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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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告白
1 自然就是美,不管是「靜如處子」,或是「動如脫兔」,只要是真情的流露,無矯飾的情意表達;肢體或言語,皆能把人性最婉美的一面呈現出來。 2 有人說直線最美,美在兩點之間,直線距離最近,最容易搭起友誼的橋樑;也有人說曲線最美,尤其身材姣好婀娜多姿的妙齡女郎,在她身上可以看到上帝精心的傑作,形同完美的維納斯,真的令人神傾魂盪啊! 3 冰肌玉骨,明眸皓齒,穠纖合度,柳腰豐臀,正是冀盼擁有天使臉孔,魔鬼身材者,日思夜寐的佳構,導致護膚美容業者大行其道;在詩經國風中,對美女更有清晰的描繪:「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看來天生麗質的風韻,又有誰不艷羨呢? 4 令人心繫又心醉的綽約風姿,不管是為了鏡頭下,得以留存歷史的見證,或是有心誘引深情的眸光;然而驚艷四座的倩影,早已深烙在真情的心版上。說真格的,不論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或是嫣然一笑顛倒眾生,抑是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都證實了美麗的笑靨,擁有致命的吸引力啊! 5 少女一旦深陷熱戀的情懷,嬌酣如詩,一顰一笑皆是美艷動人,懾人心魄;難怪會有「情人眼裡出西施」的箴言,尤其戀棧愛慕者,那種「過盡千帆皆不是」的執著,早已在心中架構出最美麗的盟誓。 6 觸動美的旋律,引燃告白的勇氣,是需要高度智慧的,在「情情」與「情不情」的真情世界中,早已點亮了愛的明燈;此刻,且揮別負面的情緒,揚起愜意的蹄聲,馳向風華絕代的境遇,為美的告白,鋪陳簪麗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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瘖啞的琴聲
當我從夢中驚醒過來,發現咿咿啞啞的哭聲猶在我雙耳之間蕩來蕩去,不假思索,直跳下床,飛奔出房,衝向大啞姑姑的房。房門是深鎖的,房裡傳來一陣陣尖細、顫抖的悲音,我起初以為是她在哭,聽久了,才醒覺那是恍如痛苦嗚咽的胡琴聲。 大啞姑姑又恢復在夜半時分拉胡琴了。 接踵下來的日子,無數個漫漫長長的夜,胡琴咿咿啞啞在唐家大宅的後院回旋不止,伴著我入眠,又催著我醒來,哪夜沒聽見嗚咽之音,我便悵然若失,在床上折騰來折騰去,難受得好想死去。 一年後,就在我領取了小學畢業證書的第二日,唐家來了一對稀客。一個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女人,在她律師丈夫的陪同下,前來向我爸索取九年前她為人妾下堂求去所留在唐家的親骨肉,於是我被帶到大宅的正廳去,忘了在誰人的慫恿下,走到她跟前去:「小啞,叫媽!」 我打量著我媽,卻無論如何開不了口。 我聽到有人在旁插腔:「她天生自閉,直如小啞巴,所以唐家這上下都只管叫她小啞。」 滿眼熱淚伸出手來把我往懷裡一帶,撫著我的頭髮,哽咽:「小婉,快叫媽呀。」 我還是沒有開口叫媽,但當板著臉孔的爺爺奶奶以及氣喘吁吁自外趕返的我爸,異口同聲問我是要跟我媽走抑或留在唐家的時候,我卻毫不猶豫的道:「我跟媽走!」 就這樣,我在忽然之間便讓我媽帶著離開了唐家的深宅大院,揮別生活了整整十二年的怡保市,自此在吉隆坡住了下來。我媽再嫁的律師丈夫姓安,我管他叫安叔。安叔對我滿江紅的考試成績以及吃飯慢動作的習慣,頗有微詞,我媽一見情形不對,便當機立斷的把我送往寄宿學校就讀。 離開唐家,我不覺有任何的遺憾,我只是非常懷念那夜半胡琴聲,以及牽掛著痴心長情的福貴哥是否還在等著大啞姑姑?離開安叔的家,我更沒有一絲不快,奇怪在寄宿學校就讀,舉目無親之下,我倒能一反吃飯慢動作的習慣,亦能靜心的用功,彷彿不屬於唐家也不屬於安家的生活更為踏實。 念中五那年,學校放假的時候,我參加了高中班旅行團到台中一遊,當觀光巴士路經唐家大宅舊址,我發現大宅原有的老式樓房已拆去,計劃中大型購物中心正在大興土木,到處堆著鋼筋、水泥、磚塊、瓦片。有兩部挖土機,把原本亂七八糟的地方,挖得愈發滿目瘡痍,似一場戰後的廢墟景象。 唐家的盛衰,我是漠不關心的。其實在我念中三那年,已經從各大報章上閱讀到新竹縣首富唐天生千古的新聞,當在唐家發布的訃告裡一大群子子孫孫的名單上,找不到自己的名字,第一個反應是慶幸,第二個反應還是慶幸,慶幸自己跟唐家是再沒任何淵源的了。 雖然我多年來仍忘不了那夜半胡琴聲。 而我再見福貴哥,他已經是四十七歲的年紀了,我呢,剛大學畢業不久,在安叔一位親戚經營的出版社擔任翻譯一職。這日,我陪著我媽到一家私立大醫院的頭等病房去探望安叔。安叔在晨運時讓一隻野狗給抓傷了手臂,打了針,敷了藥,仍瞎折騰瞎緊張的要住院觀察多日不可。我見我媽坐在安叔的榻前全神貫注的聆聽她丈夫沒完沒了的講解染上瘋狗病的後遺症種種,只覺百般無聊,便走到窗前朝外游目一番,結果讓我看見腎病科樓房外的草坪上,有位形容憔悴的中年男士,在那兒踱過來,踱過去。他的腳步那般急切、沉重,好像鐵籠裡的困戰,在不停的打轉似的。 這個男人,縱然他老了,他瘦了,可化了灰我也還認得他是福貴哥。 乍見福貴哥,我驚喜若狂的直奔出安叔的病房,朝腎病科樓房的方向而去。果然,在草坪上焦灼踱步的中年男士,就是我多年來牽掛的福貴哥,真真實實的人,真真實實的聲音。 「你是小啞?你真的是當年在唐家老不肯開口說話的小啞呀?」 我的聲音都哽咽了,太激動的緣故:「福貴哥,我真的是小啞呀,你忘了麼?我在小學五年級那年,你到我念的學校裡來找我,要我替你把新買的胡琴帶回唐家去送給大啞姑姑呢。」 福貴哥聞聽此言,立時滿眼熱淚:「你真的是小啞,這麼多年沒見,你都長大了啦,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我都完全認不出來囉!」 「福貴哥,你好嗎?我足足有十三年,還是十四年沒見你了呢?」 