愈想愈興奮,他冀望今天過後明天能早點來臨,他將與這個人見人愛的四川美女,共度五天一百二十個小時的美好時光。 回到他與鳥鼠清仔下塌的小旅館,一見面鳥鼠清仔就數落他說:「貓仔馬俊,你毋通亂亂走,若予走無去,我著對恁老爸歹交代。」 「你安心啦,雖然是第二次來廈門,但是路頭佇咱的嘴內,若毋捌路稍問一下,平平是中國人,逐個攏嘛誠熱心共咱講,袂行無路啦!」貓仔馬俊神情怡悅地說。 「貓仔馬俊,看你笑頭笑面,又擱滿面春風,我看你有偷偷走去爽喔,是毋?」 鳥鼠清仔開玩笑地問。 「老實共你講啦,我今仔日拄著一個四川查某,人水氣質好,奶大尻川翹,規身軀白泡泡、幼綿綿,人講四川出美女誠實無毋著。」貓仔馬俊比手畫腳,說得口沫橫飛,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 「豬哥神,」鳥鼠清仔不屑地,「講著查某,你著白泡瀾直直流,若予恁老爸知影,你下次毋免數想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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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貧乏年代─育樂篇
記得「九二一大地震」過後,台北縣分區供電、輪流停電,每在停電之時段,學生總是藉故要求老師不要上課,因為「光線太暗、沒有電風……」,我曾反問:「古人天天沒電,是否天天停課?」學生無以對,最後只能勉為其難地接受。除此之外,停電的日子,讓他們夜晚不能看電視、無法打電腦,才是他們最大的苦惱,眼看學生已至了無生氣、難以適應的地步,「電」對這一代的學生,著實不能一日無之。 回顧兒時,鄉下無電,在不合格的教室上課,一到陰雨天,幾乎天天昏地暗,我們仍在上課。當年尚不知電器為何物,我們另有一套娛樂方式,有時跟學生談起童年趣事,他們覺得無聊至極、毫無趣味,兩代差距,似乎已呈代溝,難以交流,大概也只能與我同輩鄉親一起回味吧! 一、文盲普遍識字少 在我尚未出世前,由於國軍撤退來金,金門民眾大都聽不懂國語,每逢雙方爭執興起,有如雞同鴨講,父親常被請去擔任「翻譯官」,所以軍民雙方對於父親另眼相看、尊敬有加,甚至有人勸父親不要教書,改行做生意,保證大發利市。 在我年幼時,識字者少,父親經常幫人看信回信,記得浦邊長老何肅牆先生,每隔幾天便請父親去一晚,協助代回南洋寄來的信件。浦邊約有百戶人家,當年敢拿大筆寫春聯的也不多見,每在農曆年前,也是父親最忙碌的日子,經常利用下班之後,挑燈夜戰寫春聯。 當年浦邊還有私塾,以教導尺牘為主,從認字寫信開始。父親也曾任教數年的「民教班」,讓逾齡輟學的民眾接受教育。兒時文盲普遍,一方面不重視教育,一方面家境貧寒,為求餬口,不得不中輟學業。 二、宗祠洋樓當學校 兒時金門少見正規的學校建築,大多數的小學都是借用洋樓或宗祠充當校舍,完全不合教室的規格,窗戶窄小,光線昏暗,加上沒電,每到陰雨,更是雪上加霜,直到就讀金城國中時,才見到真正的校舍以及合格的教室,感覺特別新奇,能在現代化的教室上課,的確具有一定的效果! 三、鄰家門口體育場 浦邊何氏家廟是我低年級的校舍,附近一棟大洋樓則是我中高年級的校舍,因此,周邊鄰家的門口埕便成本校升降旗及體育室外課的場地,浦邊村內的池塘邊、相思林,有時成為我們自然課的活教室,這些純自然的教學環境,都是當年快樂學習的場所。 四、水泥黑板貼牆面 現今黑板,材質優良,種類亦多,最常見的是深綠色黑板,還有白色黑板,但無論什麼顏色,都不能直接稱「綠板」「白板」,還是要叫「綠黑板」「白黑板」,可見「黑板」二字,已是一個約定俗成、根深蒂固的專名,由此可以推論,黑色才是黑板的本色,就讀國小時,黑板曾用水泥做的,而後塗上一層黑漆,水泥黑板直接以牆面為板,這應是最克難的黑板,後來才改用懸掛式的木板黑板,水泥黑板如今已不復見,若有也可成「古董」。 五、楚河漢界劃桌椅 就讀國小時,我們用的課桌椅是長條型的,二人共用一桌一椅,兒時都會在桌椅表面劃上中線,不准對方超越,若是老師安排男女生坐在一起,則尺度要求更嚴,只要手肘或課本過界,有風度的同學會請你縮回,不客氣的同學直接就敲,如今回想,還真有趣。 六、校外教學遠足記 兒時交通工具缺乏,校外教學仰賴「步行」,流行「遠足」,所謂「遠足」,即是「藉足遠行」,「遠足記」成為國小學生必寫的一篇作文,也是最難忘與最高興的一項教學,全年級或全校集體步行出遊,走在金門的大馬路上,景色優美、空氣清新,又可運動健身,可說一舉數得,還記得就讀金城國中時,校長唐與程先生一定身先士卒,走在前頭,導師黃武仁老師則隨著隊伍、寸步不離,「遠足」也是一項交通不便下的「產物」,如今已成歷史名詞。 七、恩師鄉音霧煞煞。 兒時師資缺乏,就讀金城國中時,外省籍老師占較多數,某些省分鄉音特殊,聽起課來,起初有如「鴨仔聽雷」,不知所云,時日一久,同學不但聽得懂,而且學得像,這些道地鄉音,後來也成為同學們課餘閒暇的「模仿秀」,正當我們逐漸適應之時,恩師不知遷調何處?又來一位不同口音的恩師,真是走了「南腔」,來了「北調」,我們又得重新適應。 八、四郎真平漫畫書 就讀國小低年級時,首次接觸的漫畫是諸葛四郎與真平,只記得他們英勇無比、剷惡除魔,其他情節已經遺忘;再來是長相滑稽、逗趣好笑的大嬸婆和阿三哥;高年級時風靡「西遊記」漫畫,孫悟空、豬八戒畫得相當傳神,一連三十多集,集集精彩,讓我欲罷不能,我與何克強、何應松同學還特地到沙美漫畫出租店租來看,漫畫也是兒時最重要與最喜愛的娛樂消遣。 九、熱鬧做醮布袋戲 兒時居住浦邊,每年農曆九月二十五日是浦邊蓮法宮做醮,家家戶戶殺雞宰羊,祭拜神明,大人小孩,歡天喜地,親朋好友,應邀而至,整個浦邊人聲鼎沸、熱鬧滾滾,宮口大埕至少要演三天的布袋戲,印象最深的是「史豔文」,我們個個看得入迷,九月廿五是我兒時最盼望的節日,即使相隔數十年,我仍懷念不已! 由於布袋戲並非常有,平日想看時,同學們便將手帕其中的三個角打結,中結套在食指當頭,左右二結套在拇指與中指當手,而成「手帕布袋人」,自導自演一齣差強人意的布袋戲,也可乾過癮一番。 十、何厝戲仔負盛名 何厝村是何浦國小的學區,陳佳德同學即為何厝人,「何厝戲」顧名思義是何厝村村民所組成的戲團,何厝戲仔就如同歌仔戲一般的通俗化,在金門地區四處公演,曾經風光一段漫長的歲月,浦邊做醮時,曾經數度蒞臨演出,也是兒時喜愛的地方戲劇。 十一、最佳娛樂看電影 兒時鄉下沒電,更不知電器為何物,幸好金門電影普及,浦邊、劉沃、后宅的駐軍三不五時就有勞軍電影,全是免費,還有十幾家的電影院分布各鄉鎮,價格低廉,只要好片,人山人海,場場爆滿,看電影是兒時最主要也是最喜愛的娛樂。 十二、民俗童玩大集合 今日所稱的民俗童玩,即是兒時盛行的玩具,由於物資匱乏、經濟貧困,大多數的玩具都是就地取材、自行製作,或發揮創意、廢物利用,舉凡打陀螺、打彈珠、踼毽子、玩彈弓、拍人仔標、摔壁錢、滾鐵圈、紙風車……,可說琳琅滿目、種類繁多;還有許多好玩的遊戲,如打水漂、打手轎、捉迷藏、放手巾、玩過關、跳格子……,也是千變萬化、趣味十足,兒時在娛樂方面,自覺多彩多姿、精神富足。 走筆至此,告一段落,由於食衣住行育樂的範圍,涉獵甚廣,且不一而足,僅各提出數則印象較深的實例做為參考,更希望藉此五篇的刊出,能夠鉤起同輩鄉親更多的回憶,並一起分享昔日生活的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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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錯誤
