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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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 灘
搶灘就是一種擱淺 故意的 在漲潮時奮力衝向 沙灘 再等待下次漲潮時 離開 而人生就是一次次搶灘 成功後卻沒人告訴我們 還要回頭 還需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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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化石
剛好看過劉克襄的新書「十五顆小行星」,那時江蕙正要辦幾場演唱會,宣傳正如火如荼,轟動整個台灣的時間點,那紐西蘭費爾尋子的故事和江蕙歌聲連結了,報紙上大幅的報導,讓我覺得紐西蘭這個遙遠的國家與我有了連結,那是若有似無因緣,比起市售的紐西蘭奶粉,打著純淨天然的廣告更讓人感動。 因緣際會,跟了遊學團去了紐西蘭,在庫克山下和攀上珠峰第一人新西蘭登山家埃德蒙‧希拉裏的雕像拍了一張相片,他是一九五三年五月二十九日人類首次登上珠穆朗瑪峰而聞名世界的登山家,劉克襄在十五顆小行星中寫拾方方命喪珠峰時有感而發的說,登山的英雄在台灣並不會被當成值得書寫的人物,這是事實,在台灣,似乎只有政治人物才是主軸,值得膜拜。在紐西蘭,國家為這位登山家樹了一座美麗的銅像,在台灣經常看到政治家的塑像代表威權體制,其實我們應該崇拜的英雄在每個角落,只要努力就應該被讚揚,這兩種不同價值觀的國家,培育出來的國民素質也相差很大。 庫克山下聽說有許多玉石,大家趕緊低頭搜尋,希望能撿到一塊璞玉,但是跟我有緣的石頭卻不是玉,而是一塊百萬年之寶,我在乾涸的小冰河灘上撿了一塊庫克山的木化石,小小一塊木化石,我帶著它坐飛機回台灣,它藏著積雪高山的影像,比起那些觀光客在紀念品店搜購的更具吸引力,因為地球科學的課程曾經讓我理解到礦石的形成和特色,化石保留下來的是地球生命的軌跡,透過這樣的連結,帶回一顆石頭並不具備高經濟價值,那是山野的呼喚。 山,曾是我的生長之地,也因為攀爬過大霸尖山留下難以抹滅的記憶,未來的日子,我將進入五十歲,能勇猛的去登山機會並不大。這顆石頭將經常呼喚起我心深處一種特殊的感情,讓我的思緒飛越太平洋重回紐西蘭庫克山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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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成為專家倒也不必,只要能夠正常成長,成為社會有用之人就阿彌陀佛了,其他我不敢有太多的冀求。」罔腰仔說後,突然轉變話題問:「金花到底受到什麼刺激而想不開?雖然以前也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但我始終不好意思問你。」 「說來話長,這件事在金花尚未自盡時,就已經在外面傳聞很久了。儘管他們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提起,我也抱持著一種坦然的態度來面對。但嘴生在人家的身上,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而且它原本就是一個不幸的事件,任何的辯駁和解釋只有增加事情的複雜性,對受害者本身並沒有好處。況且,加害人早已不知去向,既不能把他繩之以法,又不能抓來痛打一頓,除了自認倒楣,也是這個時代最慘痛的悲劇啊!」