「是呀,有整整十多年沒見了,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你都長大了,我也老了啦!」 「福貴哥,你甚麼時候搬來桃園的?你到醫院這兒來看病還是探病呢?我見你一個人在這兒不停的踱步,你沒甚麼事吧?」 面對我一連串的問題,福貴哥未語淚先流,聲音哽咽,待要說話何嘗能夠。 「福貴哥:::」 「小啞,你的可兒姑姑她:::」 「大啞姑姑她怎麼了?」 福貴哥且泣且言:「你可兒姑姑她患上終末期腎病,在裡頭洗著腎:::」一指腎病科樓房,又道:「她已經洗腎三年,身體日漸虛弱,一個星期要洗三次腎,政府醫院洗腎便宜許多,但腎病患者太多,等排期等兩年都輪不到她,沒辦法只好到私立醫院來,這兒的洗腎費用太貴,你可兒姑姑不想拖累我,剛剛在裡頭洗腎中途企圖:::企圖:::說不下去了,一副肝腸寸斷,痛不可支的形態。」 聽得我頭皮發麻,滿心抖痛:「大啞姑姑可是企圖自殺?」 福貴哥再開口時,已是滿腔悲音:「她企圖:::企圖拔掉洗腎器的插管,讓血液倒流:::存心:::想死:::要不是我發現得早:::」 「那她現在怎麼了啦?這個時候你怎麼不進去守在她身邊呀?」 「醫生說她情緒:::不穩:::要我出來外頭:::醫生叫我走開一陣:::先讓:::先讓她情緒平復下來:::」 我要在這個時候,才曉得發生在大啞姑姑身上的件件樁樁,是何等的不幸。 原來,爺爺臨終前,擔心這個又聾又啞的女兒往後的生活,深知自己一旦不在人世,一群同父異母的子子女女,勢必鬧分家爭遺產,如不妥當的安排,唐可兒肯定要吃虧,遂在遺囑上立明有誰願意照顧她終老,可另獲可觀數目若干,當然,唐可兒繼承的財產也不少,倒是歷年來鬧虧空的大少爺二少爺在七扣八除之下,所分得產業已不多。結果,爺爺一死,大少爺二少爺為了「袋袋平安」,延著笑臉向十年也說不上半句話的唐可兒大獻殷勤,力爭照顧權,搞到兄弟二人反目決裂,最後,在長兄為父的優勢下,大少爺終於獲得勝利,分家時不但多了一筆錢進賬,還能帶著富有卻不會花錢之餘尚且可以充當老媽子打理家務的唐可兒。 福貴哥一提及唐家大少爺便抑不住大啐一口,如是恨聲:「小啞,你別惱我如此批評你爸,大少爺他簡直不是人,他把你可兒姑姑的錢騙光耗盡之後,便把她載送到二少爺的屋門外丟下便走,結果二少爺只肯收留她兩天,又將她送到三少爺那裡,三少爺勉為其難讓她住了一個星期,再把她踢給四少爺,四少爺連讓她留宿一宵都不肯,漏夜送她到大小姐的公寓去,大小姐一樣拒絕接收,於是又被送到二小姐那裡,二小姐氣得甚麼似的,兇咻咻把她送到五少爺處,在短短半個月裡,可憐你可兒姑姑沒有停止過讓她那一眾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當著一垛發臭的爛泥,急劇的要甩開的丟來丟去吃無定時,睡無定席:::」。 我忍不住這樣問:「福貴哥,在爺爺死了後你可有去找大啞姑姑嗎?」 不問猶可,一問之下,福貴哥就滿肚子火了:「小啞,你爸真的不是人,見我上門找你可兒姑姑,認定我是衝著她的錢而來,不但不讓我一見你可兒姑姑,還揮動掃把揈我走,我堅持見不到她一面不肯走,他便找警察上門冤枉我是小偷,害我被揪上警局扣留了兩天,後來有一個晚上,我又忍不住跑去他家按門鈴,低聲下氣哀求一番,但求能見你可兒姑姑一面便心滿意足,他不肯開門,我情急之下,跑到他家後院去張望,終於讓我發現你可兒姑姑是住在後房。便撿起一粒石子朝後房的玻璃窗大力一擲,鏘一聲打破了個洞,目的是要引起你可兒姑姑的注意,結果我還是見不到她,又讓你爸召警察來給揪進扣留所去再囚了兩天:::」。 聽得我好心酸:「那福貴哥你是甚麼時候終於能再見到大啞姑姑,以及跟她在一塊兒的呢?」 「小啞,你爸真的不是人,你可兒姑姑有錢的時候,他不讓我們見面,他怕我貪圖你可兒姑姑的錢,這也罷了,可當你可兒姑姑沒錢了,又沒有誰願意收留她,你爸仍百般阻止我們見面,簡直是沒有天理呀!」說著說著,淚流滿面,痛不欲生之情,至此已極了。「後來在你爸的主張下,她被送到距離中壢市有四十哩遠的庵堂去,那間庵堂,是變相的安老院,盡收容那些有錢人家不肯反哺的病老殘老,我好不艱辛輾轉打聽到你可兒姑姑的下落,趕到那間庵堂去,正碰上你可兒姑姑給庵主攆了出門來,說是她那一群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已有三個月沒有每人五、六百塊錢的湊合庵堂規定每個月須付的一萬元香油錢,便不肯讓她白吃白住下去,那時候的她,已經病得七癆八傷了,頭髮脫落得厲害,嗆咳得隨時會咳岔了氣,走路像撐船,比人家八十歲老太婆還要蒼老,其實她才四十出頭吧了呀,她病成這個樣子,我都險些認不出她來了:::::。 聽到這裡,我抬頭望著藍天白雲,心想在陽光普照下,卻要接受這麼一個殘酷的現實,心中一片慘淡:「福貴哥,可是我爸後來在你把大啞姑姑自庵堂裡接走送往醫院時,他找上你追討他付過給庵堂的香油錢?」 福貴哥點頭泫然道:「他不但向我討錢,還嚴厲的警告我,不許為了醫治你可兒姑姑的腎病去登報籌款,這樣做會令唐家蒙羞,他可丟不起臉::」。 我哽聲又問:「你後來也必定是為了逃避我爸的騷擾,這才帶了大啞姑姑由桃園市遷到台南來的吧?是不是呀福貴哥?」 福貴哥黯澹的臉色便是答案了。 「這些年,你們在台南的生活也一定很苦了?」 「我帶著你可兒姑姑來到台南後,一直都租住在安平路的國宅區,那裡交通不方便,逢雨成災,可租金不過四千元一個月,還負擔得起,我駕計程車維生,過去三年來,為了應付你可兒姑姑的洗腎費用,一個星期總有三、四天沒有停息的值日、夜班,今天我是特地告假的,因見你可兒姑姑昨晚上的情緒非常低落,擔心她今日洗腎時出甚麼意外,果如我所料:::」。 當我準備提出要到醫院的食堂坐下,好好的跟福貴哥商量如何拯救病危的大啞姑姑之際,我媽找了來,不由分說,一把拉住我往回走,我愈是要甩開她的手,她愈是使勁的抓牢我不放手。 回到安叔的病房,我媽當著她丈夫的跟前,向我咆哮:「小婉,你已經不是唐家的人了,還跟唐家的人談個沒完沒了的!」 我沒好氣的:「媽,那可不是唐家的人,福貴哥你不認得了嗎?他不過是唐家以前的一位司機!」 我媽啐道:「可睡在腎病科樓房裡的該是唐家的人吧?」 「媽都聽到我跟福貴哥的談話了?」 「你們二人在公共場所又哭又嚷的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難唄!」 