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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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山遊蹤
一直想來看大東藝術中心這特別的建築,也聽聞裡面的親子藝術圖書館頗負盛名,值得一訪。因訪大東順遊鳳山一日,才知這裡建城很早有許多文化遺址散佈在街巷中,隨興遊走都能撞見深刻的歷史地景,是一個充滿文化底蘊的所在啊。 為了在短時間能走訪多一點的古蹟景點,我們搭上這裡的假日文化公車,在導覽人員的解說下也對這城有了簡易清明的了解。鳳山古名叫埤頭,一開始只是一座竹城,城體以環植刺竹三重、編棘為籬而已,後來為了防禦的需要知縣吳兆麟於2804年興建了東西南北及外北門和東便門。不過現僅剩東便門而已。我們到訪時小小的圓拱門還有不少機車騎士從便門橋後穿行過來,是個還有通行功能的古城門,真的很有意思。 東便門旁也就是有名的打鐵街,有間刀具店就是姊姊之前來買菜刀的老店,各式各樣的鐮刀、鋤頭、小刀,擺放出大小規矩的排列煞是好看。旁邊的打鐵老店裡還可看到昔時的電動鼓風爐,還有好多少見的古老器具。雖然沒看到鍛燒煉鐵的過程,但老師傅剛好出來敲製工具,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這應該就是打鐵街的特殊音聲吧。據說以前這裡曾有三十多家打鐵店,不過現在僅剩五、六家在營業,算是沒落了的產業,但也是鳳山城裡很特殊的一景啊。 走出來不久就發現到處都是賣家具的,是個有規劃過的家具街,許多床鋪、椅子就放置街邊成排,實在好特別。 隨性散步,處處都是迷人的生活風景,之後我們就開始走進古蹟的懷抱裡了。 龍山寺 跟鹿港、艋舺龍山寺一樣,都是古色古香的老廟。這裡已有兩百多年的歷史,龍山兩字推斷應是沿用大陸祖廟泉州晉江縣安海龍山寺之名而來,目前為國定古蹟。 這廟雖然佔地不大,來訪時香客卻很多顯得有點狹隘,我們也跟著朝拜,抬頭仰望細緻的藻井。走到後殿還可看到記錄這裡的古碑文,寺內的泥塑、壁畫、剪黏和木雕也都非常精緻,展現了台灣傳統寺廟的雅緻美,極具藝術價值特色的。 天公廟 俗稱天公廟的鳳邑玉皇宮,是建於清朝嘉慶年間的古廟,也有兩百多年歷史了,主神是玉皇大帝,整座廟宇氣勢非凡有磅礡之氣,不只佔地寬廣、高聳,還非常金碧輝煌之感,大概是我見過的廟宇中最感金碧璀璨的華麗感的。廟的對街就有做戲酬神的舞台,剛好在演出歌仔戲,舞台下就是販賣小吃的攤位,在其他廟宇中也是少見。 城隍廟 這裡的城隍廟最早是在嘉慶年間設立在左營舊城,後來跟著縣治一起搬遷到新城的此處。我們台南府城的城隍廟掛有「爾來了」的匾額,這裡一進廟門則看到「你來了」的大匾,較後方的藻井上也有大算盤,都是城隍廟的基本特色之物。 而這裡最特殊的就是後殿的「忠節流芳」石碑,這是目前唯一僅存追念林爽文事件訊職官員所立的紀念碑。 鳳儀書院 位在城隍廟旁的鳳儀書院,是這次鳳山遊中記憶最深刻的景點。住高雄的朋友說這是近期剛修護好的建築,有很多可看的老事物,加入了新元素,成為一個嶄新的旅點。 清代的鳳山縣城有新舊兩城,舊城為左營、新城為鳳山。林爽文事件時設於舊城的屏山書院也毀了,所以於嘉慶十九年在這裡新設了鳳儀書院,是由當地仕紳團體捐資興建的。書院除了教學功能外,還有文昌祠、敬字亭、試場、義倉、曹公祠、義學等多種功能。建築也融合了儒、道兩種特色,形式採閩南加粵東式,目構屋架搭配燕尾式屋脊。而且新修護好的白粉牆配紅磚特別典雅乾淨,南台灣的暖陽照在白牆上形成許多明暗剪影,好看極了。 