福生哥內心似乎有無限的感慨。 「你和金花結婚之前,知道這件事嗎?」罔腰仔低聲地問。 「我是婚後才聽人說的,但金花在我們新婚之夜時,曾問我許多莫名其妙的問題。即使過後我知道她並非處女身,但我始終以一顆包容心來對待她,並沒有問她一些有傷她自尊心的話。坦白說,能結成夫妻也是一種緣分,如果刻意地去揭人家的隱私,算人家的舊帳,把好好的一個家搞得烏煙瘴氣,那又何苦呢!」福生哥坦然地說。 「說真的,貞操是女人的第二生命,金花絕對是一個純樸善良的女人,當不幸的事故發生在她身上時,才會禁不起這種刺激。如果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女人,對於這種事或許會抱持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也就不會受到那麼嚴重的打擊,繼而造成精神的崩裂,走上懸樑自盡的路途。說來可憐啊!」罔腰仔感慨地說。 「妳是知道的,對金花我是百般地容忍和呵護,有時候忍無可忍才會怒斥她幾句。即使我曾聽人家說過她少女時遭受軍人強暴的不幸事件,但我非僅沒有記掛在心上,反而同情她的遭遇。原本以為生下木興後,她會以孩子為重,把過去的不幸事件忘掉。想不到碰到班長後,她的精神狀況卻更加地嚴重,不但說班長是惡魔,而且還想拿柴刀殺他。」福生哥坦誠地說。(一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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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好想你
其實好想你,騎著車,我會想著你,親愛的你,哪裡去了?睡覺前,我會想著你,愛笑的你哪裡去了?吃著美食,我會想著你,愛吃的你哪裡去了?想著你,有時候覺得心好像刀在割,一刀一刀劃著,想著你,有時候覺得連呼吸,空氣都稀薄起來,傷痕不曾隨著你離去的日子累積而消失,傷痕結痂,卻隱隱作痛。 親愛的你,好想你……。 你說:「你看看這張超音波照片,三個受精卵都很漂亮耶!」你興奮的透過Line,不斷告訴我,你即將成為爸爸了,結婚多年,你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們一家人都開心不已,你買了一間漂亮的大房子,我看到你事業有成、婚姻美滿,小孩跟房子都齊全了,多美好,但有時候,老天爺不是這麼賞臉,是太幸福嗎?為什麼疾病來得突然,你的離開也這麼突然,我一直以為我們一家感情這麼好,會一直到老,搭著同一台遊覽車,遊歷人生,沒想到,你悄悄的就下車,沒說再見。我望著空缺的座位,想起你說我們會一起到老,含飴弄孫。 從知道你生病那天起,深信我們是戰鬥家族,不會懈怠,會勝天的,兄弟姊妹互相打氣,我們一家從困苦中走過,從金門赤手空拳來到台灣打拚過生活,從一無所有,到個個工作家庭都順利,我們會渡過這一段辛苦的治療時間,你第一次開刀,醫生捧著切除出來的腫瘤,肝切了四分之三,醫生說一年內存活機率百分之三十,我們絕對是會是超過那百分之三十的勝利者,我們深信我們可以的,出院後的你氣色良好,家人認真為你調配食物,你也認真的保養身體,一切看似完美,你的雙胞胎小孩出生了,你興奮的快敲鑼打鼓,抱著孩子,你告訴我:「姐,醫院看護都說我孩子很漂亮,還說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肝癌。」,我看到你的喜悅,但心裡總是有小小憂慮,擔心我們對病況太樂觀,太大意,我要你還是要注意身體,你說好。 