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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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紅了臉
「霜降百工休,居者皆入室。墐戶畏初寒,開爐代溫律。」宋‧歐陽修《新營小齋鑿地爐》 山中的上午,大部分是晴朗的好時光,下午,偶陣雨會趕跑萬里無雲的氣候,我們幾個在外面玩耍的孩子,措手不及地從滴答雨中跑回室內。 滴答雨聲,降溫不少惱人悶炙,吹起不少清涼微風,長輩們帶來一蔞蔞在晴日下摘採,淋了點小雨的紅柿。橘紅色的外皮爬滿水珠,像剛洗好臉的雙頰,高顏值的美女啊,和我壓印落葉,蒐集的楓葉書相比優雅,絲毫不遜色。只是互相媲美,用我心中的天秤當裁判,紅柿與楓葉,放入左右兩端,對我來說,楓葉那一端,仍會略勝一籌的低低下墜。 深秋時分,是抵達冬季的過渡節氣,隨著秋霜的降臨,不耐寒的、已成熟的作物必須收成儲藏。進行一次的豐收活動,長輩們讓漂亮的紅柿,成為採收的其中一個亮點。洗淨後,大家愛不釋手地吃起紅柿來。不耐寒的作物形形色色,留下三餐幾樣菜類,其餘的,全被外公外婆搬進了儲藏室。 霜降時節,山中人家室外的務農活動會逐漸停止,我看見大人們修修補補木門紗窗,木炭升起的火爐在客廳,營造出冬如四季的溫馴感,當作物全住進了儲藏室,我們便知道要準備過冬了。 柿子是冬季前當季的產物,我其實並不是很喜歡柿子的氣息,雖然又香又甜顏色討喜;雖然手足玩伴每個人吃得津津有味,卻無法讓我改變心意,我寧可溜到樹下撿落葉,也不願意待在客廳吃柿子。 一年一度的紅葉象徵藝術的意象,代表秋天以至的精神,唐朝詩人杜牧在山行一詩中寫下:「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可見得詩人和我一樣,曾經在深秋時節,沿著山上蜿蜒的道路而行,雲霧繚繞處可以看見幾戶人家,只是,我不必像詩人靠岸停船,外婆家的山中,我一步一腳印克服微傾的上山斜坡,停下的,就只有步伐而已,而讓我停住前進的慾望,是傍晚楓林的美景,我覺得,那一片一片被霜打過的楓葉,比二月裡的花朵,還要更加紅艷。楓葉紅了臉。外婆家的海拔並不高,植物結的霜只會有薄薄一層,陽光照亮立即融化成水珠。像露珠一樣的晶亮清涼,可以洗滌一草一木,也可以洗去我心上塵埃。 像害羞一樣臉紅的楓葉,開在山中成秋意,壓印在書中成詩意。飛翔的感覺與空氣的流動有關,我拔足狂奔追逐著每一次翻飛的葉子,在風中的瞬間,體會沒有翅膀依然空中飛舞,葉子的自在。當空氣不再流動,風停住冷靜一切景物後,我會像米勒畫作裡,拾穗的婦人一樣,彎下腰,我一片一葉地拾起秋意,期望這一葉知秋的浪漫能在楓葉書中排列幸福的輪廓。 審美觀,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領,因為懂美,我會對著爬滿雨珠的柿子微笑,包容它的軟爛甚至長蟲;對著害羞臉紅的楓葉著迷,理解它的青春與衰老。在歲月裡,感恩人生賜給我那位俊美青年的一段良緣。 那一年,我邂逅了一位青年才子,戴著金框眼鏡的外表斯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智慧能懂唐詩與宋詞,我發現他身邊常圍繞不少女同學,我注意到他們談笑風生的樣子很和諧,也注意到那些女同學像楓葉一樣,會害羞般的紅了臉。 他送來了一本自製的,壓印落葉的楓葉書,說是對彼此友誼的祝福。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便收下了,並且因為這樣的薰陶,我愛上變色樹木,嚮往在一葉知秋的季節裡,壓印一本楓葉書回送他,作為友誼的交流。 美的視野,讓我們的由衷讚嘆,發自肺腑,來自真心。因為懂美也就懂得了愛,懂得用愛去包容並理解,讓世界達到一個和諧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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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槓壯年巧事親
每個月一回家鄉探望父母,爸爸見到我第一句話總是說:「妳這(上班)時間怎麼有空回家?」 自從認知到爸爸的腦部有時失常,我與爸爸的互動模式,只能因著爸爸幻想的程度,配合他的認知狀況靈活調整。雖然爸爸迷糊了,值得欣慰的是,他每個時段第一次看到我時,總是能第一時間準確地認出我來。只是,有時我陪他住一段時間之後,他有時誤以為我是某個姊姊或小姑了。 無論白天或黑夜,爸爸一旦幻覺發作,常常在自己家裡吵著要回家。 有時像鬼打牆一樣,老爸重複對同一件事發出疑問或不解。每當爸爸一想到他的「小女兒都已經取得高學歷了,卻還需要繼續選修學分」,不能去做一個固定的工作,就會很憤慨的由衷發出義憤,為我喊冤抱不平,甚至認為我是遭到「某單位」陷害,所以都無法好好的工作賺錢,還必須繼續選讀課程。 年近九十歲的老爸爸,還會擔心女兒的生計嗎?很顯然是會的,在他的印象中,我總是很忙碌地在上班,很少機會能回家鄉閒晃。事實上,是因為爸媽都重病,我主動把帶狀和固定打卡的工作都放棄,收入減少許多,但得以在輪流到我照顧的期間內,回鄉探望並親自照顧雙親,幫他們採購與打理一些雜事。 