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藉口，又藉口常出去 許久許久 家的鐘聲忘了，曾經 不過是午夜夢迴 只有她可預知 分離是一種夢魘 除了東窗關閉 沒人能抵擋滿月的呼喚 曾海誓也山盟，但今夜 幸福離得太遠 不管笑過，愛過，抑或 努力抓緊過的夢呀 形成簌簌有聲的拉鋸戰 連最後心跳 也一點點地加快 屏住呼吸 恍惚如迷離的光失去影子 黑獄之中的月呀 描繪一條孤單的守望線

  孩子，還記得嗎？當你們還很小的時候老是喜歡糾纏著爹地央求聽我講故事。   爹地的故事其實是從眾多童話叢書堆裡拎起其中一本大部分照著書本唸，不過講故事也類似開菜單的原理差不多，菜單翻來覆去固然就這幾十道，重點在如何從有限的組合中巧妙的做出無窮的變化，那就需要把握一點訣竅，類似偷呷步的方式，千萬不能讓你們這群小客人看破手腳，察覺出我的敷衍，進而產生厭膩無趣甚至倒盡胃口的糟糕後果。相反的要適時注入新元素，充分發揮想像力，從中動點手腳，譬如同樣一冊童書遇到重複時就要略做改變，加些不一樣的花樣，什麼時候該這裡加點油，那裡添點醋的包裝潤飾，用這樣方式讓你們老覺得新鮮有趣，順便吊一吊你們的胃口。說穿了，精隨就是演什麼像什麼！   首先要認真的把自己煞有其事的投入到故事劇情裡，把自己想像就是童話中的人物才能獲取共鳴，跟隨著故事發展演繹喜怒哀樂的律動，是拉近和你們距離的基本功，這樣大概就已經成功了一半！爹地靠著一招半式闖江湖，把你們這群小蘿蔔頭唬得團團轉。當然，那時候你們還小--斗大的字不識幾個，爹地只是耍點小心機，奸巧的稍作改編並穿插著自己天馬行空的隨興想像，搭配肢體動作設計的橋段略加誇飾，就能深深擄獲你們莫大的興致並且樂此不疲。   說故事的時段通常落在晚餐後或者假日，地點則在爹地結婚前阿公幫我們加蓋的三樓鐵皮屋，我們記憶中熟悉、帶點溫馨的私密小天地。鐵皮屋隔成前後各一間，後邊靠近盈盈（註）家的那套充作臥房，兩張大床豪邁並排在一起的通鋪就是我們一家五口（阿公、阿嬤睡在二樓所以沒有算進來）休養生息睡ㄍㄠˇㄍㄠˇ的窩。前面，臨貼馬路的這間則規劃為休閒與遊戲間，名為多功能休閒遊戲間，其實不過陳置一台20吋電視和錄影機、錄影帶，間雜著書籍和琳瑯滿目的玩具（玩具大部分是利用每年回土城外公、外婆家的時候逛附近大賣場採購的廉價品）、生活用品等等……空間雖然算不得寬敞，組合也頗為陽春，卻始終是我們一家子心靈上的寄託與慰藉，那種打從心底油然滋生的溫暖，就像漂鳥對於巢穴的歸屬依賴，這種感覺也許也只有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自然流洩的幸福充盈。   媽咪是個專職的全天候家庭主婦，不僅要負責張羅三餐及盥洗衣物諸多生活瑣事，更是三個小蘿蔔頭們的全職褓姆，家庭主婦的工作大半落在她肩上，還得像個委屈小婦人般地默默吞忍爹地偶爾的語言暴力。多年後回想，也虧得媽咪寬容忍讓的態度。才能維繫這個家庭，成為安定和諧的一股沉默力量。媽咪是個無聲的奉獻者，對於她，感謝之餘更有太多的愧疚。   爹地的脾氣容易暴躁，尤其缺乏抗壓力與耐性，孩童時的你們容易因季節的因素感染風寒。感冒了！三天兩頭跑診所是常有的事，每次你們感冒總讓爹地顯得焦慮、手足無措，媽咪很可憐的成為爹地抱怨的出氣筒，我把壓力宣洩的出口錯誤的加諸在她的身上，忽略了媽咪承受的對等壓力只會比爹地更重而不是輕。這些事，經過了歲月的層層剝落、淬鍊，才逐漸有所領悟。隨著領悟愈深「覺今是而昨非」的自責也益形深刻！   孩子，好像還近似昨日的鮮活印象，爹地趴臥在鋪滿五顏六色的塑膠地板上，假扮成一匹溫馴的馬兒！你們輪流跨坐我的背上，馬兒就達達達的奔跑起來，爹地的身體停留在原地靠著後腳揚蹄奔跑，有時刻意加速衝刺，讓你們感受馳騁的快活，惹得你們呵呵大笑，笑得多燦爛多開懷！興緻來時索性三個小蘿蔔頭一齊跨坐在爹地的背上，那年（喔！都二十年前囉）爹地還年輕，體力也還過得去，常陪妳們一直玩到盡興，之後在媽咪忙完家事催促著咱們輪流洗澎澎的呼喝聲中結束，還耽溺著幾分意猶未盡的玩興準備熄燈就寢！   早先的物質生活其實並不寬裕，爹地當年靠著一份微薄的薪俸須費心思量才能勉力應付生活的一切支出，算是小小小康吧！單純的日子裡，除了工作之外其他時間幾乎一家人都黏在一起，共同詮釋一種簡單卻擁有無比幸福的家庭樂趣，爹地很慶幸沒有缺席你們的童年，陪伴你們一起走過無憂無慮的童年歲月，陪伴你們走過求學的生涯，從幼稚園，然後上小學、讀中學、到台灣念大學。   才一轉眼的功夫，大寶貝、二寶貝都陸續大學畢業了，紛紛投入職場體驗社會新鮮人-- 人生不同階段的歷練，小寶貝也就讀大學三年級了！昔日的小蘿蔔頭們一個個都長大成人，爹地的保護傘似乎顯得力不從心不大管用，雖然心繫你們也只能選擇默默的關心，避免干擾你們的生涯規劃。孩子，人生的際遇擁有無限的可能，在每個轉彎挫折處常常預留著希望的伏筆，未來不論如何，總要保持樂觀的態度去面對，縱然遇到了不如意也千萬不要心灰意冷，生命需要一點熱情與溫度加持。