病情的急轉直下,出乎我們意料,你開始無法吃喝,家人想辦法煮你愛吃的,引你食慾,只要看到你吃個小半碗,都開心不已,希望養好你的體力,對抗病魔,但吃不下睡不著的時間越來越長,你開始又進入醫院診療,氣色體力隨著病況,每況愈下,你會好的,我們一直有這樣的信念,你也是,還記得你離開半個多月我去看你,晚上八點多了,昏昏欲睡的你,用虛弱的口氣告訴我:「姐,醫生說我指數好轉了」。不過,指數不代表什麼!在你離開以後,我想的是那些指數騙了我們,讓我們誤以為你還是有機會的。 我們想帶你回家了,我們想讓你在的時間,陪陪自己的家人,尤其剛出生不到四個月的孩子,你告訴你哥哥,說最大的夢想是陪著太太,推著雙胞胎,在家門口的巷子散步,你哥哥告訴你:「快好起來」,你說:「可是事與願違」,你的夢想真的好小,但確實事與願違啊!最終沒有讓你完成這個小小心願,現在想起來心還是很疼。 你很愛家,我們知道你一定想在生前回家,忍著痛,我們把你從醫院帶回家,陪著你,看著你走到生命的盡頭。那一夜,我陪著你,念著佛號祝福你,風吹著你身上蓋著的布巾,我以為你有了呼吸,你沒死,我心情雀樂,想叫醒所有的人,說沒死,他沒死啊!原來一切都是錯覺,你沒醒來過來,你隨著佛祖去了西方極樂世界。 你看起來像睡著的小孩,我們讓你穿上最愛的西裝,禮儀師幫你打理最帥的遺容,從頭髮到臉龐,無一不是細心,好帥氣,一如當年結婚的新郎官,道別了你,師父蓋上了棺木,就此,我們說了再見。 不想說再見,我希望能再見到你,在姐姐人生困苦不堪的時候,你陪著我,聽我訴苦,在姐姐工作到近半夜,你故意藉口說你加班,繞來公司載我回家,在姐姐因為無法自己帶著孩子的時候,你幫我照顧我的雙胞胎,每晚說故事給他們聽,即便你離去,他們還是會記得你說的每一個故事。我告訴他們,記得要把每段故事記住,講給舅舅的寶貝聽,照顧舅舅的寶貝,一如當年舅舅照顧你們,愛你們一樣的愛他們。 大富寶貝在看我為你離去傷心哭泣時,安慰著我說:「媽媽,不用難過,總有一天我們跟舅舅會再見面的。」是啊!親愛的弟弟,我想愛到處遊走的你,只是早我們一步去探路,記得喔!幫我們都留好位置,我們一定會再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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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武──開館授徒 培育跆拳英才 教導學校社團教化頑劣
從小我就是個問題小孩,調皮搗蛋,打架鬧事,還曾關上教室門窗,讓胡松喬老師無法進入授課,是個讓學校及老師相當頭痛的問題學生。 國中一年級因毆打鄰居同儕而上法庭,也曾在金城派出所拘留室渡過好幾天,在金門高中時更因毆打學弟流鼻血而遭高家宇主任教官連續記上兩次大過,張榜昭示。說也奇怪,打架很少輸過,或許是與我互毆的同學較老實,也或許我對打架比較有天份,身手較為矯健,閃躲較為靈活(這跟小時候喜歡看于素秋、曹達華的武俠片有點關係),但揍人五拳,踢人五腳,偶而也會遭人還個一拳兩腳,也就因為常常與人互毆之緣故,所以入了軍校,特別青睞跆拳社團,每週跆拳課,從不缺席,希望能練出一點功夫。 下了部隊,總部體育幹部培訓班甄選年輕軍官,我總是搶先報名。六十四年我進入了步兵學校體幹班召訓班,半年後,輕而易舉取得紅帶三級資格。返回部隊,在新訓工作崗位得心應手。這份強烈的企圖心與濃郁的跆拳興趣驅使下,又讓我有機會進入了步兵學校體幹研究班接受更嚴格的跆拳武技,一年光景讓我拳腳功大增,技藝更臻熟練,取得黑段初段又返回部隊。打鐵趁熱,挾其純熟武技在仁武營房芒果樹下吊起沙袋,每當夜闌人靜,在草皮上總會發現一個人在那裡拉筋,前踢旋踢,跳後旋踢,轉身換腳馬後炮踢,透過這樣孜孜不倦的苦練,數年順利晉級黑帶三段資格。 民國七十三年步兵營長任期屆滿,在陸軍總部的令調下,我離開了近十年的仁武師,調任陸軍步兵學校一般教育組的情報作戰小組任教官,授課來自各步兵師即將升中校階層的正規班學員。