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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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浯江
曲折、跌宕而淤塞著 漲暴、淹水、流沙 當真是一種發洩的情殤 沈浮著吾鄉戰爭的陰影 洗滌飄杵的血流 曾經淹沒著渠塘的窪地 洗劫即將耕穫的農地 浯江溪啊 你是否穿過歷史的夜夢 黯然長夜的等待總會喚醒黎明到來 而懸掛千帆的船艘 也該蓄勢出發啊 曾經是英雄牧馬汲水的源流 曾經是明鄭水師訓練的灘頭 遙望逐鹿中原的山川 啟綻躍馬神州的容顏 還是任潮來潮去 無奈的隨著歷史沉浮 猶如你四撒異鄉奔波的子孫 在異鄉飄泊的江湖苦苦打拚 浯江溪流啊 你是否還蕩漾著脈脈的鱗波 在木麻黃的護岸上 亦如高掛天際的明月 讓一夜鄉心 餵飽遊子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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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我認同妳對老毛的看法,但也相信男人的嘴臉都逃不過妳的眼睛。」老陳肯定地、而後問:「聽老毛說,妳有意離開這個環境,和他生活在一起?」 「我知道你今天是為這件事專程而來的,是不是?」古秋美有些不屑,「如果想試探我的真誠,那大可不必。我來金門那麼久了,有沒有騙過人家的金錢和感情?有沒有酗酒、賭博、鬧事?有沒有不當標會或欠錢不還?這些事對你們來說,簡直不必費功夫就可查得一清二楚。對於老毛,我並沒有貪圖他什麼,唯一讓我賞識的,就是他的忠厚樸實、勤勞節儉,是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好男人。」 「總算妳慧眼識英雄,」老陳興奮地說:「雖然他的年紀大點,但我相信,一旦和他生活在一起,絕對不會讓妳吃苦的。」 「再怎麼苦,也沒有心靈的創傷來得苦,」古秋美淡淡地笑笑,「假如真能離開這個環境,任何苦,我也會心甘情願去承受,絕不會讓生活的重擔,由老毛一個人來承擔。」 「古小姐,妳這番話太令我感動了,我替朋友感到高興。」老陳由衷地說。 「老毛有你這位時時刻刻關懷著他的朋友,何嘗不是他的福份。」 「往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往後歸往後,現在你是長官,這裡所有的人都怕你。」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老陳站了起來,笑著說:「我有那麼可怕嗎?」 「說來也是,」古秋美看看他,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你不僅不可怕,看來也蠻親切的,想不到老毛年紀那麼大了,竟然會有你這位年輕的好朋友。」 「好了,耽誤妳那麼多時間,」老陳移動腳步,「下一步該怎麼走,我會聽聽老毛的意見。不過我也必須善意地提醒妳,凡事不能三心二意,更不能傷害一個老兵的心。」 「陳先生,這點你儘管放心,我古秋美已經是一個三十幾歲的老女人啦,這種事,那能兒戲。」古秋美認真地說。 老陳含笑地從古秋美房裡走出來,又不加思索地來到老毛工作的火爐間。 「關於你和古小姐的事,剛才我親自去拜訪她,也談了很多。如果我沒猜錯看錯或聽錯,她絕對是真心的、也是認真的,你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老陳拍拍他的肩膀,正經地說。 「那我該怎麼辦呢?」老毛有些惶恐。 「先別緊張,這種事最好當面講清楚。」老陳胸有成竹地說:「這樣好了,星期一我請你們上館子吃頓便飯,大家好好地談談,聽聽彼此的意見。」 「應該由我請客。」老毛客氣地說。 「別跟老兄弟客氣啦,」老陳興奮地說:「但願美夢能成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比什麼都可貴。」 「我真是做夢也沒想到啊!」老毛喜悅的形色溢於言表。 「記住,」老陳提醒他說:「既然雙方都有在一起生活的意願,就必須懂得相互尊重。對於她的出身,以及曾經從事過的行業,更要有心理上的調適。一旦結成夫妻,無論情緒有多麼地低落、心裡有多麼地不痛快,或夫妻間有任何的誤會和磨擦,都要學習忍耐和包容,千千萬萬不能翻舊帳。」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時時刻刻記住你的話,當然,也會記住惜福和感恩。」老毛激動地說。 星期一中午,老陳在金城萬福樓請老毛和古秋美吃飯,吃這頓飯的目的,彼此心裡都很清楚。「依我看,結婚後就在金門定居算了。」老陳向他們建議著,「雖然偶而的還有一點砲聲,但這裡的民風純樸、治安良好、消費低廉,將來孩子讀書也方便,是一個不錯的居住環境。」 「我也有這個想法,」老毛看看古秋美,「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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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饗宴