當我們有空一起坐下來聊天,他一想到我沒有固定工作,就會繼續為我發出不平之鳴,問我還要選課進修到什麼時候?其實,他的印象並沒有錯,我確實總是在選課。真的沒有人害我,持續進修是我自己的選擇,很多時候都是以在職進修的方式進行,「某單位」沒有害我;我之前上班的公司,非但沒害我,還曾經補助我部份學費,繼續在職進修。 現階段我採非全職的方式工作,多種不固定兼職,時間相對自由,是為了父母才做此選擇。爸爸只看到我似乎不停地在進修;他不知道,這次是為了轉業考證照,方便作一些能同時照顧父母的自由業。爸爸永遠也想不通,我都是為了他們才需要考證照,因而需要繼續選讀學分的;他只是一個勁兒的,一想到就幫我打抱不平,他希望「某單位」不要再害我了。其實,包括「某單位」在內,不僅沒有人害我,一路上還有很多人幫助我,而我如此選擇,是為順應這時代的就業趨勢「做得好,不如做得巧」,巧到得以照顧長輩。同時是哲學、宗教學術研究者/父母的照顧者/法律輔佐人/文字工作者/各種文書代筆/小物業管理/網路二手書賣家/自給自足的小農生產者/……等等,此時此刻,我著實變成了斜槓「壯」年。 我最喜歡陪爸爸散步,雖然他走很慢,甚至要隨身攜帶一個小椅子,累了隨時可以坐下來休息。他一邊走一邊看到什麼,就會想起他正確的認知來,而脫離幻覺。有人一出生就能幽默笑看人生嗎?通常是活到某個年限,無論別人是否將之視為笑話,自己都可以幽默以對。爸爸腦部的病使他的思想有時太無厘頭,對許多人而言,一定要有幽默感和耐心,才能與之對話。 他常常在院子裡大聲說出他的幻覺,多半沒有人搭理他。我們四姊妹或有人陪他散步時,他就會慢慢想起一些過去的事。走路有助於恢復年邁老人的記憶,這是有醫學根據的。如果老人越不走路或活動,就越容易忘記親友是誰、自己是誰。我常常慶幸爸爸還有院子可以散步,然而,據說,院子與爸爸相連的叔叔,長年旅居外鄉,近日聽聞要蓋倉庫在他家院子,亦即把爸爸的院子圍起來,無法從他們的院子那邊出入。 聞此言,姊妹們商量發一封聯合具名的請安信,希望親叔叔見信之後,能暫時打消蓋倉庫的念頭。如果沒有立即使用的需求,可免除蓋下去提早增加折舊的年限,或許可等父親百年後為之。 這封信的內容如下: 尊敬的叔、嬸:平安! 我們四姊妹聯合向您們請安。 首先向您們求證,聽姊姊言及,您們將於故鄉院子蓋鐵皮倉庫,預計將擋住我們父家與您府上的通道,不知是否屬實,是否她聽錯了? 若屬實吾等四人在此拜託您們,可否暫時不要這麼做!除了基於父母居家通風採光考慮之外,最主要是父親常失憶,忘記自己的家在哪裡。每次吾等只要牽他行至您們與父家共同的院子尾,在院子與道路接縫的排水低窪處,他就會想起來:「該處水泥乃他親自敷上」,因而想起這裡確實是叔叔、嬸嬸的家,接連的正是他的家。如果院子封住,他就沒有記號了,再也想不起自己家的。或者要繞一大圈才找得到該記號。他雙腿常發炎受傷,要繞那麼大圈再找到家的記號,真的很困難,且可能引發病情因而加重。 父親在世時日已不多,若無急用,可否可憐父親晚年身染數疾,腦部病變失憶尤為嚴重,可以為他保留那個讓他認得家的記號和近路嗎? 在吾等記憶中,父親總是犧牲自己,也要成全弟兄,但是,他已經常常神智不清找不到回家的路,很需要您們的憐憫,為他保留這條他唯一還認得的回家之路。四姊妹為老父親晚年能過安生日子,拜託您們可憐自己二哥,他比一般同齡人更多病虛弱,誠懇拜託您們,不要蓋倉庫堵住通道,使他認不得路回家啊,拜託再拜託。 好幾次父母疾病發作時,救護車都走此通道,才得挽回他們的生命,若此通道因蓋倉庫而堵住,父母性命之保全可能因時間耽擱、失救而斷送之。 父親與您是親手足同血脈呀!拜託叔叔嬸嬸幫忙勿堵住通道,上帝會紀念您們的憐憫之心,加倍賜福給您們! 四姊妹 鞠躬 出乎大家預料之外,叔叔收到信之後不多久,就從社交軟體的平台回傳一張OK的貼圖,讓姊妹們都非常感謝叔叔的大人大量,也為老父親感到高興,畢竟老人更加熟悉原來的環境。有願意為哥哥著想的弟弟,是父親自己的幸運,這樣的親情是金錢買不到的。我們都由衷的感激叔叔,願意給爸爸留一條回家的記憶之路。 事實上,父親壯年對人豪邁慷慨、未精於理財,身無餘錢,生活要靠政府年金和女兒的支助。每當父親收到我給他的錢,都會很靦腆的說:「不用!不用!」他感到自己拿晚輩的錢,很不好意思;但,最後他都會默默收進皮夾。以前,我補貼給父親家用的錢,時常直接匯到父親帳號。當我看到父親收到女兒的月俸,那種得安慰的滿足表情,讓我決定,以後都要親自把月俸交給父親,雖然金額微薄,能讓父親感到欣慰,也是美事。也希望爸爸在自己的家,卻反而吵著想回家時,都能從記憶中的記號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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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遊菜市場