天生路痴的我,遲鈍的方向感,不管怎麼的努力和克服,依然毫無進展和改善,外子嘲笑我事不關心,缺乏觀察洞悉的好奇心,也許他說對了,出遠門他陪著,不管自行開車或搭乘大眾交通工具,我就這麼痴痴地、放心地交由他帶領,不用也不想去煩惱路程的行進,只消享受路程的風光,多年來,成了習慣!這種要命的依賴心,讓自己天生的缺陷一直如影隨形,因此只要置身在陌生的場域,便東南西北搞不清楚方位,所以我害怕單獨行動。 搭乘火車是我心中的恐懼,原因是生在金門島鄉的我,國中之前它只是個名詞,國中畢業第一次赴台,高雄至台北的平快車是我的初體驗,時間長、噪音大、氣味差,加上內心的惶恐和不安,它駛向一個陌生的目的地-繁華的大都市-台北,那次在台北車站耗去大半天,遲遲等不到親人來接的經驗,都是火車帶給我的負面印象,況且火車站的廣闊,搭車月台、車種、班次的繁複,北上、南下、東部幹線、西部幹線、順行、逆行…,密密麻麻的看板,深埋地底下的候車月台,都造成我焦慮不安的來源,所以,只要可以選擇,不管近程或遠遊,搭火車都是最後順位,除非有人同行。 週日,單位主管父親的告別式,將於基隆山區殯儀館舉行,同仁紛紛從各個角落出發,相約在八堵車站會合,再搭乘同仁的私家轎車前往。「八堵」,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熟悉的是與家人出遊,車子經過好幾回,陌生的是從未停靠,也未曾單獨造訪過。陌生的恐懼感又再次襲上心頭,因為路程的交通工具包含了火車。首先,我開始邀約同仁前往,接著上網查資料,提前兩個半小時出門,從公車轉搭捷運再換火車,兩人同行的我們,有了伴,心中著實踏實,火車站的看板仍然困擾著我,同行友人似乎也鮮少搭火車的經驗,光是選擇班次和購票就耗去很多時間,但是不怕,我們有的是時間。 終於搭上火車,一切底定後,我們安心的聊天,這是人生第一次搭乘前往八堵的火車,火車順著軌道,終將到達目的地,屆時相約的同仁齊聚八堵火車站,似乎一切順遂,不會再有迷路之虞,這次搭乘的經驗是美好的!下了車,出口竟是類似地下隧道的地方,沒有印象中車站的大廳,信步往前走,疑惑愈來愈重,詢問了路人,對方笑著答:「這裡是七堵咧!」「嗄!」我頭往回程看,「七堵車站」清清楚楚四個大字映入眼簾,糟糕,這下糗大了,7和8豈是一個數字的差別,詢問了對方,他建議再坐火車或改搭計程車,我想想時間還早,順便問了:「七堵和八堵只差一站,走路可以嗎?」對方有些訝異:「不要吧!走路起碼也要花半小時。」這就是現代人的思考邏輯和方式,「半小時的路程不算遠,況且我們有的是時間。」我心中打定主意,詢問身旁的友人,他也沒意見。 於是,我們沿著省道而行,邊走邊聊,邊聊邊看風景,時而車子呼嘯而過,時而寂靜無聲,疾走的腳程,愉悅的閒聊,陌生、美麗的景致一幕幕,很快的,八堵火車站就在眼前,眾人揮著手招呼,詢問我們來的方式,我們彼此有默契的莞爾笑笑,對於搭對車卻下錯站的糗事避而不談。心裡卻想:不經心的錯誤,卻意外的發現了好風光,這是始料未及的,這是人生的第一次,也許也就僅此一次,我們從七堵走到八堵,七堵木造的特色火車站我們近距離的邂逅,沿路的風光我們一一親近,在我們心中,它是錯誤,卻是一次美麗的錯誤,值得!原來,轉念,一切就變得不一樣,真的,凡發生就是好事,只要我們能朝正面去思考,人生處處有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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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的粉絲
2008年,日本友人,「哈台族」金井千繪小姐打電話來,表示九月份要來台參加「市店禮」,希望我能嚮導。有朋自遠方來,當然不亦樂乎,只不過什麼是「市店禮」?實在丈二金剛搞不清楚,千繪用她古怪的中文補充說明: 「市店禮就是拜孔子的典禮,東京『斯文會』也有辦,但不及台灣辦的好。」 斯文會?這到底是啥?我上網狂搜,再三琢磨,才恍然大悟她說的「市店禮」,其實是「釋奠禮」,真是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釋奠」是古代祭祀先聖、先師的禮儀,現今主要用於祭祀孔子,歷史沿革,講起來太煩人,普通的意思,就是在孔廟舉行的祭孔大典。我是個管江湖、不管朝廷的野人,如果千繪想看媽祖繞境、放天燈、燒王船甚至扶鸞起乩,我都有門路,對於這種老氣橫秋的官方活動,實在一點概念也沒有。 多方打聽,方知觀禮證於九月十五日在孔廟辦公室發放,一人限領兩張,我擔心粥少僧多,壞了朋友的興致,天不亮,就到門口排隊,拿到一號觀禮證。雖然搶得頭香,事情卻沒有想像中的順利,教師節當日,薔薇颱風報到,典禮延至十月五日,千繪為此再停留一周。我見她為祭孔做了這麼大的犧牲,不由得對「釋奠禮」另眼相看。 典禮當天五點不到,孔廟附近早已人聲鼎沸,型男維安走來走去,原來總統也要來。一進會場,兩人都傻了眼,我們簡直擠得無地自容,只能以單腳站立,除了後腦杓之外,什麼也看不到。 六點整,典禮準時開始,遠方司儀以怪腔怪調,大概是曲阜地方的鄉音唸道: 「釋奠典禮開始-鼓-初-嚴-。」 木棰重擊鼓框一響後,陣陣鼓擊,由慢轉快,由強至弱,同樣的節奏,反覆二次,最後猛然一敲,戛然而止。另一方向,不知什麼樂器,鏗鏘一響,完成了「鼓初嚴」的階段。 我實在不甘心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心一橫,拉著千繪,半跪半爬,挺進前方,終於見到司儀的盧山真面目。抬頭一望,對面有張熟面孔,?浩平在對面拿著DV瞄準我們,方才的狗爬式大概全都錄,糗大! 一站定,千繪抄起相機猛拍,我拿出望遠鏡瞄準表演台,大字報上書:執事者各司其事。身著古裝的老老少少,四面八方,五步一頓,魚貫入場。就定位,大門開,白鬍子長老,神情肅穆,高舉鋁盤,緩步走到一棵樹前,以鋤掘洞,把盤子裡紅通通的東西,倒入土中埋好。 接著是小朋友出場,身著綠袍的領隊,約莫是高年級的學生,兩人一組,或提燈籠,或舉傘,或執大刀,引領穿黃袍的小佾生入場。佾生八八六十四人,一邁一尺,五步一頓,分列正步,排成八佾隊形。行進間的音樂,是現場吹奏的「咸和之曲」,旋律共兩句,宮商角徵,反覆演奏,頗有催眠的效果。 郝市長洗好手,步入廟堂主祭,不得其門而入的我,拿著望遠鏡東瞄西望。我是個業餘古董收藏家,一時職業病犯了,開始觀摩禮器。這些斧鉞扇繖雖是道具,看來是依制仿造,而非天馬行空,任意為之,若老蓋仙夏元瑜在世,大概也會加入製作的行列。等了很久,終於等到傳說中的八佾舞,小朋友在慢半拍的古樂中緩慢移動,歌生唱一個字,樂生奏一個韻,佾生擺一個姿式。一個姿勢擺好,略作停頓,再換一個姿勢,靜止的時間,遠多於移動的時間,像是童子軍打旗語,又像是漢雕在玩一二三木頭人。 看得正入迷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有位小朋友昏倒了,醫護人員立刻將他抬走,空出來的位置,由另一位佾生遞補。