雖然壓力大,課業繁重但卻優於以往只能天天在部隊而過著上下班的生活,這種神仙待遇(在部隊令人羨慕的生活型態),並未使我放蕩或鬆懈,因為了解自己過於剛毅的個性,根本不適合部隊或私人事業機構,因此選擇了公務員特考的補習(曾經被人笑國防特考還需要補習嗎?)總算天從人願及格了,七十八年我如願退伍了,進入高雄市教育局服務,二年後轉入學校行政職,因緣際會與幾位同道好友展開了開道館授徒培育跆拳選手與英才的規劃。 學校行政工作有別於機關那種科層體制的官僚型模工作模式,雖升遷窄,但較單純壓力小,所以除了下班,假日指導道館學生外(道館有全職的同道好友在運作),在三民家商兼職社區老師的同時和平國中校長吳友欽(前金門縣副縣長)曾邀我去教導社團開跆拳課,他將平日在校一些不喜上課讀書,一到學校就調皮搗蛋、捉弄同學、影響同學正常上課學習的問題學生,全部送來每週三下午的拳課,讓他們跟著我上課,一半是教育,另一半是趁機修理、修理一番。利用習武過程,半修理半教導,從跆拳基礎動作到打型,並夾雜簡單擒拿術,施以武道忠恕信念,很明顯那兩年和平國中打架鬧事、逃學蹺課事件,明顯減了許多。 其實當初也就是摸清這群青少年的心理,因為自己也是過來人,少年叛逆與搞怪的個性,乃人生成長的過程,不搞怪那才不是年青人,學會了一些武術與擒拿,讓他們會有一些成就,告誡他們循規蹈距,規範不知不覺提升尊榮感,如此反而有利養成他克己復禮修為,與穩定性情之長成。運用了這些孩子的喜歡,教導了他們動心忍性,將武道忠恕之內涵,內化於正在形塑的品格之中,塑造出正義、理智、堅忍的性格,這種觀念與作法,後來我也運用在高雄少年法院輔導矯治機構感化院與判院外輔導的「非行少年」。輔導過程之中,這種潛移默化的作為,雖未必有著立竿見影之立即成效,但也終將內化於非行少年之心性與人格之中,終將開花而結果。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忽焉老至,屆屆六十四,昔日唇紅齒白、英俊挺拔的少年郎,如今已是華髮斑白、體態臃腫,垂垂老矣!感慨這一生也就這樣過了,過去的年輕歲月,花樣年華,不管是璀燦亮麗也好,「龜屈不順」也罷,如今都已成過去式。回想年少那桀傲不馴、輕狂放蕩的心性,不勝唏噓,所幸兩個孩子並沒有承襲我這些不好習性與性格,反而遺傳了母親那種沈著穩健與內斂圓融的修為,我是既感恩又惜福,期望在往後的日子裡,全家人都能健康平安、幸福快樂又美滿,則心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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疥瘡
什麼是疥瘡?相信一看到「?」部首立馬知曉是一種疾病,沒錯!根據維基百科解說:「疥瘡是一種由體外寄生蟲引起的、有較高傳染性的一種皮膚病。多始發於手指夾縫,症狀為皮膚表面出現丘疹,同時伴有晚間尤甚的奇癢。」 就讀國中時,鄰座同學雙手的指縫都是潰爛的傷口,那時雖然沒有太多的衛生資訊,但是看到她不時的抓癢,雙手指縫都是紅色丘疹,有些傷口還出膿,隱約知道這是一種皮膚病,因此每週輪流換座的週一時刻,入座前,一定拿濕抹布仔細的擦拭一遍又一遍課桌椅,儘管如此,輪座幾週以後,還是被傳染了! 「生疥生疥,這真正費氣,怎樣無注意,去被別人傳染到。」當母親皺著眉頭發愁,我才知道感染疥瘡的嚴重性。一週後是期待已久的暑假,天氣酷熱,整整兩個月的假期都用來跟頑固堅強的疥蟲奮戰。剛開始,只有腳縫指縫遭殃,後來連隱私處都有,疼癢難耐,兩片臀也有疥瘡,不方便坐下,嚴重影響睡眠品質,每天花很長的時間挑破紅腫處擠膿,上藥,舊的疤痕未結,新的皮膚又受感染,痛苦不堪!手足們一個個都離得遠遠的,深怕被我傳染,母親不時要抽空用大鼎煮開水燙我穿過的衣裳、蓋過的薄被,殺菌滅蟲。天啊!我究竟要煎熬到何時? 眼看開學在即,母親告訴我有一偏方可以斷根,那就是用豬油煮硫磺,趁熱燙死疥蟲,可以試試看!我一聽那敢?豈不是跟犯人一樣用燙刑嗎?