一陣吆喝聲劃破了寧靜的清晨「來喔!新鮮的魚,快來買喔!」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呆望那魚肚兒白的窗戶,慵懶地自床上緩慢爬起,緩緩地梳洗用完早餐後,正式邁入了今天家庭主婦的行程。 一進入菜市場,好不熱鬧─人擠人,人推人,各種年齡層的人都有;映入眼簾的是人車相爭─市場街道上被擠得水洩不通,更有人懶得下車,就在腳踏車、機車上直接買菜,著實有點危險……耳邊傳來的是魚販的叫賣聲、菜販的吆喝聲、肉攤子陣陣的拍打聲,還有那三五成群的婆婆媽媽們在那竊竊私語,似乎在討論著哪攤賣的比較便宜,哪攤賣得品質比較好……更有一群人扶老攜幼圍坐在附近的空地上閒話家常聊了起來……我則是一邊看,一邊買,一轉眼手上提的東西愈來愈多、愈來愈重,腦海裡卻浮起晚上餐桌上不會再空無一物的影像,心中頓時欣喜、踏實了不少。 或許有些穿金戴玉,自謂高貴的人家,可能會嫌它髒亂,不屑進入。但在這個地方,我卻能找到滿滿的歡喜:在這邊,我看不到百貨公司的名牌迷思,卻有滿滿的人情味;在這邊,我看不到百貨專櫃的珠寶,卻有滿滿的熱情;在這邊,我享受不到高樓大廈的冷氣,取而代之的是徐徐的涼風迎面而來;在這邊,我體會不到高樓大廈的冷酷無情,取而代之的是人間溫暖的問候,近距離的四眼交接,寒暄握手言歡,剎那間暖化了一副原本冰冷冷的臉孔……甚至在這邊,從蛋價、菜價的升降起伏,使得家庭主婦不得不連上時代經濟的脈動與旋轉,不至於與社會脫軌。 無可否認的,這是一個傳聞中「不老的傳說」,在這邊,每個人都可以盡情的好好逛、好好看、好好買、好好吃,可以跟別人一起蹲著挑東西,可以討價還價、可以跟攤販聊聊天,有些攤販甚至還會送贈品─買肉送青蔥,買蛤蠣送九層塔……聆聽攤販的叫賣聲、閒談聲……新鮮的食材買在手上,回家煮一頓新鮮美味的佳餚,看著一家老小喜滋滋的清光餐桌上的菜餚,對我這個家庭主婦而言,心滿意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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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機」與「曠達」
《晉書.文苑傳》記載一位西晉名士張翰,吳郡吳人,個性縱任不拘,他的隨興更彷彿一位大孩子。有一次,賀循(二六○~三一九)赴命入洛,在船中彈琴,張翰一開始不相識,後來一見如故,聽到賀循有事情要北行,竟然不告訴家人一聲,就跟著賀循同船而去。我還記得我小時候,常常自己去賢聚外婆家,然後不告而別,外婆就只好打電話給我母親……。只不過,張翰是一位名士,這裡就不難看出他的可愛了。 張翰最著名的一件事情是「見機」,當時齊王司馬冏(?~三○三)掌權,本來想要找張翰來當幕僚,張翰卻婉拒了;後來司馬冏垮臺,戰敗被斬,大家才知道張翰的政治眼光是多麼準確、敏銳。原文還記載一段名留千古的話語:「(張)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蓴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志,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世人追求著利祿、追求著權位,總想爬得更高,張翰則認為舒適自得比較重要,沒有必要離鄉背井只為追求功名爵位。他放得下世人在意的一切,誠如《低谷》(二○○八年):「贏家總是見風轉舵,懂得在適當時機,放棄適當的人、事、物。」這位贏家回到故鄉,悠哉過日子,笑到最後。 整日悠哉、悠哉、再悠哉,旁邊總是有人勸導張翰要積極點,要奮發努力向上。張翰同樣很輕鬆地面對這類言論。「或謂之曰:『卿乃可縱適一時,獨不為身後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杯酒。』時人貴其曠達。」身後的名聲是身後的事情,怎麼抵得上眼前的一杯美酒。張翰的心態表面看來是短視近利,就好像今人為了吃眼前的甜食,忘記荷包、體重等問題,背後卻彰顯著一種處在人世間的大智慧。不要名聲的,總是有名。一個很弔詭的現象:張翰這種不要名聲的,唐初官修的《晉書》竟然讓他留名千古,反倒在意「身後名」的質問者,這一位積極進取的旁人,今日卻連個姓名也沒有記載下來。 借古知今。金門子弟不免為了爵名、利祿遠赴他鄉,扛著一身的疲憊,奮鬥長久,始終難以找到喘息之地。倘若有機會的話,或許還是回到這塊養育自己的土地上,拍拍身上的灰塵,拿著這些年頭累積的經驗,重新規劃起新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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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緣身在此山中
