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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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心齊遊濟州島
半音,因為聽覺上有障礙,生活中一半靠殘餘聽力,一半靠會意和領悟。「半音舞集」是由一群聽障孩子所組成(如圖),他們是正職上班族,善良活潑,樂觀進取。假日時,由紀麗如老師帶領,一起在舞蹈領域蹦跳、翻轉;經常性的公益巡迴表演,精湛的演出,全心全力付出正能量,散播歡樂散播愛,每一位孩子都是最亮的星星;我兒■盛亦是團員之一,平日工作繁忙,一有機會,帶著二老融入攜家帶眷行列,我們一直期待著「半音舞集」舉辦的→暖心齊遊韓國濟州島。 濟州島冬季冰冷,收成蔬菜種類不多,季節性的蔬菜用醃漬的方式,做成又酸又辣的泡菜。辣呼呼的泡菜,能暖身,提升體力,對抗寒流,是餐桌上必備的佳餚。早期物資沒那麼豐沛,一碗白飯,有蘿蔔絲、大白菜、海帶絲、豆芽絲簡單的定食餐,就已知足。如今飲食大餐,奢侈、豪華、浪費,偶而嘗嘗經濟實惠的清淡小菜,也是種另類享受。 濟州島四面環海,捕魚是經濟大本營,夜黑風高,爸爸捕魚去,為什麼還不回家,家中老弱婦孺無人照應,憂心害怕直襲心頭。於是,泥塑一尊爸爸形象放置門口,感覺爸爸就在家裡,大人放心,小孩安心。 爸爸的泥塑像溫暖、親切,很快升格為守護神土地公,後來,這尊泥塑神像直接請進宮廷,再複製一尊,成為文武百官的標竿。兩尊一模一樣的泥塑像,以手勢上下位置,辨別文官或武官,右手上,左手下(文官)右手下,左手上(武官)。 海女是居住海邊的家中瑰寶,身強體壯,手腳俐落。大海中浮游生物,寄居或棲息在礁石岩石上,不管天象和風雨,海水漲潮,一身緊身潛水衣,配戴圓形蛙鏡、背簍、手套、小工具,憋著氣,優游浩瀚大海,在海中礁石隙縫中尋找海螺、海膽、鮑魚、海草、貝類、小魚蝦……等等,約2到3分鐘必須浮出水面交換呼吸再潛入海裡。一人一顆黃色浮球漂浮水面上,目標顯著,敬告來往船隻請勿靠近,海面下有海女在此作業,工作累了還可趴在黃色浮球上休息。 目前海女年齡近80歲,較年輕約65歲,屬國寶級人物,特定時間,國家免費贈送國產級馬骨粉補充鈣質,預防骨質疏鬆,避免風濕痛,關節炎而不能下海。受到國家相當照顧和禮遇。 濟州島別樹一格的塗鴉秀,場裡場外嚴格管控,嚴謹的態度,讓人屏氣凝神;年輕舞者,揮霍不完的精力與魅力,青春、活潑、輕巧、配合著燈光、音效、節奏,各執一筆。甩頭、轉身、蹲跳都鏗鏘有力,空翻、跑跳、空檔處,快手一揮,各自畫龍點睛,恰如其分的舞蹈動作,七上八下,非常忙碌。一點、一畫,筆觸流暢。 當揮汗如雨,氣喘吁吁時,一轉身,大大櫥窗打開,塗鴉的過程像魔術秀一般,一幅巨大的麥克傑克遜畫像呈現眼前,觀眾譁然,掌聲不斷,整場同心協力,完美無缺的塗鴉秀,緊緊扣住大家的目光。 牛角村,島外之島,恰似金門烈嶼鄉,船上遊客休息區,沒有座椅,只有榻榻米,寬敞無礙的空間,孩子們高興的跳著、跑著、蛇行,開闢戰場;大人們牌搭子一亮,圍成一圈,嘩啦啦的笑聲,衝破雲霄。坐臥不便的遊客,緊緊扶著甲板上的欄杆,深情望著飄渺的大海。 濟州島,隨著地質地形、文物、風俗習慣的特性,純樸可愛,剛毅艱軔。漢拏山是他們的聖山,融化的冰河是生命泉源,也是精神的依歸;滿坑滿谷的繡球花碩大而美,美不勝收;龍頭岩瀕臨大海,黑色礁石錯落有致,平攤海面上,見證火山爆發的威力!廣闊的田野,不宜農作物生長,轉個彎,變個方向,開闢鐵道自行車,雙雙對對,悠遊日落黃昏中,微風吹來,舒心如意,幸福無邊。 旅遊是一瓶蜂蜜糖漿,不曾謀面的眷屬,突破無形的陌生,整個「半音舞集」像一大家族,泡菜、烤肉、生菜沙拉餐餐在一起,賞花、賞鳥、賞風景天天在一起,作息在一起,歡笑在一起。幾天相處,感情自動昇華,拉近彼此間的距離,能這麼開心、快樂一起出遊,人生真充實。 (稿費贈金門縣身障家長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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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 星