我們就在許多廊道拱門間穿行拍照,細品有點模糊不清的壁畫,猜看可能的早期圖像。而且新修護好的講堂空間,放置了好多位造型可愛、表情生動的泥塑書生,充滿幽默情趣,遊客們都爭相與之拍照,成了老建築舊空間的新亮點,也讓原本寧詠的書院空間,有了新時代的幽默力,真的很不錯。 鳳山小遊的心得是,這裡實在太豐富了,改日還要再來,要帶畫具來寫生,畫遊下這舊城新時代的美麗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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駁鄭成功在金門伐木造船說
民國九十五回金門服務,迄民國103年退休止,八年多的時間,筆者因專注於金門鄉僑的口述訪談、整稿工作。其間金門曾舉辦過多次的學術研討會,每每有觸及鄭成功在金門伐木造艦的議題,或在網路報刊有刊登類似的文章,或電視的節目,某同事因辦公室在隔壁,即利用工作之暇,來辦公室走動,多次詢問我對這一議題的意見。我即將以下的論點告之,他要我儘快發表文章,奈因搬家多次,我在國史館任職期間搜集的資料也不知遺失在何處,加上我專注於鄉僑的訪談工作,無暇到圖書館找資料,所以一直無法動筆。退休後,有較多的時間,得以涉獵相關的史料,得以重新翻閱資料,因此動筆寫下這篇短文,並就教於相關的專家學者。 金門童山濯濯,許多著作都歸咎於鄭成功砍伐林木造艦的後果,劉敬《金門縣志》云:「又舊多樟木,因鄭成功造船斫伐殆盡,吾賞聞之金門人云,是金門亦宜樟也。」劉敬是清未的進士,他的說法根據為何,有人說是民間的傳聞,不過筆者認為應該是來自民初金門的知名士紳傅錫琪,傅氏曾任金門商會會長,主持模範街興建,也曾推動金門造林,他在《金門竹枝詞》中云:「山登太武望西東,大海迴環受風;造艦昔將樟樹砍,島民猶怨鄭成功。」傳統社會,士紳之間的交往互動最有可能,傅錫琪的說法可能直接為劉敬所引用。其後許如中的《新金門志》逕載「舊多樟木,鄭成功造艦,斫伐殆盡。」並為往後歷年編修的《金門縣志》所沿用。 然而影響視聽最大的當屬胡璉的《金門憶舊》,他說:「據故老相傳,金門原屬林森草深的海上綠州。民族英雄鄭成功攻取台灣之前,正值南京失利之後,船艦蕩然,難以伏波,乃在金門伐木為舟,揚帆過海。厥後鄭經乘三藩之戰,進兵福建,亦以金門為前進基地。因此金門失去林木,漸為風砂侵蝕。」胡璉在1949年和1957年二度駐守金門,出任金門司令官,任內的一些行政措施為金門立下長治久安的基礎,在軍事管制時期,他愛民的心滋潤了百姓涸渴的心靈,使戰火中受苦的百姓有了新的希望,所以金門百姓都尊稱他為現代的「恩主公」。由於他倍受金門人愛戴,所以《金門憶舊》一書出版,立刻洛陽紙貴,他的說法也自然廣大流傳於民間。 郭堯齡曾著有《鄭成功與金門》一書,郭氏亦持續這種論調,他說:「金門志乘載:『舊多樟木,因鄭成功造船,砍伐殆盡。』……鄭成功當年出發征戰……皆非造艦不可,且所部高達二十餘萬造船修艦木材必多,就近取之金門乃屬常理。」金門諸多學者也認為鄭成功伐盡島上樟樹造船攻台,以致破壞生態環境,因而出現鎮風煞的風獅爺。 廈門大學歷史學者鄧孔昭則提出質疑,他在〈鄭成功與金門〉一文中說:「鄭成功修造船隻的木材一向取之大陸,做為海島的金門,當時是否生長著可供修船隻的大樟樹,大有疑問。」鄧再引洪受所撰《滄海紀遺》內載「論至艱苦者,惟十八都為甚。蓋此都遍地飛沙積壓。下戶之民,無尺寸田地者,十有八九也。其生計所賴,專在於漁。」