希望你們以正向態度坦然處之，習慣挫折就是真實生活面甚至身體的一部分。不妨轉念想想，溪流中遇到的岩石阻礙其實是為了激盪出漂亮的浪花，每個阻礙總能擦撞出驚奇讚嘆！凡事不要盡往胡同裡鑽牛角尖，我始終心相信「一枝草，一點露」沒有過不去的關卡，只有不想跨越關卡的魯蛇。   人生像幅空白的大畫冊，不能塗改，從生命濫觴起始即不斷填入形形色色的彩繪，記錄著每個段落的足跡。旅行者希望斑斕艷麗的花卉，就把斑斕艷麗的花卉塗在畫冊；追求平淡的山水，就把淡泊山水素描在畫冊。偶爾出現的小敗筆不用太沮喪都還來得及補救，衷心期盼你們可以用開闊的胸襟，勇敢的譜一闋屬於自己的生命樂章，一幅雋永、回味無窮的畫冊。   最近，不知道為什麼？爹地經濟上的擔子逐漸減輕的同時，反而特別懷念起那些年陪你們一塊玩耍嬉戲的時光，懷念起在咱們的私密世界裡不時蕩漾起稚嫩的笑聲盈耳，無邪笑靨牽動許多美好的回憶！是不是人老了容易懷舊？還是空巢期衍生的多愁善感呢？爹地有點小貪心的築起白日夢，想像說如果時間可以停滯，一直停留在那些年，或者時間如果可以重新再來，爹地很樂意永遠扮你們的大玩偶！   註：盈盈，堂哥的女兒；孩子們的堂姊妹。

  他脖子扛著一台相機，在這個場合看來是婚攝，只是行頭看起來有點弱，應該是來幫忙的友人。我沒有特別留意那一些不認識的臉孔，只是喜歡猜測，即使是相遇，大概也是萍水相逢而已。   在婚宴結束後，人潮漸退去，留下來的都是幫忙的人。新郎姐弟硬是把我推介給他，他逗趣的問我：「身分證帶了嗎？」然後又莫名的被要求要合照。尷尬得可以，但那個瞬間，我依舊認為是過客而已。   再來，因為體恤忙碌一天的人，我答應了幫忙送客，其中一位客人要送到朋友家，他要回飯店但又想吃廣東粥，他說：「可以帶我去嗎？」。他們上了我的車後，我又先送東西到朋友家，下車時，他急忙的來幫忙，我說：「不用，我真的可以」。把東西交付到朋友家，朋友的哥哥因為不知所措，我說：「你拿著就對了。」我才知道那一刻，是他對我一見鍾情，我的率真吸引了他。   載他找了廣東粥，店不是在巷內，就是沒開，他一直希望我能陪他吃，即使是一個小碗也好，他說：「東西要有人陪著吃才好吃。」而我卻是飽得肚子都凸出來了，最後我們沒吃廣東粥，我卻自以為用慈湖的夜景可以滿足他。   慈湖的夜景大概太美，美到他忘返，約莫十來分鐘的談話，驅車離開時，他問我：「我們現在要去哪？」我：「飯店啊！」他說：「我還不想這麼早回去也，沒有地方嗎？」於是我就近又選擇了同安渡頭，在那我們聊得盡興，一個沒帶手機，一個想專心聽對方講話關靜音，於是我們聊到忘我，離開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手機的未接電話暴增。訊息裡，透露著，金門的人找我找到台灣，台灣的人又找我找到金門。我不以為然，這不就要回家了嗎？後面突然有人一直閃我大燈，他一直覺得有狀況，他說：「你靠邊停下來，應該有事吧？」停車後，後車的人立馬追上來，此時……我嚇死了，原來我們已經被「通緝」了，差點還要報警。   在他下車前，我們二個弄得尷尬，到底是你不安全還是我不安全？於是他主動的要了電話，他說：「都這樣了，可以給我電話嗎？回家跟我報個平安，也代我請跟您母親致歉。」還有邀約了明日上飛機前，可以來個早餐廣東粥之約。回家後，打了那一通報平安的電話，接著LINE的訊息，他便傳來：「抱歉……」。他是這麼禮貌規矩得可以。   次日，因為家裡有事忙錄，我及早推拒了廣東粥之約，他又打了電話來希望可以撥空一起或是晚點可以見面，我感覺到他還想再見我一面，只是我推拒了。最終，我們沒見上面，他後來被拉著去當代駕了。   飛機在高雄落地後，他又打來報平安，然後他在馬路邊和我聊了一個半小時，我怎麼也推不了他去忙他的事，他說：「很喜歡和你聊天」。最後還是聽了我的話，先回辦公室辦公，下班後，又和我天南地北的聊，即便他還有一個國家考試的書要唸。那一夜他熬了一夜只為了明日考試，而我踏實的睡上一覺。   一覺醒來，他去赴他的考試，而我則去了廈門一日遊，期間他考完試又報了平安，彼此的噓寒問暖還真的沒有少。   慢慢的，我們聊的更多，時間更拉長，從彼此第一眼的感覺、同安渡頭的感覺，聊天後的感覺，總總…我們意識到彼此間的契合度，就像他常掛嘴上的那句：「那現在是 I DO，還是YOU DO」。他說我們之間仿如隔世，我們是這麼的了解對方，一猜即中，命中率百分百，有一種相知相惜的熟識。他問起我的感覺，我說：「感覺對了。」，而他的答案是：「感覺對了，很對。」   說說笑笑的時間過的快，與他相識後，我都和自己幸福的對話，騎著摩托車，在伯玉路上是一路上一直一直笑，不知道的人可能以為我花痴吧！想著有一個人關心你吃飯、提醒你安全，嘴角就揚起來了。   這樣過了七天，很快他開始也矛盾這太快的感覺，他又想起自己的不完美。我真以為這一次我們可以了，也 I DO 了，然後他告訴我：「你必需要過好一個人的生活。」語意關心改變了。我探索後，他不過就希望回到他最終的想法「他只是看到一個和自己很像的人，希望她開心、快樂……」，這個理由很搪塞，我似乎也沒這麼笨。   