夜晚抬頭,看見世界的荒蕪,聽見狂風的咆哮,感受黑暗的溫度。夜空中,唯有天際的點點爍光在微笑,笑得我妒忌、憤怒,群星如同感受不到世間複雜,這,何嘗公平?渾沌污濁如颶風將眾人捲入、埋葬,葬在心中最平靜、最為漠漠的泥濘,而群星,依舊那麼閃耀、純然地笑著。 天使,之所以會飛,是因為他們把自己看得很輕;星星,之所以能常掛天際,是因為它們把慾望拋散於天,只想好好地做好自己。每個人對繁星能有不同的解讀、不同的體悟,延續的閃爍可以是諷刺、可以是指引。不知是否有聽過何謂「星星的孩子」?學名為肯納症,俗稱自閉症。這種孩子自年幼被診斷出發展遲緩,便如同烙印上不可抹滅的印記,隨時光流逝,這群孩子與其他世人認定「正常」的孩子差異漸劇,慢慢會理解且認清彼此有所相異;區隔認知的產生,是不平凡的起始。 把一切平凡的事做好,即不平凡;把一切簡單的事做好,即不簡單。如同夜中繁星,不解為何大地由明轉黑,它們卻仍在發光;群星成為不被理解的一群,可它們自己也不解。在大學,我參加校內服務肯納症孩童的社團,經過多次的活動、服務,肯定了我對這群孩子的想法與堅持,單純、善良、固執及對他人絕對的信任,不論年齡多大總保有一顆孩子的心。夜空中的星星只懂得堅守崗位、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這份專一是優也是缺,人們的解讀、人生的冷暖,取決於心靈的溫度。 天空越暗,越能看到星辰;慾望越少,越得以永保富足。不仰頭注視,不會發覺夜空點點正努力閃耀著;曾經我也憤恨,憑何星星只需高掛天際,一次次的閃爍像是諷刺著我每日的疲倦與煩憂,銀白色的光芒與漆黑的夜形成對比,卻不刺眼,那份柔和、純潔使我不平,但卻同時,看著,可以得到滿滿靈感與啟發;感受著,能夠撫平交雜錯綜的思緒;理解著,這份單純、專注,也許是上天給萬物、賦予人們的引導。也許,事過境遷,物是人非,人們能不因任何理由佇足,但這片繁星,能不因任何理由閃耀、微笑。 就算生活惘惘,就算腳踩淖濘,總有一個人,能看見你、成為你的信徒。從星辰轉回自己,有時好奇,晝夜循環生活的自己,能否有專一的堅持?能否如繁星閃爍綻放真誠笑顏?以現在對自我的了解,難。一個人能走多遠,要看有誰同行;一個人有多優秀,要看有誰指點。人生最精彩的不是實現夢想的瞬間,而是堅持夢想的過程。有多少時候,因為一個眼神、一個反應,放棄自己所堅持的?為了迎合世俗標準,花了多少心血去改變,變成別人眼中理想的樣子?一路至今,像是丟失了,沒了自己,卻擁有了外在的一切。不明白自己在追求什麼,只是偶爾抬頭看著天際,壯闊的蒼穹,使我感到些許憂傷,寧靜的夜空,心中掀起波瀾濤濤。 大多數人想要改造這個世界,卻罕有人想改造自己。社會上的標準與規範是人們意識的匯聚,也許是人與人間的交際產生的優越,肯納症、亦或其他症狀的人們,成了「弱勢」的一群。我不願承認人群間有強弱之分,但事實總是擺在眼前,逼著我去注視、去接受。每每夜晚仰頭望著天空,我便思考著無憂無慮哪錯了?心靈還是孩子哪笨了?不懂混雜話語間隱含的寓意又如何?人們用不經意去諷刺純真,無非是想凸顯自己與其不同。我將這些情緒拋向天際,觥籌交錯間再舉杯而盡,虛幻又現實的思緒,證明了自己還確實活著,還在為這些俗雜事而困惑。也許終究無解,不過這便是我努力的泉源,無法探究、無法結果,至少我認為,活得成功不在於踏上多高位置,而在於過程是否精彩。 微小的幸福就在身邊,容易滿足就是天堂。我羨慕並希望能同繁星點點,就這樣,用一生專注做好一件事,能不被身旁種種喧鬧染濁,無論身處何處,仍舊擁有一顆善良且純淨的心。幸福,必會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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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 道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生命中的感嘆,她,很深很深! 一屋子的法律書,全清了出去!只留下兩本厚重的六法全書,靜躺在書桌上,伴著桌墊下的學士照。 至少,至少,那屋子的漏水修繕,當年也是自己親手寫下存證信函、親口在法制局同那建商唇槍舌戰、爭鋒交辯贏得正義的權益及破天荒的讓建商「簽下三年」保固期的。「法律是保護懂法律的人的」,司法界落榜生的她,總如此的自我寬慰著。 看著清空了的書櫃,看著學士照裡那神韻著「正氣內存,外邪不干」的她,那鏡框下溢滿執倔神眸的她,清淚潸滾而下滴在書桌桌墊下的,父親! 「嘿係厚妳考袂條,那厚妳考到,一寡壞人ㄟ厚妳蕊係!」當年,父親屢屢對落榜的她,氣─憤─填─膺,的說著。 「爸啊,對不起!這輩子,不孝女我,讓您失望了!」她,望著父親的遺照,心語清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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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 影