「媽既然知道大啞姑姑此刻躺在腎病科樓房裡,那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她!」 「你發甚麼神經呀?小婉,你已改姓安,不再姓唐,你已不再是唐家的人,媽更不再是唐家的人,唐家的人是生是死,再不關咱們母女的事!」 「媽,總不成我改了姓安,就不可以去探望姓唐的病人,是不?」 「唐可兒患的是終末期腎病,就憑你,幫得了她甚麼?」 至此,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安叔滿含不屑的眼光下,朝一直板著臉孔的我媽如是開腔:「據我所知,腎病患者得救的途徑只有兩條,一是洗腎,一是換腎,以我的經濟能力,實在是愛莫能助,且長貧難顧,可我出不了錢,以我的健康,捐出一腎該不成問題,雖然我已不再是唐家的人了,但說到底,我和大啞姑姑是有血緣關係的,一旦檢驗結果證實我的腎適合移植給她,又豈可見死不救呢?」我把話說完,也不待安叔和我媽有啥反應,已轉身大踏步朝腎病科樓房的方向而去:::。 兩年後,我是唯一受邀出席福貴哥和大啞姑姑在台南婚姻註冊局舉行的公證結婚典禮之賓客。 成功換腎的大啞姑姑,不再是那個蜷縮在病榻上,頭髮大半禿掉,皮膚乾皺成爛疙瘩,像一隻腌在惡疾裡的老女嬰;頭上生出新髮,臉上薄施脂粉,身著白色長裙,腳穿兩寸半高鞋子的她,看來精神爽俐,符合她四十歲之齡,又聾又啞的她,當凝神對著向自己宣讀結婚證言:「無論健康或疾病,富有或貧窮,喜樂或憂愁,我陳福貴對唐可兒都不棄不離,真誠對待,一生一世。」的福貴哥的時候,我發覺她雙眼一亮,臉上綻放一朵如玫瑰盛放的笑容,終我一生,再沒見過比她更美麗幸福的新娘子。 而印象中多年如一日淌著淚水毛朦之雙眼的福貴哥,四十九歲的他,在當上新郎倌的這日,嘴巴不曾合攏過的老在傻笑不停,終我一生,再沒見過比他這張更具魅力的笑臉了。 光陰似箭,轉眼又是十餘年。 十餘年裡我經歷結婚,離婚,出國,流浪,再結婚,再離婚,返台,一切從頭開始的人生路,已深知在這千瘡百孔的世界裡,是不可能再讓我尋尋覓覓找到第二個陳福貴。 我最後一次見到大啞姑姑,是不久前台南市政局為了迎接國慶日的蒞臨,在廣場放煙花慶祝,那晚上我在擁擠的人潮裡,看見頭髮全白的福貴哥,牢牢的牽著大啞姑姑的手,一起開開心心的看煙花,到底是上了年紀,大啞姑姑也已滿臉皺紋,然而她的笑容,比煙花燦爛,比玫瑰美麗,夜裡也覺芬芳。 大啞姑姑在夜半時分拉胡琴,恍如昨日,恍如隔世,那恍如嗚咽的調子,許久許久,已不再入夢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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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帖口服詩
(一) 單房單廳單獨一張床 擺放手抄本種子 和一些廉價思緒 對準流亡的自己 為沉痾的小小頹廢 讀一箋入世以來最謙卑的放大 (二)風雨坍塌的身世 剩下一半是違章建築 其餘的 水泥磚石肉骨和膠質接合劑 慢慢自體繁殖 加蓋一間委身方寸江山 (三)一壺小酒一碟小菜一顆小小的心 問候多雨的季節 淚是流向何方的海 天際剔去背影 我僅僅是濤邊的礁 等您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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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希真兄「平生寄懷」個展雜詠
其一、詠「鄉間幽徑」 古城西門外,曲徑景似畫; 道遠草色青,老農勤耕稼。 其二、詠「昔果山即景」 老榕蔓枝椏,挺立天與地; 茅舍竹籬下,陶然兩忘機。 其三、詠「大朴樹」 嚴冬北風狂,朴樹迎勁立; 世事每慣看,蒼涼有餘意。 其四、詠「蒼翠松林」 群松競聳翠,秀挺參雲端; 田邈平野闊,蒼茫入眼簾。 其五、詠「戰地風雲」 潮來復潮往,碉堡兀自閒; 戍邊濤聲暗,烽火歲月遠。 其六、詠「水頭畫遊」 岸邊凝望迷,幾度花開時; 愁思縈懷久,今始作畫遊。 其七、詠「夏墅觀海」 狼煙日已遠,兩岸重攜手; 孤立海口塔,舟橫黃昏後。 其八、詠「尋常人家」 屋傾近將拆,築夢信未假; 殘景兼入畫,誰憐貧寒家? 其九、詠「深情」 已涼天氣時,秋葉轉風華; 款款深情意,懷思每夢家。 其十、詠「歐厝風華」 石條紅磚深庭院,風華無限,美景無限,但輸他,寥寥冷冷韶光散,寂難掩; 馬背燕尾姿色倩,儀態萬千,光彩萬千,趁年華,玩味消磨氣神閒,不覺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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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
哼!真是太可惡了,每次都這樣,出門前氣炸的我,只差沒把手機從五樓砸下去,但是已經遲到了,時間讓我沒辦法發脾氣,十分鐘的路程,我只能以五分鐘的快速衝去搭車,在門打開又關上之間轉車,一堆堆的人擠來擠去,一切是如此令人煩躁,陽光從車窗外灑了進來,原來是車子上了地面,陽光的耀眼,為我的灰暗開了一扇窗,我想我不該戴著臭臉去見你這個無辜的人,我該給你一個笑臉! 下了車,在這陌生的環境探了探頭,往前走,遠遠地就看到呆呆的你佇在人群,掛著一副茫然的表情,讓我想停下來大笑,「走吧!」我說,我們在刺人的陽光下漫步,步向士林夜市,寧靜的下午,開店的寥寥無幾,我們在一家家的鞋店中穿梭,我舉著輕鬆的步伐,自顧自地享受著這樣的優閒、舒服!而你則因找不到要的鞋款,顯得有些失望,但也只好放棄,再看看囉。「去麥當勞吧,我還沒吃午餐。」你說,四處望了望,沒看見麥當勞的金黃色,只好朝你印象中的方向走著,「?」你突然停在一家玻璃櫥窗前,讓我腦中冒了一個問號,「這隻手機好不好看?銀色好看還是黑色好看?」「還好,銀色比較好看,黑色看起來太晦暗了!」「嗯:::」「走吧!」麥當勞招牌的M出現,讓我們確立了方向;「哇!好多人!我想吃冰心雪糕!可是我沒帶零錢:::」我說,「好吧,我請你,你去找位子,我去排隊。」 後來回到了台北車站,感覺像結束了一次深呼吸,又必須繼續急促喘息的生活,突然很難意會,這是發生在同一天的,短短的幾小時真令人懷念,就像孔夫子聽了韶樂而三月不知肉味;什麼時候才能再一次沒有負擔、輕鬆的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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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是生命的力量