一瓶就下肚後，我哭到不能自己，他解開他的心防，告訴我他的經濟狀況，現在的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又怎麼能照顧另一個人呢？他沒這個能力，退居朋友難道不好嗎？一個人苦難道要二個人苦嗎？我確實也揹不了他身上的包袱。但是這樣的契合，使我這麼難堪。   我們就像一列車一樣，有人上車，有人下車；因為契合我們貪婪了想得到更多，但卻是敵不過現實考驗，如同他的真的要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煩惱，才是幸福嗎？」當個知心朋友這樣難道不好嗎？友情歷久一樣濃。   現在是這樣，未來不得而知，我不能分擔包袱，但願他努力一點，有好的機運，我們的距離就更近一點。

  兩年前父親過世後，我便少見母親掉淚；除了最近這三次，皆與哥哥有關。   哥哥長我五歲，自小不愛讀書，高職肄業，退伍後，便開始漫長的遊手好閒生涯。父親在世時，已經不知道與他耳提面命深談過幾回；母親也是苦口婆心，要他好好找份差事，別老是沉迷賭博、電玩，更別菸、酒、檳榔不離口，成天無事人似的。   一次，父親拿出一筆錢，要哥哥到駕訓班學開車，學習一技之長；豈料，哥哥每天看似準時出門上課，實則暗地裡把錢賭掉了。要不是駕訓班來電，我們全家仍被蒙在鼓裡。   國中開始，哥哥便因為就近上學，而搬到外婆家。外公、外婆相繼離世後，他已成年，便在外賃居；雖然仍住同個城市，但從他搬出家裡，似乎也從此在我生命中缺席。哥哥這個名詞，在我家，更像是一句髒話：等同各種惡習與欺瞞。父親走後，哥哥因為有大筆債務未償，我與母親要他一起到法院辦理拋棄繼承，以免債主上門要求拍賣老家。他人是來了，但臭著一張臉，絲毫不覺有愧。   一晚，四名惡少來摁門鈴，指名要哥哥欠債還錢。母親應門說：「他不住這，這房子也不是他的。」惡少們居然說：「妳是他媽媽，妳也要負責！」最後，是我暗中報警，才結束了一場難堪的僵持。   不知道是否那次債主遣人上門威嚇，讓哥哥痛定思痛，他終於比較規律在工地打零工。   去年九月，他發生工安意外，右腳踝被推土機嚴重割傷，一度要截肢。那次，在父親靈前，母親老淚縱橫：「請你保佑他不要截肢。」   然而，禍不單行。今年四月，未滿35歲的哥哥被診斷出口腔癌末期，由於無法開刀，只能化療與電療。哥哥原本脾氣就不好，或許是接踵而來的災禍與病痛，心性更是被折磨得讓人難以親近，一如他被癌細胞剜去的右頰──那臭不可聞的碗大傷口。幾次探病，我眼見母親伸手要去倒他的尿壺，我不忍，只好搶先一步。   不過四個月光景，哥哥從一般病房轉到癌症病房，再到安寧病房。哥哥最後的日子裡，癌細胞擴散到喉嚨而不能言語，但還能打字；母親曾問他，是否有什麼話想對她說，或心願未了？我想母親要的只是哥哥臨終前的懺悔，但母親的問句，被哥哥已讀不回。   那天凌晨，母親匆匆敲開我房門哭得顫抖：「哥哥走了。」隨後趕到內湖三總，我與母親在哥哥的大體旁，助念八小時；念佛聲與淚珠，未曾間斷。   出殯那天，白髮人送黑髮人，依禮母親須杖倌。但母親只是淚眼婆娑地說：「他是生病走的，不打了。」二殯火化後，我捧著哥哥的骨灰乘車到鶯歌長眠，母親則分乘另一部車一路送到山頭。   如果哥哥能預先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是否會有勇氣，向母親道歉與道別？即使注定被虧欠仍無怨尤，母親的眼淚，滴滴都是無條件的愛。

  不要等到沒有交集的時候才想珍惜。   我們寢室有兩位室友下學期要交換回台灣，房間少了兩個人，同時也少了許多歡笑。 　 她們是我人生第一組室友；她們是我大學最早認識的朋友。還記得剛搬進宿舍的頭一天，彼此尷尬的不知道要說些甚麼，然而一天天過後，從原先客氣地說：「來，妳先妳先。」到現在耍賴地說：「不管啦，我先。」彼此間最邋遢的一面都見過，想起這些日常往事，仍舊會會心一笑。   記得一年前開始，房門上貼著的「非單身請勿入內」，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拿掉，甚至讓來繳早餐費的學妹猶豫可不可以進來。   這一離開，等她們大三回來以後就準備搬離宿舍，再也不是室友了。甚至也許，大三換我接力交換去大陸，要能見面已是一年後的事。歲月不留情，快馬加鞭奔騰著，從前上了高中回頭嘆國中三年過得慢，然而今日驚覺：在沒有察覺下已過了一年半的大學生活。孔子也曾有這樣的感觸，並留下這樣一句感慨：「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現在讀起來，特別有感覺。   「相遇是緣起；相識是緣續；相知是緣定。」曾在網路上看過這樣一句話，感謝緣分讓我們相遇、相識，希望在未知的未來、我們正式道別以前，可以延續這緣分，而我也會珍惜每一個相處的當下。