You get eyes that can see right through me 清澈的眼,勾畫最朦朧的霧境 凝視柔紫色調中的你的印象,與我無異 為何迷戀水下的睡蓮與楊柳 你存在我無法呼吸的時空 看得如此清晰 輕碰就隨餘波蕩漾 不留戀地碎了 Have you already found what you are looking for 天空飛來的,水上靜駐的,水下游過的 有過去,有現在,有未來 飛鳥與魚 剎那的相遇 是相知的心喜 是悵然的分離 是否你找到你追尋的,你追尋的 筆刷實化縹緲的水月花 而你,卻坐困思念的花園 滿園百花綻放爭艷 而你,卻獨鍾橋下的那一景,那一景 直至雙瞳起霧 停止追尋外在飄忽的光影吧! Feel yourself, free yourself, only you can see yourself (向印象派大師莫內Claude Monet及愛爾蘭搖滾樂團U2 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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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然而,當情治單位調查清楚後,林萬枝只是貪小便宜,每次收取五塊錢工資,利用夜間幫張永福張貼反動標語。當他被抓後,卻也信守承諾,沒有說出主謀張永福的名字,也因此自己被凌虐半死,還被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真是可悲啊!當他服滿八年徒刑,經過獄方再三地考核,認為他並非如起訴書寫的那麼嚴重,只是單純的幫人張貼標語而已,一個大字識不了幾個的小老百姓,能公然地為匪宣傳或顛覆政府,似乎也不近情理。於是獄方主動提出申請,經過國防部軍法處的核准,讓他假釋出獄。 可是當他從軍事監獄假釋準備回金門、在高雄碼頭候船的時候,卻聽到一則讓他血脈賁張的消息。她的老婆趁他坐牢時,竟然不守婦道「討契兄」,而且還跟「契兄公」張永福生下一個兒子。他一時不敢相信是當老師的張永福,可是經過查證的結果,果然是張永福這個王八蛋。他居然恩將仇報,乘著他在獄中服刑時沾染他的妻室,甚至還生下一個兒子讓他戴綠帽,這個終身的恥辱他豈能接受。而春蘭這個女人亦有值得檢討的地方,所謂「一個銅板敲不響」,任何問題的產生,或是男女間感情的糾葛,一旦追究起來,雙方都必須負一部份責任。(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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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二重奏
●王學敏:「我想--應該是我的第一本散文集《我用文字追夢!你呢?》 這本散文集裡,收錄了十二篇故事性很豐富的文章,這些文章的原始架構是我應邀到各大學去演講的講綱。這十二篇散文,看似各自獨立,每一篇講述一位文學家的生命故事,並且選幾篇文學家最具特色的文學作品,融入他的生活之中;同時,我也針對這些文學作品作解析與品評。而實際上,我的設計是篇篇相連,期望做到讓讀者在閱讀本書的過程中,可以享受到某種閱讀興味,並有欲罷不能的閱讀快感。 順帶一提,《我用文字追夢!你呢?》也是我歷年來出版的十本文學作品中,銷售成績最好的一本。 ●王學敏:你的輔大學弟游常山,說你是台灣文壇上被低估的作家。為什麼會這樣呢?你在台灣文壇,至少在「金門文學」、「七等生評論」,和「老兵文學」這三大領域成績斐然,不管在質或量上都是領頭羊。先說說你最常被提起的老兵文學吧? ●黃克全:最近我們后水頭老家在作頹屋整建,我看到幾面牆上有油漆塗著國徽、標語,留下早年國軍和百姓混居的歷史痕跡。我小時候的生活裡,阿兵哥佔著一大部分,我對他們是有難以抹滅的感情的,所以,日後我會寫一系列的老兵作品,不是沒來由的。 有一位我的國小、國中同學打電話來,告訴我有大專院校碩士論文,以我的老兵文學為研究對象。「我看了你的《兩百個玩笑》,」他在電話那頭說:「我跟你說老實話,我讀到第四個玩笑羅光信,就讀不下去了,太慘了嘛!你為甚麼要寫這種傷害自己情感的東西呢?」他又追加一句:「人世太苦,應該多寫一些讓自己,也讓別人高興的東西才是。」 