母親見我不肯,只好選擇西醫醫治。當時的醫療條件十分缺乏,沒有良醫良藥可以診治,看診的醫師幫我打了一針盤尼西林試試,剛開始好像有效,疥瘡沒再蔓延,病情似乎控制住了,每天一針,持續打了一週,可惜只要藥效一過,疥蟲就蠢蠢欲動,恢復挖掘行動,難忍的奇癢加上隨搔癢而傳染到其他地方,見治療不見成效只好停止看診打針了。 距離開學前一週,母親說再不試試偏方,這個樣子怎樣上學?只好硬著頭皮,接受皮肉之痛。只見母親把豬油投入鐵罐中煎得滋滋作響,之後加上硫磺,再用紮好的布紽沾一下滾燙滾燙的硫磺豬油,往長疥瘡之處熱燙下去,痛得我唉爸叫母,直呼「不要!不要!」母親早晚這樣各燙一次,持續一週之後,終於把頑固的疥蟲徹底消滅了,留下的傷疤直到大學時代還明顯可見! 宋代文人在《風月笑林》記載陳大卿得了疥瘡,被人笑話,當時大卿笑談疥瘡有五種德行。哪五種呢?「不長在人臉是仁,容易傳染是義,讓人叉手搔癢是禮,生於不易察覺的手指縫間是智,每天定時發作是信。」如此風趣地描述了疥瘡的特徵症狀,沒得過疥瘡的讀者讀來輕鬆自在,對我而言,這種與皮膚病疥瘡痛苦交戰的經驗真是令人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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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錯誤的婚姻,確實會耽誤一個人的青春;有時候看人也不能只看外貌。阿貴剛來你們家時,除了一切正常,還是一個帥哥,想不到後來會變成這樣。」 「幸好當年我認清事實的真相,也看破了一切,才能斷然地把他趕走。如果顧慮太多一直忍下,早已被這個神經病活活給氣死!雖然生活過得清苦,但精神則是愉快的,唯一擔心的是天賜那種怪異的個性,不知會不會遺傳自阿貴。如果將來長大後不能改變,哪還真是麻煩呢!」罔腰仔憂心地說。 「說真的,妳已承受太多的苦難,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妳,讓天賜正常地成長。妳千萬不要憂心,要坦然面對孩子們成長中的每一段過程。想當年,我家金花不也是精神錯亂而懸樑自盡嗎?但是現在木興一切正常,並沒有受到她的影響。」福生哥安慰她說。 「不,阿貴是先天的,金花則是後來受到刺激而引起的,兩人的情況不一樣,所以不能相提並論。」罔腰仔說。 「妳不要自己嚇自己,事情不會像妳想像的那麼嚴重。天賜只是較內向,不喜歡跟人家吵吵鬧鬧而已。就憑他在學校的功課,如果精神有異常,怎麼會考出如此優異的成績,而且還得到老師的嘉勉和肯定,說不定還是一個天才呢!將來成為什麼專家也不無可能。」 (一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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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馬場町,嘆息
之一、到馬場町找花 連續下了幾天的雨,經歷了濕冷霉味,終於站在這裡,馬場町公園的紀念碑前。剛剛一路走來,吹了不少風,樹枝起伏在空氣中,落下大大小小的葉子,像走過一個秋天,只是,這並不是凋零的季節。 是春天,萬紫千紅的季節,許多樹卻仍是光禿禿的。或許有一條銜接關渡與碧潭的自行車步道,台北人休閒放鬆,便多了一個好去處,除了工程車可以開進來,步道內,就只剩下騎自行車與散步的旅人可以穿梭其中,因此,河岸有著一種深幽與寧靜。紀念碑土丘尚未出現前,彷彿行走於草原之間,鼻中嗅到的都是青草香氣,隱隱約約的。 人工苗圃,居住很多彩色糖果般鮮豔的花,是動物們玩耍的棲息之地,遊客們一朵一朵的觀察著,觀察的時候,心也就一點一點的靜下來了。為了鳥禽健康,禁止餵食與觸摸,行走得保持安全距離。