他直指早在鄭成功之前一百年,金門就已經是一個風沙肆虐,農業產值不好的地方,百姓只好大多以漁鹽為業,「所謂鄭成功為了造船征台灣,大量砍伐島上的樟樹,致使金門生態環境惡化的說法,並無史實根據,應予徹底糾正。」 筆者同意金門林木的砍伐與鄭成功造艦攻台無關,但不同意金門沒有大樟樹,或不適合生長樟樹,緣因1949年之後,部隊在島上種植的樟樹都已長成參天巨木,況且林焜熿《金門志》云:「雙山之下,彌望坦夷,故名青山坪,松柏茂密,……」金門的十九都迄明末清初林木依然茂密,金門許多學者所指鄭成功砍盡金門林木,所指的林區應是十九都的青山坪的林木,而非十八都的林區。 青山坪的林區範圍,北起瓊林,南至董林,西起海邊,東至菽蒿山。大約在現今的金寧鄉的位置,青山坪「松柏茂密」。據舊志載:「雙山之下,彌望坦夷,故名青山坪,松柏茂密,每伏莽,患行人,官為伐去。」林焜熿《金門志》成於道光年間,距離事件發生的時間約百餘年,當時的遺老可能尚存,但他並未指名鄭成功造船伐木;反而是劉敬所著的《金門志》才有鄭成功造船伐木的說法,劉書成於1922年,距離事件時,已長達二百五、六十年。根據常識判斷,離歷史事件愈近的記載愈接近真實;史家敘當代史事,有可能為避禍而掩飾事實真象,但少有為前代史事掩飾真相者。陳炳容博士在其博士論文亦指出當時的學者盧若騰,每每批評鄭軍的軍紀,但他並未記載有關鄭成功伐木造艦的事跡。 「青山坪,松柏茂密,每伏莽,患行人,官為伐去。」這裡的「伏莽」若解釋為莽蛇或作潛伏的盜賊似乎並不合理,因為官方不可能為了莽蛇事件或一般的盜賊而砍伐整片森林,但若將「伏莽」解釋為鄭軍,就比較有可能,但砍伐的時間點為何,又因何事件而起,志書並未明言,史家亦未有定論,有些學者雖然為鄭成功平反伐林造艦的冤曲,但迄未對近代金門島嶼何以童山濯濯做出合理的解釋。 筆者認為青山坪林木被砍與施琅攻台有關,時間點應在清康熙二十一年至二十二年間。當時施琅的攻台計畫,除預計動用三萬官兵外,考量的因素頗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風向問題,順風利於海上作戰,逆風一方易於敗北,所以風向季節便成為用兵的時機。 澎湖吹北風時,多數港澳可以停泊船艦,所以當吹北風時,可以分頭進擊,進而搶佔港澳;如果吹南風時,只有媽宮一處可停泊船隻,萬一清軍一時未能攻克媽宮,則大軍船艦就無處停泊。再則安平(承天府)在澎湖之南,如乘吹南風攻取澎湖,就算攻克澎湖,不能逆風攻取安平,必須等待十月北風吹起時,才能再動兵進攻安平。但如果利用吹北風的時機進攻澎湖,一旦攻下澎湖,立刻可以揮軍直取安平。若乘吹南風的季節攻取澎湖,卻不能取安平,則澎湖必派重兵駐守,然澎湖柴草不生,必靠大陸本土接濟;但是六、七、八月是颱風媽季節,一遇颱風,補給船被風阻絕,澎湖駐兵就會陷於危險境地;如果北風攻取澎湖,即可順勢進攻台灣,就沒有運送糧草的顧慮。惟南風之信,易於攻克澎湖,蓋因「南風之信,風輕浪平,將士無暈眩之患,且居上風上流勢如破竹,豈不一鼓而收全勝。」但何時用兵,是中央的權責,甚至只有皇帝才能決定。 大軍終於決定在康熙二十二年六月開拔,這時的風信吹南風,因上風上流利於攻克澎湖,但攻克之後,南風之勢就相對不利進取安平。大部隊可能要駐紮至十月,待北風吹起之後,再南取安平,大部隊有可能要在澎湖駐紮四個月之久。當然計畫趕不上變化,當清軍於康熙二十二年六月二十二日攻克澎湖,鄭克塽馬上在閏六月就降清了。 不過,戰前的規畫不能不詳盡,三萬官兵長駐澎湖四個月,生米不能變為熟飯,必須用木柴燒煮,澎湖柴草不生,必須後方運補。當時戰前的規畫,負責柴米運補的就是金門鎮。福建總督姚啟聖奏曰:「如乘南風取澎湖,不能取台灣,則澎必用重兵鎮守,澎湖柴草不生,一切柴米俱須金門運送。」