    一九八二年拜於中國大陸改革開放之賜，一般平民百姓，只要有外國入境許可手續，都可以獲得申請出國。同年六月十八日終於離開封閉專制的故土，飛抵歐洲荷蘭，如囚籠中被釋放之鳥，海闊天高任飛翔，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在荷蘭開餐館的堂弟，叫我先休息幾天，帶我到各處走走。他的餐館開在阿納姆(ARNHEM)，是與西德相連的城市，也是荷蘭全境地勢最高的地方，其他地區都是低漥地，有的甚至低於海平面。   荷蘭，是最先進的發達國家之一，而民情又特別開放，對一個剛從封閉落後大陸出來的人來說，猶如劉姥姥遊大觀園，真是眼花繚亂。   堂弟帶我看看阿納姆幾處風車，這是古代荷蘭人用風車來磨麵粉的地方，現在成為觀光景點。看看賣紀念品的商店，裏面陳列大大小小的木頭鞋子，堂弟說：古代荷蘭特別潮濕，所以大家都要穿木頭鞋比較舒服。他叫我出外一定要服裝整齊，穿西裝一定要打領帶，否則就乾脆穿夾克，因荷蘭人特別講究儀表。在街上看到男人都有紳士風度，女人也似貴婦模樣。荷蘭人也都有潔癖的習慣，每一棟房子的玻璃都擦得發亮。他們也非常愛花，房屋周圍處處擺滿鮮豔的花盆。也非常有禮貌，公車內聽不到說話的聲音，偶爾也只有輕聲細語。   阿納姆是一個中小型城市，人口只有十二萬人。街道馬路都像似在公園裡，房屋都只有二層到三層。所以一眼望去只見樹林，房屋只是點綴在叢林之中。   第二天他帶我去阿姆斯特丹，看看CASINO賭場，看看運河旁邊的紅燈區，五花八門的花招，我驚叫：「天啊！怎麼警察都不來管一管呢？簡直是無法無天嗎？」堂弟說：「警察非但不管，還要保護他（她）們的安全呢。」   回到阿納姆，倆人就坐在一條大運河旁邊的綠地公園閒聊，我問：「這條是甚麼河？」他說：「這是萊茵河。」我聽成（雷音河）（雷音）是西天佛祖住的地方，我在青藏高原逾數十年，來回十趟（通天河）終於到了西天雷音了。堂弟說：「不是雷音是萊茵，音同字不同，這是從西德流過來的河流，幾十年前還是很乾淨，可以做飲水用，現在都已被汙染，混濁不堪了。」   回到阿納姆市鬧區，一輛奇奇怪怪的車子，像是古代的車子，車子上面擺著各式各樣的木偶，車內播放著很好聽的音樂，木偶隨著音樂而舞動，一位老人手裡拿著一個銅斗，斗內有不少硬幣，老人一邊搖銅斗，一邊向路人打招呼，有些過路人投硬幣在他的銅斗內，堂弟說：「這是荷蘭乞丐，向過路人乞討錢幣。」   乞丐，是不是開玩笑呀！乞丐怎會有這樣好的古董車呢？真是不可思議。   腦子裡裝滿許多不解的疑問，一輛公車巴士停下，一位個子高大的老太婆牽著一條大狼狗下車。我感到很奇怪，狗怎麼可以搭車？堂弟說：「狗不但可以搭車，牠可以買半票，車內還要有座位給牠，牠的地位跟老人同等呢！」   我偕母親及兒子三人，因為機票錢不夠，我是早三個月先抵達荷蘭的，母親及我兒子在1982年9月中旬才來荷蘭，父親為了等候母親也延遲至9月初始到荷蘭。那時我已在堂弟的餐館做洗碗工作，因為工作繁忙，無法往機場接他，父親到阿納姆直接到餐館廚房找我。闊別三十三年歲月，父子相會，恍如隔世，緊緊擁抱，淚水奪眶而出，父親也淚水漣漣，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後父親只說了一句：「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呢！」   9月中旬母親與我兒子到達荷蘭，相隔三十三載一家人終於在阿納姆團聚。   堂弟替我們一家拍照留念，我洗了一打多相片，相片背面都寫上（三十三載長離別；荷蘭國裡重相逢）分寄給大陸親戚。   父親在荷蘭住了一個月，準備返回台灣。我對父親說：「我們在大陸受了幾十年的苦難，可不可以申請去台灣團聚。」父親說：「國安法規定一定要在自由地區住滿五年才可申請。」當時我對父親有一些誤解，難道台灣這樣不講人道嗎？後來聽阿納姆一家台灣人開的餐館老闆說：「台灣法律是這樣的，即使蔣經國總統的親人，照樣要在自由地區住滿五年，才能申請入境。」   這樣只有尋求在荷蘭能住五年的法律允許，在堂弟多方奔走，我也寫了報告給荷蘭司法部，司法部派人和翻譯來了解，由台灣駐海牙的遠東貿易辦事處（相當於大使館）的證明，終於獲准在荷蘭五年的臨時居留權。   回想起在大陸痛苦地度過了三十三年中，對全家能夠團聚的希望早已感渺茫，思念也已淡薄。今天能在荷蘭團聚，是無法想像的奇遇，在父親返台後，反而夜夜思念，想著年邁的老父當年已過八十，能不能熬過五年，五年對已過八旬的老人是多麼漫長的歲月。   每星期的休息日，我總是要到萊茵河畔草地公園坐坐，看看藍天，望著從西德駛過來的拖著七、八艘的駁輪，想著五年後能在台灣團聚，五年啊！五年，多麼漫長的五年。 （稿費轉贈金門縣大同之家）