在陽明山下居住已超過一甲子,卻不常上山踏青賞花,只緣身在此山中。陽明山舊稱草山,由於有櫻花和溫泉,日本人將它想像成「箱根」。來台後,老蔣總統為尊崇明代大儒王陽明而改了名字,蜿蜒的仰德大道恰是仰望蒼翠山色之途。 求學時期去陽明山遊玩的次數不多,比較有印象的是在小六,同學在公園裡捉到一隻大青蛙,導師開膛剝皮,用樹枝升火烤來吃。另一次在高一,租了一輛公路局車上山,先去七星山瞻仰于右任墓園,下午在公園的瀑布濯足,遇到幾個出遊的妙齡大姐姐,班上一個大膽的同學力邀她們一起玩木頭人遊戲,歸程且招待搭便車回台北,事後還獻殷勤去送照片。 大二的暑假在養護工程處當工讀生,每天的工作是打卡後,專車送到陽明山管理局整理檔案室的資料,由於沒人管我們,幾個不同校的學生湊在一起,上午就分工合作把事情做完。下午趁著管理員午寐,溜進公共澡堂泡免費的溫泉浴,然後在前山公園打籃球和游泳,我還獨自爬了一次紗帽山,那是超爽的一次救國團打工。 1950年代韓戰爆發,中美簽訂共同防禦條約,山仔后成為駐台美軍校級軍官的住宅區,平房都虛設煙囪和壁爐,像是鄉村小築。美軍家庭將牛排、咖啡、甜點、巧克力、可樂等飲食文化,以及西洋音樂帶到台灣,一時成為令人羨慕的生活。曾經留學法國的胡品清,在華岡的文化學院教法文,我讀過她的「晚開的歐薄荷」,我的副教授證書是在該校兼課時得到的,但上課是在市區。 1995年時在軍中服役,忽接獲一紙命令,被選派到中山樓旁的青幹訓班(前革命實踐研究院)接受宣教講習五天,主題是「三黨不過半,天下一定亂」。每日不是聽枯燥的演講,就是無趣的分組討論,記得還播放了一部「魔術」的微電影:將一杯藍色的水和一杯綠色的水混合,立即呈現黃色(影射新黨)。次年李登輝連任總統,迄今我還留著那份無稽的「山中傳奇」公文。 許多年後再來看中山樓,是報名參加士林福志里的市政活動。其實遠在大學時曾經來過一次,教中國通史的老師因在中央黨部工作,他透過關係帶全班去參觀,當時有些地方雖未開放,但已是大開眼界。這次參訪遇到專業的解說員,她將這棟宮殿式建築的起造歷史,生動地介紹,還引導大家在紅色的百元紙鈔背面的中山樓圖像前拍照留念。 這座蓋在硫磺礦區上的巍峨樓宇,是世界所罕見,由著名建築師修澤蘭女士設計,從動工到竣工啟用纔花了一年兩個月,是為了紀念國父孫中山先生的百年冥誕。那裡曾經是國民大會開會、增修憲法、宴請國賓的場所,據風水師說它坐落的位置恰在龍脈上,從大樓一直延伸到士林官邸和總統府。印象深刻的是可容納1,800人的會議廳,為了避免老國代們跌倒,中央走道是採用緩坡的設計,沒有階級,前後排的座位也不會阻擋視線,有夠巧妙。 久居山麓作興來山中走動,在山仔后下車,從愛富三街走到凱旋路,尋找昔年美軍住過的「阿督仔厝」。我隨著遊客的腳步,經過一些老屋改造的餐飲小舖,來到「Brick Yard 33 1/3」,舊日的美軍俱樂部。美麗的紅磚建築和庭園造景很優雅,推門進去便看見角落有一台裝飾的老唱機,上面覆蓋一張33 1/3轉的黑膠唱片,輕慢的老歌不知從何處傳來,時光忽然回轉到五六十年代。 安步當車下山,在永福站遇到林語堂故居,令人景仰的「幽默大師」晚年寓居於此,安息於此。庭院花木扶疏,房舍素雅清靜,書房擺著他生前使用過的打字機和博士服,牆上有他一生的事蹟,他既是語言學家、文學家,也是發明家,在電腦書寫還沒流行時,創造了中文打字機和國語的羅馬拼音法,而且將英文的「humor」翻譯為「幽默」,最為經典。 我出國留學前曾經在敦煌書店買到一本英文版的「吾土吾民」(My country and my people),本來打算送給老外作為文化交流,後來覺得是本好書,就捨不得送人,此書在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賽珍珠的推薦下,成為美國人認識中國的著作。紀念館的書櫃陳列大師豐富的著作或譯本,堪稱汗牛充棟,剛好有絕版書特賣。我挑了兩本小說-「唐人街」和「武則天正傳」,算是不虛此行。 仰德大道是一條險路,尤其在下坡路段有幾個大轉彎。以前祇有公路局客車行駛時,曾經發生過翻車墜谷的傷亡意外,都是煞車失靈造成的。1969年9月16日,永福附近發生兩個大人物的車禍,當時報紙僅避重就輕地報導,怕驚動了社會,原來是老總統和夫人的座車被撞,而且都傷勢不輕,送到榮總急救。 當天在陽明山舉行一場軍事會議,中午兩位老人先回草山行館休息,下午再出來兜個風,沒想到在上山的回程出了事。通常出巡的車隊有三輛凱迪拉克,總統的座車是第二輛,事發時,彎道上有一輛公路局班車正在路邊下客,突然一輛軍用吉普車超越而來,前導車見狀緊急煞車,但後面的座車司機一時恍神,來不及反應就追撞了上去。 幾個月後查出肇事的是一位陸軍師長的專車,他因知情不報而被拔掉官職。老總統生前都是長年住在士林官邸,夏天纔到草山行館避暑,這次的車禍事件因傷及主動脈瓣膜,使老總統往後的健康狀況一蹶不振,自嘆折壽二十年,終在六年後的清明節因心臟病逝世。2007年4月7日凌晨,草山行館發生一樁離奇火災,建物燒毀殆盡,然而矗立在門口的銅像則毫髮無傷。經火場鑑定疑似有人縱火,莫非清明節剛過,有人故意在蔣公面前燒一間房子給他收受? 如今檢討那年的車禍,當時閉目養神的兩位老人假如都有安全帶的保護,後果應不至於此。按那個年代縱使是高級汽車,後座還沒有這種安全裝置;2011年元旦國父的孫女孫穗芬的車禍喪生,如出一轍,倘若後座乘客強制繫安全帶的交通法令早點實施,悲劇就不會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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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朋友