文化局舉辦的金門文藝研習營是早在五月份就已公佈的,我在六月初報名後就每天盼望著這天的到來。 好容易盼到了七月一日,為期三天研習活動的第一天,上午我卻因一些小事而脫不開身。十點多,好友『小白鷺』打電話來:『艾琳,我等了好半天了,怎麼還不見妳的蹤影呢?』我無奈告知:『臨時有事,可能要下午我才能去文化局吧?』 就這樣,一個上午我都在焦急中捱過,簡直如坐針氈。中午一點多,我終於可以脫身了,卻又苦無代步工具,儘管在大陸時我就會騎機車,但是來這邊後我一直沒考駕照,所以不敢冒然上路。正當我想去搭公車時,老公忽然回來,解了燃眉之急,他立刻把我從山外『快遞』到位於金城的文化局。 本次的文藝研習營共分三個類別:小說組、散文組、新詩組。當初我想同時報名散文和小說兩個類組,但因兩組的活動同時進行,後來在陳延宗老師建議下我選擇了小說組。 走進文化局大樓,我自知已經遲到,趕忙向一樓的工作人員詢問小說組在幾樓,熱心的志工小姐告訴我在三樓,我不敢怠慢,一邊上樓一邊瀏覽手上的流程表:今天小說組的第一堂課是作家劉中薇小姐主講的,課題是:怎樣編寫劇本→編什麼、寫什麼? 我來到三樓會議室時,正在播映一段影片,男主角是李威,我對這部片略有印象,正是劉中薇編劇的作品。黑暗中所有人都安靜的欣賞著影片,我在門口就近找了個空位悄悄坐下,幾分鐘後,影片結束,會議室內燈光齊亮,我發現數十位學員中有不少熟悉的文友,大家都來參與這難得的文藝研習。 一位文靜的長髮女孩走上講台,她應該就是本課導師劉中薇小姐了,只是我沒想到會是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她對劇本的編寫講解的很細膩,還把她在創作過程中遇到的一些趣事跟大家分享,讓大家了解到一個劇本的編寫到拍攝成一部戲,期間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難度,雖然我從未計畫過寫劇本,但是,聽了那堂課,一個奇妙的念頭竟在不知不覺中自心底形成:不如也嘗試一下劇本創作吧! 不知是我遲到太久,還是聽課聽的入神,感覺一下子就下課了,我打給『小白鷺』,得知她在二樓散文組,才要下去找她,她就現身我的眼前了,同時,她帶來一位我久聞其名的『芳芳』,終於跟芳芳見到面,真的太開心了,芳芳很高,我蹬著高跟鞋還矮她一個頭,『小白鷺』告訴我芳芳身高一百七十幾。跟隨她倆下樓,『小白鷺』又介紹幾位朋友給我認識,大家一見如故的聊著,都是有關文學的話題。 很快開始第二堂課,由知名作家林文義講授:小說的魔幻寫實。 林文義老師很親切,跟電視上談話性節目中的他略有不同。他很健談,關於小說的創作,他向大家推薦了幾本中外名家的小說,在推薦名著時總會加一句『林文義的書你可以不買,但是你一定要買這本書』,叫學員們見識到了他的風趣。林文義老師特別推薦賈奎斯的經典名著︽百年孤寂︾,說讀完這本小說,就會體會到何謂小說中的魔幻寫實。在有關寫作的講解中,林文義老師還隨意談起他的一些經歷,看得出,林文義老師雖然五十多歲,卻依舊是個很浪漫的人,他提到,不管是夫妻還是男女朋友,都有必要用心經營兩人的感情,譬如點顆蠟燭,倒兩杯紅酒,營造一份浪漫的氣氛:::。 林文義老師的講課,生動而輕鬆,像是跟一群朋友閒話家常,而又在這閒話家常之中,叫人領悟到寫作的知識與奧妙。最後,林老師還拿出他的一本日記跟大家分享心得,建議大家不妨也準備一個筆記本,閒暇時每天寫一段日記,記下每天發生的大小事件,也許日積月累以後,其中的某些片段便能成為創作中的素材。這點我頗有些小小經驗,我一直堅持寫日記,近幾年則是由電腦代替了筆記本,我在PC home新聞台設有自己專屬的報台,主要就是把自己每天的經歷和心情,及時紀錄下來,貼成小詩或散文,不但給自己留做回憶,同時磨練文筆,還在網路公開給網友們分享,有時寫東西缺乏材料,到自己的報台瀏覽一遭,就會催生奇妙的靈感。 第三堂課是金門籍青年作家吳鈞堯主講的,在金門日報和金門文藝上,時常能讀到吳鈞堯的作品,寫功深厚,每每拜讀,都令我耳目一新。他講的是有關當代文學的發展史,也許是時間不足的關係,他講話很快,但也很詳細。 五點半,第一天的研習結束,在回程的路上,我意猶未盡,坐在後座吱吱喳喳的跟老公分享我的收穫,老公了解到我此行確實獲益良多,有感而發:『妳來金門,真的來對了!』 我點頭,沒說出口的是,我感激金門這塊寶地,感激文化局這樣的單位,積極拓展文化之旅,讓我們這些醉心文學的平常百姓,也能有這樣珍貴的學習機會。但願我能邊學邊寫,在金門這座文風濃郁的仙島上,築夢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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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或者忘記
國中時代,還沒有開始寫日記的習慣。經過了二十六、七個年頭,許多陳年往事,也漸漸地朦朧了。也許記憶本身就是一件奇異的東西,它暗地裡自行選擇了記取或者忘記,並且通常不告訴你理由是什麼?而今仍留存於腦海裡的印象,隨著那遺忘的曲線,我的苦惱開始了,明明記得那樣的一樁事件,但確切無疑的年代,所有存在過的、真實豐富的細節,卻忘了! 忘了,忘了,忘了是國二或國三?忘了是怎樣的心思和目的,學校每周固定的社團聯課活動,我怎樣就走進那一間教室,聽了唯一的一堂文藝課;而後來怎樣又倉促離開,再也沒有回到那間教室?沒有記錄、舊照可供翻詢,就像患了失語症,課堂上還有哪些同學,我也不可能說清楚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王金鍊老師的那一堂課,講的是兩首新詩,圖象式的,白荻、林亨泰的實驗詩。 我不想翻箱倒櫃去把詩集找出來,因為新時代不得不流行的一些轉過去翻過來的讀法,恐怕不免是要煞些風景的。記憶中白荻的詩,開頭或便是:地平線上孤獨的一株絲杉,這一行在右首獨豎,高高聳起,然後,彷彿有陽光從右上角斜照而下,投出一幅收斂三角形的蔭影,那一株絲杉,它的形體隨那等差遞減的字數,顯得愈來愈渺愈低,終於,一字一字,完全在地上躺平了。而林亨泰的那首,就叫風景或者防風林吧,沿海種植的成片防風林,逐次在平面的空間上展開,層層向左邊的海岸推進,而終於接觸到了海洋,於是乃有海以及波的羅列,海以及波的羅列那樣的句式安排。 或許正因為是圖象式的新詩,所以我仍依稀記得它們圖寫在黑板上的樣子吧!而當時王老師是怎樣講解的?我已全然忘記了。王老師後來結了婚,他家裡幾個小孩的褓姆,就住在我家斜對面,我們不時會在小巷裡撞見。但因為他從沒教過我國文,或也不記得曾經有我這樣旁聽過一堂課的學生,緣於浯土特有的一種慎重矜持,當時我們似乎安之若素地,並不像此時這般地熟稔!而那一次課堂上偶然的交集,兩條直線上唯一的一個交叉點,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我好奇地想著。那並不是我第一次接觸詩,讀小學的時候,我哥已嚴格要求我背誦唐詩三百首,從後面的五絕開始,七絕沒背完,我已小學畢業,而大哥也帶筆從戎去了。那也不是我第一次接觸新詩,因為楊喚和余光中早早在國文課本中住下來了。