  「一株草一點露」老天爺賜下甘露，小草每天清晨都會得到天賜的一滴露水來滋潤生長。但，有些小樹苗就沒那麼幸運，每天巴望不到解渴活命的甘霖……。   校園裡，有座「侏儸紀公園」，種滿楓樹，白頭翁會在涼爽的枝芽上唱歌，綠繡眼穿梭蕨類孢囊間嬉遊，麻雀鑽進草叢堆裡啄食冒出頭的蟲子，小朋友更是當做天然的遊戲場，一下課便拉著恐龍塑像長長的尾巴溜滑梯。「嘩啦嘩啦」頭上滿佈水管的灑水器均勻的澆水，小朋友們尖叫的跑回教室，高大的楓樹低矮的蕨類和筆直的筆筒樹，盡情的張嘴喝水。但，發現牆角邊、牆頭上、磁磚細縫裡的小樹苗卻望之興嘆，盼望不到及時雨的滋潤。連，浸潤在豐盛雨水中的小樹苗，因茂密高大的楓葉遮蔽陽光而淒寒終日，臉色蒼白無光澤。   我們發現了，號召全校師生展開「搶救小樹苗」的活動。   那天，感謝老天爺保佑，烏雲遮蔽大半天空，是移栽小樹苗的良辰吉時。校長、老師們挽起袖子拿起圓鍬鐵鏟，家長會長號召家長扛起一袋袋有機土，志工叔叔阿姨整理新盆子，小朋友更是忙碌了，一群人翻遍全校角落，在牆頭磚塊上、在磁磚窄縫裡、在水溝蓋下，另一群人在楓樹密麻堅硬的樹根旁、在堅硬石堆中翻找被壓扁身軀的小樹苗，救出蒼白孱弱的身軀。   「他們好可憐喔！沒有舒適柔軟的土壤裡可住呢！」小朋友驚訝的哀嘆，陸續發現有榕樹、樟樹、桑樹甚至槭樹的幼苗，總計有一百多株孱弱的生命在校園四周的牆角石縫、頑石堆裡、堅硬樹根中救獲。校長對著底下拿著圓鍬、土鏟、澆水器的小朋友加油打氣說：「幫忙生長在不良環境中的植物換新家，是愛心的具體表現，讓大家體會植物和我們一樣，都需要受到良好的澆溉。」說完，小朋友小心翼翼的捧起像呵護心愛的娃娃般。   我輕輕撥開茂密樹叢，讓小樹苗享受溫暖日光浴說：「侏儸紀公園裡特殊的生長環境，吸引許多不知名的種子來落地生根，高大的槭樹和濃密的筆筒樹葉遮蔽陽光，小樹苗在陰暗潮濕的環境中，仍積極奮發向上求生存的精神，最令人感動。」小朋友邊動手拔起樹苗，邊點頭，教誨的話，聽進耳裡，對眼前所看到的一幕活生生在「求生記」，印象更加深刻。   「老師，快幫我鏟土啦，泥土裡太多堅硬的大石塊，小小樹苗快被壓扁了。」學生芝翎揮著額頭低下的汗水大聲叫喊：「周遭環境那麼惡劣，難怪會長不大！讓我來幫忙搬到新家去。」   「小朋友，趕快過來裝土喔，小樹苗才有舒適的窩住！」戴著斗笠的淑蓮志工阿姨翻攪完培養土，邊拿起花盆說：「根要全部埋進土裡，手指要像幫娃娃蓋棉被般溫柔輕巧喔！」一旁的學生宗鴻連忙遞上手中的樹苗後驕傲的展示著盆栽：「養護過程真是不簡單，要歷經鬆土、挖掘、移栽的過程，才知道生長環境對植物的重要性。我們人跟植物一樣，需要細心呵護，也體會到爸媽養育子女長大成人的辛勞。」學生喬壹看著植物因離土太久原本挺直的身子漸漸萎縮，心急的說：「還沒完成工作哩，要趕快給他喝一口水，才不會渴死喔！」抬頭看著正趕跑烏雲的烈陽。水池旁已擠滿要趕著喝水的小生命，有人急著打開水龍頭，有人幫忙拿水器澆灌。看著自己親手移植的槭樹挺直葉片，一張張熱心救護的小臉笑得好燦爛。移植到到另一個新的場地，頭頂上有充足的陽光照射和腳底下有廣闊的場地伸展，大家精挑細選的幫心愛的盆栽找最佳落腳的舒適處。等待幾個月後，小樹苗健健康康長大後，就可以認養回家去養育，當起真正的主人，肩負起照護的職責了。   隔天一早上學，立宏牽起宗鴻和家謙的手衝下樓去幫小樹苗澆水，看到他們經過一夜的調養，安然無恙的挺直身子恢復盎然生機，高興的又蹦又叫，欣喜的幫每株植物澆水，並自言自語說：「小寶貝放心在新環境生活，安心長大吧！我會天天來幫你們澆水，讓你『一冥長一吋』。」   烈陽，撒下陽光，讓萬物溫暖身子；雨水，降下甘霖，使花草樹木生機盎然，老天爺恩賜的風調雨順，要心存感恩。陽光照不到的，雨水降不足的，則需要我們去付出心力。「搶救小樹苗」活動中孩子體會到「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的真理，孩子學會悲天憫人的胸襟，和身體力行的重要，及有顆純潔感恩的心，樂於付出勇於奉獻，擁有對社會回饋的心意，才是生命的主宰也才能永遠獲得健康與快樂。   「一隻草一點露」臺灣諺語說得很清楚，生長在天地間的草，每當早晨，每一株草的草尖，都沾上了一顆露珠。那是老天爺恩賜的；讓「一點露」養活「一株草」那是要靠每個肯付出心力的人力行實踐才行。 我們藉由「搶救小樹苗」活動，讓孩子成為那微薄卻重要的「一點露」，也讓「良善懂得感恩」的小樹苗，深深埋進小朋友心中，細細呵護成長……。

  有一種約會，我們都知道不可能實現。   當我們竟然在各奔東西多年後會在平日熟悉的金城大街上相遇，那過去曾幻想過千百萬次的夢境，卻在可遇而不可求的機遇之下實現時，往常那可說是親熱暱稱的招呼語，已經在我平靜的心還來不及悸動前，從我嘴裡脫口而出。   對應於我的孩子氣，妳保持著沉穩卻又不失落落大方的態度，熱絡地回應著我。我們以熟悉地可說是有違傳統的西式擁抱，在金城舊街來重溫舊夢，似乎顯得突兀，而當彼此過去曾親密接觸的軀體線條串連起多少時間之段落，我粗獷身體的溫度，藉由妳滑嫩的肌膚，在彼此的內心交流著。妳芬芳迷人的氣息勾起了我們多少往日的激情，但是也就僅止於此。   我的唇與舌何嘗不想隨著妳我臉頰的接觸勇往直前地前往探索妳的豐唇，但過去歷歷在目的景象所刻畫著的那道鴻溝埋藏著的祕密，如泥沼，我們都自制地不願再陷入，即使身旁那幅景色多美麗。   於是，在深深地擁抱後，我們各自理智的放開彼此，又平靜地像個平淡交情如萍水相逢的朋友彼此寒暄著兩三句，隨口約好下次見面時共享妳我都喜歡的小吃當作談話的結尾後，我愉快的向妳揮一揮手，與妳道別。   原來，向妳說再見是如此簡單。