這一倒,起了連鎖效應,陸續有十來人昏倒,到最後連文化局長也不支。八佾舞只有十分鐘,但小朋友們已身著大袍,在太陽下枯站了一個小時,接下來的步驟無心觀賞,只希望快點禮成,好讓小朋友下場休息。 禮成之後,發放紀念福袋一枚,內有壽桃、鳳片糕和一包酸梅。之後上場的是才藝表演,時代真是進步了,小朋友們南管、茶道、詩詞朗誦,樣樣精通,壓軸的節目竟是「射藝」,我小時候表演射飛鏢,大人就拍手說厲害厲害,歲月不饒人。 2009年,千繪又來參加,我當然作陪,典禮果然是典禮,千篇一律,只有八佾改為六佾,紀念品多了一枝毛筆。2010年,我的媽啊,又來了,這年的六佾舞又恢復成八佾舞,紀念品只有壽桃和鳳片糕,毛筆要用搶的,當然沒我們的份。2011年,我正在想:千繪是日本地震的受災戶,還沒想完,千繪傳來簡訊:今年教師節,又要麻煩妳。 這世界很妙,有人把「敬鬼神而遠之的孔子」當成神明,或把祭孔當成文創產業,大賣紀念T恤;有人批孔揚秦,更有千繪這種「非同文同種」的怪咖,把孔子當成偶像。我一向務實,任何表演活動,不論文化內涵如何,總覺得好看第一。祭孔演者,多非專業,臨時成軍,不免狀況百出,但不知為何,我就是被電到了。這樣的感動,不似觀賞國慶閱兵的亢奮,也沒有看賽德克‧巴萊的激昂,而是一種淡淡的,叫人心疼的感受。那是什麼?我說不出,千繪也說不出,大概是名為「中華文化」之類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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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楊先生,我能感受到你的誠意,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就先做個朋友吧!倘若有緣,一切就交由老天爺來安排。」甜甜笑笑,笑得很詭譎。 然而她想要的是什麼,坐在船上遇到風浪而暈船的貓仔馬俊心裡可明白?他竟然異想天開地問她說:「如果我把妳包下,一天需要多少錢?」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你這麼大方的客人,雖然我是一個跑單幫的,不會受任到任何的約束和剝削,可是憑我的容貌和知名度,每月少說也有五六萬元的收入。楊先生,我知道你疼愛我,也能感受到你的誠意,如果你真有這種意願,一天就以二千元人民幣來計算吧。不管要我陪你幾天或如何服侍你,只要你付錢,我甜甜就任由你來使喚。」「真的!」貓仔馬俊興奮地,並暗自盤算了一下,他帶來二萬元人民幣原封未動,身邊又有萬餘元新台幣,扣除今天的消費,還剩好幾千元。倘若依甜甜開出的價碼,包她五天亦只不過一萬元,餘款用來支付食宿及其他費用,絕對綽綽有餘。於是他告訴她說:「那麼妳就先陪我五天,一方面到處走走,看看是否有較適當的投資環境,另一方面趁機瀏覽一下當地風光。」 「楊先生,你真會盤算,既不浪費時間,也不會浪費金錢。在這五天裡,我會盡我所能,把你服侍得妥妥貼貼、舒舒服服的,直到你完全滿意為止。」甜甜嬌聲地說。 然而,即使兩人各有各的盤算,但似乎甜甜佔了便宜,除了有得吃、有得喝,又有錢可拿。儘管她的條件不差,但比她好的一籮筐,並非如她所言一個月能賺五六萬元。她以美貌來掩飾謊言,其誇大不實的言詞卻讓一輩子沒見過漂亮女人的貓仔馬俊信以為真。設若以目前的幣值來換算,五六萬元人民幣折合新台幣少說也有二十餘萬元,不出幾年,她已是富婆一個,四川老家勢必早已蓋起高樓。誠然貓仔馬俊知道賺錢不容易這個簡單的道理,但為了滿足自己的性慾和虛榮心,不把父子兩人辛辛苦苦縮衣節食儲存下來的那點錢當一回事。他矇騙忠厚老實的父親,試圖想在這個繁華的都市當大爺,然而能嗎?或許只有短短的五天光景,當帶來的那點錢散盡,又是「呆胞」一個。 「甜甜,今天能遇上妳,的確是我的福分,即使五天的時間很短,但冀望將來我們能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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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與草莓相遇
微張的嘴 藏不住 小小舌尖的想望 給我嚐一口 快點 小手 緊緊抓住 一顆 晶瑩剔透 迷人 紅草莓 舌尖 告訴小手 快些 給我嚐一口 草莓 甜蜜的滑過 舌尖 明亮的眼眸 告訴大家 草莓 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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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
新聞畫面出現在電視上時,我正在貼標籤。埋頭在part time的超商那排日常用品區,蘇打餅25元、消化餅30元,而日系火葬場的米果,則貴了近一倍,小小一盒,坑人一般,我貼上將近我半小時的薪資50元。 大頭打手機給我時,店長使了一個臉色給我。「抱歉,我真的忘了關--不是故意的……。」頻頻的,我們之間隔了一道冷空氣,我朝她一直賠罪行舉手禮,因為我的腰早就累彎了。她皺了一下眉,可能感覺那會使她早生眼尾紋,但最大的原因應是:有客人剛好上門了。 電動門,「叮咚」一聲往兩側拉開時,撞了一下門頂的那串風鈴。 「你好,歡迎光臨……。」我搶先一步,大喊出聲,店長隨後也喊了;她再瞄了我一眼,眼珠沒那麼白,寒氣沒那麼冷。呼--她,算是饒過了我這一回,但回眸時則微微瞪了一下,我知道,那是下不為例的意思。 其實,我手機會隨時開機,是跟店長報備過的,她也同意的;畢竟,人命關天,情節重大且可憫。但,只怪我今天「豬頭」了,忘了改成震動來電,這「白珠子」不能怪她苛,只能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而我為何會精神恍惚,嘻,店長還不知道我昨晚救了她妹--林小美,沒關係,我不計較。 我跑進了「外人勿進」的存貨室中,那裡收訊品質很差。 「事情大條了……」大頭的話斷斷續續的,我只聽清楚「大條」兩個字,咳,沒事你打電話過來幹嘛,就為了這事,我還滿肚子「大」呢-- 大頭語氣緊張的說,「我們上電視了--」,好像見鬼一般,在手機那頭嘶吼。 「鬼咧--」 我才不相信班導的氣度會那麼狹小,就為了一個便當,一個價值不到五十塊的便當,便把我和大頭供了出去?真搞不清楚,這一來,他的臉要往哪裡擱? 我不信! 「真的啦,我唬你做啥--我們這回完蛋了,真的跳到黃河裡去了……。」 想不到大頭的學問愈來愈好,平常他只跟我談濁水溪、大肚溪,這回竟然飛過台灣海峽,看到了九彎十八拐的黃河了。 「上就上,那又能怎樣?人肉鹹鹹……隨便啦--」店長連喊了好幾聲「你好,歡迎光臨」,我知道外頭顧客「塞車」中,她正在向我打暗語求救。 唉,大頭又欠了我一次。我三申五令,警告過他,在我part time時不准打手機來煩我,雖然他爸是老闆,但我可不想耍特權,也不想讓店長--林小美的老姐--對我有壞印象,以免影響我的終身大事。但,我看,咳,很難,除了我哥那個痞子那件事,還有大頭三天兩頭的奪命連環扣。唉--我看,我還是早日死心打消念頭,才是上上之策。 