我好奇地想著,答案呼之欲出,只是還不敢全然確定。直到最近在台北幾次痛飲咖啡的長夜聚談中,樹清兄讓我看了他國中的日記,目睹他「阿鍊」來「阿鍊」去的長記錄,我才恍然發現,可愛啊!那些早慧的「文藝研究組」正規班的學員,有好幾個就是我們所謂「好班」的同窗同學。是誰傳下詩人這行業呢?如果不是國二那年化學實驗室的課堂裡,偷偷在酒精燈下傳抄鄭愁予詩的他們,我和詩的距離會如此大步拉近嗎? 如果不是那些「陌生化」的,語言和語言之外,多少新鮮的、異質的、奇秀的元素,驟然突兀地闖進我的生命,我所知覺觀照的世界和賴以剖析介入的方式,難道會是現在的樣子?雖然,真正屬於我的詩的故事,要來得更晚一些:那是在舊日莒光湖畔前的兩排木麻黃樹下,正當高中聯考最後一天的午歇片刻,就著清涼的水面微風,我才開始展讀自己購藏的第一本新詩集。然而,讀著讀著,仔細地,戀慕地,在磨石子的長凳上坐定,風吹微微,蟬聲高唱,彷彿這樣帶著抵抗意味的湖濱一少年,是早在那一堂課裡,就已了悟,自己將如何預備著充足的糧食和武器,才敢發願想像,做那樣一匹踏破天下的神駒,而蕭蕭馬鳴,悠悠旆旌,詩是另一匹前導的坐騎,而那種矢誓涉入知識之海的決心,那種對文學作為一種英雄事業的無限嚮往,可愛啊!這完美的理想,世上還有什麼能阻擋! 然而,海以及波的羅列,一株絲杉和海以及波的羅列,關於人生的、關於詩與真實的剎那啟悟,對於一個意外的旁聽生,我不可能描述得更多了:那沒完沒了的一課,不正是鑿光者照引洞穴那一頁哲學寓言在海島的重生和再版嗎?我可以不記得那一堂課是何時聽進去的,但九○四文藝教室的窗確實是存在的,當它以王者的風範,敞向微風的海洋,千山萬水,我真的懂了,文學作為一種英雄的事業,依然會是我一生矢志不移的主題,無論你記得或者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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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君明珠應未遲留金歲月瑣憶
三十三年舊夢賒,征塵泊處便為家。 浯江一段風流事,順手拈來點點花。 這首詩,是在拜讀了日前︽金門日報︾的「社論」──︿蒐集戰地政務文物,成立專屬紀念館﹀後而草成的。所謂「浯江一段風流事」,指的是「順手牽了一隻小羊」,私藏了一份不能使用的「中華民國台灣金門地區往返許可證」。如今看來,好像還「牽」對了呢! 故事很遠了。民國六十年冬,有幸調金防部第一處工作。主要職掌是防區官兵的差假業務,但因司令官又兼了戰地政務委員會的主任委員,民眾的「入出境」業務,也成了我的「兼差」。不過,真正的執行單位是政委會,我只是負責以「政務委員會兼主任委員」的名義,轉發相關法令而已。惟隸屬金防部的「特約茶室」,他們的「入出境」業務,才是我真正的「兼差」,但也案少事簡。 我的業務,在前任參謀的輔導下,很快就進入了狀況。某天,處長特別提醒我「注意操守」。當時,我以為處長指的是「入出境證」的工本費(單程廿元,雙程加倍),後來聽辦公室裡的人談起,才知處長指的是不要利用職權去向侍應生需索非分。 關於「工本費」,以前是如何處理的?前任沒有交代,同時沒交下一毛錢。而在我接業務後的一個多月中,發出了兩張「入出境證」。我就用那幾十塊錢買了一瓶黑色的「派克墨水」,和一支狀似沾水筆的墨水筆,以供填寫差假證和入出境證之用,目的在防患未然。因為藍墨水可用褪色水褪掉,黑墨水則沒有「解藥」。我這個做法,是取之於公,用之於公。幸好不久之後,因廢止「入出境證」,我們把工本費也廢了,便永無後患。至於處長所耽心的問題,在我的職期內,也幸好沒有發生過。 充滿粉紅色誘惑的「入出境證」,(因多為侍應生所用),紙質較厚,每份(含存根)約25×20CM大小。案子由政五組移來,經簽奉核可後,將當事人的個人資料及往返事由、地點,一一填入「入出境證」各欄,貼上照片,蓋個印,就發了。不過,到那年年底,它就「壽終正寢」了。 快過年了,台灣警備總司令部來文通知,自民國六十一年一月一日起,以「往返許可證」取代「入出境證」,且附來三份樣本,一是由台赴金馬用的「中華民國台灣金馬地區往返許可證」,橙色封皮,發證機關及簽署人分別是警總和總司令。另兩份是分別由金(馬)赴台用的「中華民國台灣金門(馬祖)地區往返許可證」,封皮以黃、青二色區別,發證機關及簽署人分別為金(馬)政委會和兼主任委員(不具名)。新證除「本證」外,另附三聯查驗單。以金門為例,離金撕一聯,抵台撕一聯,離台撕一聯,返金收回本證。如是單程,發證機關應先撕去兩聯。若要從金門經台灣轉赴馬祖往返一趟,發證機關應增附四聯備用。但一證可攜帶幾名十三歲以下的子女同行。 警總很夠人情味,怕我們印製不及,特別代印了五千份免付費的「往返許可證」,囑即派員前往領取。但公文要轉給政委會,處長要我擬個簡單的作業規定,我因舊檔案無存,不知以前規定了些什麼,根本無法下筆。處長大概察覺到我這個新手的困惑,就親自操刀,擬了個原則性的簡單規定。另外,囑我趕緊赴台把東西領回來,好早日轉發政委會備用。 那時,金防部的參謀最喜歡赴台出差,因為,出一次差可領八天旅費。而我們那個三人的辦公室裡,從來沒人出過差。偏我到職不久,便有這等「喜」事,大家都為我高興。雷中校自告奮勇要代理我的業務,運輸組一聽我要出差,優先替我空好機位。我帶了些瓷器和高粱酒,一到機場,處裡憲兵科的同事就指揮憲兵幫我搬了進去。上了飛機,我有飄飄然之感。 抵台後,就去博愛路的入出境管理局。那時的境管局是高高在上的大衙門,去辦事的民眾都帶著誠惶誠恐的心情去看「臉色」,我卻是抬頭挺胸,大踏步升堂入室,承辦人見了我,還禮遇非常。他把一大麻袋的「往返許可口證」請我過目簽收後,還派車送我到外島服務處。那種「後方」全力支援「前方」的熱情,真使人感動和懷念不已。 回到金門,解開麻袋,除留兩百份備用外,其餘都交由政委會提走了。之後,處長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再印一萬份給他們。」便簽奉交︽正氣中華︾報社如數加印。同時,連同關防和官章也一次套印上去。 也不知那來的「靈感」,在轉發公文時,特別多製了一份「樣本」,而且刻意地蓋上了正式的發證字號:「(61)岳立證字第61○○○1號」和關防、官章,留作紀念,所以,在我手裡發出去的第一張「往返許可證」,是「61○○○2」號。我不「解密」,誰也不知個中玄機。 