英國首相邱吉爾曾說:「如果我們敢向危險挑戰的話,危險就會減低一半。」這話說得好,勇敢的人常常是可以化險為夷的,倒反而是怯懦的人常常因為畏縮而敗事,邱吉爾還有一句話說:「我喜歡在戰鬥時面帶笑容的人。」邱吉爾是第二次世界大戰英國戰鬥內閣的首相,他英勇十足的帶領英國人與凶殘的德國納粹作殊死戰,鼓勵英人在戰鬥中面帶笑容,勇敢的保國衛民,贏得光榮的勝利。 但是,除了捍衛民族、國家的戰爭之外,我們不贊成爭強鬥狠的戰鬥,無論是人與人的眾暴寡,或是國對國的強凌弱,都是卑鄙的舉動,可恥的行為,不是勇敢,這種爭鬥,即使面帶笑容,也是邪惡的奸笑,不是光采的事,因為這種戰鬥,乃是殺人然後被殺,是極為野蠻也極為愚蠢的行為,因此,我們要於此補充和強調戰鬥的正面意義,我們認為勇敢的戰鬥,是要為公理、正義而戰鬥,有時,更要為保護和平而戰鬥,我國字書解釋「武」字是:「止戈為武。」就是為阻止暴力,為護衛和平,這才是最高的武德,這才是真正英雄的大勇。 勇敢不僅用於向危險挑戰及對敵人戰鬥,更重要的是,勇敢是我們生命的力量,人的一生之中,難免會有命運的坎坷,事業的挫折,甚至惡劣錯誤的禍端,也常在我們生活中發生,如果我們一遇挫敗便氣餒沮喪,那我們便是在否定我們自己,懦弱的承認自己的一無是處,懊惱的承認自己是一個徹底的失敗者,這樣缺乏堅定的意志與勇氣,就肯定會被自然淘汰的,勇敢的人不是如此,他是生命的鬥士,在遭遇失敗之後,他會無畏的說:「失敗是成功之母。」他保持堅定積極向上的志氣,愈挫愈勇;他發揮樂觀的精神,再接再勵,踏出穩健的腳步,勇往直前,絕不猶豫,絕不半途停止。 勇敢的人不會被挫敗擊垮,不會被逆境打倒,宋代理學家樓攻媿的座右銘說:「逆境進德,順境誤人。」呂祖謙也說:「憂患中最是進德處。」所謂順境是心想事成、萬事如意的境遇,是人人嚮往的好運氣,如果我們知所珍惜、謹慎,順境自然更方便而較不費力的給予我們利益的獲得與成功的機會,可是,也由於順境很容易引人得意忘形,很容易誘人享樂敗德,相反的憂患的逆境對於一個人的熬煉,正如熾烈的爐火熬煉鐵成為鋼,憂患的逆境,常常更能熬煉一個勇敢有志的人成為有用的人才,修德的君子。 老子說:「自勝者強。」在生命的成長歷程中,勇敢是生命不可缺少的力量,也是成功不可缺少的活力,自強的人勇敢而有信心,對人生的理想有高遠的嚮往與追求,對人生的目的懷抱樂觀與希望,所以勇敢並不是逞血氣的匹夫之勇,更不是莽撞蠻幹,勇敢是持其志勿暴其氣,擇善固執、見義勇為,是一種有頭腦、有思想的義理之勇,這樣的勇敢,與努力相結合,必可以為個人創造事業,為社會人群做有益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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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
「愛情是座迷宮:::妳真的很難找到出口:::」 今年暑假,全家人陪同媽到台灣找外婆,這算是每年的例行公事吧!也許是投緣,我和大表姊感情相當好,老是在一起聊個天南地北的,有說不完的話,當然也不外乎她的感情問題,她大上我五歲,有過幾次戀愛,總喜歡和我分享她的愛情經驗,今年她和交往兩年的男友分手,在這機緣下,我聽到了一個會讓我永遠記得的故事。 表姊今年換到婚紗店工作,她常和那些準新娘交換彼此的愛情心得,日子久了,便像是好朋友般的替對方加油打氣,表姊很堅強,雖然一開始知道男友有另一個她時,也曾傷心難過,但後來她還是想通一切走過來了,相反地,她負責的一位客戶兼好友卻沒有她的幸運,因為本來該是穿上婚紗,做個漂亮的新娘的,沒想到::: 一對愛情長跑八年的情侶,從十七歲彼此傾心開始,高中畢業時互訴愛意,到了進入社會工作更是許下誓言,約定相守這輩子,那是令每個人都羨慕不已的愛情。 這天是她們約定好要拍婚紗照的日子,準新娘在店裡等著男友說好會打給她的電話,終於手機響了,她很開心的接起電話,聽到的卻不是自己最心愛的人的聲音,傳過聽筒的是沒有溫度的話,一位警察正說著前不久的車禍經過,表姊看著手機從她的手中滑落,眼淚奪眶而出,說不出什麼,而手機掉落敲擊地板的聲響,就像判定愛情結束的鐘聲一般,絕而破碎。 但愛真的結束了嗎?男方走了,女方帶著傷痛獨自遺留,後來表姊曾和她談過,她也承認自己還是依然很愛他,他是那麼特別重要的人,她覺得自己被困在自己的迷宮裡,不能動彈,因為她還放不開,她還是覺得很心痛。 心痛,當然心痛,試問一個即將步入禮堂的人,在她往後的每個日子裡都會有他的陪伴與呵護,卻因一個意外的小插曲,奪走了她擁有幸福的權利,要她怎能不迷失在自己建構的愛情迷宮中。 迷宮裡的她,只能反覆舔著自己的傷口,越來越久,四周也就越來越暗,她看不清,摸不著,她還很脆弱,沒有力氣去尋找出口,束縛在迷宮的正中央,沒有方向,沒有答案,只好不停哭泣,發洩痛苦。 旁人能夠說什麼嗎?很多人都告訴她:「忘了吧!」忘了吧!但要怎麼忘,她愛得那麼真、那麼久、那麼深,忘得了嗎?真能忘的徹底嗎?不能吧! 我只希望表姊的那位朋友,可以多愛自己一點,給自己多點勇氣,給自己多點理由,可以走出「出口」的理由,出口外是全新的世界,在這新的世界裡,不一定要忘了他,讓回憶裡有他的溫柔體貼,記得有個曾和她相愛至深的男子,雖然有些殘忍痛苦卻也是非常幸福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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瘖啞的琴聲