我想用亞里士多德的悲劇「情感洗滌說」來回答,嘴裡嘟囔了一下,還是閉了嘴。見我沒答腔,以為我開竅了,他又追問一句:「你為什麼非要寫這兩百個老兵的故事呢?」「問的好。」我不無賭氣意味地說:「『著書皆為稻粱謀』,龔定庵的詩不就這樣講嘛?」 「真的只是這樣嗎?」他不以為然地打斷我的話:「你寫的那老兵的詩,依我看,文字裏所表露,或者隱藏的那種悲哀,難道不是正好反證出對人的情感的──說是珍惜也好,依戀也好,總之,絕不是超越或開脫。這種感情,恐怕依舊是黏著的吧?甚至,我要說,你其實還迷戀著人間情愛的吧?情愛不死,就別告訴我說要超脫什麼的。」 我想了下,還是對他說了:「對,真的。情愛是文學,慈悲──與其說是宗教,不如說是某種終極真象的關懷及追究,總之,那絕對是一種文學或人的俗世情感之外的東西。我正在翻讀元好問的詩,就以他所寫的杏花雜詩第二首:『長年自笑情緣在,猶要春風慰眼前。』後面這兩句詩來比喻我的景況及心境好了。這兩句,陳沚齋注釋說是飽經憂患的詩人心聲,說詩人仍有深情,這才是最難得的云云。陳沚齋的話我只同意一半。『詩人仍有深情』我同意,『最難得的』這樣的話則是逾越注釋者的價值判斷。依我看,深情正是人的悲哀所在。我承認,自己仍有深情,那是『業』的力量的餘緒猶存啊!就像倒空茶水的茶壺,仍然留有茶味那樣。原先我寫《兩百個玩笑》這本詩集,除了為稻粱謀,現實考量,我承認,自己的確仍存有人世情感的執戀,那種文學所賴以生成的情感的執戀。但其中還另有一種感情,那就是哀憫這一切悲歡情仇的慈悲,我正努力學習這份感情,這種既進又出,進即是出的感情,我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我或許暫時離不開文學,但姑且把文學和宗教夾帶在一起,把情愛和慈悲夾帶在一起,那無非是一種不得已的過渡。」 到目前為止,我出版了老兵三部曲:短詩集《兩百個玩笑》、兩千行長詩集《在最深的黑暗,你穿著光》、報導散文集《隨風飄零的蒲公英》,還有散落在小說集和散文集裡的許多篇文字,還有《時間迷陣的兵勇》散文集結集沒出版,舞台劇劇本《一條街求愛記》結集沒出版等。老兵慢慢凋零了,我的老兵文學也將暫告一段落吧? ●王學敏:聽你的自剖,就知道你是個孤獨的作家,因為唯有孤獨者才能這樣沉篤、靜定地思考。 ●黃克全:上次去中山大學演講,不知講到哪裡,我笑著坦承說:「現代主義已經落伍了,但我是個至今不悔的現代派。」,首先,現代主義仍然承認這個世界,並且認為作品足以如實反映,而且作者也可以居中表現出自己的跟這現實抗衡的某些價值。如今看來,這種主張毋寧是一廂情願的抒情性姿態吧?但不知怎麼,我就是攀執這份抒情性。 我認為所有哲學理論、體系,無非都是一種祈求、仰望,歸結到最後,就是前面所說的一種抒情性的姿態。包括柏拉圖的形上學在內,都是。 ●王學敏:你對文學如此執著、深情,對比下,現實界的回報不成比例,讓人感慨。 ●黃克全:最近有人問我一首詩稿費怎麼算?得到答案後他嘆口氣說:「難怪作家兩袖清風。」我笑笑沒回答他。我的左邊是兩袖清風,可右邊卻是富足的,要是右邊也兩袖清風,我肯定就不會寫作了。很奇怪的,人精神富足了,物質往往就貧瘠了,相反的,物質豐足了,精神也就貧乏了。兩全其美每不可得。有人做生意,有人做公務員,有人士農工商,各有其安身立命之道,我前面這多種都無能為力,我走了一條人煙稀少的道路。最近讀了龔鵬程一篇文章,談啟蒙問題,我對那篇文章的立論部分持保留態度,但他以下這番話是很精闢的,他說「不講感情,不可能懂中國詩;不講感通,不可能懂中國思想;不能感而遂通,也不可能懂中國的世道人情。」「感」之一題,不也正是文學的精髓嗎?不妨換另一種說法,「感」就是中國文學的抒情傳統,就是文學的本體論。《世說新語‧文學》說:「易以何為體?答曰:以感為體。」易經以感為體,但文學豈不也是?缺了感,感受、感通、感應,文學便也不成為文學了。所以我們才不妨說:「感」就是文學的本體論、存在論。我的文學之路,不也是從「感」這裡進入的?但進入後,就要有超越之道,所有文學作品都是表銓,都是過程,文學本身也是無限超越的過程。 ●王學敏:談文學,非要談得這麼嚴肅嗎?作家非得要有哲學本體論這樣得思考或根基嗎? ●黃克全:翁翁有一次在飛機上問我同樣的問題。現在我改變我回答的方式了:我不回答。(舉起食指)妳看我右手這根手指……。 ●王學敏:怎麼? ●黃克全:這是一朵花。 ●王學敏:我明白了。這是一朵雲。 ●黃克全:……(無言)。前年,我和楊樹清一起去高雄得中山大學評西子灣文學獎。會後有一個和學生自由座談的機會。楊樹清說「文學是我的宗教,貧窮是我的養分」。他講得很如實。但我的回答不大一樣。我跟學生說,當別人,或你自己問文學是什麼?假如你可以舉出什麼原因,那麼你可能並沒有真正碰觸到文學。