這張「第一號」的「往返許可證」,我保存了三十三年之久,如今難得金門有人登高一呼,要蒐集戰地政務時期的文物,應該是「還君明珠應未遲」的時候了。但願她能早日情歸浯江,去撩撥撩撥金門子民的思古之幽情,也好讓當年的「順手牽羊」得以功過相抵,不亦樂乎!(民九四、七、十五) (附:金門文物保護單位如需該份「往返許可證」樣本,函索即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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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好了,就這樣吧,」古秋美嚴肅而認真地說:「一切由你來安排,不管是天涯海角,我隨時隨地願意跟你走。」 「妳不是跟我開玩笑吧?」老毛有些懷疑。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古秋美的雙眼,反射出二道愛的光芒。 「難道妳不嫌棄我是一個屆齡退伍的糟老頭?」老毛反而有些自卑。 「年齡不是問題,一顆熱忱善良的心比什麼都重要,」古秋美依然嚴肅地,「這段時間我觀察了很久,對你的為人也有深刻的瞭解,因此,我發現你老毛才是我後半生最忠實的依靠,也惟有像你這麼一位忠厚誠懇、勤儉樸實的人,才能帶給我們母子幸福。老毛,我將帶著一個父不詳的孩子,無怨無悔和你生活在一起,但願會得到你的疼惜和憐愛。」 「阿美,我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今天,一旦美夢成真,我願意以我的人格做保證,我會善盡一個為人夫為人父的職責,為妳和孩子打造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園。」老毛緊緊地握住古秋美的手,一顆顆感動的淚水,情不自禁地滾落在他多皺的臉龐。 「老毛,我相信你……」古秋美張開雙手,緊緊地把他抱住。抱住一個結實的身軀,如同抱住一個個充滿著幸福的希望…… 7 當老毛把這則消息告訴他的朋友老陳後,老陳的反應並不像老毛那麼激烈。因為老陳承辦特約茶室業務多年,對於那些歷盡滄桑的侍應生,簡直瞭若指掌。 當然,好的侍應生固然有,騙取老兵感情和錢財的大有人在,因此,對於老毛和古秋美的事,雖然無權反對,但站在朋友的立場而言,不得不格外地慎重,也不得不小心來求證,以免朋友受騙。 於是,老陳找了一個適當的時機,專程到金城總室和古秋美做了一番懇談。 「古小姐,妳認識我嗎?」老陳笑著問。 「特約茶室有誰不認識你的,」古秋美也笑著,「要不要我把票拿出來讓你檢查檢查?還是要調查其他的事?」 「今天不是來檢查、也不是來調查的,」老陳說著,順手從梳妝檯下拉出一張椅子,逕自坐下,「妳也請坐。」 「謝謝。」古秋美坐在床沿。 「老毛是我的好朋友,古小姐妳應當知道。」 「老毛是你介紹來的,對不對?」 「不錯,」老陳點點頭,「聽說他很久以前就認識妳,來到這裡服務後又蒙受妳的照顧,真是謝謝妳啦。」 「不,應該說老毛對我特別照顧才對。」古秋美坦誠地說: 「不怕你笑,我浪蕩風塵十幾年,接觸到的男人無數,像老毛那麼忠實誠懇、付出不求圖報的老兵實在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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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我「高姐」的人
─秀逗的王金鍊老師 我這一生是老師們捏拔大的,幸運的我總是擁有老師的啟發和關照,從學制內的國中乃至挑戰學制外的凱達格蘭學校,無論是王金鍊老師或陳師孟校長,他們像接力賽似的奠基了我不同的生命視野和人生路。 但四十多歲傷痕累累的我,面對老師仍有許多的感恩說不出口::::。 這一年多來,想打電話給陳師孟校長,可是聽到他的聲音我就會哭(所以我不敢打);只要想起國中班導葉奇芳老師,前幾年陪我在金城街上掃街拜票的辛苦我就慚愧;弟子無能累死老師們啊! 幸好,王金鍊老師秀逗了,化解我表現不好會有辱恩師栽培的壓力。 去年任職省府後,我不准王老師喊我「高委員」,要他直呼學生的名字,他卻跟著一群文友喊我「高姐」,讓我這把年紀還有幸享有老師在身邊罩著的安全感,就像搞不懂英數理化,躲在文藝組裡找到似懂非懂的鼓勵和指引。 王師的秀逗其實不是喊我高姐開始,應該遠自於民國六十幾年,我們還排排坐在城中的文藝組之時,當年台灣沒多少人會介紹張愛玲與胡蘭成的︽今生今世︾、沒多少人會介紹王文興的︽家變︾、鹿橋的︽人子︾、白先勇的︽台北人︾、余光中的詩與︿鄉愁四韻﹀、郁達夫、徐志摩、林徽音、楊逵:::等等,一些屬於鄉土的浪漫的批判的,隨著老師的板書映入眼簾,植入藝文的骨子裡。 當時王金鍊老師說什麼書,我就去看什麼書,秀逗老師帶天兵學生,民國六十幾年的國中生。 我中年以後的生命故事是有些曲折與驚奇的,社會運動的批判細胞,是否跟老師的潛移默化有關?我是有些浪漫的,又不知這跟讀了一大堆的張愛玲是否有關?我最近常常在思索:給我機會挑戰理想的引路人是陳師孟校長;那又是誰把鄉土的、文化的、社會責任的概念,在我青少年時啟了蒙? 有一天夜裡,我與樹清、進業閒話家常,談到一群關心金門的騷人墨客,這一群人都有自己的見地,都有幾把說文寫字的刷子,都常常痛批公部門的流弊,都看到金門深層的社會病痛與隱憂,可是這一群人各自用文章留下了離島的不同風韻。 天啊!這些人當年都是金鍊老師的天兵學生。我不得不佩服王金鍊老師三十年前的翻土播種,不得不佩服老師幾十年來當個安靜的園丁,解甲歸田時卻看到爭妍的桃李各顯英姿,以歡送以感恩金門新文藝之父的劬勞恩情。 身為老師帶出來第一代的文藝青年,身為福建省政府第一位專職的女性委員,我已樂於接受老師喊我高姐,分享他自己培育出來的社會成就。希望老師一路鞭策我們善盡社會責任,希望老師健康平安的一路喊我高姐,陪我到六十歲我的退休之齡。 只要老師可以喊我一年高姐,我願意折壽一年給老師,他真的是金門的新文藝之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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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飼養的禽畜