「真的啦--事情大條了--」 在我掛掉他的來電前,大頭,那個ㄋㄠ種還在苦苦哀怨嘆息,好像被人勒住咽喉,喘不過氣來。 林小美並沒因我救了她一回,就給我好臉色,沒關係,我習慣了-- 「嗨……」我把伸出去的手慢慢的縮回,聲音也愈來愈小,比心跳聲還微渺,還虛弱。林小美故意轉過頭去,跟後頭超越過她的同學,微笑點頭。 「喂--老大……」大頭被我瞧過去的白眼,也嚇得聲音愈來愈小。 這可是我再三叮嚀的,別叫我老大,尤其是在林小美聽力範圍以內,但他……就是老說不聽,咳,誤交損友?(不知是他還是我?) 「你的背影很清楚呢……」沒頭沒腦冒了這一句,真是見鬼,我可是站在他面前,他哪隻眼看見了。 「真的啦,我說的是:在電視上--」 想不到,從一早到現在,都黃昏了,他還把那件事擱在心上,清楚就清楚,那又怎麼樣?我不想理他,也不吭聲,低著頭一逕地朝教室方向走去。喂,大頭,你還想怎樣?早上害我被店長翻白眼,現在又把我的底給掀了,竟然就在林小美的面前大辣辣毫不避諱的喊我老大,我……我這一生真的快被你……毀了……。 咳。我咧--班導,你嘛幫幫忙,就為了一個便當耿耿於懷到這副局面,上報就事情算大了,怎會這麼無知到請新聞記者,那些「抓耙」的來,我真的有點不齒了。難怪哥哥當年會那樣生氣--我,無意識的,也抓緊了拳頭。 說鬼鬼到,說曹操,還真的,班導這個曹操就來了。 「那個……那個……是你吧--」 真沒「GU--S」,敢做又不敢當,連說個話都這般吞吞吐吐的;但,大頭更沒道義,一溜煙的,人便不曉得閃到哪裡去了。 我聳了聳肩。「沒錯,是我--」咳,橫豎,低頭也是一刀,抬頭也是,我選擇後者,至少維持了某種尊嚴。 「那……你來一下--」他一張臉全垮了,哭喪著,好像事情真的如大頭所說的「大條」了。 今天,我不必抬晚餐便當。對於我們這群夜校生來說,把頭抬起,把胸挺起,比吃晚餐更重要,畢竟,在社會上,我們早被歸類成不愛讀書的一群了。 我抬頭挺胸的,跟在垂頭喪氣的班導身後,走入訓導處。 「媽--妳慢慢說,慢慢說,別緊張……」 想不到,我媽竟然也看到了那則電視新聞,上氣連不了下氣的,打了電話過來。 「我沒事的,妳放心,一下課我就回家……。」 我連連跟班導打了幾次手勢,請他後退,別那麼好奇地過來想竊聽我跟我媽間的對話,班導退了兩步又進了一步,跟我好像在跳恰恰,但他很有耐心,很幫忙地按住訓導處那群凶神惡煞,那幾對惡狠狠撲過來的「凶眼」。 關上我媽的來電後,我開始自首了。「對不起,班導,昨天是我的錯--」 「現在才知道錯--有什麼用?」說真的,有時我真的很受不了生教組長他的「衝」,好像非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可,我都認錯了,他--到底還想怎樣?真的是--很機車。「整個學校的校譽,都被你毀了,就這麼輕鬆一句,對不起,就沒事了?」 那到底--你想怎樣嘛,組長?我哥都被你逼得走投無路了,那筆帳你還要掛在我頭上嗎?我就知道他這個小人在趁機報仇,兩顆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直朝我那雙略小尖頭的皮鞋,那不符合校規圓頭規定的皮鞋。 「班導--」我的火也上來了,嘿嘿--又不是故意的,我哥的那件事,不是,我的這件事,也不是。但我,絕不出賣林小美,我,一肩挑起。「都怪我,不小心打翻了便當架,是我做事太浮躁太魯莽了,你便當上的橡皮筋又沒綁好,滷蛋雞腿還有一些飯掉在地上,我只好撿起來,又怕被你罵,所以全塞了回去,對不起,讓你吃到了一些沙子……」 班導昨晚吞了一大口,然後,嘩的一聲--把好大一顆碎小石,從掌上揀了起來,一張臉爆紅得像豬肝,先是狐疑的眼神環顧低頭的四周,直到我如電線桿般站起,才吼出了聲--他,一定以為我是故意的,是一種報仇--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事到如今,我只能不停地重複這句話。但,現在的班導,並不是指責我的表情,反而是一種哀怨的模樣。不會吧--事情都隔了一天了,他還不原諒我……? 「這小子……跟他哥一樣,咳--」喂,生教組長可別太超過喔,我哥是我哥,我是我,別把我跟他貼同一個標籤上,雖然我跟他是兄弟,但,我們不同,我比較能「忍」。要是換成我哥,早就一個拳頭又飛過去了-- 但那件事,也不能怪我哥啊!是我媽,我媽不知道學校的校規那麼嚴格,只是帶我哥到我家附近的那家鞋店去買鞋。而,那雙鞋,老闆也說了,「是學生鞋」,反正就是黑的,小尖頭,只是略略的小尖頭,沒符合學校規定的全圓頭,就這樣,也不是故意要跟學校要跟生教組長唱反調,反正就是那雙鞋,690元呢,我媽要撿個三四天的資源回收才賺得來的,拜託-- 「你--你看你--還像是學生嗎?衣服不紮--黑襪太短--鞋子也不合--頭髮,頭髮,多久沒理了……?」 我彷彿看見我哥,在幾年前被他當眾大聲斥喝,被他叫上了台,一處一處地數落不是,然後,他要我哥把鞋子脫下,我哥遲疑了,面對著台下幾百個同學,稍稍抵抗了,他不想在眾人面前露出他的「破」襪子,所以…… --所以,一個閃躲,組長一個重心不穩跌倒了,但他,惱羞成怒,以為我哥是故意的,故意的……。 就連我,組長也是以為我是挑釁,一種宣示,故意還穿著我哥留給我的那雙皮鞋,要讓他難堪,要讓他下不了台……。 咳,組長,你嘛幫幫忙,要不是我爸早走,我媽身體不好又無一技之長,只能撿資源回收養我哥和我,而且一個心肌梗塞也沒錢去裝支架,所以我才手機隨時待命,設定好她的來電,怕她一個呼吸喘不過來……組長拜託,我跟我哥不同,我哥差一點因為那事沒辦法去讀軍校,而我,更嘔,成績好得可以去讀一中,但我只能讀夜校,因為白天要part time,賺我的學費還有我家的生活費還有我媽的心臟支架費……組長拜託--。 我只是節儉地,很省的,穿著我哥留給我的那雙--已經開口笑--而我用了三秒膠黏了又黏的略小尖頭的黑皮鞋。 我無意--挑戰校規,不管它合不合理。 「你--少裝了--少在那裡裝,不是為了你班導--你看你,你不說,我還不知你還闖了那件禍事……」生教組長從鼻孔哼哼地直噴出冷氣流來。 不是?不是昨天我,不,林小美,把晚餐便當翻倒,害班導吃沙石的事,那是什麼事? 大頭一臉懊喪走了進來,臉色蒼白,身子微微顫抖,一副無膽的模樣。 「老大……」這,大頭,真的不長眼睛,什麼不叫,在這裡,在一臉忿忿的生教組長前,竟然又這般「陷害」我,我,真的欲辯無辭了--。 「沒錯,那個人是我……」我嘆了一口氣,因為生教組長正一副逮到兇手的沾沾自喜模樣,對我搖頭。 班導頭垂得更低,一臉絕望,比大頭臉色還更糟糕。 「我們是有去啦……」大頭被我瞪了一眼後,把嘴摀住,不敢再說下去。 「我就說嘛……」生教組長得理不饒人的,把糟塌他人品的話,全一骨碌地宣洩出來。「他的哥哥是那副德行,有其哥必有其弟,這弟弟當然也是好不到哪裡去,反而青出於爛更勝於爛……」 咳,要是有機會,有錢的話,我真的很想買把牙刷和牙膏送給他,刷一刷他那滿嘴的臭牙,我絕不認為這種行為是一種浪費或鄙視。 「現在,校長報案了,你看,你們該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我的心都「涼」拌了,還能怎麼辦?生教組長對我、對我哥是偏見,我沒話說,但班導……班導,你也是這麼認為嗎? 「大頭……平常看你人傻傻的,想不到你會傻到……」班導看了我一眼,我懂得他的意思了,那就是說,我把大頭帶壞了,昨天晚上兩個人把學校的動物觀賞區的梅花鹿用石頭砸死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好玩嗎?