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福建水師提督施琅奏曰:「攻澎湖宜用水兵,破台灣則用陸兵也。但糧餉最宜預備給足,以鼓士愾。」金門不產米,米糧自是由長江口轉運而來;米糧之外,尚需柴草,自然以金門現有的林木列為最優先砍伐,筆者認為青山坪的林木就在這種情況下被砍伐殆盡。 況且,當時遷民尚未盡返浯島,無從得知島上發生的事故;或已返者,因剛經歷「遷界之禍」,不敢干犯諱禁,以致時間一久,清軍砍林的事蹟遂被淹沒。林焜熿身為歷史學家,對於史事的記載,必然經過若干的查證工作,對於前朝的事件,自可振筆直書,無須隱諱;惟因事件發生於當代,事關駐金清軍,犯禁之事,後果可大可小,出生於文字獄興盛的年代,犯禁之事攸關生死,自無須挑明直書,運用較為隱諱的寫法,同樣的也可以保存史實,「官為伐去」已經挑明青山坪林木係由清官方砍伐的。林焜熿纂修《金門志》時,寫下「雙山之下,彌望坦夷,故名青山坪,松柏茂密,每伏莽,患行人,官為伐去。」既為清廷隱諱,亦符合歷史事實,其史學、史識與史德均堪稱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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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勢林場
漫天櫻舞 讓整個森林安靜下來 陽光在枝上舞動 隙縫中 我最為愜意 溪水環繞,鳥聲啁啾 當四季的芬芳由遠而近 在綠蔭間 全都框進我的眼眸 花蕾的影像也投射於 林場的光芒 和流螢飛舞於草叢之中 你便揚起愉悅的歌謠 當時有快樂的境遇 未來也將被提起 而我似四角林中的老樹 用心靈飛 因為我在浪漫的旅途 遇見一個美麗的邂逅 註:東勢林場是座美麗的森林花園,古名「四角林」,東勢林場人稱中部的陽明山,是中台灣最美麗的森林花園,位於台中縣東勢鎮東南隅之大安溪畔,是台中縣市都市近郊的桃花源。 (稿費捐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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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的風向再次改變
「總統府秘書長林碧炤請辭」,當我看到報紙的頭條新聞,勾起了幾年前的回憶。我與時任大學副校長的林碧炤老師,有過兩次印象比較深刻的接觸。 當時的林副校長,負責校內的兩岸交流事務,隨著時代變化,我們成為校內第一批送去中國大陸的交換生。交換回來後,秘書安排了一次副校長與交換生的聚餐,跟他近距離接觸,覺得他是位親切慈祥的長者。那時還不知道,原來副校長來頭不小,曾經擔任過國家安全會議與總統府副秘書長。 好幾年後,學校畢業、退伍、工作、換工作,在一場講座上又遇到副校長。結束後,我跑去跟他打招呼,說我是當年的交換生,他看到以前的母校學生,相當高興,閒聊幾句,遞名片給我。 又是幾年不見,看到新聞,隨著新政府上台,副校長成為總統府秘書長,五個月後,又如一陣風般離職。仔細讀了相關報導,明白其中的難言之隱,只能說:時代的風向再次改變,副校長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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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後金門小記