    俗諺說：「天作之合、天賜良緣」，指的是上天所賜給每一對恩愛夫妻的良緣美事之機會，雙方務必要好好的把握住此難得的絕佳機緣。所謂良緣，乃是男女的條件差不多，如：學歷、興趣、個性、年齡及家世……等，並且彼此談得來，雙方家人也相處融洽，婚後，大家才會彼此尊重、容忍、愛惜、照顧一輩子，如此的婚姻才比較能夠維持長久幸福美滿！   二十幾歲起，我就積極地尋找對象，卻直至五十歲，我透過故鄉佳冬鄰居同家族張姓業餘媒婆的熱心介紹，我才獲得「天賜良緣」的好契機；我趕緊把握住此次岳母及內人皆看中我的良好緣分，二話不說，不久便訂婚，接著結婚；我跟內人是標準的婚後才培養感情的例子。   至此，我才真正相信臺語俗諺所說；「姻緣天注定，毋（不）是媒人跤能行（較勤走動）」的深邃道理。所以男女之間交往應該採取隨緣的態度，最後結果如果是有緣無份的話，表示此機緣乃非良緣！俗諺說：「好聚好散」、「天涯何處無芳草」，指的是良緣是萬萬強求不得的。   因為我一直都找不到男女雙方家長皆滿意的結婚對象；因此，後來我似乎對於良緣感到有點灰心喪志；五十歲時，我的良緣終於駕到；但是，我又怕白費功夫而失望，於是，向來毫無主見的我，便到阿猴媽祖廟慈鳳宮，我以擲茭方式，祈求媽祖指示我一條明路，得到媽祖的祝福而終於完成我的終身大事！   尤其，現在的年輕人自主意識提高，薪資又低，且養育子女費龐大，有些人便主張只交友不婚、不生或晚婚，或者眼高手低，或者父母更不理性的干擾子女婚事，便往往錯過了天賜良緣的機會，而形！此種現象造成我國的生育率在世界上排名倒數第一，在國際上的競爭力也跟著降低！因此，使我國快速步入高齡化社會！   俗諺說：「好聚好散」、「天涯何處無芳草」，但是，幾乎每天皆可從各種媒體報導上得知，許多人常因緣盡而不了解此道理，卻做出相當不理性的動作，例如傷害對方或自己小孩，甚至鬧出人命關天之事；分手理由甚多，或許自己被騙、或許自己做錯事、或許……，但是，奉勸大家碰到難題時要冷靜處理，千萬別做出如此傷天害理、害人又害己之事才是！   俗諺說：「有緣千里來相逢，無緣對面不相識」，這就是為何大家有那麼多的同窗、同事及朋友，而通常結婚的對象卻不是他們？不管是俗諺所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或「兔子不吃窩邊草」，反正，良緣來時，你想擋也擋不住；但是，唯有認命的人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才有良緣；否則，你將如無根的浮萍一樣，漂泊於天涯之間！

  憲警荷槍實彈衝入店，寶寶嚇破膽，原是他人謊報案，商店滋事軍人嗆，這在軍管時期屢見不鮮，如今想來還真無奈……。   莊海南，民國三十八年出生，祖籍西浦頭，現居住於安民，當他呱呱墜地、即逢古寧頭戰役，不解廝殺有多慘，人員傷亡在兩岸，身處戰火燎原的彼時，身心承受的苦難又有誰知？   務農家庭多辛苦，穀物吃粗飽，沒有閒錢上學堂，學習零零落落，讀書說來奢求，才小學肄業，謀職已不易，還能成就什麼事業？於是民國五十四年，莊海南響應從軍報國在今朝，熱血青年去從軍的呼喚，才十六歲的年紀，便和村中的三位同伴毅然決然走入軍中，即使父母不應允，但他堅持要當四年兵，以此來改善家居生活，不讓艱苦歲月拖累，以及看看外面的世界，期望日後返鄉有點作為。   莊海南報到後，入住位於金湖鎮安民村附近的第三士校，接受一星期的基本訓練，隨即轉往陸軍位於隆田第八訓練中心寄訓，受訓四個月，艱苦難熬，當返回金門第三士校再訓八個月，從一個月七十五元零用金、到八十五元，升上下士則為一○五元薪資，但思及父親當時民防隊員的煎熬，動不動就被外省籍的副村長罵粗話，他們罵人像罵狗，沒有尊嚴只能低著頭。自己算是幸運的，至少還有薪餉可領，足可貼補家用，操練雖然苦和累，但陽光在頭頂，從軍中似乎看見未來的遠景。   民國五十四年成立的第三士校，莊海南從九月入伍到下部隊，見證了該單位的成長。第一期四百五十人，畢業後挑選一○五位身強體壯的「粗勇」學員去衛士隊，其他則留在該處。上級讓他們填寫志願以便分發單位，他填寫駕訓隊，期望習得一技之長，將來靠它吃飯。說來亦只是填好玩，也沒依志願分配，他被分發至南門省政府旁的墓埔附近，該海鵬部隊為陸軍十七師，師部在頂堡，五十團第二營兵器連是他駐紮之營區，他擔任七十五砲副砲長，總共有四名砲手，手上只有三位士兵。   民國五十五年，莊海南輪調烈嶼黃厝龍磐山步兵營兵器連，該營區為島外島的第一線，聽說晚上水鬼會來犯，摸起頭殼去對岸。而共匪太囂張，同是炎黃子孫，人生父母養，稍一不慎，雙親就要白髮送黑髮，廳頭哀傷嘴嘶喊，送孩兒去天堂！因此，每個夜晚站衛兵，大家都非常緊張，子彈槍上膛，目光凝視在海邊，不敢與瞌睡蟲打交道，以免腦袋不保，軀體不相連，死無全屍太遺憾。