爺爺這一招,比當下把福貴哥給辭退還要絕,他讓福貴哥如常在唐家大宅裡進進出出,卻已成了大啞姑姑的表姑丈,又安排嫦姐專門服侍三姨太那一房,好讓福貴哥的合法妻子老在唐可兒的跟前晃來晃去,叫她死了一條心。 大啞姑姑是否因此死了一條心,也恐怕只有她和她的心知道。我聽唐家的人說,福貴哥娶了嫦姐不到三個月,她便留書出走,說是決心跟從已跑進森林裡當共產黨的哥哥唐人傑為理想拋頭顱灑熱血,不想再為兒女私情痛哭流涕,還一併把年僅十六歲的妹妹唐雪兒也帶走了。爺爺要到這個時候,才捶胸頓足叫苦不迭,大罵三姨太怎麼替唐家生了三個禍根來?可憐的三姨太,先是沒了大兒子的撐腰,再沒了兩個女兒知疼著熱的孝順,周遭盡是推波助瀾的小人,當下一病不起。 若干年後,在我襁褓期間,發生了唐家少爺人傑和他同母所生的妹妹唐雪兒二人的屍體,被警員抬進唐家大宅正廳來的一幕。又若干年後,跟死去的唐人傑、唐雪兒同母所出,三兄妹一起離家的唐家小姐唐可兒,雖然不知從哪裡回家,但卻變得又聾又啞,變成了人人口中的大啞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老蓬頭垢面,眼神茫然,表情木然,跟她比手劃腳,也毫無反應,根本上,她和活死人無異。而他們在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家中大人們都三緘其口。 我所曉得有關大啞姑姑和福貴哥的故事,有我自己親眼目睹的了解,有從唐家的人在閑聊時讓我聆及的恍然,其實我這個下堂妾留在唐家裡的小啞,對身心受創且已破碎不堪的大啞,壓根兒談不上有甚麼感情的,我自生自滅的活著,她行屍走肉的生存,完全是扯不上的兩條線兒,然而因著她夜半的胡琴聲,讓我積壓在胸腔裡的淚,有了出口,就圖能哭個痛快。 我因此注意起大啞姑姑的一舉一動來。 除了讓我發現福貴哥愛在夜半時分走出樓房外,挨牆坐到陰影裡,流著眼淚靜靜聆聽大啞姑姑的胡琴聲,我也察覺,他有事沒事有空沒空的老往廚房打個轉,絕對不是我敏感,就連在廚房幹活的一干傭僕也有所察現了。 一日下午,我放學回來,到廚房取過慣例由嫦姐負責為所有唐家孩童所熱的飯菜,見到大廚肥亨叔對著她在擠眉弄眼的打哈哈,說的是:「嫦姐,瞧你那冤家又跑來廚房磨蹭了啦,也可真羡慕死人唄,兩公婆夜裡恩愛還不夠哇,白日裡又來難分難捨的叫我們眼紅喲!」 我年紀小,不是很能明白肥亨叔的話中意思,卻也本能的隨著他的目光朝廚房門口望去,但見福貴哥正在那兒探頭探腦,一張笑臉是朝向嫦姐,可卻不時拿眼偷瞅蹲在地上洗刷的大啞姑姑。 嫦姐一向是笑口常開的,可那天不知怎的卻大發脾氣起來:「肥亨,你再不閉上烏鴉嘴巴,瞧我不砸了你的肥腦袋!」說著,真的作狀要脫下所穿的木屐大力擲過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口裡在笑我跟老公恩愛,可心裡卻笑我沒用,老是眼巴巴看著自己的老公跑來廚房瞪著別的女人看!」 至此,我再笨,也把實情揣摩個八、九分了。肥亨叔立時閉上嘴巴,福貴哥的臉卻是一陣青一陣白的,而大啞姑姑因為又聾又啞,加上她一直垂頭洗刷地面未曾抬過臉來,根本不見有任何反應,至於嫦姐,在廚房裡一干傭僕面面相覷之下,朝她丈夫吆喝一聲:「福貴,你還不死遠去,滾呀,還不滾!嫌你老婆我不夠丟臉呀?」 然而惱歸惱,管嫦姐驅逐又驅逐,到了第二天,福貴哥依然有事沒事有空沒空往廚房來打個轉,當著自己老婆跟前,拿眼瞅瞅大啞姑姑的動靜,叫嫦姐奈他不了。偏偏大啞姑姑由始至終不但又聾又啞,還恍如盲眼,全然不察在她身邊,有一對夫妻,正在為她大傷感情。 嫦姐的怒火,終於在一個深夜裡爆發出來,演變無可收拾的局面。 那晚上,我如常的讓大啞姑姑的胡琴聲催醒過來,像以往無數的深夜裡,下床推開窗,朝外看福貴哥是否又挨牆坐在樓房外的陰影裡,在那兒流著眼淚靜靜地聆聽大啞姑姑拉胡琴。可才一推窗,便乍聞琴音斷了,不是那種停止拉奏的斷音,是那種讓人把胡琴給砸爛了的巨響。我原先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一下子像噎住了氣,那是一種突然的堵塞,漲悶的空虛感和難受。接著,便聽見沸沸揚揚的一陣鬧聲,再透過窗子瞧見大啞姑姑房裡紛紛晃晃的影像,才明白過來,是嫦姐闖進大啞姑姑房裡去把胡琴給砸爛了,並且罵聲不絕:「你別以為你老子有錢就可以欺負我這做下人的,你老子反正大把錢,哪怕你又聾又啞,要給你找個男人嫁出去比放個響屁還容易,你幹嘛還要纏住我的老公呀?別以為我不曉得你這一套,天天三更半夜拉這鬼哭叫魂似的胡琴來迷惑我的老公:::」。 嫦姐這一鬧,把唐家上下驚動得全跑來後院樓房看個究竟時,大啞姑姑已讓豁了出去瘋了似的她,給揍個眼青鼻腫萎頓於地,而福貴哥更因此跟嫦姐大打出手,雙雙扭成一團,最後嫦姐讓福貴哥大力的掐住脖子險些沒了氣兒,要不是讓肥亨叔等一干傭僕使勁的給扯了開去,嫦姐怕要給老公掐死了。 我永遠記得大啞姑姑她那雙絕楚凄哀的眼神。 當嫦姐讓一干傭僕搶著攙扶離開大啞姑姑的房間,福貴哥在緊接聞聲而至的唐家大大小小眾目睽睽之下,滿懷憐憫的衝向萎頓於地的大婭姑姑。然而不待他趨近,她已伸出一隻手,推開他,並張開口,但叫出來的卻是咿咿呀呀的哀號,一種比痛哭還要難聽的聲音。那時的我,多想上前扳扳她肩,撫撫她背,吻吻她凌亂的髮,但我僅站在圍觀的人群裡不動,心裡可難過得快死了。 嫦姐在第二日便離開了唐家,福貴哥也不知所蹤,後來我聽唐家的人說,他們夫妻二人經此一役,便鬧離婚,一切都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福貴哥把僅有的積蓄全給了嫦姐,作為離婚贍養費。 胡琴給砸爛了,大啞姑姑從此半夜裡再沒能拉胡琴了。 沒有了嫦姐在眼前晃來晃去,沒有了福貴哥在廚房磨蹭著,大啞姑姑像往常一樣,活死人似的,在廚房裡埋頭沒有停手的幹活。有一次,我明明看見她讓滾燙的沸水灼傷了手,整個手指脫了一層皮,露出紅彤彤的血肉來,但她卻絲毫沒一點赤痛叫疼的反應,仍舊站在原地洗洗刷刷的。 沒有了夜半胡琴的日子裡,我依然會在夜半裡習慣地醒過來,下床推開窗,一探樓房外的動靜,可再也看不見福貴哥挨牆坐在陰影裡那兒,當然也再沒聽見那恍如痛苦嗚咽的胡琴聲了,許多回,我忍不住哭了,彷彿在他們這段咫尺天涯的戀愛裡,唯有我一人最傷心。 再見福貴哥,是大半年後的事了。 那日是星期天,不必上學,我整個早上都獨個兒在前院的花圃裡捉蝴蝶。