莫蘭蒂颱風侵襲的那晚在外婆家,停水停電沒訊號真是難熬,而外頭的雨水強灌進來,床墊濕了,頂樓的鐵皮也被撕開。 隔天早上,門前的木麻黃矮了半截,而所有的道路也被樹木霸佔,下午路通才跟舅舅去金城,看著路上倒臥的樹木,只剩乾瘦的南洋杉、樟樹屹立著,見不甘寂寞的陣風捲起了葉子,又逃之夭夭,金門從沒遇過那麼嚴重的風災。 颱風過後的隔天,早上下起了大雨,先回官澳下午才去整理農田。沿著路見農民栽種的高粱全斷了莖葉,隱約聽見泥土的嘆息,而舅舅的田幾乎付之一炬,檸檬樹垂頭正如孟女掩面哭泣,滑落滿地青綠淚珠,其他青菜也安息睡去,農舍磚瓦飛去了三分之一,衣物工具全泡了水。怕之後屋頂又漏水,當務之急必須先處理,舅舅在帆布上綁了繩子,並將繩子拋上了屋頂,架了梯子爬上去拉繩,我則在另一頭用竹竿將帆布撐上去,泥土如山崩般地滑落在我頭上,一開始穿上裡頭都是泥巴的雨鞋腳總是抱怨著,現在全身髒了,卻反而感受不到狼狽。 帆布拉好又綁住了邊角,又將欲墜的瓦礫從屋裡推正。手磨破皮也無所謂了,吃田裡帶點土的西瓜而感到滋味,想起當時母親口述的砲戰,似乎對戰地生活有那麼點感覺,戰爭來時不在乎所躲在骯髒的糞坑,或是倒臥礫石的疼痛,一口泥井足以幸福當下。 將倒的樹枝幹截掉拋進樹叢,枝幹扶正又用鋼釘固定,拔草翻土,一切都得從來,午後的太陽又烤得我們全身是汗,忙了一整個下午只完成一點。災後雖然嚴重,沒聽到任何抱怨,大家都默默地重建家園,金門人有著堅忍不拔的性格,這次風災後我深刻體會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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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類枯山水
經過信義區一高樓華廈,見其旁邊庭園,整理雅致,還頗有枯山水的禪意。雖然沒有表示水的細沙,但它以滿地綠草代替;一株株白千層,不僅可取代假山,還更有「枯」意呢。至於星羅棋布的一塊塊墊走石,也可讓人在此小樹林下散步、沉思,想著各種人生問題,或者就像真正的枯山水一樣,藉形修心。 不一定要執著於假山、巨石或細沙,只要心中有禪,再加上一點創意的布置,都可打造你另類的枯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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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土懷情系列】 寄藥包
「寄藥包」,這在五○年代的鄉鎮裡是很普及的事,嚴格說來「寄藥包」這一名詞,應該可以追溯到1930年代,是由日本的「家庭配置」傳入台灣被後稱為「寄藥包」,或「行動藥房」。在日本販賣藥品的業務推銷員被稱為「配置員」、「送藥生」或「寄藥仔」。 在交通不便生活困苦,醫療缺乏的年代裡,「寄藥包」這種便民行業確實解決不少民眾日常基本健康照顧的問題。所以在台灣的鄉村地區一直到民國的六○年代,都還有「寄藥包」,「行動藥房」的存在,尤其是醫療落後的山區。 「寄藥包」是一種由製藥廠商將一般家庭常用的藥品放進一個大藥袋裡,由藥廠的專業業務員們挨家挨戶去推銷寄放,並依已經開封使用的藥包來結算需付金額,大約每隔二、三個月結帳一次,並將已經過期的商品更換和補進新貨。民眾可以先用藥後付款,並可以指定預購那些新藥品。 