好玩,也不能這樣子啊……」 班導沒罵我,但從他的語氣中,我明顯得感覺到他對我的失望,甚至是絕望。 他們播放著學校的閉路監視器,在畫面中,我跟大頭兩人先丟了石頭往欄內,一個丟完後又丟一個,然後兩人逃開,但,沒隔半分鐘,我們又重回到了現場,這回我們各自拿了長長的竿子,大頭的是長拖竿,擦窗戶的,我則是笨重的拖把,而且還拿了兩枝,接著,我們把凶器丟進欄內。 今天早上,那頭梅花鹿死了。 不知是誰通知記者,那些八卦的,活像怕沒新聞可炒可報導似的,這個畫面一天中每隔一小時便播報一次,標題很簡單:教育失敗,青少年虐鹿致死……。 鹿?我還「路」呢?誰給我一條路?黑漆漆的畫面中,只有我們虐鹿的鏡頭,沒看見鹿,也沒有我們的「路」,咳,誰肯讓我們說話,給我們一條澄清的「路」。 「人家是調皮歸調皮,用石頭丟鹿已經夠糟糕了,想不到你們還那麼過份,那麼囂張,竟敢又折回來,還拿長拖竿和拖把……你看吧,事情鬧大了吧--要不是我公布錄影帶,嘿嘿,准又讓你們逃過了,以後不知道又有誰要倒楣了……」 是的,事情真的鬧大了,生教組長。我略帶點邪氣的,微笑,不,嘲笑地看著他,瞪著。 「你……那什麼表情?還笑……?」他把拳頭伸到我眼前,捏得很緊也很靠近,還不到三寸。 「那,就請警察來吧!或是送我們上警察局……。」我沮喪地說。 「不--不要,老大……。」大頭和班導同時呼喊出來,大頭怕警察怕得要死。 「沒錯,是那麼一回事。」 被叫過來的小警員,昨晚我們見過,今天算他來補口供了。 生教組長一時雞嘴變「鴨嘴」,愣了老半天,口水都快滴出來了,嘴巴還是合不上去,好像下巴脫臼了,我真的很想過去,推它一把,助他一臂之力。 「你……你為什麼不說?」班導一直到這個時候才開始生氣,不過好像為時已晚喔,只是不知是對我,還是對生教組長。 我把頭低下。也是到這個時候,我才開始怕他發現真相--不,絕不可以。不可以讓他知道昨晚打翻晚餐便當的是林小美,不是我,更不可以讓他知道我跟大頭到那裡是要做什麼,我可要保密防諜才好,要是……那我可就糗大了。 「我跟老大去等林小美,他想約她……。」我真想狠狠敲大頭的頭,這豬頭,又沒有人問他。 「你們發現鹿欄中有兩隻流浪狗在咬牠,把牠們趕走後,為什麼不報告學校?」生教組長又來了,又抓到我們的小辮子了,那時學校燈全熄了,要報告誰啊?報告給鬼聽嗎? 「怎麼不跟警員到派出所做筆錄呢?」班導問了句人話,叉開了組長的詢問。 「大頭,沒戴安全帽,我們不能去。」嘿嘿,大頭輪到我,將你一軍吧!誰教你平時不乖乖的把安全帽戴上,其實這事全都因你,都是你惹出來的。 咳--咳--。生教組長這一下子全亂了手腳,不知怎麼接話了。 「這都要怪那些記者,那些八卦的……記者,咳--咳--事情也不查清楚就亂報,什麼虐鹿,他們可是護鹿英雄……」喂,組長,你未免轉得太快,也太硬了吧,如果要怪,你該不該也算上一份。 「這下可好了,電視台整天一直在亂報,大家都真的以為他們是壞孩子,該如何還他們清白?」 總不可能也要求他們每個整點幫我們澄清一次吧,這我可清楚得很,那樣的標籤一旦貼上去,整條黃河都是我們的了,但,永遠洗不清的。 「我會請校長幫你們公開表揚--」我對生教組長提的建議搖了搖頭。 「還有……」他遲疑了一下,看著我那雙開口笑的略小尖頭皮鞋,又皺了一下眉。「這樣好了,為了表揚你的善舉,學校就送你一雙新皮鞋,你說,好嗎?」 「我不要鞋--」大頭,突地喊了出聲。「從小到大,我都沒上台領過獎狀,我要領獎狀就好。」 真服了你,大頭。我對生教組長搖了搖頭,微笑地表示婉拒。 「謝謝。請組長以後不要老盯著我的鞋看就好了。」 我跟大頭走出了訓導處,像走出監獄一般,不想回頭,也不回頭。 大頭問我,現在我最想做什麼事? 我說,想好好敲你這個豬頭。他,一聽,一溜煙地跑開了。 為什麼?我想敲他?林小美知道我跟大頭跑到鹿欄那裡是想約她以後,看也不敢看我一眼,而我也是,真慘。 所以呢,既然敲不到大頭的頭。那我就只好明天,明天上班時,好好認真地用貼標籤機貼標籤,至少給店長--林小美她姐--一個好印象,搞不好她會助我一臂之力,幫我約林小美。 但這也是想歸想而已,貼標籤時,我會注意,咳,名氣不大的,不是日系的,我要幫它貼正一點,以免人家誤會了它真的是品質不好。 那會跟我一樣的,被貼標籤,被誤解。咳,這可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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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而且當金錢入袋,當她整裝補粧過後,以玉女的姿態走在路上時,又有幾多人會知道她真正的身分?若以她的美貌、氣質和穿著而言,或許會被誤以為是有錢人家的千金,或是公司行號的秘書,抑或是能獨當一面的女強人。況且,她的臉上並沒有寫著「趁食查某」,即使曾經與她有過性交易的男性,亦必須尊重她的隱私,只能在背後竊竊私語,豈敢當著她的面在大庭廣眾公然宣揚。 然而花錢買春的貓仔馬俊,豈肯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在這段美好的時光裡,他充分展現男人的勇猛和雄風,兩人不斷地在床上繾綣纏綿、纏綿繾綣,年輕力壯的貓仔馬俊,並非只「摸摸也爽」而已,在甜甜激情的引誘和挑逗下,僅只相隔短短的幾十分鐘,竟猶如猛虎下山一般,又一次地攀上甜甜那座碧草如茵的小小山頭。她微微的呻吟和喘息,並非是女性高潮時自然的流露,而是以其職業的本能,來滿足男人的虛榮和自尊。 「楊先生,想不到你這方面的經驗和技巧竟是那麼地老到。」甜甜誇讚他說:「尤其你剛射精不久,馬上又展現男子的雄風,讓我難以招架,這是極其少見的。楊先生,我真佩服你的勇猛啊!」 「甜甜,不是我勇猛,是妳的美麗和溫柔,是妳豐富的性經驗,才能讓我在短短的時間裡,又一次地體會到性愛的樂趣和歡悅。如果妳是我的老婆多好,爽死在妳的肚子上我也甘心啊!」貓仔馬俊已開始暈船。 「我那有這種福分,」甜甜自卑地說:「像我們這種身分卑微低賤的小女子,那配做你的老婆啊!尤其你馬上就要在廈門投資做大生意,理應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女孩,才能與你的身分地位相搭配。」 「不,妳就是我心中的好女孩。」 「我們只不過是相處兩個多鐘頭的露水夫妻,你怎麼知道我是一個好女孩呢?」 「從妳漂亮的外表,從妳優雅的談吐,有了這兩個基本的條件,就是我理想中的伴侶。從妳豐滿的胸部,渾圓的臀部,就是幫夫相,往後必可為我們人丁單薄的楊家,添上幾個白白胖胖的小壯丁。」貓仔馬俊展現其辯才無礙的好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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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不回的故鄉情