最終,文學是神秘、無以言之的什麼,假如你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寫作。」那可能就很接近文學了。文學很像愛情,一樣充滿難解的神秘。妳記得我們結婚前,到龍潭某個教會,牧師問我:「你為什麼要娶她?」我好像舉了好幾個理由,其中有一個我倒是沒忘,那就是我喜歡妳的文學素養。其實我沒回答好,從牧師眼神我就明白了。我應該回答:「我不知道。」凡是說得出來的,都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愛情和文學都一樣。(四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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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載夢想的風箏
還記得是很小很小的時候,爸媽總愛帶我們到仁義潭大壩放風箏,風箏飛的很高,小小的我站在他們身旁,仰著小腦袋,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風箏在空中自在的飛翔,小時候不懂得怎麼放,只知道站在爸爸後面,看著他一個勁的跑,然後風箏就乖乖的飛上了天空,等到風箏高掛時再由我接手,一切都好像是那樣簡單。 然而現在,正值三月天微風徐徐,天高氣爽,不正是放風箏的好季節嗎?但現在,長大的我是不會和爸爸一起去放風箏了的,我們約了我的好朋友們,拿著我們買好的風箏,大夥兒騎著車準備去大壩上瘋狂一次,我拉長了大概兩米的線,拉著風箏跑了起來,一開始我怎麼跑風箏都飛不起來,於是想到了爸爸曾說過:「放風箏不能順風跑,逆著風跑才能越飛越高。」果然我試著逆著風跑,風箏就乘著風越飛越高,在風的作用下,風箏就晃晃悠悠的飛上了天。接著,我便開始慢慢放線,由於風速大小十分的合適,所以風箏在飛的時候也沒有費我多少力氣,輕輕鬆鬆地飛上天了,很快,隨著風箏越飛越高,手裡的線也沒有了,於是,我就和朋友們輪流拉著風箏線,坐在大壩旁悠閒的欣賞著周圍的景物。 我從小就愛放風箏,有一次,爸爸告訴我,把自己想說的都寫在風箏上,然後讓風箏把它順著線送到天空去,你的願望就會實現,所以我總習慣寫些願望小紙條,寫上夢想,滿懷希望地把自己的夢想寫在上面,字條上歪歪斜斜地寫上了我的夢想,天真的以為過不了多久我的願望就會變成真的,可當時幼稚的我怎麼能想到那只是爸爸為了哄我而耍的把戲,如今,我已經長大了,雖然我知道那只是一個父親的騙局,但我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它,一如既往地追求著我的夢想,相信它只要有願就會實現。 於是長大後的我們帶著風箏出發了,相信逆風飛翔的風箏,才能飛得高。只有經歷了逆境的磨難,我們才能在人生的旅途中學會勇敢,懂得珍惜,然而每一個風箏,都有一條線,不緊不馳,始終牽引著風箏,而且每一個風箏,也都需要一根線,他或許會抑制著風箏的飛翔,甚至造成風箏無法扶搖直上的尷尬,但,那卻是風箏惟一的歸途,但風箏是一種不安分的小小孩,當它飛到一定高度時就開始沾沾自喜,嘗試如何爭脫那根羈絆著它的線,讓它無法隨心所欲飛翔的線,但是它怎麼會知道高空上的天氣反覆無常,無情風吹雨打正在等著它,如果不小心掙脫了線,失去了線,雖然表面上還是完整無缺,但卻迷失了方向,直到永遠,永遠……,沒有了線的支撐,風箏就算飛上天也會像無頭的蒼蠅,不知要飛到哪裡去, 爸媽就是這條線,它能助風箏飛得高聳入雲,飛到九霄雲外,飛向一望無際,不過,它也能讓風箏垮掉,隨風飄落,像一塊枯黃的葉子,癱軟在地上,無人理踩,在狂風暴雨裡,它是風箏唯一的依靠;在天氣晴朗時,它是風箏唯一的密友,縱然自己脆弱無助,控制風箏的線就會盡它天賦的職責,憑著它守護的意志,無私奉獻,守護風箏。 風箏乘載著我童年的夢,我一定會讓載著我夢想的風箏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更期待更相信風箏與線,唇齒相依,相輔相成,相剋相濟,我感恩在我成長的路上一直有線的陪伴,更相信未來掌握在自己手中,乘風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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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情歌