唐家的小孩沒有誰要跟我玩耍,我唯一的娛樂便是捉蝴蝶,雖然永遠也捉不著,但也自得其樂。 福貴哥是甚麼時候出現的,我倒沒注意到,直至他捉了一隻七彩斑斕的花蝴蝶遞到我跟前來,我這才驚覺他的存在和友善,一時忘形的歡呼:「好美的一隻蝴蝶喲,謝謝福貴哥!」 福貴哥亦笑容可掬:「小啞終於肯開口了呀!」話說出口驚覺失言的歉然:「對不起,我忘了你原來的名字:::」。 我從小就讓唐家的人小啞小啞的叫,都已習以為常了,也就道:「不打緊唄,福貴哥叫我小啞沒關係啦:::」猛地有所醒覺的失聲一叫:「福貴哥你快快走,我爺爺要見到你回來,會打斷你的腿呢!」 福貴哥一副坦然無懼的姿勢:「不怕啦,小啞,我這次上門,是專程來向唐老爺提親的,我現在駕巴士有固定的收入,又已恢復單身,很有誠意的要娶你可兒姑姑為妻:::」。 我心裡一樂,想拍掌,手一鬆,把福貴哥捉給我的花蝴蝶飛了去,卻不感絲毫的惋惜,一勁兒的催促他:「福貴哥,那你快快進屋子裡去,爺爺正在偏廳聽福建歌仔戲!」 目送福貴哥大踏步朝屋子裡去的背影,我感動得甚麼似的,不覺熱淚盈眶。事後回想起來,在我童年時光,那一日是我說話最多一次,我半年裡說的話加起來都比不上那天跟福貴哥說的那麼多。 福貴哥向爺爺提親的結果,是叫我聽了非常沮喪的:爺爺一口拒絕了他。大啞姑姑十八歲那年,爺爺棒打鴛鴦硬把他們愛得熱熱火火的一對給拆散了,是因為深感當司機的福貴哥高攀不起我們唐家。然而經過歲月的變遷,到大啞姑姑成了一個又聾又啞的活死人且年逾三十歲的當兒,爺爺又認定了福貴哥是貪圖我們唐家的錢,不是真心要照顧大啞姑姑一輩子。我不知道大啞姑姑是否曉得福貴哥上門提親的事,但福貴哥讓爺爺用掃把轟出唐家大門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一個星期後,福貴哥到我念的小學裡來找我:「小啞,你幫我把這我新買給她的胡琴拿回家去給你可兒姑姑,嗯?」 「福貴哥,我如何指手劃腳讓大啞姑姑曉得這胡琴是你買給她的呢?」 「這把新胡琴,同一個牌子,同一個款式,你可兒姑姑一看就會知道是我買的了。」 「原來大啞姑姑以前的那把舊胡琴是福貴哥你送的呀?」 「以前你可兒姑姑上華樂班學拉胡琴,都是我管接送,我跟她就是在那段日子言語投契,有了感情:::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回憶,我到老到死都不會忘記的:::」。 我自福貴哥的手裡接過那把新胡琴,心裡只管一牽一牽的痛著,在淚眼中覷覷福貴哥,但見他的眼眶紅紅,更覺撼心動容,想著以後我長大了,會不會碰上像福貴哥這般痴情的男人呢? 那日放學回到唐家,我也沒敢把新胡琴直接送進廚房裡給大啞姑姑,怕讓爺爺知道了會有一頓打罵,唯有等到夜晚,覷著她回房就寢的時候,直衝前去,把手裡提著的新胡琴塞進她懷裡去,也不及一瞧她有啥反應,已慌不迭的轉身回自個兒的房去,還一時太快用力,把房門關得震天價響,無緣無故的,我心劇跳,如擂鼓,並且眼淚直流。 那晚上便做了一個惡夢,夢見怒不可遏的爺爺把福貴哥新買給大啞姑姑的胡琴當著我的跟前給砸爛了,我頓感爺爺的每一句咒罵,都狠狠的咬嚙著自己的心,連五臟六腑都要被他吞噬掉了。福貴哥哭了,大啞姑姑也哭了,她的哭聲,簡直不像人類發出來的哭聲,好似一頭受了重創的猛獸,在最深最深的黑夜裡,踞在幽幽的洞穴口,朝著蒼天,發出最後一聲穿石裂帛痛不可擋的哀號來。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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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
「明天,我到機場送你,好嗎?」她卸下雨衣,站在門前的石階上,雨水沿著屋簷滑下,雨絲如簾,隔開她和他的世界。 「隨便吧,只要不妨礙妳的工作。」他淡淡地說,聲調穩定而沉重,在層疊的雨聲中,她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不,當然沒有妨礙我,老闆明天到外地公幹。」她淺笑,斜飛的雨水在她的臉頰上犁出兩道淚痕。 「那最好。」他點點頭,聲音裡沒有絲毫喜怒哀樂,雨水潑打在鋼盔的擋風鏡上,使他的臉看來一片模糊;既無歡喜,也無憂愁。 機車駛出大門,遲疑地緩了一下,他確曾回頭看了她一眼,視線穿過厚重的雨幕,看到了屋簷下那個穿碎花套裙的女子,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卻還是把口腔裡的說詞嚥下,抓緊油門,轟隆一聲絕塵而去。 機車噴出的白霧在雨中消散,她仍然站在階上眺望雨中朦朧的街道,腦海裡昇起一股毫無頭緒的悲哀,想哭。 一天就在雨中過去了。 翌日早上,她趕在鬧鐘響起之前醒了過來,窗外的雨已經在昨夜停了,空氣依然潮濕,夾雜著泥土的芬芳,一切仍然美好如昔,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會讓人心碎的日子,她不禁懷疑昨日的雨只是夢中的場景;今天,她不用到機場送行。 床畔的鬧鐘兀地鈴聲大作,把她從無垠的幻想中喚醒,臉上染了晨曦的溫度,讓她確切地察覺到悲傷是千真萬確的事──他今天就要離開了。 心頭那麼痛,卻哭不出一滴眼淚,她覺得詫異,不知把所有的感覺壓抑到身體內的哪一個角落,以前她多麼容易動情,被心愛的男人離棄時哭了幾天幾夜,終於在手腕上留下了兩道疤痕。 他就是在那時候經常出沒於她心中的,一個不苟言笑的朋友,常常會捧著一杯紅茶,沈靜地聽她細訴,她最初的想法是要找一個可以信任的朋友,只是日子久了,對他的感覺竟起了變化,便逐漸對他的體貼感到毛躁不安。 她穿上他最喜歡的那一套洋裝,還施了點脂粉,奇怪,臉色依然蒼白,揭露了她心裡的憔悴,她連忙再塗上口紅,因多年緘默而失去血色的嘴唇看來更具表達能力了,她對鏡苦笑,這種靜默是否會有終結的時候? 三十分鐘以後,那個在機場裡的男子也想著相同的問題,雨莫名其妙的下了起來,他記起那女子晶瑩的淚,五年前他看見她潸然淚下的模樣,知道她愛得很深傷得也深,就只能無言地陪在她身邊,苦苦等著,等待那男人的名字從她的記憶褪去。 她還沒來,抑或不來了?他環目四顧,機場裡人來人往,卻總不見她那熟悉的身影,已經不能再等了,他聽到廣播器傳來催促的聲音。 他投下一枚硬幣,電話接通了,是她那勢利老闆的聲音,「她沒來上班,一大早打電話來說生病了,不知搞什麼。」 他心頭一痛,是病了嗎?因為昨日冒雨回家的原故嗎?他毫不猶豫地投下第二枚硬幣。 她家裡的電話響起來,嘟嘟──嘟嘟──,沒有人接聽,雨聲越來越響了,而這時剛好有一輛鳴起警笛的救護車從她家門前呼嘯而過,直駛向路口的車禍現場。 電話兀自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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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佳趣