鄉下人家,照例總會飼養幾隻家畜和家禽,尤其在早期的金門,以農維生,牛馬是農村必備的生產工具,貓狗則為防止老鼠與守門,雞鴨則可充當年節佳餚,這些人們的「助手」和「朋友」,平日各司其職,各竟其功,令人欽佩;吾家因無田產,自無豢養牛馬,其他則或多或少、時有時無,交錯飼養。 在吾家飼養的家畜當中,「豬先生」稱得上是老大,因為體型最大,母親在我年幼的時候,便開始飼養,在陳坑即與鄰居「面啊」共飼一豬;住在浦邊期間,大都飼養一隻,偶而二隻,最多一次是三隻,起初豬圈就蓋在自家門側,與住家毗鄰,難免臭氣沖天,蚊蠅孳生,後來鄉村整建,規定一律遷至圍牆外的門口埕,附近幾家豬圈集中建成一列,整齊劃一,衛生美觀。 養豬是一件辛苦的工作,為了料理豬的三餐,母親須借地種菜,劈材煮豬飯,要清洗豬圈,為豬洗身,糞坑滿了,母親還要捲起衣褲,挑著豬糞去菜園施肥,難怪ㄍㄚ ㄇㄨㄚ菜長過半人高。這時才真正體悟「誰知盤中『肉』,『塊塊』皆辛苦」之真諦。 養豬也是一門學問,母親大概知豬善養,注重衛生,勤於餵食,曾養一隻重達三百多斤超大肥豬,據說連大秤也秤不了。養豬算是一項生財事業,歷經數月的辛勞,宛如「吾家有『豬』初長成」一般,殺豬的會主動前來打探,彼此談好斤兩價錢,約定抓豬時日,為了多賣幾個錢,母親通常會在當日凌晨三、四點再進一餐,以增加體重,並拭淨豬嘴,以免豬商起疑心;而豬商也不笨,天剛亮就來,一來就用腳踹豬身,使豬嚇得屁滾尿流,以能減輕重量,省點成本,看來買賣雙方各出奇招,都是為「錢」。 金門的狗,盡忠職守,因而兇猛無比,只要你步入牠的地盤,絕對毫不留情;浦邊幾乎家家養狗,有的甚至狗族成群,就有幾處應可列入「恐怖地區」,一處是周成來住家附近,一處是烏區住家附近,只要某隻發現陌生人蹤跡,先吠一聲,其他鄰狗,便會立即呼應,而後群起衝出,七、八隻狗團團圍住,環伺四周,「狗」視眈眈,露出獠牙,令你進退不得,嚇得魂飛魄散;小孩更是嚎啕大哭,呼爹喚娘,迄今回想,仍有餘悸。 金門的狗,善解人意,有人情味,且聰明過人;三舅父家的狗,知道我是他家親戚,總是對我搖頭擺尾、笑臉迎人;吾家的狗,更是記憶超強,即使我每半年返家一趟,牠仍未曾忘掉;難怪有人說:「千里狗,萬里貓」,再遙遠的路途,也難不倒牠們。 金門的土狗,大多數是黑色的,中等體型,十之八九都叫「阿力」,所以只要見到陌生的狗,你就叫牠「阿力」,牠一定莫名其妙─你怎知我姓名? 吾家曾養過三隻狗,第一隻是黑色的,極其兇猛,後來被人宰了,妹妹為此哭了幾天,由於飼養不久,印象較不深刻。第三隻是白色的,叫做「小白」,體型較小,令人憐愛,家和弟整天抱著,愛不釋手;後來生病,我曾放在紙箱,用腳踏車載至東門看獸醫;看了幾次,未見好轉,終至不治。 飼養最長、相處最久、感情最深的是第二隻狗,大約十多年,毛呈咖啡色,也叫「阿力」,住在浦邊期間,由於我家後面是一條斜坡馬路,每當父親騎腳踏車回家時,煞車發出的嘰嘰聲,在我們尚未聽覺,牠即先感應,急速衝向圍牆外相迎,真是佩服狗兒的耳力。居住浦邊時,牠管轄的領域相當遼闊,圍牆內外一大片幾乎都是,實在太辛苦,也太多管閒事了。遷居後浦之後,牠的轄區變小了,一時適應不來,常與隔壁李贊發校長的狗,為了爭地盤,兩狗形同仇敵,見面就咬,互不相讓,咬得難分難解,皮開肉綻,主人看了都不忍心,如何勸架都無效,最後只好拿起整桶水往狗身上潑去,總算勉強暫停,幸好兩家都甚明理,未因狗兒傷感情。 記得某日,「阿力」不知何故跑進李校長家,忽然一陣強風吹來,把大門關上了,「阿力」見狀,驚慌失措,奮力一躍,跳上圍牆,這才真的見識到「狗急跳牆」之實況。 狗會捉老鼠,也是新鮮事,只要這些不速之客闖入我家,「阿力」會不斷吠叫,叫得小老鼠手足發軟,宣布投降。 「狗改不了吃屎」,現代的小孩不明就裡,質疑狗不是吃骨頭嗎?殊不知早期的狗,那有骨頭吃?大多數吃人屎長大的,當年家裡沒有馬桶設備,小孩就直接在門前大便,鄰近的狗兒聞到「香」味,早已在旁等候,口水直滴,小孩一解完,狗兒便迫不及待,三兩下就清潔溜溜,若是一隻,尚可獨享,飽餐一頓;若是數隻,尚要爭奪一番,打起架來。鄰居有隻狗,主人從未餵食,加上搶不到上等的人屎,只好改吃雞屎,我家門前的雞屎,常被舔得乾乾淨淨,省去我打掃的時間,使我非常感謝牠。 「阿力」就在某日,因病老死,家人傷心不捨,雖然家鄉有句俗語:「死貓吊樹頭,死狗放水流」,但是二妹婿基於仁道愛心,仍以木箱裝置入土,並燒紙錢弔祭,以誌悼念,一位忠實的「阿力」,就此永別。 貓給我的感覺,似乎是無情的,家裡曾養過幾次,不是被牠抓傷流血,就是一去不返,對家好像沒有歸屬感,經常會偷食餐桌的魚蝦,不如狗兒忠實規矩,比較令人厭惡,與人較不親近。養貓的目的,主要是捉老鼠,所以很少餵食,若餵太飽,牠便懶洋洋地睡覺,只有讓牠空著肚子,牠才會積極認真地執行勤務。 金門人養兔,並不普遍,吾家曾經養過一段時日,只要拿些蔬菜殘葉,或是到山上摘取兔子草,即可餵食,不須花費成本。母親說:「兔子出世目紅紅, ㄔㄨㄞ呷路邊青草叢」,足見兔子很好餵食。母親生家和弟時,在坐月子期間,三舅每週宰一隻予母進補,兔肉質地細嫩,鮮美可口。母舅偶而販賣,以資貼補家用。 浦邊的雞,是自由快樂的,父親在門口蓋了一棟五星級的雞舍,每天一早,雞門一開,牠們便直奔我家後面,整片山野,幾乎都是牠們覓食活動的空間,自由自在,快樂逍遙,母親若要餵食,只要往屋後一喊:「雞ㄗㄨ──,咯咯咯」,雞聞集合令,隨即快速跑回,無一敢遲到,牠們大概知道,吃飯時間到了,遲到便會搶不到飯吃。黃昏一到,牠們也會不約而同地分由各處紛紛回舍,也不需要「晚點名」,因此鄉下的雞,很少會遺失的,更不會迷路。 後來因為屋後有人種菜,雞的行動便受管制,只在我家門前活動,然而惱人的雞屎,卻滿地都是,連走路都要步步小心。所謂「頭尖尾尖,放屎臭薰薰,上桌沒人嫌」,若非雞肉甜美,誰能忍受臭味。最後,父親才設法將雞鴨關在門前一片番石榴樹下,總算人雞分隔,各得其所。 母親養的雞,都是咱家孵的,首先要挑選適合孵蛋的母雞,而後再挑選雞蛋,父親用燭火照射雞蛋,如果蛋頭有一點黑黑的,表示有形(指受精卵),如是清澈的,表示無形(未受精),剛孵出的小雞,母親通常以白米餵食,跟人享同等待遇,或米糠攪拌酒糟,以促進成長。