夏很晚了,山徑飄落葉 堆砌千秋軼事 欲走還留的霧 恍若雪白絲絹環繞山城 妳偏好研讀史書 此刻當俯首案前 邀月光翻讀<水滸傳> 籬下夜蟲唧唧; 一縷俠義幽魂徘徊長空 想當年瓊英郡主於戰役中 寧為情義自刎蘇州城 英雄烈女,相逢亂世 生死亦相隨。 羅娜,那雲風舞弄的古道 虛懷若谷的孟宗竹蜿蜒 風雅了整座山林 山山水水都冀望 我們再次造訪 而綠光撲朔的螢火蟲 自一場夏雨后,即杳然無蹤 妳的眼眸是否還閃爍著情意 羅娜,夜深了 山城鼓樂戛然而止 黑森林迷霧籠罩。 若問,世間情為何物? 妳可自縹緲的山頭 聆聽梁山情歌千古傳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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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因為他們把金門定位成:「戰鬥的金門」、「守法的金門」、「禮貌的金門」與「整潔的金門」,若有違背其意旨者,就是違法。因為除了憲法外,他們又訂定了「單行法」來約束居民,迫使他們不得不就範。 故而,凡是警察局認定的不良份子,倘若膽敢再違警,被送明德班管訓的機率相當高。一旦出來後,幾乎都有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的切身感受,一提起「管訓」兩個字,莫不膽顫心驚。由此可見,教育班長對他們施予的體能磨練已產生極大的效果,表現良好的早日回家,不服管教者繼續磨練,人權對他們來說是奢侈品。即使是冤枉亦無可奈何,倘若到處去伸冤,更會激怒他們,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啊,大家就等著瞧。別忘了!他們有單行法的保護,這就是以軍領政、戰地政務體制下的島嶼形態。 張永福畏罪自戕的消息,軍方依然嚴密地封鎖,他們仍然暗中監視跟他有關的人士。首先他們查到的是林萬枝涉及為匪宣傳、顛覆政府的案件,其主謀竟然是張永福,但林萬枝寧願接受情治人員百般地凌虐,也不願透露主謀是誰,以致不能把他繩之以法。也因為他嘴硬或是基於道義,始終不願供出主謀的名字,所以被軍事法庭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林萬枝可說當了他的替死鬼。(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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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二重奏
●黃克全:民國68年我從輔仁大學中文系畢業,回到金門家鄉考老師教職,爸爸望子成龍,希望我走教職這條公家頭路,我天生反骨,應付地考了一下,落選了。我的同學幾乎都作了老師,這一兩年陸續退休領終身俸,我走了一條佛洛斯特和別人不一樣的小徑。我常對自己喊話:「你要寫到倒下去的那一天。」就像不管是晚境堪憐、咯血而亡的鍾理和,還是豐華老而不減,經霜逾茂的洛夫那樣。 ●王學敏:哦!這志願很宏大,必定有什麼內在的生命情境支持著你走這條路吧? ●黃克全:我剛開始寫作,和一般作家那樣,是摸索的、偏向於反映現實的,可是我很快摸索、型塑出自己的一套作法,我的作法是,在形式風格的表現上,我呈多樣,但在思想上,我有一貫的,到目前為止始終如一的世界觀、哲學觀。基本上我是現代主義的秉持者,後來現代主義被利歐塔等人一路追打,直到哈柏瑪斯,才扳回一些現代主義的顏面和局勢。所以我常說自己是至死不悔的現代派作家。但我並不是沒有大疑的,我半信半疑下,擬出一套「超越原理」,萬物皆具自我超越的辯證性。在這份辯證性裡,我取得前進的因和果,還有力量和價值尊嚴。 ●王學敏:早年金門的文學閱讀環境,想是很貧瘠的吧? ●黃克全:我再回想很早年,自己對文學的接觸和想法。我念小學四、五年級就看漫畫,忘了作者的《地球防衛軍》、《仇斷大別山》、《奪魂旗》讀金杏枝的《籃球情人夢》、黃輝的言情小說、費蒙的《賭國仇城》,還有瓊瑤的《六個夢》、《紫貝殼》、《翦翦風》、《船》等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突然強烈感受到,世界分成兩種:現實和文學。而現實世界是不值得過的,哪比得上文學裡的那個世界呢?我這樣想,對生命滿懷感激,頓時生活也跟著虎虎生風起來。當然有人會說文學裡的那個世界未免虛幻,是的,那麼我可不可以也這樣回答他呢?