午夜夢迴揪心肝,思想著爹娘,壓抑胸口,一波接一波,佈滿滄桑心難過。 眼前流水聲,時緩時急,響在耳際,彷如出門前、雙親時快時慢的耳提面命,千叮嚀萬囑咐,要兒平安歸,守著家園不殘缺。 淚眼倚欄杆,思緒兩岸路不遠,親人相見難上難;當髮疏齒搖、兩鬢斑白,遙望家鄉,何時歸來? 楊(言質),一個木訥寡言的老兵,飽受風雨摧殘的不幸;長者的親和,擁著深藏心底的哀樂。 蘭帝五十輕機車,漫漫長夜相伴隨,當楊(言質)卸下軍裝,這部貼身之物,跟隨他無數個春夏秋冬,馳騁在這座島嶼的每個角落;而今,機車功成身退,他亦已八十八歲,憶過往,總有無數的感傷。 故居雲南省楚雄縣的楊(言質),家中排行老大,下有三個弟弟,手足情深,他為家犧牲、他為國奉獻,於民國三十二年從軍,加入了新一軍,隨部隊走四方,從昆明轉進印度增援打日本。三十四年,日軍投降,他換防,一路由山海關進入瀋陽。三十六年移防台灣屏東,而後轉防大陳島。三十八年,隨著國軍撤退到台灣。 民國三十八年,楊(言質)隨軍到台南,待在砲兵團,擔任團部駕駛好些年,之後輾轉來到島鄉。一待就是數十年,跟隨身邊的移防箱,裡頭珍藏對家鄉的萬千思念,有照片、有家書,也有萬般傷感的情緣。 床底的移防箱,是楊(言質)深藏記憶的寶藏,他小心翼翼地將它搬到古厝的客廳中央、離大門較近的地方,那裡光線充足、日頭曬暖,可以看到清晰的字樣。灰塵輕輕拍,塵影跟著來,光圈環繞在廳海;楊(言質))輕啟歲月的鎖匙,尋覓過往的足跡,滴滴血淚話顛沛,除了滿懷心酸,亦有有家歸不得的無奈。 無情的戰爭,粉碎了楊(言質)的歸鄉夢與長子承載的負擔。家,就在對岸,一水之隔的瞭望,只有透過鏡頭慰心傷、遠眺家園撫身創。 楊(言質)和其他大陸來台的老兵一樣,是一般人口中的「老芋仔」,當晴天霹靂從天而降,烽火煙塵、硝煙瀰漫,他不得不遠離槍林彈雨的家鄉,隨部隊來台灣。 忠黨愛國不貳心,待人和藹受尊敬的楊(言質),於民國六十一年,軍職外調金門公車處,發揮所長當司機、讓無數的鄉親平安抵達終站。六十三年脫下戎裝,離開軍職,改穿灰色的司機衣裳,融入了另一個大家庭,專心服務島嶼的居民。 戰爭無情、親人無依,離鄉背景走天涯,有牽也有掛,陸軍上士退伍的楊(言質)、無時無刻都想著反攻大陸回老家,家人相擁在屋簷下;他想聽見的是反攻號角的響起,哪怕是一點點小聲音,都是一個大希望。而家,就在不遠處,何日是歸期?內心的渴盼,依然在遙不可及的深遠處。 木訥寡言少說話、和譪可親人緣佳的楊(言質),公車司機十餘載,點點滴滴在心懷,不計其數的載客量,路況顛簸、他毫無怨言,手握方向盤,集中精神,豎耳聆聽車掌的哨聲。 老一輩的鄉親父老,爾時搭乘不舒適的舊公車,柴油氣味濃,上車購票、下車繳回的一來一往之間,除看到年輕貌美、身穿灰色制服、頭戴車掌帽、肩背黑色側肩包的車掌之外,眼前尚有和藹可親的楊(言質),他總是和顏悅色,從不疾言厲色,亦不飆快車,因此對口操濃濃外省音的楊(言質)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司機屆齡退休,楊(言質)無法回大陸,借住在林厝的一棟民房,這蚵香處處的村莊,散發著濃濃的人情味,古厝敞大門,棲身在廂房,過著獨居的生活。 歷經戰火蹂躪的村落,彈孔寫下輝煌燦爛的一頁,古厝的燕尾馬背更是村莊的特色,在巷與巷之間,鄉親擁著密不可分的情感,而門口埕的舊紅磚也已汰舊換新、鋪上了平坦的水泥面。 退而不休的楊(言質),每天駕駛三輪車,在島上的各個角落尋覓差事,跟隨島嶼的水泥師傅出入建築工地,不嫌薪資少,不怕衣服髒,蓋了許多用空心磚堆砌的水泥房,也賺起了微薄的生活費。 機器會壞、人會老,當三輪車跑不快,鬆了的螺絲回不來,念舊的楊(言質)於心不忍地淘汰了老舊的它,取而代之的工具是一台蘭蒂五十輕型機車,往後的出外歲月,就靠這部車代步和伴隨。 賺錢、存錢回故鄉,家鄉有人在盼望,早日回家去團圓。楊(言質)儉樸又勤勞,不怕辛苦不怕忙,他人忌諱的黑衣裳、呼天搶地的場面,他不怕犯沖地出入該家園,甚而開起花車,輕啟阿彌佗佛的錄音帶,嘴巴跟著唸,送往生者最後一程,哪怕他已華髮映白光,與對方雖然無血緣,此情此景映眼簾,鼻酸總難免。 卸下戰袍,蟄居在島嶼,古厝有天地,楊(言質)與另一對島上的夫妻,同住一屋宇,相依為命一家親。數十年馨香的友誼,隨著女房東先走一步,他有情有義地幫忙料理後事,並與情同手足、同在一個屋簷下的男房東相扶持、相照顧。 出生於不同省籍、生長於不一樣的環境、同樣高歲數,族群的融和,來自楊(言質)融入了島嶼的生活,在他身上,看到了人性善良的一面;任何一個人,只要跟他接觸,定留下好相處的美好印象。 時常騎著機車往外走,北山、南山都有楊(言質)的好朋友,閒話家常、或聊近況,相處融洽如一家,熱心助人菩薩心。 回顧過往,就像時光倒流;楊(言質)從勤儉刻苦的生活到定存的豐厚,他一點一滴地累積,從個位數到七位數,一生心血,滴滴都不浪費。 民國九十七年三月,楊(言質)接獲其老家的三弟來信訴說家鄉的情形,內附照片說近況,他開心地說,大選之後回家鄉。然而不幸,在同年五月,家鄉傳來地震災情,他心繫鄉情、坐立難安、食不下嚥,直到接獲來電報平安,始鬆了一口氣,亦食得下米粒。 民國九十七年十二月,高齡九十一歲的男房東摔傷住院,楊(言質)不分晝夜,友誼相隨,幫他提尿壺、擦拭身軀、洗滌衣物、料理三餐,日常瑣事一手包;瘦弱的男房東,在他細心呵護下,身體很快地復原,再也不須拿拐杖。 風雨來得又急又快,一生照顧他人的楊(言質),在一次車禍意外,從此與醫院結下不解之緣,肺炎、痛風、氣喘、插管,多次進入醫院,他開始擔心,這把老骨頭,或許再也不能回家鄉,今生的希望將落空? 生病要醫療,吃藥打針不能免,無論天助與人助,意志力也不能少;楊(言質)要回鄉,需要人健康,他必須戰勝病魔,才能心想事成,否則一切心願、勢必都是難以達成的奢望。而楊(言質)多次游走鬼門關,終受老天的垂憐,回到陽間報平安,身體慢慢的復元。 於是,每天清晨,楊(言質)總是起個大早,一支竹掃帚,古厝內外勤打掃,維護居家環境,穿梭小巷掃乾淨。那棟舊式古厝,屋瓦掉落、牆壁斑剝、地磚塌陷,他無怨言,勤蹲地上撿碎瓦、又拔磚縫的細草,他始終認為、屋宇可以破舊,但環境不能髒亂。 楊(言質)與房東,本省與外省、稱兄道弟數十年,情感沒變遷;當房東的人生畫下句點,他淚眼相送,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此刻的失落、如失去親人的無依,怎不淚流滿面話感傷。他的眼睛盯著天花板,想著房東的影像,好兄弟,此去陰間路遙遙,夫妻可曾相遇到?不久之後,我們將在天堂相見。 揮別了陰霾、走過了低潮,當古厝的天井照進了一絲暖陽,楊(言質)搬來一張藤椅,躺在上面,身上披著一件外套保暖,理過頭髮、刮過鬍子的他,神采奕奕,原來,他要回故鄉。 匯錢回家鄉,資助親人好發展,楊(言質)也一樣;當他獲知親人平安、兄弟等他的歸期,歸心似箭地帶著島嶼的名產,回到大陸去。 故國山河依舊在,影像很清晰,腦海的記憶沒改變,爹娘與兄弟,骨肉親情、血濃於水,當船兒啟航後、進入故土時,即將上演溫情的相擁。 黑髮離家、白髮返鄉,親情的呼喚,楊(言質)日思夜盼回家鄉,期待與親人同一屋簷下、同吃團圓飯,一解悲歡歲月的思鄉情愁。 楊(言質)在家中排行老大,年少隨軍,苦戰離家園,與親人雖處同一地球、但不同地方。當與親人失去聯繫,音訊全無時,他衷心期望的是反攻大陸回老家。 數十年的隔海觀望,望眼欲穿;當船兒靠岸,他的雙腳踏回故土,此趟返鄉、不是作夢。當鄉音重現耳際時,兄弟一擁而上,可是爹娘怎麼不見? 楊(言質)雙腳跪墓園,爹娘在何方?墓地很淒涼,不孝的兒來晚。