最近常去看一些老朋友,都是長我二十以上的前輩。和他們在一起,我成了小老弟或是晚輩,與他們談話或聊起過往時,就像飲著醇繆,芬芳又陶醉。 先是早年軍人轉業的陳老,從報上看到拙文後,輾轉聯繫到我,通電話後幾日,我即赴五股他家中拜訪。車還未停妥,即看到身形瘦削、兩眉已白的他站立大門期盼。雖然幾十年未見,兩人遠望也能認出對方。見面後,我們聊著共事時的話題;他說,當年我常將京劇錄影帶借給他,讓他消磨許多時光。我問起學校軍械技工,身後將財產捐給學校的事,他詳細的為我講述過程,聽得我為之動容。退伍後我轉換跑道即失了聯繫,此次再聯絡上,依然感到溫情暖暖,未因時間而冷卻。 帶團遠征內蒙,報名的同村父執輩叔嬸,高齡已屆八、九十,但對旅遊仍充滿了熱忱。因有能幹的女兒陪同,一路上我十分放心。八天同遊,聽到老先生講述桃園基地諸多往事,人與事都是我曾熟悉的,聽來分外親切。他曾和家父一同至琉球接RF-101新機,自己又好學上進,由士官轉任軍官,在同屆中也是少見的。從小在眷村印象中,北平籍的他像梅蘭芳一樣俊秀,一口京片子常代表單位參加演講比賽,總是抱冠而歸;而眷村月光晚會,總是由他主持。讓我敬佩的是,他一生極好閱讀進修,近年因清理舊物,將讀過的書轉送給我,老人家是我的良師益友。 經新聞系學弟引薦,結識了住養生村同校大學長。上海籍的學長口才十分便給,與我一見如故。侃侃而談曾在聯勤外事處的過往,黑貓中隊美籍人員的餐點、台北外事俱樂部的經營,他都參與運籌與執行,聽他的經歷,是把握住與人好合的原則,所以人緣甚佳。我去養生村看他,蒙他請吃便餐及喝咖啡,雖已八十以上年歲,走路動作仍然輕快,思慮也極清晰,最重要的是凡事都想得開,所以看起來十分快樂,要向他學習的地方仍然很多。 從美國回來省親的一位大嫂,在喬州曾蒙他們夫婦照顧。杭洲籍的她,烹調手藝極高,無論蔥燒熊鯽魚、杭州醬鴨、東坡肉、蒜煎豆腐、上海生煎包都非常拿手,能吃到她做的菜是一種福氣。她談到與先生一起從舊金山開餐館打拚起,再到亞城落腳,相夫教子幾十年,兒女甚有成就,已八十好幾的她,仍常坐長途飛機往來太平洋兩岸,從她那裡我學到誠心待人,在異鄉不求人的獨立精神,與她談話就是在閱讀一本書,無論早年台灣與僑居地奮鬥生活,都讓我敬佩。 俗話說:「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其實指得是年紀早我們的前輩,因為年長的他們,無論閱歷、經歷都很豐富,在初來台灣時幾無人可靠,只能獨立奮鬥力爭上游,每個人都是一篇故事,非常值得我學習,我以能有這些老朋而感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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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街新年遊行
溫哥華唐人街,農曆新年都有遊行活動,觀賞人群經常將幾條街道擠得水洩不通。遊行內容可說是原汁原味的華人傳統,有舞獅、舞龍以及民族舞蹈表演,或鳳仙裝跳扇子舞、或塞外裝扮跳邊疆舞、或提著燈籠跳燈籠舞等。當然有時也邀請其他族群參加,如:蘇格蘭風笛樂隊、鼓號隊等。遊行時,隨行的義工一路發放紅包,內有巧克力糖。 這樣的過年遊行已多年不見了,記得童年每當農曆正月初一,家鄉總兵署廣場總有遊藝表演活動。遊行隊伍由各部隊的阿兵哥組成,阿兵哥來自大陸各個省份,帶來各地民俗表演活動,有舞龍、舞獅、踩高蹺、戲蚌精、跑旱船等等,經常是萬人空巷熱鬧非凡。隨後,過年期間部隊醒獅團也會來拜年,沿著小鎮莒光路跟商家拜年咬紅包,沿途鑼鼓喧天爆竹聲不絕於耳,讓整條街為之堵塞。雖然有些商家刻意安排紅包不易被咬著,將紅包吊得高高的。但醒獅團員藝高膽大,疊起羅漢來,還是輕易將紅包咬下。至今,那精緻的獅頭裝飾、獅身上彩帶,以及手執扇子的大頭仔與舞獅間彼此的捉弄戲謔畫面,仍然讓人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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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流融冰
我家在台中大甲鎮瀾宮點光明燈祈求闔家平安已經廿多年了,只是這僅限於家人的敬虔表現。至於我呢?大抵就是逢年過節隨家人到鎮瀾宮拜拜時,給媽祖神像拱手作揖並鞠個躬或上炷清香罷了,稱不上是什麼虔誠的信徒。我知道媽祖是受許多民眾崇敬的神祇,但過往因為與我的生活沒有交集,所以僅停留在知識上的認知,而非有經歷到祂奇妙作為的深刻體驗。 然而事情卻以意料不到的方式起了變化,今年春節過後家父被檢查出來罹患舌癌。三月中旬在台中榮民總醫院開刀前夕,隨侍在病床之側的我,聽到父親輕聲自語向大甲媽祖祈求,希望媽祖保佑他開刀順利。我見狀也合掌同聲請求媽祖祝福爸爸手術順遂、病能治癒,並發願參與大甲媽祖遶境活動。在醫師精湛手術和媽祖慈悲保佑之下,家父不但切除癌細胞手術成功,後續也不用進行化療或電療,僅需按期回診追蹤癌症有無復發即可。 我特地挪出時間並帶著對媽祖還願的心意,前去參加四月大甲媽祖遶境活動的第八天行程,預計從大肚一路走到清水。是日早晨在陰涼的天候下,我搭大眾交通工具前往大肚火車站。順利在那裡迎上了遶境隊伍,開始「與神同行」的行腳路程。 我走在大肚區時遇到一位殷勤奉茶的年輕女子,她除了遞茶水給我解渴之外,還誠邀我為在她一旁的母親祝禱身體健康。女子跟我說她媽媽身體因病本來幾近全癱,在祈求大甲媽祖護佑之後,身體漸漸好轉為半癱。所以她發願每年敬奉茶水給遶境群眾飲用,一為答謝媽祖神恩,二也冀求母親身體最終能痊癒。 