在我小時候的印象裡,我們的牆壁上大約掛有五六個藥袋,無論是治頭痛的頭痛散、拉肚子用的金十字胃腸藥、蚊蟲叮咬用的綠油精和虎標萬金油、臭頭生瘡貼的狗皮黑藥膏、黑甘標、薄荷錠、翹鬍子仁丹……。 治偏痛的頭痛散,就是祖母常年使用如嗎啡般不可少的依賴。我們小孩子最喜歡把細小圓粒甘甘涼涼的銀色仁丹當糖果吃,也總是被大人罵。五○年代台灣的環境衛生和個人衛生都不太好,尤其是在鄉下,常常可以看到小孩子頭上或手腳貼著圓形黑色藥膏,有時一顆頭上貼了二、三塊小藥膏,上學時總是被同學取笑為「臭頭仔」。 由於寄藥包仔的業務工作範圍很廣,交通方面要以步行或腳踏車代,步,有時需要花上好幾天,甚至半個月或以一個月以上的工作巡迴時間,所以大多二個月左右才會來一次。鄉下人較有人情味,有時來的時候正值用餐時間,也會留寄藥包的業務員一起吃飯,因為那個年代裡,在鄉下地方有錢想要外食也不容易找到,就這樣久了也跟這些「寄藥包仔」建立起了友誼,甚至家裡有喜事時,他們也會主動來送禮道賀。 在我小時候,那幾個來過家裡的「寄藥包仔」,我對他們沒有留下特別印象,倒是有一個胖胖賣人蔘的,我們都喊他叫「焢膠伯」,讓我對他留下深刻印象。焢膠伯大約三五月來我們家一次,他背著一個白色方形的大布包,我看祖母每次都跟他買一盒用小木盒裝的人蔘,一盒裡頭有三棵曬過的乾人蔘,近冬天時還會買一盒鹿茸片燉補用。 都說人蔘是藥王很補身,很昂貴!我是喝過家裡燉煮的人蔘燉雞湯,確實味道很好喝!但是那要好久才能吃上一回。至於常常看祖母拿著一段人蔘在酒精瓶上烘烤,烤軟後切片泡蔘茶給祖父和她自己喝,這種茶是不會給我們這些孫子喝的。有一次我很好奇!趁祖母不在端下桌上的馬克杯,打開蓋子偷喝,隨即皺起眉頭,人蔘茶怎麼如此怪味難喝!祖母他們為什麼常喝這麼難喝的蔘茶?! 五、六○年代後除了「寄藥包仔」和「焢膠伯」這種賣藥或人蔘的,還有一種是多半在快入冬時來賣補藥的,如:「焢猴膠、虎骨膠、龜鹿二仙膠……」等,較昂貴的補藥,有時是現場熬煮給大家看,讓更多人來訂購。 而這樣令人懷念的時代場景,無論是「寄藥包」的流動藥房或是「焢膠」現在熬煮的 熱鬧及香味四溢的畫面,都已經走入歷史長河了。現代人營養過剩還得花錢減肥,根本不稀罕這些所謂名貴補品了,藥房、診所、醫院,轉個彎就有好幾家,那能體會早期農業時代生活的清苦和不便!唉!社會變遷,真的時代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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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麵俱到的「西安」
「不嫌麻煩嗎?」與我同行的朋友開始抱怨了,這是來西安的第九天,不經安排,幾乎一天一餐會遇到「泡饃」需要把厚實的乾饃掰成蠶豆大小,然後讓廚師與高湯一起「煮饃」,可能會有花生、豆芽、肉片、粉絲、或者皮蛋,一碗加上辣子與醋,是一種正餐選單的飽足項目。我倆一人一饃,掰了大半碗也吃了半,店主人舀了幾匙醬料,有黃芥末、蒜蓉、芝麻醬、不清楚的湯汁,切了幾條涼粉在饃上,要我們拌著吃,這是回民坊內的「滷汁涼粉」,根本不知道會有掰饃的儀式,朋友睨著我,我則耙了幾匙,芥末的嗆、醬汁軟化的饃、溫暖的涼粉脆脆的在嘴裡合一,這是離開西安前,最特別的有「饃」有樣!離開時,老闆娘特別問:「南方人,吃得慣嗎?」 我比了大拇指,「特別有意思,好吃!」我抱著無憾告別西安,十來天的西安旅行,餐餐都是驚奇。