在母親的紀錄中,最多一次是養一百零五隻,部分販賣,以補家用;部分則成桌上佳餚,每在宰殺雞鴨時,母親口中總是念道:「做雞做鳥無了時,出世大厝人子兒」,似乎在為宰殺找理由,一方面希望牠們早日結束漫長的雞鴨生涯,一方面祝福牠們投胎轉世為富貴人家子女。 雞鴨一家,養雞常會伴隨養幾隻鴨子,鴨子最喜歡吃小魚,一口一隻,不須咀嚼,直接入肚,或者到池塘畔的溼地挖蚯蚓。溼地蚯蚓,多如牛毛,唾手可得,不費多久功夫,定能滿載而歸,裝在桶內,彷彿成串的麵條,母親拿起耙子,剁成幾節,蚯蚓滾地跳動,痛苦掙扎,不到幾秒,活生生的蚯蚓遂成腹中之物,如今回憶,的確殘忍。 鴨子大便,頻率頗高,每隔幾分鐘, ㄐㄧㄡ一聲,含湯帶水,又是一堆,為了清洗,不勝其擾。母親在我十六歲時,要我吃鴨角(公鴨),因為十六歲轉大人,大概是為促進發育,但女的好像不能吃,這種論調不知是否正確? 如果不談經濟效益,如果換個角度來看,這些家禽家畜,實在有如人們的「朋友」,有些是得力助手;有些形同僕役;有些則終其一生,為人服務,甚至犧牲自己,成全主人,實在功不可沒,這種精神,值得感佩;因此,我們平日應善待牠們,心懷感恩,即使不在,也該感念在心,永誌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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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張家界到廈門
六月初妻告訴我,有一群朋友計畫在二十日左右去湖南張家界玩,想一塊去走走。自去年舊曆年前那趟「廈門揮寫春聯」之後,整整半年我都沒再踏上彼岸,能藉這個機會,去行萬里,拓展見聞,也是不錯的。何況張家界位於湘西,正是文學家沈從文經常描述的景致,那濃濃的神秘氛圍,引人遐思。就在此時,書法學會陳添財理事長也來電說,本月29日廈門有一個全國性的書法展要舉行,會裡已選送了一批作品參加,開幕時也會組團共襄盛舉。我看兩件事的時間剛好一前一後,銜接得天衣無縫,便抱著愉悅的心情跨海一遊。 搭廈門航空飛機到張家界,飛行時間約九十分鐘,當飛機落地的那一刻,只見遠方那座有著漏空的山頭,就已引來大伙的一陣騷動,怎麼一座山會被自中間挖了一個大洞呢?狐疑之間問了導遊,才知這一座被挖了一個大橢圓形的山頭叫做天門山,我默自唸著「天門」二字,琢磨著它的含義,回頭還意猶未盡的再望它一眼,只見漏孔襯托出灰藍的天色,似乎正在透露著唯有通過這個孔隙才能上接天庭的玄機呢! 接下來的兩三天,我們都在張家界的山區鑽進鑽出。這個自西元2000年即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自然遺產名錄」的奇偉天地,以著她那非比尋常景色,深深的吸引住遊客的目光。依稀記得每天隨著遊覽車到張家界國家公園的門口,便得步行爬坡、拾級登山,地勢太高時必須藉索道的纜車送上山巔,距離太遠時還得搭乘保護區內的環保車前往。經過這一番「快樂的折騰」,我們遊歷了黃石寨、十里畫廊、金鞭溪、天子山、寶峰湖、袁家界、黃龍洞等著名的勝景。 飽覽了保護區內各種鬼斧神工,令人驚心觸目的自然奇景,此中最叫人瞋目結舌,神魂顛倒者,莫過於那一座座拔地而起,高插雲霄的陡直山峰了。近九十度垂立的山壁,裸露出沉積岩層層堆疊的不同岩面,寸草不生,唯獨在高峰的頂部才稍有一方平坦,也方能見到幾株綠樹的身影。 這樣孤絕渾厚的山頭比比皆是,尤其是在地貌發育的老年階段更是明顯。在搭纜車上天子山途中,俯視著成群結隊的筆直峰頭,隨著纜車的緩緩速度不斷的呈現在眼前,這種近距離鳥瞰峰巒的經驗真是視覺的一大享受,即刻與幾位團友不約而同的抓起相機猛按快門。待上到山頂,先前那一幕群峰逼近的影像依然殘留腦際,如果要將此地渾厚樸野的峰嶺來和清麗挺秀的黃山作個比較,究竟該如何來譬擬呢?一路思索都不能恰如其分,回頭將疑惑丟給美珍,她憑著女性特有的敏銳,直接了當的回道:「這還不簡單,黃山像個飽讀詩書的文人雅士,風度翩翩,這裡則像是個劃地為王的寇讎山賊,粗獷草莽。」這一貼切的比喻,給了當頭棒喝,讓人茅塞頓開。 自去年十月江南自助旅行之後,只要是出遠門,我總不忘攜帶畫本,希望能在不同的時空裡,用圖像來紀錄眼前的見聞。這回也不例外,隨身手提包裡的畫本和我總是寸步不離的。但跟團觀景的行程總是緊湊一些,我因這一路的形色匆匆,正為無法安然的坐定,為這莽莽榛野的群玉山頭,留下美的素顏頗多苦惱。不意就在「十里畫廊」的終點站,那三座挺挺屹立的三姊妹峰就在眼前,我見機不可失,趕緊拿起畫筆快速的塗抹了起來,這一「畫」引來眾人的圍觀。時間短又處在眾目睽睽之下,確實讓我手汗直冒,只聽到團裡有人說著:「不必急,慢慢畫,畫完了再走。」總算在不耽誤大家行程的情況下,草草完事,雖只是急興之作,但多少已補償了我那愛畫的夙願。有了這次的經歷,團友也都體貼,只要是超過一刻鐘的逗留景點,總有人會慫恿我是否再急就一張,這份縱容與關心,總會讓我蠢蠢欲動。只是一路上,能有較長時間的逗留實在太少,兩整天的山中徘徊,我僅僅畫了三張八開大的炭精素描,雖不多,但聊勝於無了。倒是在購買中藥足浴理療的場合,有較多的時間齊聚一堂,團友泡腳或被按摩的姿勢又不會有急速的變動,這讓我有大顯身手的機會,往往在理療結束,我也能有三五張團友各種尊容的畫像,被我獵取入畫的主角,在欣賞過後總會彎腰捧腹的。隨團旅遊,能因寫生拉近彼此的距離,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離開張家界後,我們的車沿著澧水的河谷,來到常德的桃花源。因錯過桃花盛開的季節,讓人似乎掉入一個與想像相去十萬八千里的境地,只能用既來之則安之,隨意看看來安慰自己了。次日車再向東北跑,直奔岳陽,這個位於洞庭湖口與長江交會的城市,確是水天一色,舳艫雲集的。看過聞名中外的岳陽樓,登樓遠眺,只見水氣瀰漫,一望無際的湖光山景,岳陽樓記裡那美好而熟悉的句子,便不自覺得竄進腦際,這大大的增加我的遊興。心想若不是因范仲淹的這篇千古奇文,如此的大熱天還能有多少雅興去登高望遠呢?夜宿岳陽,清晨車上京珠高速公路,朝南向長沙飛奔而去。 這湖南的省城,氣象果然不凡,街道開闊,樓宇齊列,一派繁華昇平景象。回首抗戰時期的焦土毀城政策,數十年後長沙人能自廢墟中重新站起,實在不容易。巡禮過市景後,逕奔馬王堆博物館,兩千六百年前的楚文化,絲織、漆器、簡冊、帛書都精采得讓人啞口無言,而利蒼王后辛追遺體的完整保留,不只提供跨學界的研究價值,更打響了馬王堆的名號。