我聽了這女子情詞懇切的談話後,心裡也泛起一絲絲暖意。除了為媽祖庇佑她母親身體漸次恢復感到欣慰之外,也為自己能在祈福她母親身體康復上助一臂之力而感到高興。 大甲媽果然不負「雨水媽」的稱號,在我續往前行至龍井時就遇著傾盆大雨,淋得一身狼狽,所幸被路旁民宅主人邀請進屋躲雨並補給熱食。我剛踏進門口埕就眼睛一亮,看到一旁桌上有兩台全自動研磨咖啡機正煮著熱咖啡,還有遮雨棚下的大批遶境群眾也同時在大快朵頤享用各樣水果、甜點呢! 接過主人遞過來的香醇咖啡,抓住一個空檔寒暄地問屋主為何要接待像我這樣的行腳者。他滿懷感恩地說:「十多年前生意很不順,工廠快要倒閉,走投無路之下只好去鎮瀾宮祈求大甲媽祖給條生路。一定是媽祖聽到我的呼求,後來有訂單陸續進來,挽救了我的生意,也讓我免於破產。我那時就發願,每年都要讓遶境信眾吃飽喝足,以謝媽祖的恩惠。」雖然我與屋主萍水相逢,但聽到這主人誠心分享對媽祖感謝的話語,啜飲著咖啡的我不只身體暖和起來,連心裡也暖洋洋地。 雨勢稍停後,我也上路繼續往前行了。從龍井往沙鹿、清水的路上,我邊走邊想前面年輕女子、好心屋主帶給我的溫暖感受。我明白自己雖然一下子還無法像他們那樣的奉獻付出並親證神恩,但我知道過去對媽祖信仰冷淡疏離的情況,已在信仰見證人的影響下逐漸增溫轉變了。我從信仰上的邊緣人,轉化為更願意敞開自己去了解信仰真諦的人。帶著這樣的心態轉變,我以愉悅的心情完成當天的遶境行程。 遶境後我的生活也出現變化,考驗著我對媽祖信仰的態度。由於肩負照顧親人健康的責任,我面臨轉換工作的挑戰。要是在過往,我會直接央請師長、朋友等人際關係圈內的要員來為我引介新職。 這次我卻改變做法,找個機會到大甲鎮瀾宮先向媽祖誠心說明自己個人專長、家庭成員照護的現實需要,祈求媽祖在我所要找的新職上給予時機、方向上的建議。焚香祝禱後擲筊,幸得媽祖賜一籤回應。籤詩大意是說「所求之事略有遲滯,不過最終會有好的結果。等候期間,要常存善念、多行好事。」我獲得媽祖的建議後,心裡踏實不少。 以前去工作面試時,被當場或事後拒絕,我不是抱怨僱主有眼無珠,就是自個兒唉聲嘆氣。然後再去請師長朋友快快幫我介紹新工作,搞得他們備感壓力。現在我帶著對媽祖的信賴,心態已有轉變。雖說起先去面試新工作時,還是屢遭挫折。但我對每位願意撥冗面試我的僱主,我均當面給予發自內心的感謝。縱使結果不盡人意,我在事後也不會牢騷滿腹、肆意批評。 平日自處時,看見有參與社會福利的機會,我也盡力去做。舉凡疾病防治、犯罪矯正和動物保護等種種募款項目,我皆量力而為以捐款給予實際支持。開心的是在遶境一個多月後,我順利找到一份新工作。這份工作讓我能在個人喜好、照顧家人、薪資所得等面向上取得一個平衡點。為此我也再次前赴鎮瀾宮向媽祖致謝,也許願明年再次參與遶境活動。 從父親開刀算起,再加上遶境、求職等事的經歷,才不過幾個月的時光。媽祖賜予在我家人和我身上的祝福是那麼地深刻並讓人有感,我對媽祖的信仰也如同暖流融冰一般,展現出有別以往冷淡的溫和新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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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流逝的鄉村歲月》 讀後感
閱讀過呂自揚老師的著作《那流逝的鄉村歲月》後,那一幕幕三合院裡,溫馨有趣的童年生活記憶畫面,又浮影而上,更引發對此書的興趣和對那個年代的民風,更深入探索的意念。 呂老師老家那片進落分明,格局方正的龐大百年紅瓦土角古厝,座落於前高雄縣田寮鄉七星村南勢湖(現在已合併入高雄市)。 這座古厝擁有前後二進(二落),後落正身七間,左右伸手外,各建兩排護龍(屬「七包三格局」),加上後來又加建左邊的第三排龍,總共有一○一間,門窗超過一百二十個,可謂是相當規模龐大!尤其是那用紅磚砌成的「雙喜」花窗更具奇特藝術感。但,卻是鮮為人知! 是專為台灣做攝影記錄的齊柏林在田寮「月世界」奇異地形空拍時,發現山谷中竟有一片格局方正龐大的古厝建築物,將它拍攝下來,後經報導後才讓廣大民眾知曉,甚至成古厝觀光景點。 《那流逝的鄉村歲月》裡面記載了許多台灣在四○至六○年代的鄉村生活民情風俗點滴,尤其大都有搭配相關照片更切實感;在那個不興拍照的年代裡,能保有那些如:三合院的紅瓦大厝、農業用具粗細畚箕、尖寬鋤頭、炊紅龜粿印模,及拜拜和吃飯用的八仙桌,以及早期煮飯菜的大灶、直立煙囪……,都是很珍貴的保留和童年連綿回憶的激素! 這本書裡非但照片難得珍貴,更是詳述許多歷史典故及民俗諺語,讓我這個雖然也差不多來自那個年代的人,卻仍有許多不懂的,如:三合院大厝有分「二落七包三、九包五,三落百二門」;牛會笑,也會相鬥,小牛一歲就要穿鼻鐶是為了長大後能牽制牠耍牛脾氣;食果子拜樹頭,食米飯拜田頭……。可能各地方風俗有所不同,童年印象裡不曾見過有人在拜樹頭或田頭,也許是我沒看到。 書裡面有講到早期農村裡有人家辦喜事,需要自村鄰們借八仙桌來辦桌,這應該是在民國五○年代以前的事吧!我想那應該是個很有趣溫馨熱鬧的畫面!也像是村裡每人開心的大事。逢年過節要用石磨磨米炊粿;記得除夕前一天大人小孩一起搓湯圓,隔天早晨媽媽要我們兄弟姐妹一人端一碗甜湯圓,擺在小椅子上拿到米缸或穀倉、牛舍……前拜拜,這是我們小孩很開心做的事。 