你認為現實世界一定屬真實的嗎?說不定更虛幻呢?而且「虛幻的園子裡,有真實的蟾蜍呢!」這是哪一個畫家講的?總之,我們必須創造出我們的真實。 ●王學敏:大家都知道,在台灣文壇上你以專研七等生著稱,你也有一本評論集《七等生論》在苗栗縣政府出版,談談七等生對你的文學寫作上的意義? ●黃克全:我第一次接觸到七等生是在永和某舊書報攤買到一本林白出版社版的《僵局》,就是封面是七等生和太太、雷驤太太三人登山回程,一副很疲憊樣子的照片的那本。我讀到許多宛如四十年代法國新小說的作品,對我來說是耳目一新了。又讀到那篇令人「驚疑莫名」的〈我愛黑眼珠〉,初讀時讀不懂,但我在想:七等生是個師範學校背景的老師,他不致於故意寫一個違逆倫常的敗德故事。〈我愛黑眼珠〉敘述李龍第進城會其妻子晴子,突然大雨成災,洪水來了,李龍第救了名陌生女子,後來才知道她是名妓女。隔天,李龍第發現自己妻子--晴子,被困在對面建築的屋頂,李龍第在洪水期間始終抱著妓女,不顧晴子的責罵、呼喊……。針對這篇小說,我前後總共寫了五篇論述,包括那篇被收入九歌版《中華現代文學大系》一書中的〈恐懼與顫怖──論〈我愛黑眼珠〉李龍第生命信仰之辯證性〉。此外,我開始細讀七等生,陸續買了晨鐘版的《離城記》和一連串的遠景版七等生著作,包括那本論述《耶穌的藝術》。 民國六十八年輔大畢業前夕,我廢寢忘食地連趕五天,連畢業典禮都缺席,窩在宿舍寫下那篇近兩萬字的〈恐懼與顫怖──論《我愛黑眼珠》李龍第生命信仰之辯證性〉,在這篇評論中,我用宗教的絕對性懸擱了倫理的相對性這觀點來作論述。原稿投往《中外文學》。另外影印一份寄給七等生。蒙當時台大外文系主任兼《中外文學》月刊主編蔡源煌教授留用。很快地,我也接到七等生一封用白報紙寫來的長信。信中除了肯定我的用心,另外也建議我應該把〈我愛黑眼珠〉故事裡,李龍第的生命信仰在整個事件裡的寓義如何轉變,予以釐清。我因此又寫了一篇〈《我愛黑眼珠》之寓義轉化過程〉,投輔大林明德老師兼任總編輯的《益世雜誌》上刊載。 ●王學敏:你的小說受七等生影響嗎? ●黃克全:我受到七等生作品的影響是可想見的,他的孤獨、個人價值的自我維護與建立,形成一座自足的堡壘,是讓人豔羨的,我是學他這點。至於文字、行文方面,我自認並沒受他影響多深。行文風格方面,我反而較偏近陳映真。 ●王學敏:你見過七等生本人嗎? ●黃克全:見過。輔大畢業後一兩年間,我緊鑼密鼓寫了約十萬字七等生論,結集成冊。七等生親自從通霄北上台北,幫我跟洪範書局洽商。不久,洪範股東之一的葉步榮先生回了我一封措辭很客氣的信,謙稱洪範這次沒有盡到照顧年輕作家的責任云云……。七等生則告訴我,洪範幾位決策者只有楊牧主張暫且保留。之前我才寫過一篇文字批評楊牧那篇〈七等生小說的真與幻〉呢,楊牧卻獨排眾議,要保留我的評論集,老實說,讓我感到有些意外。也感受到一個學者泱泱大度的風範,以及對後學的提攜。 在跟七等生往返幾封信後,我要求前往苗栗通霄登門拜訪。他爽快答應。依約當天我搭火車南下。七等生家位在鎮上一條主要大街的最後一間──或是說第一間。是座平房,屋前有排像是七里香之類的灌木叢,還有一小塊空地。地坪不算小,只是,整條街只有他們這間是老舊平房,其他是工整的店面,二者外貌形成強烈對比。作家家裡擺設簡樸,印象中最深刻的是屋角有一台黑色鋼琴。女主人在廚房忙著做菜,鍋鏟聲中,我這才驚覺到自己的不懂人情世故。我和七等生坐在客廳等待開飯。不一會兒,滿桌菜餚擺上,女主人說:「菜太少了。」我想回句什麼客套話,但不知怎麼,終竟緘默著。七等生接了句:「不會,剛剛好。」我偷偷瞄了女主人一眼,心想:「原來她就是《我愛黑眼珠》小說裡的女主角晴子,果然有雙烏黑的大眼睛。」隨後我們三人安安靜靜各自扒飯、挾菜,把那頓飯吃完。 ●王學敏:換一個輕鬆的話題吧?不過可能也是最沉重的問題?你創作到現在,有出版的,寫出來存檔還沒出版的,總共三十本有吧?哪一本你最喜歡?最滿意? ●黃克全:回答這問題之前,我又要先提到名主持人拉門‧辛(Raman-k Singh)對約翰‧傅敖斯(John Fowles, 1926年~2005年),的一段唔談──傅敖斯就是寫《大法師》、《捕蝶人》、《法國中尉的女人》成名的那位美國文壇怪傑,這三部作品 都曾改編成電影,搬上銀幕: 拉門‧辛問你喜歡自己的哪一本小說? 傅敖斯回答我喜歡最差的那本。 哪一本? 《大法師》。 《大法師》是傅敖斯的處女作。他的小說背景及思想逡巡在英國、法國和希臘三個國家之間。但他卻表示「思想才是他唯一的祖國。」 作家不至於喜歡自己最差的那本的,傅敖斯的話語背後隱義想是如此:我們不妨拐個彎從大陸作家阿城說起。阿城在一九九八年《遍地風流》自序文裡這樣自剖自況:「文章是狀態的流露,年輕的時候就流露出年輕的狀態,狀態一過,就再也寫不到了。