素聞該館的帛書書法頗負盛名,特別花了人民幣300元,買了一本「馬王堆帛書藝術」,準備回家好好埋頭鑽研。在城西的嶽麓區,我們造訪了嶽麓書院,中庭大門上那幅「惟楚有材;於斯為盛」大抵已道出她的豪氣與自信,可不是,從史料陳列館的片刻逗留,就不難發現有那麼多熟識的歷史風雲人物,竟多出自此地的鍾靈毓秀。可喜的是眼前湖南大學的莘莘學子,隨處坐臥,閱讀沉思,好似正殷勤的踏著先賢的步履,徐徐前進呢! 揮別長沙,來到廈門,隔天又在廈門和漳州分別玩過幾個景點後,告別了一起出遊張家界的團友,搭車直驅春天酒店,見了風塵僕僕自金門趕來的陳理事長偕同傅理事子貞夫婦、溫秘書仕忠、洪秘書明標、會友李贊發和王宏武諸先進,一陣寒暄後才知道這兩天主要的活動有二:一個是下午要接受海峽衛視的專訪,另一個是明早參加「第四屆全國正書大展」的開幕活動。 海峽衛視的專訪是在一家茶藝館的二樓舉行,我們一行人抵達的時候,閩台書畫院的劉堆來總經理已在等候,並準備了豐盛的茶水果品招待。衛視的記者要拍現場書寫的情況,由陳理事長率先開筆,其他的會友便依年齡的先後分頭上陣,當寫得熱絡便欲罷不能了。劉總見此,特別列了一些人名,希望我們能打鐵趁熱,努力揮灑一些。在此清靜優雅的地方,有同好的觀摩欣賞,有專業攝影的鏡頭對焦,也算是機會難得,故大伙都樂得客隨主便,無不卯足了勁,全力以赴了。 期間,我們也接受了採訪,大夥都有志一同,認為兩岸曾經烽火,好不容易有來往,但仍敵意未除。此時此刻唯有透過更緊密的交流,增進了解,才能邁向和平共榮的目標云云。 隔天的「第四屆全國正書大展」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從北京全國中央書協主席,也是著名書法家沈鵬先生偕同幾位書法幹部的親臨會場,就知道這次展覽的重要性了。 根據中國書法家協會在作品集的序言所提:「『正書展』是相對『行草展』而立項的中國書協重要展覽之一,她包括篆書、隸書和楷書三大書體作品展覽。正書是中國書法的源泉和血脈,在當代舉辦正書展,對書法家加強基本功訓練,把握書法本體規律,克服創作中急功近利思想和浮躁心理,推動書法事業健康穩定發展都具有重要意義。」這段話給了我一些思索,首先是正書屬基本功,運筆緩慢,字形工整,寫起來不如行草變化多端,酣暢流利,顯得單調乏味,故而經常使初學者不肯練,臨池多年者不屑練,即便練了也是蜻蜓點水,不堪久留的,影響所及,造成今日整個大陸書風有著重行草而輕正書的偏頗現象。其次是電腦的普及化,當想用的字只要輕輕一按鍵盤就出現了,誰還願意那麼辛苦的去寫那一筆不茍的正書呢?電腦不只可能讓正書沒落,甚且有滅絕的危險。為了挽回頹勢,為了傳統書法的永續經營,大陸有識之士適時的推動「正書展」,實在有它深遠的用意。 在廈門會展中心展出的數百件書法,是從數萬件參展的作品中篩選出來的。琳瑯滿目的書風,真讓人有點應接不暇。大體上尺幅都寫得相當寬長,3×6尺或4×8尺且連屏式的書作比比皆是。裱褙的做工十分精巧,不論選色、篇幅,都力求精美,極變化之能事。字體或斗大盈尺,或小如蠅頭,都寫得用心,精采連篇。金門書法學會18位書家的作品也被懸掛在會場裡,這一屆港澳台暨海外作品只是觀摩展出,不列入評比。但既參與盛會,我如何能放棄這「他山之石,可以攻錯」的機會?相較之下,個人認為我們的書法寫得比較保守工整,展現出沉厚穩重的功夫。然而在字的靈活生動,求新變化,大陸則可為借鑑的。 當天下午還有一個正書論文發表會,無奈已經訂了三點的船班要回金門,不能躬逢其盛,甚是惋惜。還好先前閩台書畫院的劉總已送給會友各一本「正書論壇文集」,可以各自帶回家研讀,這或許稍能彌補不能參加的缺憾吧。 這趟旅遊,我飽覽張家界的奇峰峻嶺,登岳陽樓遠眺洞庭的虛無浩淼,在馬王堆看到楚文化的精巧深刻,進古書院見識了嶽麓的道統傳承,在廈門參與翰墨揮毫,欣賞正書大展,領略到大陸書風的脈絡走向,十天的旅遊讓我的視野拓展了不少,真是不虛此行。 2005年7月初寫於浯江北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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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嶼「賣魚尾」──金門祖地行之五
金門原屬同安縣行政區域,兩地的風俗、信仰、語言、飲食無多大差異,但「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同一地區的風俗也會有所不同。例如正月初三,同安民間忌諱登門訪友(據傳明代倭寇正月初二攻城殺人,翌年初三喪家為亡人做「對年」),而鄰縣龍海卻是「請子婿日」。一般喜慶的日子要演「嘉禮戲」(即傀儡戲)助興,但大嶝田墘村(今屬翔安區)歷來不演嘉禮戲,這是他們明代的「姑婆祖」鄭萬娘撫弟成人後自縊的緣故。所以古人說,「不識天文地理不足為將,不諳風土人情不能行商」,入鄉必先問俗才能隨俗,否則就有可能鬧出「褒美進士」的笑話。 金門「雞頭魚尾」的禮俗早有所聞,但其意義與同安則大相逕庭。同安有「魚尾相對,夥計閃開」的俚語,說是農曆十二月十六「尾牙」日,老闆設宴招待員工,席間以「雞頭魚尾」的方式來決定明年辭退的對象,這是一種「炒魷魚」的婉轉手法,因此受請的夥計心驚膽顫,大家都害怕面對「雞頭魚尾」,所以又有「吃尾牙面憂憂,吃頭牙捻嘴秋(鬍鬚)」的俚語。因為來年二月初二「頭牙」是老闆與夥計共謀生財大計,夥計沒有「下崗」的思想包袱,心情自然寬鬆。現在就業門路很多,老闆也不必用這種方式炒人,但「雞頭魚尾」的原意還殘留在人們的記憶中。 六月二十二日上午,我們一行十一人到烈嶼參觀,鄉長林金量算是老朋友,他兩次帶團到瑤頭大元殿參拜玄天上帝時都見過面,這次有機會在他的鄉公所重逢自然格外親切。我們一行人在公關主任陳延福(同安陽翟人)的引導下,冒雨參觀了九宮坑道和四維媽祖天后宮。雖是「坐車觀花」,但感覺整座十四平方公里的島嶼非常乾淨,祠堂廟宇富麗堂皇,「風雞」地標醒目,社會治安良好,據說是台灣地區環保模範鄉之一。從九宮碼頭到鄉公所的沿路建設,我們從中可以看出林金量鄉長和他團隊的敬業精神和務實作風。 中午在海園飯店,林金量鄉長熱情招待我們。宴席上,我受到了「魚尾」的禮遇。我們一行人中有的來自福州,有的是廈門的外地記者,許多人對「雞頭魚尾」的掌故並不熟悉,於是慫恿林鄉長給大家開講「雞頭魚尾」的故事。