第一天下飛機後,從咸陽機場到西安車站後開始尋芳覓食,吃的是「德發長」餃子宴,十來種餃子與涼菜可是非常飽,有鵝形、有蛙體、有象徵13皇朝孔洞的蓮蓬狀,最重要的還是最後一道1900年八國聯軍時慈禧太后避難來此所吃的雞肉珍珠餃子「太后火鍋」,餃子類別從水煮至油炸,最後以湯收尾,頗有餐飲上的品味層次。 接著三天,我們在華山景區。先在華陰市逛西嶽廟,看著街邊等車的阿婆拎著一袋餅!我又開啟搜索糕餅的雷達,驚覺在對街的店內袋袋賣這「石子饃」!高陵區耐熱圓巧的黑石子,燒熱後,將麵餅置於石子之間,掃去熱石,凹凸不平的石子饃脆如餅乾,有花椒葉的、有鹽味的,搭著醬菜為餐,我拎著20片一袋上華山,車友說:「多少錢?」10元人民幣,他們連聲說沒買貴!實在! 從華陰開始,我們吃bi?羖ngbi?羖ng麵,傳說中文字最多筆畫的「bi?羖ng」,加了辣子的肉臊麵,在於麵條是桿子壓製而成。還有大刀麵、刀削麵,到了咸陽成了「廁所麵」,原來這是臊子麵,只是太好吃了,座位一路排到公用廁所邊而得名。麵條各有專一,醬料鹹度也都有自己的取捨,像是辣覺,非四川的感受,西安特別重視香氣,而不辣口。 餅,在這兒都稱「饃」,餅乾是烤饃,饅頭是蒸饃,入鍋炸的是油饃,包菜肉就夾饃,祭祀用的是禮饃,看著大叔拎著一袋的不是白飯,是饅頭是饃!麵食在西安在黃河流域連貫的市鎮都有一套「麥」的飲食文化。「這兒要吃米少些,吃炒米吧!」店家說的炒米是炒飯,難有特色,還真的吃麵吧!西紅柿雞蛋麵是最常民的款式,是扯麵或褲帶麵都可以配上不錯的醬汁,吮吸起來別有風味。 「同盛祥」百年老字號吃牛羊泡饃,館子內撥放影片指導著你如何將一圓烤餅生成一碗好麵食;「春發生」、「老孫家」與「祥盛和」同是老店,也以各自的葫蘆頭泡饃展現自個兒的饕客族群,「葫蘆頭」是唐代名醫孫思邈從自己葫蘆罐中取出秘方去除豬大腸腥騷味而得名,好幾家都有梆梆肉與葫蘆頭的泡饃可以嚐鮮;早餐可以吃北廣濟街口的「劉家菜盒」,除熟悉的韭菜盒子,還有牛肉與酸菜可選;或是「麻乃餛飩」湯與餡料都很西安;另一道「油茶麻花」即是炒鹹的茶煮成糊羹,泡上麻花,一份湯碗就可以吃到飽滿醬料的鬆軟麻花如油條,但是味道絕對是台灣吃不到的;不管哪家的灌湯包子都是排隊人潮,哪家的蛋菜夾饃都有矚目的顧客,還有「德懋恭」百年水晶餅傳香,小吃街的細長饊子、片狀的麻葉、各種絞狀的麻花,都是西安境內飽足麵食愛好者的特有風情,於是回台灣後的幾天,我們天天尋找白飯、炒飯、燴飯,十來天的麵食行旅似乎將一輩子的麵餅吃盡了。 回台前晚,我們住在咸陽,到匯通街吃「匯通麵」,是甜鹹辣醬拌煮的乾麵,看見一攤現擀的夾饃攤子,我們買了兩塊,攜回台灣,即使漫長的疲勞轟炸後,還是會想念麵麵俱到的西安有這麼好吃的饃與麵,掰到手痠也是無法再次感受的五感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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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鏡者
他雲遊四海,踏遍大大小小的土地;他縱情於山水之間,看遍了湖光山色;他親近過式式樣樣的人,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事與物。他熟悉每個當下,知道怎麼去捕捉動人的鏡頭,以及熟知每張畫面的人情冷暖。 他曾經走入鄉野,拍下了每一張草根臉譜;他喜歡臉龐上有汗水、有刻痕的阿公阿媽,因為努力過後的汗珠,讓畫面更有光澤;因為時光鑿過的皺褶,讓畫面更有立體感。他還喜歡捕捉面龐黝黑的原住民朋友,因為不同的種族與語言,帶給他的畫面,有更多的層次感、包容性與文化揣測的想像空間。