生活太過於平淡無奇,很難在心湖盪起深情的漣漪,也很難架設起靈感的天線,接收生活中的雅趣。 有鑑於此,在創造發明的機緣中,提供生活的新點子,便成為改寫生命靈趣最好的方法;既新鮮又充實,同時也相當寫意,這樣清朗自在的生活時空,實在值得品味其生活佳趣啊! 所以說,興趣的培養,非常重要,當你忙碌之餘,可以陶冶心情,降低壓力,也可以打發時間;當你百無聊賴時,說不定還能從中提昇生活品味,讓情緒指數飆升呢! 閒來沒事,打球、下棋,可以訓練體力腦力,也可以交到幾個知心好友;那至於垂釣、閱讀、繪畫、攝影、舞蹈:::等等,不但可以怡情養性,更能培養耐性,甚至於可以與大自然融為一體,親享那種清暢的情懷;比什麼都來得甜美甘醇啊! 看到公園裡,許多資深公民,卸除生活的重擔之後,三五好友相約林蔭下,石桌上,拿出圍棋或象棋對奕,博取歡樂的時光;不管輸或贏,看他們自得其樂的樣子,果真別有一番佳趣。 當然,不愛下棋的朋友,來段音樂,婆娑的舞影自然成篇;在舞動的肢體中,吸引了許多圍觀的民眾。這時候,他們的臉龐,漾起了最純真的笑容;似乎透過時光隧道,順利找回曾經擁有的年輕歲月。 這一切,是他們懂得品味生活佳趣,最完美的寫照;舉止行動自有優雅的評斷,誰敢說閒暇時光惹人煩呢? 年輕人及壯年人,當然還得擔負家計的重任;但是,在努力打拚之餘,也該培養一些屬於自己真正喜歡的休閒活動。當然,最好能夠與工作、事業結合,才是妙不可言的上上之策。 萬一事與願違的話,利用休假或閒暇之餘,也能用心分享這美麗的一切;千萬不要拿忙碌來當藉口,而喪失了自我提煉生活佳趣的良機。 有云:「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如今,正處於高壓、快速的資訊時代,更需要擁有「偷得浮生半日閒」的能力與機制;才能讓生理與心理得到可貴的平衡點,以便得到加足馬力與繼續往前衝的潤滑劑。而這一切,也是擁有正確休閒認知者,最佳的決勝關鍵點。 千萬不要漠視,休閒品味帶給我們的影響力,有高卓理想的人,休閒生活通常也會被排入生命旅程的規劃之中。要知道:為了讓自己做得好,過得快樂,一定要擁有好的心情,才足以底定;於是乎,好心情便成為想要成功者,必備的動能之一;也是想要擁有高雅生活品味者,不可或缺的調味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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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落盡
在空境的蒼穹眺望永恆的向度 人生驛站銜接不同出口 不同的路延伸一些意料之外 詫然驚醒 或輕輕一笑。 人 複雜保留意象思維 抽象論述不管,缺乏驚喜 時間,純粹不能以量計數的沉寂 長夜,獨自玩弄超越抒情或現實的某種低頻 的想像力 不可思議 以詩的縱橫鋪陳 醞釀時間思念濃密質度 哲學深義要求一個標準論斷 到底 如何推翻建築心靈世界的城堡 那個分秒繽紛又牽腸掛肚的影子 若漂木是一場浪跡的終點 潔淨灘岸是我的歸魂之墓? 盲目深邃人生廢墟的探究 自我構陷一個四十一年的錯誤 一場唐突詭譎相遇 一個高齡境界 流於啼笑皆非的 辯白 刻劃皺紋成一種智慧的圖騰 就是一塊木頭吧 片體鱗傷 之後,還是一塊木頭 歷經時空還剩什麼? 明心鏡照了什麼? 形而上的漂泊,斷不了 強烈表象的慾望。 牆上沾滿爭執不下的口水 有些錯綜複雜的頑固紛然驚醒 就一章裡 我們從不追問 情牽與分手的距離和 速度 也許,落日的訕笑實際 結束千山外。 海水沖淡沙岸 喧囂 時間埋葬記憶憂傷 不曾經過的腳步要忘記 未曾發生的事要證明 敘述性的眼光愛求辯證 老年詩人苦守一枚燈塔 透過落日的距離 輪替現實在妳的深意。 我束捆一叢書札 反諷人生,等人生反諷。 懷念甜美 許以不死靜靜沉落 躲潮汐昇降詩堆裡 沒去質疑 薄土掩埋輕然散透愛意種子 一株菩提在空與實 抉擇去留 整個日子結成抽離的化身 橫切智慧是悲是喜 縱剖悲喜是智慧。 拉住距離 冷靜欲哭 沖擊木的死板 觀照燒成灰燼的學問 面對價值 煙消雲散 我回然抖落的笑聲。 貪婪是生命力多脂沈澱物 過渡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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瘖啞的琴聲
香港有位女作家李碧華說,在一千年前,就已經發明了「殘酷」的胡琴了,它如同一根尖細的針,在人心中竄抽遊移,不管是甚麼曲調,都帶著巨大的哀傷和哽咽。我讀到這段文字時,簡直心如刀割,李碧華她確實說到我的心坎裡去了,確實如是,平生最愛也最怕聽到胡琴聲,那調子,如嗚咽般,那樣熟悉,那樣刺心,好像是自己劇痛的靈魂在發出呻吟,永遠沒有停止的時候。 其實我完全不懂甚麼音樂,或甚麼C調甚麼G調,根本一竅不通,更遑論看得明白樂譜了,我甚至連哼首歌也五音不全,三歲孩童都能朗朗上口的一曲︽客人來︾,我由小到大卻仍背不熟它的歌詞。然而,我不懂音樂,卻懂胡琴。 我打從有記憶開始,便懂胡琴,聽得懂那直如嗚咽般的調子。 當然是因為大啞的緣故。 大啞是我其中一位姑姑,在一眾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裡,她排行第幾,我到今天也沒搞清楚,只曉得她是爺爺的三姨太所生,同母所出的尚有一兄一妹。