這個關於華僑「唐山林」的傳說,金門鄉親耳熟能詳,我再重複可能還會走樣,這裡就省略不談。這棹宴席,我生平首次賣「魚尾」,大家都不勝金門高粱酒力,福建省文化廳黃福華女士、廈門廣播電視集團的吳芬和林敏兩位小姐,也都先後買到了「魚尾」,結果是「一杯高粱穿心過,兩朵桃花上臉來」,但大家仍然十分開懷。烈嶼確有許多明代「理學名宦」林希元的裔孫到海外拓展,唐山林「雞頭魚尾」故事的真實性我們也很難考究。凡是地方掌故,民間傳說往往都有始作俑者,而且借助名人為載體而歷代薪傳。閩南吃「薄餅」的習俗︽同安縣志︾記載「俗傳為蔡復一夫人所製」,但據民俗專家洪乾祐先生考證,三國魏時已有「薄餅」的記載。中秋博餅據傳是鄭成功部將洪旭為紓解士兵思鄉之情而發明的一種遊戲,但有人以洪旭為武將不諳文藝而提出質疑。竊以為作為地方上一種非物質文化遺產,我們可以持寬容的心態去傳承,在傳承中不斷創新,與時俱進,為新時代服務。據林金量鄉長介紹,「雞頭魚尾」的故事富含為人誠信和吉祥如意的積極意義,又給宴席帶來歡樂的氣氛,我想這就是這種禮俗盛傳不衰的原因。祇是這樣的場合,如果我不是貴客而是一般的客人,那真是害怕最後一位買到「魚尾」││因為要喝掉前面買魚尾人酒量的總和。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會如︽水滸傳︾書所寫那樣「倒也,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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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你不要誤會,我講的是真心話。」古秋美解釋著。 「從第一次買妳的票後,我就深深地發現到妳和別的侍應生不一樣。妳待人誠懇,服務態度好,每次買妳的票進入妳的房間,總讓人有一種親切溫馨的感覺。 人一旦相識久了,難免會有感情的成份存在,無形中就會成為相互關懷的好朋友。論理說,男女朋友間是不能牽涉到性的,但妳從事的卻是這種工作,如果刻意地不買妳的票,似乎沒有盡到照顧朋友生意之責,對不起妳這位朋友。而當我買妳的票跟妳上床時,又會感到朋友間是不該有這種行為的。有時候的確讓我感到很矛盾。」老毛滔滔不絕地說。 「如果有這種顧慮,以後你就把我當成是你的老婆好了。」古秋美笑著說: 「不要忘了,婊子也有情啊!」 「妳這句話,真的讓我很窩心,」老毛認真地說:「離家在外漂泊多年,如果能找到一位像妳那麼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好老婆,我老毛死也無憾了。」 「不要忘了我是一個妓女,」古秋美自卑地說:「這個污濁的名稱是永遠洗不清的。」 「這世界並沒有天生的妓女,大部分都是受家庭環境所逼迫,妳的遭遇讓人同情,世人絕對會原諒妳的。」老毛安慰她說。 「坦白說,孩子已一天一天慢慢地在長大,我的身體並不是很好,離開這裡是勢在必行。如果可以找到一個能相互扶持、相互照顧、以誠相待、托付終身的伴侶那是再好不過了。萬一不能如願,只好孤軍奮鬥,把孩子養育成人,其他的事,豈敢再奢求。」 「相信上天會賜福於妳的。」老毛虔誠地說。 「如果小傑讓你收養、做你的兒子,你願意嗎?」古秋美突然問。 「當然願意。」老毛毫無考慮,脫口而出,卻不明白她說此話的用意是什麼。 「如果一個不幸墮落風塵的女人,從良後願意和你生活在一起,你會嫌棄她嗎?會計較她的過去嗎?」古秋美意有所指地說。 「我非但不會嫌棄她、計較她的過去,而且願意用我的生命愛她、保護她;繼而地和她同生死、共患難!」老毛已明白了她的話意,激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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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那一暝
我踩著單車,以斜掛在建功嶼上方的上弦月為指標,順著浯江溪停車場上雙併的鵝黃水銀燈而下,迎面而來的是輕拂的海風。我踩著自己的身影,細數著標示在停車格上的數字,那些數字曾經是我教導『小犬』認識數字的免費教材,我邊踩著單車邊數著數字,彷彿倒數地回到從前。 夏天的傍晚,浯江溪停車場上,是一處不錯的散心所在,清涼的海風徐徐地吹,吹走一日的煩憂,也濯去一身的疲憊,讓人神清氣爽;停車場右側的馬路,沿路盡種植著白楊樹,這兒的白楊樹不知道已經看過多少個潮來潮往及人事更迭的歲月。此時白楊樹上綻放著白色的小花,一束束的白花像是別在少女頭上的髮簪。隨著海風的吹拂,整排白楊樹便如波浪般婆娑起舞,美麗極了。我常納悶:這條既看不到河堤,也見不著江水的道路,當初為何會名為『浯江北堤路』?稱它作『白楊路』,或許還比較貼切一些。而佇立在『黑貓的灶腳』店門前的那幾棵白楊樹不時地枝葉招展著,宛如是在招攬客人上門一般,我想這些年來,那幾棵白楊樹,除了替店老闆省下可觀的人事開銷外,應該也招來了不少客人! 停車場的左側,是光影粼粼的莒光湖,從對面湖畔反射而至的水銀燈光,在湖面上連綿成數條長條狀的白光,白光和漆黑的湖水交織成黑白相間的景緻,好像在湖面上刻劃了一道巨型的『斑馬線』,只是這條『斑馬線』看不到行人,行人也永遠禁止通行。於是,我沿著湖邊沙沙作響的木棉樹下,來到『斑馬線』的另一頭,看著浯江溪停車場上的遊人以及白楊樹後的居家燈火。 我回過頭來尋找已偏移了的指標,繼續踩著單車向前行。來到交通號誌處,一個倏地左轉彎,單車被夾雜在木麻黃行道中。夜深了,從水筆仔林裏傳來海的呼吸聲愈是清晰,心想,這部老爺單車發出的鍊條聲響,不知道會不會驚醒睡得正甜的大海與出海口裡的蝦兵蟹將們,於是,我輕踩著腳踏板,放慢車速,降低不搭調的器械聲,輕悄悄地來到木麻黃行道的盡頭處。 我倚在河堤的護欄上,水道上的波光點點和遠方串連成排的盞盞黃燈,隨即一一地映入眼簾;仰頭往上望去,昏黃的上弦月、北指的斗杓、及滿天的星光燦爛,也都一覽無遺;回首,則是城區裏祥和的燈火。我這才發覺,金門的夜並不寂寞,因為有無數的燈光、星光、月光相伴隨著。而且,夜愈深沈,島嶼愈是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