其間，他幸運沒遇水鬼、亦沒見過海盜，天下雖沒有很太平，但自己算平安，終能輪調返回大金門與雙親共敘天倫。   烈嶼駐防，數月才能回大金門一趟，莊海南與附近柑仔店的老闆相處猶如一家人，閒時，與同事並肩，光臨黃厝與埔頭的小店鋪，那段溫馨的歲月最是難忘。   民國五十六年，部隊輪調台北苦苓林並下基地，三十六小時走八十六公里，貼了三百片以上的撒隆巴斯，一身配備扛在身上半年，打盹跌到稻田溝，爬起繼續往前走，沒有操死。當年雖然是阿嬤的身子，如今卻彷如一頭牛，健康的身體還真是投入軍旅磨練出來的。   民國五十七年，莊海南輪調士林芝山岩，一百四十二層階梯，每天來來去去，如果沒有之前練就的體力，勢必難以負荷，而後再調外雙溪，帶兵等著退伍，每天數饅頭，不必再操練，沒有精神負擔，快樂似神仙。   民國五十八年九月，莊海南從軍中光榮退伍，政府幫忙找出路，安排到自來水廠擔任臨時人員，上班一、兩年，每月八百元，他轉而做水電，之後看到駐軍周遭好賺錢，旋即至安民租屋開起柑仔店，除了賣雜貨、日用品，也兼洗衣，軍服一套十五元，每天都有阿兵哥來送洗，附近的營區，從士校到醫務所，都是他的客戶，做阿兵哥的生意，錢最好賺！不出幾年讓他荷包滿滿。而同行卻也會相嫉妒，除了削價來競爭，也數次被捉弄，在軍管的年代，有宵禁時間，他人報案到軍中，引來了憲警一窩蜂，荷槍實彈入店中，他嚇傻了眼，怎麼會這樣？原來有人檢舉他的商店有軍人滋事，自然一發不可收拾，但經過調查並無此事。誤會雖然解釋清楚，但烏龍事還是會發生。爾後，他非常小心，預防陷阱，而阿兵哥也學聰明，在圍牆內叫東西，在佈滿九重葛處剪了一個小洞，於此買賣，無論泡麵、飲料或小酒，只要叫得出口的他都有。自己當過兵，與阿兵哥走得近，知道他們的需求。當部隊逐漸遠離，生意一落千丈，當年的榮景已不再，民國八十三年柑仔店亦劃下了句點，他轉而做起了水泥工，雖然得承受風吹雨打，工作較辛苦，但他則甘之如飴，樂在其中。   民國六十一年與湖下村的楊小姐締結良緣，育有二男三女，孩子已成長，而不幸的是妻子於一○三年撒手人寰，無緣與他共白首。如今莊海南一人獨居在昔日安民村的租屋處，已有二十幾年的居住情感，就猶如是他的第二故鄉，此情如何能遺忘？倘若要回故居西浦頭，但那棟古厝為多人共有，的確有諸多的不便，而離別家鄉數十載，見識了人生百態，既然自己還能走能動，就在這兒安居樂業，把他鄉當家鄉，許多老朋友亦常來探望，一杯老人茶，談昔日風華，人生，該活在當下，珍惜眼前，至於以後老了，就聽天由命吧。   悲觀與樂觀，就在一念之間，領有榮民就養的莊海南，除感念政府的德政，讓他老年生活無憂慮，同時還能做個快樂的銀髮族，如此的人生，還有何冀求？他知足常樂過一生，感謝政府讓他不悲觀……。

  國中九年級的阿軒買了一個寶可夢球狀的抱枕，帶到學校午休趴睡用。有一回上課時阿軒和阿輝竟趁任課老師不注意，在教室用寶可夢抱枕玩起拋接來，被從走廊經過（其實是刻意巡堂）的導師我看到，厲聲喝叱，並將抱枕暫時保管。   阿軒站在原地一臉不服、憤怒，雙眼充血，最後還掉了幾滴眼淚。等他情緒較平復時，我與他溝通，才知道阿軒氣的是我對阿輝的責備只是輕描淡寫、幾句帶過，對阿軒卻聲色俱厲，還沒收了他的寶貝球。我說剛才阿軒在鬧脾氣時，我已處罰了阿輝愛班服務、打掃教室，並沒有偏心不責罰阿輝。經過一番開導，阿軒才破涕為笑。   事後反省，當時對阿軒和阿輝的責備，的確對阿軒罵得特別多句又大聲，但我當時並不自覺。捫心自問，之所以如此，不但不是討厭阿軒，反而是對他的課業表現和學習態度期望較高。阿輝的成績向來徘徊在倒數幾名，但是辦事能力強，父母開公司，將來準備繼承家業，行行出狀元，我對他的未來並不太擔心。而阿軒資質頗佳，卻生性懶散，成績時好時壞，難以穩定，我曾多次鼓勵勸導，期望他能展現實力，卻見他在課堂上用心不專、嘻笑玩樂，生氣失望之際，用詞不免嚴厲些了。   我想起我正就讀國中的兒子小翔，也曾遭遇類似情形。他在班上最要好的朋友阿徵，是個略帶叛逆、小錯不斷、經常出入學務處、令師長頭疼的人物，但同時也是籃球高手、富家小開，為人海派、又勇於和老師唱反調，簡直是學生心目中的英雄。小翔的導師曾數次對我說，擔心小翔被阿徵帶壞。但國中階段孩子的交友，已非師長父母能夠輕易干涉，因此我只是提醒小翔，若要與阿徵為友，就要有判斷力和自制力，小翔唯唯諾諾，我內心的OS則是：老師已盡了告知的義務、媽媽我已盡了提醒的責任，若孩子還是犯了錯，也只好當作一次人生旅途上的跌倒和教訓了！    一天放學後，小翔班的導師要全班留校寫完一張考卷再回家，但是阿徵對同補習班的小翔說：「因為快段考了，補習班老師要我們提早半小時去上課。」小翔不疑有他，便跟著他向導師告假早退，後來才知補習班根本還是照常上課。據他們事後自述，他們翹掉一節考試的時間，也只是去吃了一碗麵，然後就去補習，實際如何，卻也難查考了。   第二天，小翔的導師輾轉得知這個情形，把小翔罵了一頓，要他寫違紀自述表，自述表寫得太簡略還被退回，要求把離校到進補習班之間、幾點幾分到幾點幾分做了些什麼寫得一清二楚，同時打電話給家長我告知此事。