他悲慟莫名、嚎啕大哭、鼻涕流兩串,以顫抖的身軀,叩頭謝親恩,淚眼汪汪、與淒涼的墓碑相對看,怎不教人悽然淚下、濕衣裳。 離家數十年,渾然不知家鄉變了樣,楊(言質)此趟返鄉,有欣喜、亦有悲傷。而心想事成,回故里,此生已無遺憾。 收拾行李,楊(言質)決定回到島嶼,這第二故鄉的人事物,跟隨他數十年,已有濃郁的情感,他的腦海擁有深深的記憶和回憶,他一刻也不會忘記島嶼上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以及濃濃的人情味。 古厝依然有陽光,只是霉味太深濃;踏入古屋,輕啟那扇小木門,楊(言質)疲累地坐在木製的床鋪,掀起被褥,將身子蜷縮在裡頭,腦海想著這棟古屋裡的一切,以及他未來的人生規劃。 民國五十四年,政府相繼成立了「金門百壽安老院」與「金門育幼院」,讓弱勢族群,無依的老人和小孩得到照護,同時為他們提供優質服務;民國八十二年兩院合併為「大同之家」。 人口逐漸老化,面對高齡社會的來臨,安養機構的需求刻不容緩;四十餘年來,進住安養的長者不計其數,無論是自費或公費,資格需年滿六十五歲。 阿公阿婆的雕像,栩栩如生在眼前,無論是人工造景、亦是自然景觀,屬於銀髮族的天地,都精心擘畫。楊(言質)多次造訪,心裡已有打算,與其一人獨居,不如多人一起過生活。 高齡八十八歲的楊(言質),與老鄉間有著密切的聯繫,銀髮族之間的相互關心,大同之家有他們的足跡,這大家庭裡擁著溫馨且無心理負擔的天地,裡面住著來自四面八方的長者。 和諧的天地,感動了楊(言質),他看開了一切,決定入住大同之家。領有榮民就養津貼的他,每月政府給予一萬四千餘元,他選擇自費進住,每月僅需繳交七千元,晚年生活有保障。 長長的走廊,整齊的房間,分單人房與雙人房,各擁一套衛浴設備,充足的光線,老人行走較方便。而八十八歲的楊(言質),與一百歲的人瑞共住,一人一張單人床,一頭床沿靠牆壁,床旁有衣櫥,房間既有冷氣、亦有電扇,隨老人家作選擇。 個人喜好大不同,有人信佛祖、有人愛耶穌,楊(言質)與他們共處沒代溝,他尊重個人信仰的自由。當他們年歲漸長、聽力不良、行動不便的今日,助聽器與柺杖,是他們最佳的拍檔。而年近九十的楊(言質),耳聰目明、行動自如、勤於走街,他習慣為伙伴們攜回各式小點心,分享採購的樂趣。 草坪綠油油,綠色的植物探出頭,攤在陽光底下曬日頭,楊(言質)的人緣沒話說,在這清悠雅緻的環境中,他不寂寞。 楊(言質)的家,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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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更美
近年來赴台機會多了,對一海之隔的寶島臺灣,雖不再像過去那般陌生,但十趟有九回是過路台北,一旦離開了台北往南行,所見所處仍是遙遠生疏的。每趟南下之旅,總是抱著戰戰兢兢,戒慎恐懼的心情,只為了某一項任務。彼時,本是遊走天際的神龍,乍變為困於淺灘上的畸形龍,頓失所依。暑假一趟南下之行,尋訪同學敘舊,留連了三天才返回臺北。南去北返,一路上所遇,就足以讓內心發噱,印象深刻。 一路尋問搭車地點,尋得站牌,為印證是順向或逆向,走進站牌後一家手機店,店門上貼著「誠徵親切熱心正職店員」告示,字體醒目聳大。推開厚重玻璃門,櫃台後兩位身著制服、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店員,一位正低頭與顧客絮絮討論著,另一位則玩著掌上手機。我向玩手機的店員問:「請問往鶯歌……」,話才出口一半,他頭也沒抬,即刻回口:「我住新莊,別問我……」,碰到釘子般,我一時竟感到無措起來,只好硬著頭皮轉向忙碌的店員求救,他向我瞟了一眼,用「不要煩我」的眼神,丟了一句「門口站牌就是」,就低頭繼續忙著。我連聲稱謝,退出店門,回首再覷一眼店門上斗大的「親切熱心」四字,一顆心瞬間又涼了半截,身子不由得打了好幾個冷顫。 拎了大包小包伴手禮,帶著一顆半賭注的心情,我鵠立在車牌旁。不稍片刻,店內的顧客走了出來,他朝向我說:「到鶯歌火車站會有很多人下車,你不用擔心。」突來的驚喜,讓我錯愕得楞在原地,連向他道謝都忘了,只好猛點頭,目送他的身影漸漸遠去。黝黑微胖,左手插在褲袋裡,右手擒著一瓶飲料,雙腳趿拉著拖鞋,一副邋遢的江湖人模樣,卻有著古道熱腸。我不禁莞爾一笑,剎那間,感覺路上的行人個個都可愛起來了。 不久前,也碰到類似這樣的例子。搭機赴台,身旁坐著一個粗胖的老大哥,臃腫的身軀,讓他深陷在狹窄的座椅上,彷彿被鑲嵌住的一顆皮球,動彈不得。一隻粗壯的手臂,霸佔了我們座位中間的橫槓,小女子我只好縮身如驚弓鳥,心頭祈禱著飛機快快落地,早早結束旅程。飛機在空中平穩後,空姐送來飲料,我把喝完的飲料杯置放在餐桌上,就引頸翹望空姐趕快來收拾,好讓我能伸展一下受箝制的手腳。等啊等,一旁的老大哥竟打起鼾來,時間是如此的分秒難捱,望眼欲穿之下,空服小姐終於推著餐車來了,靠窗的我正在猶豫如何將杯子遞給空姐,老大哥竟像被施打了一針似的,突然驚醒過來,一抄手,不由分說就把我的杯子疊上他的杯子遞給了空姐,好似他就是老大哥,身旁坐著就是他自家的小妹,連一聲招呼都不用,他做了算。那姿態擺明了,不用說是遞杯子這種小事,若有啥大事,他老大哥也會護著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小妹。看似唐突失禮的舉動,卻有著「人同此心」的儒家風範,讓我頓時一改對這個粗老哥的感覺。 愈來愈趨向功利的社會,讓人們越來越注重表面物象的文字與圖象,將目光凝聚在外表的假象上,忽略了內在紮根之所在。各種評鑑、發表會,常著重在資料的呈現與發表者的口才表達上,費時傷神大拜拜後,贏家總是屬於那懂得搜集資訊,深諳膨脹資料的高手;便宜了那口才伶俐、敢秀敢說的行家。這何嘗不也是以外貌為取向的另一例證嗎? 南下搭公路局的車,有六、七十年代搭車的感覺。備零錢向司機購票,拿了票根,擇了靠窗的座位,一路上,缺了台北公車報站的提醒,每站停車,雙眼必往車外搜尋,深恐誤了下車站。車到了鶯歌站,慌忙下車,竟然忘了將票根還給司機,直至進了火車站才察覺,慶幸司機先生沒追下車索票,但也為自己的失禮舉措,臉頰感到一陣臊紅。 三日後,循原路返回台北,同學載我至楊梅火車站,一個飄著濃濃小鎮風味的小站。買了火車票,依路標指示,欲進閘站時,一個靠七十的阿嬤牽著一個唸國中的小女孩,十米之外,急吼吼的問我:「你要到哪裡?去台北嗎?」我一愣,原來同是異鄉客,有著相憐的悸動。阿嬤的口吻堅定,彷彿我是此地搭車的常客,也一定會兩肋插刀的攬下這帶路的助人義舉。小女孩怯生生的模樣,彷彿過去的自己,我的雙肩不由得堅挺起來,心頭更有一股俠義正氣悄悄的燃升起來。 月台上,一個面頰黝黑,身材瘦削的婦人越過很多等車的人,趨身前來問我:「到台北是這個月台嗎?」從婦人的長相和穿著,不難看出應該是來臺灣工作的外籍傭人。異國文字的隔閡,讓她必須找一個人確定搭車的方向是否正確。上了車,我幸運的找到座位坐下,她就站在離我不遠處,不時用眼睛瞟著我,彷彿怕我突然消失一般。「鶯歌到了,要下車的旅客……」廣播聲起,我三步併作兩步,擠到婦人身旁,告訴她:「台北會有很多人下車,你不用擔心。」她沒有道謝,但從她頻頻點頭中,我看到了「感謝」兩字。