剩下的只有欣賞這件事,心靈應該可以聚精會神一點吧。 我的左邊是河岸,右邊是樹木草皮。 我們隨著幾輛騎腳踏車的男女,鬆弛而緩慢的,沿岸而行,不知道走到哪一段,前方有三三兩兩幾位遊客站在廣場上,望向天際、雲端,手中握著遙控器或風箏線的年輕人,駕馭如水手那樣的,嫻熟掌握方向。 空曠是否真的有那樣的好處,可以實踐旅人壓抑已久的快樂? 之二、河岸的水與歷史的紀念 馬場町紀念碑,有一座土丘,土丘埋葬的是槍決犯,白色恐怖,是幾十年前台灣的歷史,也是台灣政治的血淚見證,據說槍決犯人後因為會在地上留下血跡,便用泥土一層一層的掩蓋,形成今日的土丘。現在,新生了矮小的花草。 曾經是處決犯人的刑場,在近年政府的規劃下,植栽出幾萬株花苗。花香可以淹沒歷史的鮮血嗎?放眼望去,土丘旁開出了整片的萬壽菊,搖曳著寂寞。我站在土丘前低頭哀悼,希望逝去的英靈得到安息。 這些年政府花大筆預算整頓,公園更親民了,植栽著四季的花卉。即使是季節性花卉,也能在溫度的流轉中,接棒著盛開,使得美不勝收的花海,得以延續。花開花謝,於是,幾萬株的花在一年中生生不息。 當我們走近新店溪,可以看見草叢裡垂釣的人,安靜坐著,浮標在水面上漂浮,等待著願者上鉤。 「水看起來並不髒,但是,真的乾淨嗎?」我問。『妳沒聞到臭水溝的味道嗎?』老公皺著眉頭回答。我點點頭表示聞到了,在這微風徐徐的空氣裡,飄浮著一股腐敗的味道,水乾淨不乾淨?答案呼之欲出,我居然會傻到去提問。 鳥禽與人類和平相處在同一個空間,但,必須保持安全距離。「請勿觸摸、餵食」。還沒來到雁鴨公園,已經看見提醒遊客的告示牌。 水面忽然引起一陣騷動,原來有幾隻大型候鳥振翅拍打而飛濺起,水花的聲音,從淺水區啟程飛向水中央,成為一種漂亮的規模,迎接牠們降落的是茂密的草叢,就像是作戰的士兵,隱藏自己的行蹤,伺機而動。我看得有些出神,當牠們低空掠過,影子倒映在水面上,彷彿兩個世界的相遇,將會開啟宇宙的大門,解出怎樣的密碼?候鳥會沉入水底再浮上來回到岸邊嗎?兩個世界的相遇,會在我的面前發生嗎? 「妳不拍照嗎?」老公走到我身邊,好奇的問。回過神,我拿起相機,但是事情發生的太快,按下快門時,一隻鳥也沒看到。 都結束了,風景回歸靜寂。 我放慢腳步繼續向前行,來到了馬場町紀念碑,網路資料說此地有向日葵。我認真的一朵數過一朵,事情變複雜了,不管怎麼數,就是不見向日葵。我拿起相機跟隨日落的光影,拍花。不知道哪來的鳥鳴,聲勢浩大而悅耳,還沒找到答案,花叢間已不平靜,只見風像長出雙手,撥開矮小花葉後,一尾又一尾的麻雀騰空飛起,瞬間,一大群的鳥萬箭齊發而去,停在遠方的樹梢,比候鳥還壯觀的隊伍啊,我久久沒回過神。 馬場町土丘紀念碑,就在麻雀藏匿的花海邊,我站立著,在那哀悼的時光裡,分與秒彷彿靜止了,內心被某種力量所充滿,感覺一種安詳。那些曾經的憤恨不平,我是否可以一笑置之?像歷史塵埃那樣的,緩緩沉澱。 轉過身離開廣場,實踐的快樂依然是無法久長的,我沒有情緒的遙控器,不能如同水手的嫻熟,無法掌握快樂的方向,有喜有悲,像眼前的日落,喜悅過後,終將抵達萬籟俱寂的感傷啊。 回首再望一眼,歷史的煙硝淹沒在萬壽菊花開的地方,我心中暗自祈禱與祝福,往日的與今日的。 都能美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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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車風情畫