晚上自述表帶回給我簽名，表上載明此次罰抄課文一千字，若再犯將依校規處理。而同時，小翔導師對阿徵卻問都沒問一句，毫無處理，阿徵還開玩笑地對小翔說：「老師大概已經放棄我了！」   小翔直呼倒楣，覺得明明是阿徵先說謊取巧，他只是老實被騙而已，結果卻只有他受到責罰。換作其他家長，大概也要跳腳，向老師申訴抗議了。但同樣是國中老師的我，卻可以理解小翔導師的作法和用心，想必是跟阿徵過去的「輝煌事蹟」相較，「藉故早退」幾乎是不足掛齒的小事，甚至可能手邊還有好幾樣其他的過錯在處理中--我分析至此，小翔立刻說：「對呀！他還有兩個警告和一個小過要銷呢！」--而小翔過去少犯錯，但與阿徵過從甚密，他導師向來擔心他被阿徵帶壞，此次初犯，當然要防微杜漸，格外嚴厲，讓小翔徹底知道嚴重性，完全根絕再犯的可能。「所以老師對你嚴格，是看得起你呢！」聽我這麼說，小翔不但不再不滿，反而露出受寵的自得之色呢！   國中階段的學生最在乎「公平」，最痛恨老師「大小眼」，最不願自己「被針對」。身為國中老師，我也時時提醒自己不可給學生「貼標籤」，凡事應秉公處置，但往往依據學生不同的性情稟賦，而在處理時自覺或不自覺地產生些許差異，以老師的角度來說，可說是「因材施教」，卻可能被學生甚至家長誤會為「差別待遇」。所以要因材施教，似乎也不宜做得太明顯。這其間分寸的拿捏，以及與學生、家長的溝通，可真是考驗老師們的智慧呀！

  我準備一鍋湯圓，10月微涼氣候的日子無須放薑片，超市冷凍的包餡湯圓挺方便的，幫你染上喜氣的紅，又可以吃到蜜蜜的花生泥，紅糖熬漿，聽說這是必要的一鍋圓圓滿滿。母親來電，要在這一天準備十二道菜，我說六道健康的蔬食也可以，奉上一碗飯一碗湯，外加紅龜粿、紅圓、發粿擇一隨喜，有種民俗的象徵「祈求福慧長壽，圓滿盛事」，禮儀都在人心，圓滿收場，正如華人可望的一個「圓」。   莫讓太多的寓意束縛，什麼豆乾讓子孫做大官，什麼吃豆吃到老老老，信仰是讓我們對親友的記憶深烙在生命橫幅，「沒關係，我們自己做啦！他們也是有考量。」伯父覺得假日比較好，將儀式往後移了兩天，母親並不舒服，認為要照步來，都好，我在屏東的租屋處備了一鍋紅湯圓，泡了一杯有甜味的茶，因為妳不愛無味的茶水，外加我愛吃的粄，可能是發粄也可能是七彩繽紛的紅豆綠豆花生芋頭……，妳知道這個孫子總比人愛笑，也比人多讀了點書，也比人多了點不一樣──妳真的離開我們一年了。   我在金門落籍不久，妳笑著沒多說，但在年後，問我：「幾時要遷回來？家人都在花蓮！」我說我可以在金門養老，妳又笑了一陣，就像妳每次看到我奇異髮型與穿著時給我的肯定，「我覺得很好看，年輕人就是要這樣，但是你阿公就不要理他。」我真的欽佩妳對一個「家」的運籌帷幄，在每一戶子孫的鳥生活裡提供私房錢讓平淡的日子有點奇蹟，對肯努力的人付出期許與栽培讓他們有繼續向上的動力。時髦的妳，追求阿公，也讓我們不再受限客家人的身世，因為妳說過「時代一直在變，思維不可不變」。   一年，只要翻閱妳最後身影的紀錄，我就會哭著要自己也要很時髦，像妳一直都在做自己，對丈夫的管控與扶持，對子孫在在的暗中支援。有次妳聽到我要申請博士班考試需要印資料，近萬元，妳掏出胸口錦囊，估計是幾千塊，露出菸袋般的乳房，妳緊急塞回薄衣，那是撫育父親的身體，然而在五十年後依舊哺養孫子。這段時日，妳在佛祖廳前是否早已幻生再世？有次夢見，我握住妳，妳說我總說大家聽不懂的話，我回妳：「沒關係！我知道自己做什麼！」接著妳走至另一桌旁，跟我說：「時間到了！」妳半截焦黑的手指讓我謹記，妳頭套上袋子的畫面到底是想跟我說什麼？   阿婆，我比較多時間稱妳阿嬤，我在妳進入加護病房時握住妳的手叫妳阿嬤，什麼也沒多言，想揉揉妳，我不知道我能在這時候要妳早點病好還是早點解脫？鄰床護士說，這樣口語妳聽不到，但是妳使勁踹動的腳讓我心裡很慌，知道這插管的苦，並不想承受。我回到屏東工作後，有天深夜，一隻蟑螂飛到書桌前，那是我消毒環境後絕不可能有的奇蹟，我順勢用衛生紙包裹丟棄，心想：「不可能還有蟑螂，一定有事？」那日清晨，手機震動，半夢半醒的枕邊讀著父親簡訊：「阿嬤於凌晨一點三十五分過世。」   出殯那晚由我守靈，伯母要我累了就去睡，但我想在花團錦簇與輓聯層疊的現場與妳最後相處。妳曾說，妳最愛盆飾插花了，這有蘭有菊挺格調的。妳說人做得好什麼都好。妳說我個性好，要我做點事，疏通僵直的家庭氣氛，我點頭示意，但我無法改變什麼。妳走後一年，我想起回花蓮的目的之一就是在妳身旁聽妳說子孫滿代的興衰變革，妳總會說：「要常常回來，要來看阿嬤。」我捧著湯碗看著大山，每口湯圓都是對妳思念的解放，妳早已開始的新生活好嗎？妳知道這個「家」蠢蠢欲動的故事很像八點檔嗎？妳的孫子，我，在農曆九月廿八日這天，檢讀入殮時，妳在棺木內，最後一面，妳知道我時時想起妳走到咱們家看看，我們走到妳家客廳看看，我們整個家族到多遠外的餐廳看看，看看是否都安好。阿嬤，阿婆，一切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