我也是生長在前後二落,左右伸手各兩排護龍,正身五間,左右伸手各兩排護龍,印象中也都是五間的三合院裡,那又是什麼格局呢?總共加起來應該近五十間(有些堂叔們已移居外地),但我們老家不是「土角」大紅磚,是小紅磚水泥砌成,牆壁有磨石花飾,應該沒有那麼古老,格局也沒那麼完善,至今也應是百年左右而已!但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已全都拆除改建了。 同樣來自鄉村大家族裡,但這裡面有許多我不懂,不曾見聞的習俗和常識。呂老師長我一些歲數,對台灣早期鄉間的民情風俗文化,有深入研究探討,用心考察及了解,寫了一系列台灣的歷史演進叢書,所寫出來的文章很能讓人引起共鳴!真的令我受益非淺,增長見文開了視界。 用四句話來簡約呂家百年老厝: 百年古厝隱山谷 柏林空拍揭身世 眾人驚歎呂氏祖 精心規劃不落俗 另外我也看了呂老師另一著作《打狗阿猴林道乾》。 「打狗」是高雄舊時地名,日據時代日本人認為此名不雅,因而改為「高雄」(嗒卡歐,音唸起來有一點像台語的打狗);「阿猴」是屏東舊名。 此書裡有四篇論述,以打狗、阿猴、搭加里揚、林道乾為主角。探討議題包括:明代流寇林道乾有無到過台灣?(曾有記載,林道乾曾到打狗殺當地土番,應屬無稽之談,據後來考證,林道乾不曾到過台灣)。這本書的論述都是直接根據《明實錄》《正氣堂全集》《蒼梧總督軍門志》,《熱蘭遮城日誌》《巴達維亞城日誌》《荷蘭統治下的福爾摩沙》等,明代與荷蘭時的第一手史料來考證論述而出。 對於台灣歷史演進有興趣探討者,這本書替我們省卻不少找原書資料的麻煩和時間。這書出版於2014年12月,算算也好幾年了,我卻一直無緣拜讀,直到近期呂老師在臉書裡提起此書我才和它結緣!在現代五花八門如山的叢書裡,要找到喜歡又受用的書,還得費一點心神!暢銷書未必都是好書,但,現在擠進排行榜的,有時卻是搞八掛,搞行銷的吃得開!優質純文學或苦心求證寫出來的論述史書,多半是長居「冷宮」的份! 我真的要感謝這兩本書,讓我這個對台灣歷史有興趣者受益良深,我想我之前寫過的「鄉土懷情系列」資料能增加更寬廣的內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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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意外
其實,當你汲汲營營去追求人間的繁華與名利時,就已然注定會錯過許多美好的事物,憑任歲月芳華流轉,直到白髮蒼蒼身形佝僂,才恍然驚覺,一切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始終都圍繞在你的身旁而不自知。 今年春節期間,特地前往台北著名的光華商圈,購置一部價格約新台幣3萬元的微單眼數位相機,取代我目前使用的類單眼數位相機。 據販賣相機的老板告知,該部相機最適合拍攝風景,尤其是日出或夕陽的景致,他也取出許多愛用者試拍的相片供我欣賞,看著看著心中暗自在想,只要天氣許可,或許我應該也能拍出類似精彩的作品。 不料。蘭陽地區連日陰雨霏霏,心中藏隱用剛買來的相機拍攝美麗的日出及夕陽的那股衝動,也兀自被壓抑著。 某日雨夜。獨自開車外出購物,車停妥後,下意識取出擱在後座的相機。 隔著沾黏雨滴的車窗,我用相機的全自動模式,花了大約30分鐘陸續拍了將近20張相片。 前面幾張,街頭車水馬龍的景象晰可見,但了無新意。後來雨愈來愈大,倏地按下快門時,原本清晰的畫面,如同起了嚴重的化學變化,呈現模糊、迷離、繽紛,類似一幅色彩豐富的抽象畫。 回到家中。將拍好的相片,發表在一個頗負盛名的攝影網站,也得到了廣大的迴響。 夜已漸深,雨持續下著。我輕輕將相機收妥,準備就寢,結束這場殷殷上演,曾經美麗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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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金廈同慶新春
烽堠下, 狼煙起, 砲擊遍地, 哀嗷鴻鳴, 在曩昔。 今新春, 煙火賞, 上林廟, 黃厝灘, 兩門同慶, 璀燦金光耀四方。 縣太爺祈禳, 醫神救苦, 蒼生遠病毒, 戰火不再, 生靈免荼毒, 合境平安, 福澤黎民。 寧愛 煙火傳遞, 莫要 砲火侵襲, 傳遞祝福, 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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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個子女一起過生日