「各位市民大家好,我是市長賴XX」當〈少女的祈禱〉,伴隨著市長的政令宣導在屋外響起,鄰近住戶中的老爺爺、老奶奶,大伯、大嬸,叔叔、阿姨,外加小鮮肉、小人魚……人人加快腳步奔向垃圾車;為的是完成傾倒垃圾,回收廚餘、資源的家庭大事。 由衣著打扮可以推測:捲著髮鬈的是正在SET美髮,不得不出來倒垃圾;穿著運動衣褲的,肯定要順便去慢跑;穿著正式服裝的,或許正要去上夜班、拚經濟。而穿著拖鞋,手裡握著鑰匙的,必定是附近的住戶,已吃完一頓豐盛的晚餐,正慢慢的、優雅的處理垃圾,給住家一個乾淨的空間…… 見面時,大家聊開了:「你好!你也倒垃圾嗎?」明明沒話找話寒暄,難道手裡提的是「美食」嗎? 「晚安,吃飽沒?」會這樣打招呼的,肯定是上了年紀的阿桑,因為這是台灣人最傳統的問候語。 「動作快一些,垃圾車快開走了!」這樣的叮嚀滿有人情味的。 有人怕臭、怕髒,提著垃圾袋,兩手張得特開,頗像跳著〈天鵝湖〉的舞者,可惜舞步沒她們輕盈。有人站得遠遠的,進行「三分球」的長距離投射,身手不錯,都是一擊中的。有人以摩托車載運,到定位後搬不動,清潔隊員還會協助抬進車斗裡,令人覺得台灣的公務員可真負責盡職,光看這一幕就知道國家充滿前途、希望。 本社區垃圾車的一位隨車阿桑特好,看見有人接近,不管大包小包一定隨手接來,俐落的丟進垃圾車。有一陣子缺席,又出勤執行任務時,大家看見她手掛護腕,忙問她怎麼了?原來她太熱心「幫丟垃圾」而患了肌腱炎,請假去物理治療;病情稍稍緩解就來上班,著實令人感佩。於是「感恩哦!」「保重哦!」「謝謝妳!」……的真心話不絕於耳,彩繪出台灣最美的人物風情畫。 「資源回收」的日子,會多出許多「拾荒客」,其實不是「拾荒」,而是「撿現成」。他們幾乎都劃定勢力範圍,每個點都固定那個臉孔;比較有禮貌的會說:「大哥、大嫂,您的回收物給我好嗎?」有的則說:「有回收哦!」我當然知道今天有資源回收;否則我把瓶瓶罐罐提出來幹嘛?問題是連三個字「請給我」都說不出口,我只好交給公家的資源回收車,賣了回收物,當作援助弱勢市民的基金,總比給他一人獨享來得「普渡眾生」吧! 選舉期間,市長、市議員、立法委員候選人不會如此焦土作戰;在車後出現的往往是「里長候選人」。一個里的垃圾回收點總有三到五個;他們披著競選綵帶,手拿大聲公拉票。有人幫忙發傳單,候選人則鞠躬哈腰握手,態度虔誠,令人心疼。可嘆的是僧多粥少,肯定有人得落選;但從垃圾車後的拜票畫面,真可見證台灣民主政治的成功。 更好玩的是倒垃圾時間,瑪麗亞、蘇菲亞、戴安娜、蘇桑娜……開起「鄉親大會」,一夥人嘰哩哇啦當場聊開,音量特大(反正他人聽不懂),手舞足蹈(反正主人不在現場),逾時歸營(可以推說到下一個點倒垃圾,總該給個路程假吧!)使人有身陷異國之感。由於以下隻字片語接近台語發音,造成我可笑的誤解: 「三碗豬腳」(泰語「你好」之意)傳入耳孔,讓我以為她要請大家吃豬腳。「送阮六萬」(泰語「寄錢回家」之意),讓我想到她的僱主真慷慨。「俺老蠻婆婆仔嘛是咧麥擱林果」(菲律賓土語,老太太很難伺候之意)使我羨慕老太太牙齒真好,還啃得動蘋果。 說是「番邦」來的「生番」肯定會挨罵是「種族歧視」,但是這些話不脫「南蠻鴂舌」之語,總不及中華民族上國衣冠,富麗豐贍的華語以及閩南語來得悅耳動聽。 當〈少女的祈禱〉鋼琴聲漸去漸遠,終至依稀耳聞時,整個垃圾回收點趨於沉寂。於是家家戶戶又大門深鎖,各過各的生活;想見面嗎?就等下次「賴XX」賣「歹銅舊錫簿仔紙」給「祈禱的少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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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國的奧秘
斑光在樹林間流竄 幾顆松果不慎掉落雲霓 高舉柔軟又蓬鬆的長尾 松鼠探測夢的影子 白楊葉盤旋銀鈴笑語 灌醉春天 滯飛的小蜂鳥 吮吻吊鐘花的生命 一點一滴 風輕撫醉人的身姿 吱嘎作響的松樹 回憶起它古銅色的青春: 枝條搖擺黃鸝的鳥語 原野以草香作槳棹綠波 萬物以一種美 展示天國 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