她原來的名字叫唐可兒,聽唐家的人說,她原來就是一個可人兒,如果不是一場意外,肯定可以美麗到六十歲。 唐可兒這名字,是隨著她成了又聾又啞之後,便日漸讓人遺忘,唐家這上下,不論是在她跟前抑或背後,都只管叫她大啞,反正她是聽不見又說不到話,誰理會呢。在我們唐家的深宅大院裡,有兩個啞巴,一個是大啞唐可兒,一個是小啞,我。我是唐家大少爺一個下堂妄所生,我媽在我三歲的時候,忍受不了豪門男人與男人之間的鬥爭,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傾軋生活,含淚求去。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我爸少了個姨太太照舊夜夜笙歌風流快活去,哪來的閑情閑心閑勁照顧一個下堂妄所留下的女兒呢?在唐家,雖沒有人虐待我,可也沒有人理會我,我像一個完全被孤立的小動物,永遠是一副垂頭喪氣形態,每每放學回到大宅來,一頓飯可以數米似的逐粒逐粒放進嘴裡咬嚼,直至天色已晚,方把一碗飯吃完,可晚餐的時間又到了,於是乎,我也不必離開飯桌,繼續在原位用晚膳,當然,一頓飯又耗去起碼三、四個鐘頭,星星已經在天上織了一大片網,我也眼睏了,這廂擱下飯碗,那頭已呼呼入睡,學校作業動都沒動過一下,翌日上課又繼續被班主任責罰。在我的記憶中,自己讀書成績每科皆考零蛋,加上吃飯特有的慢動作習慣,以及從來沒有開口說半句話,使得唐家的人都對我從來不屑一顧,任由我自生自滅,並給我取了個花名叫小啞。 我這小啞是由於心裡郁苦,不願意開口,縱使說話,也不見得誰要聽,但大啞姑姑卻真的是又聾又啞。除了睡覺,大啞姑姑絕大部分的時間,都窩在廚房裡,幫著佣人洗洗刷刷,一刻鐘也不肯停手,加上長年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不知情者,會誤會她是我們唐家的一個老媽子。她看上去,的確很蒼老,比實際年紀要老上十幾年。 我的房間和大啞姑姑的房間兩相對,我和她同樣被安排睡在後院的一棟小樓房裡,那是屬於一幹傭僕的宿舍,每每睡至半夜,我都要被陣陣的胡琴聲催醒過來。 是大啞姑姑在拉胡琴。 萬籟俱寂,唯獨那琴音彷彿自亙古的郁黯裡傳出,在後院裡裊裊漾開,工人宿舍未睡和已睡的一幹傭僕都能聽到,那如嗚咽般的調子,更是聽得我心口隱隱的作痛,眼淚直流。 打從我媽下堂求去,三歲開始便一直住在唐家大宅的後院樓房,也打從有記憶以來,便習慣了三更半夜要讓大啞姑姑的胡琴聲催醒,更打從懂事以後,曉得唐家司機福貴哥愛在深夜響起胡琴的時候,跑出樓外來,在一個僻暗的牆角,那裡放著一個木頭箱,福貴哥便挨牆坐到陰影裡,在靜靜的聆聽大啞姑姑在她房裡拉胡琴,直到胡琴聲完全停止,他才又回返屋裡去。 數不清有多少個深夜裡,我讓大啞姑姑的胡琴聲催醒過來後,推開窗,便能看到福貴哥在樓房外,挨牆坐在陰影裡,朝大啞姑姑那半開的窗口望。風淒淒,月高高,胡琴聲騎著風幽幽惻惻的自她窗內傳來,牆角下的福貴哥,總是眼淚叭啦叭啦的流,就是這種痛苦似的嗚咽調子,絕頂哀涼,令聽的人,相關的和不相關的,都心神皆碎,忍無可忍,而大啞姑姑的胡琴聲,清清的怨,惻惻的訴,永恆的在嗚咽著。 我聽唐家的人說,福貴哥對大啞姑姑縱然是一片痴心,但瞧在爺爺的眼裡,卻又不是這麼一回事了。來自福建南安縣的爺爺,年輕時是一個計謀縝密,膽色過人,且努力不懈的角色,就憑袋子裡僅有的六毛錢身家,渡海來台灣打天下。若單靠一副牛力勞作,加上節衣縮食的積蓄,辛苦了十年二十年甚或三十年,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小富,但在他三十歲那年,已然擁有兩座果園和二、三百畝的田地,再發展到晚年的時候,唐家除了經營果園,擁有田地之外,台南市的三家戲院,也都屬於唐家的產業,其他諸如甘蔗田、俱樂部、遊樂場等生意,皆蒸蒸日上,令唐家富上加富。白手興家的爺爺,不在乎下一代揮霍無度,反正錢他有的是,卻十分著重子女的婚姻,唐家的少爺們,可以任意娶戲子娶舞女為妾,但元配人選非名媛不可。同樣,唐家的小姐們也只能下嫁名門望族的公子,他那木門對木門,竹門對竹門的門當戶對論,是一直堅持到底的。 所以,大啞姑姑和唐家司機陳福貴的戀情,遭到爺爺激烈的反對是一定的了。福貴哥的老爸跟爺爺來自同一個鄉下,且是同時期南來謀活的,可爺爺飛黃騰達了,陳伯卻仍兩袖清風,在爺爺的工場打一份牛工,兒子長大後,還要讓爺爺賣個人情給在唐家當司機。爺爺看不起陳氏父子,說他們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濫賭的陳伯是爛泥扶不上壁,讀不成書的陳福貴又怎會出人頭地呢? 大啞姑姑跟福貴哥相戀的時候,我尚未出世,聽唐家的人說,唐家這上上下下百來口,也沒誰曉得他們是如何是幾時戀上的?要不是爺爺看上了由美國學成歸台的馮家少爺,滿心要撮合對方和芳齡十八的女兒唐可兒成為一對兒,主動向馮家提親,也不會揭發唐家三姨太所生的大小姐唐可兒竟然跟唐家司機陳福貴已經愛得火火熱熱的。我聽唐家的人說,原來馮家是不願跟我們唐家攀上這門親事的,只因嫌唐可兒乃庶出,但礙於兩家素有大生意來往,加上後來爺爺承諾兩家一旦結為姻親,便大力支持馮家發展塑膠工業,況且唐家的唐可兒小姐又花容月貌,知書識禮,如此大家閨秀,馮少爺也不是不動心的。 可唐可兒卻不答應這門親事。 在我們唐家,少爺小姐們可以揮霍無度,可以好逸惡勞,可以任性妄為,可以不思長進,可以這樣可以那樣,卻斷斷、萬萬、絕不可、不許、不能拂逆爺爺半分,尤其是在嫁娶上的安排,大啞姑姑當年的拒婚,可以想像在唐家如何掀起軒然大波了。 聽唐家的人說,大啞姑姑拒婚的當日,在眾目睽睽之下,坦言跟福貴哥海誓山盟永不分離,讓血氣賁張的爺爺賞了她兩記非常響亮的耳光,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她母親在旁都沒敢伸出手攙扶女兒一把。那日之後,她便遭軟禁了。這廂,爺爺把拒婚的大啞姑姑給軟禁,那頭,福貴哥在他老人家的淫威之下,沒有選擇的餘地,為了替濫賭的陳伯還債,聽憑主人的安排,娶了在唐家大宅裡幫佣的一個寡婦嫦姐,就當作是陳伯欠下的賭債一筆抵銷了。嫦姐是奶奶的遠房親戚,丈夫死後便上唐家來投靠,比福貴哥大上足足有五歲。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