他更喜歡拍騃童,不管是西瓜頭、垂髫的辮子、吊帶褲、圍兜兜,或是含著棒棒糖,拿著尪仔鏢,他都能讓自己,找回三十年前的自己-那個用眼睛看世界的自己,或者純粹的黑白視線。 他有時會走入陌生的大城市,享受自我迷失與空間探索的冒險。他喜歡拍攝高樓豪宅,想像自己這一生是否有緣可以入住;他拍過像被鬼飛踢過的塗鴉牆,他知道這一定是個充滿社會正義、種族階層、流行新潮與另類思考的地方;他拍過所有車輛湧進街廓的可怕畫面,也拍過捷運車廂吐出人潮的窒息畫面;他知道疾病可能在此蔓延,也明瞭戰爭來自於貪婪與罪惡。他知道這裡並不屬於他的世界。 離開城市,他走入自然。他需要喘息,連鏡頭也需要清晰地呼吸天地的光影。他專注地聆聽鳥聲,按圖索驥,敏銳地找尋五色鳥的藏匿地點;他也愛全身趴在土堆裡,敬業地捕捉一朵小花的嬌顏;他會站立在湍急溪流的岩石上,把視覺聚焦於點水蜻蜓的身軀;他也曾隱身自己,只為了找到一隻飛鼠,一隻山羌和一頭水鹿。他會微觀地拍攝一隻小螞蟻、小蜘蛛,同時亦能馬上轉身捕捉蝴蝶、蜜蜂;他也會宏觀地站在峰頂,俯看翠峰綿延,震懾於天下的浩瀚,同時亦能回眸與同伴一同抓住微笑的霎那。 他的技術爐火純青,掌鏡是他的小名,隨著拍攝的畫面與日俱增,他學會更謙卑地看待天地。 他知道美女的姿色,是為了誰而展現容顏;他知道詩人的心,是為了誰而逐漸敏感;他看到微笑背後的憂愁,也瞥見了憤怒背後隱藏的奸笑;他體驗過善良為何物,也體驗過狡猾;他看清了人世間的紛紛擾擾,也判讀過滾滾紅塵人來人往的熙熙攘攘;他懂得抓住喜怒哀樂的毫秒瞬間,也抓住高低起伏的剎那永恒。 他可以從各個角度來詮釋同一個人,猶如萬花筒裡每一個善變的符號;他可以用光圈,來調整人性的黑暗與陰沉;他可以加入一點溫度,燃燒內心的冷漠與心寒;他可以用焦距,為每一個人心的弱點,瞄準、治療、對症下藥;他可以拉長縮短鏡頭,來化解隔閡與衝突;他可以用解析度,看清一個人的美善正直與卑劣扭曲;他可以用任何的模式,對你做背後的加工、解讀,甚至是加油添醋,無中生有。 其實,我們也都是掌鏡者,在拍下的片刻瞬間,我們都在學習察言觀色,學習萬物紛擾只取其精華。我們捕捉任何的畫面,其出發點莫過於心的感悟;心美,所到之處皆美,對於人世間的一切,何不坦然處之,一如佛家語:「大肚能容,了卻人間多少事,滿心歡喜,笑看天下古今愁」。 掌鏡者的境界,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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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月競技
民間習俗七月禁忌多,像不買房、不買車、不嫁娶,反面來說卻是小資族的我們不能錯過的好時機。 家裡這台即將退役的二手進口車,跟著我們戀愛、結婚,到孩子呱呱墜地,見證我們一家愛的成長。然而,它有所有老車都可能遇到的狀況,三不五時的在路邊熄火發不動(保險的道路救援從免費用到自費);冷氣不冷是家常便飯;車窗搖下來後搖不上去漸漸習慣;開車門得把手從窗戶繞出去才能開門也漸能釋懷……;一方面經濟考量、一方面情感上捨不得,一直撐著使用。直到,這回進廠修理的報價直逼五萬元,才讓我們痛定思痛、大徹大悟,這不是節省的先生、持家的太太可以再堅持下去的了。 為把錢花在刀口上,買車前作了不少功課,也很積極的在鬼月(淡季)看車,幾番思量比較,拿到了接近神單的價格。省下來的錢,剛好可以一兼二顧為我們辦一個十年婚的國外自助旅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