「璀璨金門‧人文薈萃」聯合新書發表會小記 金門縣文化局、金門縣立圖書館在2019年12月14日舉辦了一次名為「璀璨金門·人文薈萃」的聯合新書發佈會。我也有本獲文化局資助的書《金門老家回不厭》出版,遠在香港的我們獲邀請出席這發表會,內心充滿了好奇和感激:好奇者究竟金門發表會的儀式是怎樣的?我們身為作者,要做些什麼呢?感激者,故鄉沒有忘記我這位在香港的遊子,一樣發通知邀請我。舉辦的日期一改再改,每一次改動,我都得到文化局有關辦事人員的通知。非常高興,發表會最後選擇了一個對我們來說,正好沒有和其他出遊活動衝突的日期舉行,這樣,飛向金門就再也沒有懸念了。 當然,我們出門都是如影隨形、結伴牽手的。 本就喜歡回金門老家,一旦家鄉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喚起我們的無限鄉思。回金門!回金門!金門老家回不厭! 是的,金門老家回不厭!這也正是我新書的書名。書名的擬定,當時幾乎不費什麼周章,那是選自我2010年寫的一篇文章,有散文版,也有詩歌版,後者還被朋友上臺朗誦過。比起其他金門寫作者,我在金門出書不算多,這是第五本,按出版次序是《失落的珍珠》(短篇小說,金門叢書之一)、《出洋前後》(長篇)《風雨甲政第》(得獎長篇)、《落番長歌》(得獎長篇)、《金門老家回不厭》(散文集)。這書名體現了我和瑞芬喜愛金門、不斷回金門的情愫。從2004年第一次回金門算起,我們以平均每年一到兩次的態勢回金門,迄今已經回了二十次。記得2004年第一次還需要從香港搭飛機到臺北,再從臺北搭飛機到金門,繞了一大圈。後來金廈通航了,我們搭飛機到廈門,再從廈門五通碼頭搭船到金門,海程只需要半個多小時。2006年祖屋甲政第從地平線消失,我們已沒有祖屋的「蔭庇」,像無主的遊魂一樣,每次在金門走過那條莒光街,都快速而過。但從此我們的胸襟也不再局限於一老厝,而是將整個金門島視為我們的家園了。我們熱愛金門每一塊土地,對她有太多的眷戀和不舍。 從2004年到2019年,十五年的歲月說是漫長,其實也頗短暫,在不知不覺當中,我長長短短地寫了不少與金門有關的文章,我的這本《金門老家回不厭》就分「家園召喚」「遇見祖屋」 「文學還鄉」「情比酒濃」四輯,收了63篇文章,約18萬字,厚304頁。其中只有《表妹從海峽那邊來》是八十年代的舊作,收在湖南版的《旅情》一書中。為了和後來的《重逢,在寧靜的酒鄉》相呼應,寫的是和安娜、安妮闊別幾十年後見面的情景,就一併收了。 《金門老家回不厭》是我眾多「紙質子女」中第145個子女。這一次和其他寫作人的子女聯合慶生日,我的心情激動、緊張和興奮不已。我們當一件大事,特地從香港飛來金門,說飛機、舟車勞頓一點都不為過。最初不知道有幾本書發表,沒想到竟然有23位那麼多! 我們是12月13日提早一天抵達金門的。發表會是在金門最高層的昇恆昌酒店舉辦,上午10點開始。我們由小侯開車送達,約9點半就來到現場。二樓會議室雖不是很大,但顯見氣氛隆重,一片喜氣。正中是作者和來賓的座位,還貼了作者的名字。左右兩邊有不少小方桌,供出席的作者坐著簽署著作,桌上除了擺上一個精美的書封面鏡框牌外,還有六本作者的新書,一本豎置,五本橫疊。這樣的設計佈置裝飾,簡單而美,彷彿真的嗅得到陣陣書香氤氳在半空中。據說那六本書是一會兒供給作者交流、簽贈用的,封面鏡框牌送給作者作紀念。 我和瑞芬一到場心情萬分激動,我拿出照相機拍攝不可多得的美麗裝飾和佈置,瑞芬也忙不及地掏出高清手機請人為我們以舞臺作背景拍照留念。主持人在銀幕上放映對23本書作者和書內容的介紹,非常好心,將畫面定格在我的書的大封面和文字上,這樣可以加強拍攝的真實感和紀念性,實在非常感激他啊。 作者陸陸續續到來了,我見到了名作家、老朋友陳長慶,我們握了手。可惜王先正理事長到山東旅遊,剛剛回到臺北,來不及趕回來,女作家陳秀竹也無法來,昨晚她還到我們下榻的民宿小坐,帶來她的新書《聽見金門-好聲音》送我,今天要去漳州讀博士;一位叫王水彰的作家走過來(來過香港,認識瑞芬,瑞芬當時是香港金門同鄉會的會長),瑞芬向我介紹,我們交換了名片,也簽名交換了新書,他的新書非常學術,書名是《金門文史和兩岸議題》。一會,司儀宣佈發表會儀式正式開始,我們坐回座位。我看看座位貼著的名字,那麼巧,右邊就是長慶兄的座位,我們閒聊了幾句。約定明天去書店探望他。 金門縣楊鎮浯縣長致辭,逐一介紹今天15位出席作家的15本新書的主要內容,讚賞為了發表會而特地趕製出版的精美小冊子《璀璨金門·人文薈萃》,還親切提及瑞芬和我的名字,真是感動。是的,小冊子雖然薄薄的,但麻雀雖小,五臟齊全,內有書影、內容簡介、作者介紹,非常全面,還有發表會的大致流程。接著是文化局許正芳局長致辭、貴賓發言,縣長、局長、貴賓和作者的大合照,之後是出席的15位作者發表感言。我的最深感觸是只有七萬人的金門文化氣息特別濃,遠勝七百萬人口的香港。香港我還未見過那麼多本新書一起舉行聯合發布會的盛事,金門實在太棒了! 最後的簽名會最特別,左旁坐著《金門文學》社長楊築君(牧羊女),她出的是詩集《井邊的故事》。咱們有一面之緣。最讓我感動的是文化局許局長走來請我簽名,還請寫上他名字,與我合影時在我後面站,不讓我起來;楊樹清從金門民俗歷史博物館那裡趕來,也很激動。他為我新書寫的序長達四千多字,在印尼《千島日報》《國際日報》《好報》三大報發表。大家一起合影留念。幾個讀者圍著請我簽名,瑞芬說,我這一攤人最多,也許因為我們是唯一從香港搭飛機特地來參加的吧! 23個紙質「嬰兒」一起慶祝生日,向世界一起呼喊和宣佈:「我們出生了!」不管嬰兒長相如何,是否是優質美嬰,單說一起歡慶,在我的出書史上,都是一種了不起的超級大壯舉,值得記上重要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