所以現在來改那時的文章,難下筆,越描越枯,不如不改。狀態原來是不可以欺負的,它任性之極。就是醜,也醜得有志氣,不得不敬它。」傅敖斯莫非也是如此嗎?《大法師》是他對人之存在的根本:上帝,的質疑。開啟了日後《捕蝶人》對是非善惡、《法國中尉的女人》對真實虛幻等命題的探詢。想是他自認《大法師》並沒能對自己的命題有相當的釐清,等於虛晃了一遭。所以他才說那是自己最差的一本小說。雖是最差,但原先那份生氣淋漓的「醜」,可能一去不復返,換言之,那是他最差最醜的小孩,所以最為他所珍惜。 不管誰問我同樣的問題,我的回答是:「每一本。」 接著我可以再補充妳一句:「每一本都差。」 換我問妳吧?妳最喜歡自己哪一本書?(四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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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底,我在
星期日晚上,一如以往,我騎機車從家裡來到了水頭碼頭搭船。今天有看到幾個熟面孔,學生裡面有伊婷、梓馨、紹哲、愉雯、亮鈞、小多等,他們都是卓環國小的學生,相信再過幾年他們就會完全忘記我。正如同,幼兒園、國小時期的教師,我能記住的也沒有幾個了,就算記得名字也大多記不得互動內容。人的大腦能夠記憶的空間有限,偏偏世事紛繁,這樣的狀況是理所當然的。「鄧巴數」就指出了一個群落的上限通常是一百五十人,超過的話就需要搭配額外的管理手段了。人們來來去去,有些走、有些來,事過境遷,還能記得些什麼呢?下週五就要辦理退伍的手續了,這一年快結束,也就代表著修復自己的時間差不多要結束了。暑假的時候,學校人煙稀少,尤其有一段時間幾乎是沒有幾個人。那段時間過得很愜意,常常就在圖書室睡著,我之前都不知道原來這麼好睡,早知道多偷懶一點。 退伍就是面臨即將失業的問題,幸而替代役是有時間沉澱心靈的,寬慰自己的總是一種替「未來」投資的心理,「我明白特定的時間投資或許會花費今天的時間,亦即犧牲我暫時性滿足部分急事的能力,但那些時間投資可以為我的人生製造多一點餘裕,對我的明天會有正面影響。有些事我今天做了,可以讓明天更好。有些選擇我現在做了,可以為稍後製造更多空間。就是這樣一個想法,讓我長久以來第一次覺得,事情有機會出現轉變。」(《贏在拖延術》,二○一六)可是這樣的投資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開花結果?距離大專院校的教職,也不見機運出現,父母的殷殷期盼該如何回應呢?其他投資,也沒有起色。還是說我方向錯誤了?縱使創新的本質就是嘗試,現今已經過三十歲的我真的沒有太多籌碼了。豈非知之難,處知則難也? 晚上一如往常,吃了半顆安眠藥,酣然大睡。夢中夢見自己舊家門前出現一堆老虎,我拿槍從窗邊射死幾隻,剩下的我父親說他要處理,從我手中接走了那把槍。醒來,上完廁所,五點左右,繼續倒頭睡。順便看看這期的某份報紙,該死的報紙又沒刊我的文章,到底選擇標準為何我也不知道。命理說我目前是處於「貴而不富」的階段。那麼我現在需要點舞臺榮耀自己,這樣算求「貴」嗎?如果這是「貴」的話,何以不順遂?或許其中自有理由吧。 人在生病的時候是特別脆弱的,人在被選擇的時候是特別迷惘的,人在谷底的時候是特別焦慮的。盤整越久、基礎越穩,翻身之後,扶搖直上,其力積蓄已久,其勢自不可擋,「你且觀看貝希摩斯(Behemoth),我造你也造他。他吃草與牛一樣,他的氣力在腰間,能力在肚腹的筋上。他搖動尾巴如香柏樹,他大腿的筋互相聯絡。他的骨頭好像銅管,他的肢體彷彿鐵棍。他在神所造的物中為首,創造他的給他刀劍。諸山給他出食物,也是百獸遊玩之處。他伏在蓮葉之下,臥在蘆葦隱密處和水窪子裡。蓮葉的陰涼遮蔽他,溪旁的柳樹環繞他。河水泛濫,他不發戰,就是約旦河的水漲到他口邊,也是安然。在他防備的時候,誰能捉拿他?誰能牢籠他、穿他的鼻子呢?」(《約伯記》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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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
那夜,當月亮 閉上眼睛 有顆珊瑚,瞬間 在礁岩深處 發光 像夢中的螢火 一閃,一閃 亮晶晶 照亮千萬年來 無人聞問 寂寞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