拎著行李,我昂首闊步下了火車,臉上洋溢著一股驕傲與自信,快樂的音符更從口中盪溢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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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近幾年來,廈門發展很快,確實是一個投資的好環境。看你年紀輕輕的就有這種實力,真讓人佩服啊!」甜甜誇讚著說。 「幾百萬小錢,不算什麼啦!」貓仔馬俊故意誇大其詞,「其實錢都是我老爸的,我只是出點小力氣而已。」 「你爸的、將來還不都是你的。」甜甜說著說著,竟把方才穿上的衣服,又一件件地脫下,僅只剩下紅色的胸罩和三角褲,而後躺在軟綿綿的床上。如此,似乎比脫光光還迷人。 「我爸不僅要我來廈門投資做生意,更重要的是要我娶一個大陸新娘回家。」貓仔馬俊嘴巴說著,眼睛瞄的則是甜甜豐滿而迷人的身軀。 「為什麼要娶大陸新娘?」甜甜不解地問。 「我爸說大陸新娘賢慧、漂亮,又見過大世面,將來一定能幫夫。今天見到妳,果然是名不虛傳。」 「我只是一個普通女人而已,談不上漂亮。」 「不,在我的眼裡,妳甜甜簡直美如天仙,要不,我怎麼會心甘情願地花錢再加乙節呢?」貓仔馬俊說著說著,手也同時在她身上不斷地游移,或許就誠如他所說的,摸摸也爽。然而此時之爽,是必須付出代價的,只要他肯花錢,在既定的時間裡,躺在床上的甜甜,勢必會任由他玩弄。想吻就吻,想摸就摸,想上就上,與先前僅讓他解決性事是不一樣的。因為除了原本的價碼外,又多了一千元小費,這種大方的客人,幾時才能碰到一個啊!甜甜內心,簡直有說不出來的喜悅。 在歡場「趁食」多時的甜甜,她之於會做如此重大的改變,除了看在錢的份上,與貓仔馬俊想在廈門投資,又想娶大陸新娘為妻,也是有密切關聯的。在她的想法裡,無論他剛才說的話是真是假已無關緊要,今天的性交易,已從他身上獲得優渥的報酬,這隻肥羊她豈能輕易地放過,於是她試圖使出渾身解數來博取他的歡心。 她在這個圈子出賣靈肉已多時,看清了許多男人的嘴臉,多數均想以低廉的價格來滿足他們的性需求,甚至有些人還會討價還價,把她們當成貨物來看待。想不到身邊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出手竟是那麼大方,如果每天都能碰上這種恩客,距離她回家鄉蓋新屋的美夢已不遠,她何嘗不願脫光衣服,讓他們玩個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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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言鳥語專欄 因為愛﹐再來金門──狄總主教﹑柴修女偕行金門
2011年10月底,在天主教友洪勤慎爵士的安排下,狄剛總主教與柴鼐立修女偕行金門。狄總主教幾次來金,最近的一次為1995年,這一次來,他最想看看新修的羅寶田神父紀念園區;柴修女曾於1974年在宏仁診所服務了一年,相隔三十七年,她想來看看金門的老診所、老朋友。 相隔三、四十年,這其間,柴修女曾牧歌蒙古十二年。故午後時間,教友們邀在金城宏仁診所舊址作了一場溫馨的小型座談會,講題「蒙古牧歌現代版-蒼茫中的光芒」,1995-2007年,帶著修會的歷史傳承和福傳使命,柴修女一行三人踏上了地廣人稀、異風異俗的蒙古大草原! 作為蒙古福傳的拓荒者,面對學習蒙文、適應高低溫差等等生活上的困難,柴修女一行心神篤定,不憂不懼。天蒼蒼,地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一到蒙古機場,她們即俯身跪吻腳下的這一片土地,因為她們深信:天主早已比他們先到了蒙古! 修女們以尊重在地者的態度,住進蒙古首都烏蘭巴托,先放空一切,用心去傾聽當地社會的需要。數月後,福傳「天主是愛」的工作,由照顧嚴冬中的棄嬰入手,跨出穩健的第一步。數年次後,再隨著蒙古逐步國際化的社會腳步,修會創辦了彩虹中心,收容照顧智障、精障兒童;參與了幼兒園的英語教學;協助街友墾荒、建立家園等等,逐步擴展出修會對蒙民社會的影響力。 十二年間,天主教的燭光不僅在蒼茫的蒙古草原上持續發亮著,而且越亮越美麗。烏蘭巴托的天主教會由公寓的小聖堂發展為壯觀的大教堂,蒙古教友由十幾人增加到三百多人。提起拓荒初期公寓小聖堂的彌撒,日子雖清貧,但柴修女毫不以為苦,甚至語帶甜蜜:「祈禱靈修生活充滿了寧靜與喜樂,人與人之間甚至連語言的隔閡也不存在。」 2008年,柴修女再度回到臺灣。十二年的蒙古福傳經驗,她見證了蒙古的社會變遷,也再度肯定宗教界對人間天國的努力與國家發展可以並行。 由蒙古回臺灣。相隔三十七年後再度踏上金門的土地,柴修女竟然說她有回家的感覺。 曾擔任宏仁診所護士助理的張秋芬表示:「1974年,我與柴修女在診所共事一年,時間雖短,記憶卻鮮明且美好。」 金馬宗座署理區公關主任洪勤慎爵士追述:「當年來金門的柴修女,清秀佳人一個!才貌雙全,既年輕貌美,又會說英語、彈吉他。做起宏仁診所的工作,能粗能細,除了護理病人,診所裡洗洗刷刷亦由修女們包辦,一塊塊的地磚擦得明明淨淨。」 條件這麼好的女子,為何要捨家當修女?這個當年許多金門人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今天讓柴修女自己來回答吧!面對大家殷切追間,菲律賓籍的柴修女一貫地柔聲細語:「我有一個美好的家庭,父親是醫生,母親是音樂老師,家中兄弟姐妹七個。身為老大的我,經常陪著母親上教堂作彌撒。從小沐浴在被愛的氛圍裡,被父母、親人所愛,被天主所愛,因此,我一直有種深沈且莫名的感受,就是希望能把這份愛分享出去,能去愛更多的人。」 在蒙古創辦彩虹中心,修女們不擔心經費的來源嗎? 「我們相信天主!只要是應該做的事,你去做它,天主自會成全的。」 簡明而堅定的信念,反引來一場哄然,大家笑稱:修女們「吃定」了天主! 最後,狄總主教以金門羅神父為例,總結了這場座談會:「面對一件事,天主教先問的常常是該不該做?而不是有沒有錢做?50年代,當羅神父來到金門時,身上也沒有錢,但後來美國卻透過他,分送了許多物資給金門民眾。當年的羅神父,有許多機會到福傳條件更好的地方去,但他卻選擇了偏遠、危險的戰地金門。」………「不過,我仍要為柴修女多說幾句她沒說出來的挫折感,犧牲享受;享受犧牲,大部分人固然是善良感恩的,但也有一些人卻是很難學會感恩的,這些人難免會帶來神職工作者的挫折感。」 禮拜天,狄總主教為金門天主堂主持主日彌撤。八十多歲的智慧老人以驕傲和謙虛為主題,期勉大家:「在天主的面前,我們沒有資格驕傲,也沒有本事謙虛,只有老老實實、本本份份地做人。」 親見過羅神父紀念園區後,狄總主教以「出乎意料的美好」來表達欣慰之情。他特別約談對待晚年羅神父如父親的許碧霞教友,謝謝他們家庭為羅神父所做的一切,謝謝陳盛龍神父、金門天主教會、金門縣政府等單位規畫了一座如此美麗的公園,能將羅神父在金門的福傳工作存證下來。 狄總主教期勉金門人能把這座公園視為文化活水,活化它,善用它,以激勵世俗社會崇尚無私奉獻的宗教情操,讓羅神父流傳在金門的大愛,不僅成為教友們的資產,也能擴展為非教友的共同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