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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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商店前的遊民
每當我去金城買文具或補習的時候,常常會看見一位老伯伯在便利商店門口徘徊。 最奇怪的是只要有人買完東西,走出便利商店,他就會伸手向人要發票,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我也傻傻的把發票給他,我問隨行的姊姊他為什麼一直站在那裡要發票?姊姊也一問三不知,後來到學校同學們都一直在討論這件事情,大家都說發票不要給他,因為他用得到的錢拿去買新車,還買MP3呢!我聽到就覺得很奇怪,既然他那麼有錢,為什麼還要每天辛辛苦苦的站在那邊等人要發票呢?知道這件事後就不想把發票給他,我都會偷偷的把發票藏在自己的口袋不讓他發現,免得他又要像乞丐一樣,伸手跟別人要東西。 我覺得發票還是不要給他會比較好,除了自己可以拿去對獎外,不然就是可以放在便利商店的愛心箱,那個箱子可以拿去救濟那些真正沒有錢吃飯、買東西的人,這樣才是做好事,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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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忘的一件事
記得上學期我代表學校參加全縣的字音字型比賽,那時的我簡直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回想我在三年級時,當年的我什麼都不懂,只想一心一意多學習多充實自己,所以就一頭栽進字音字型的練習行列。這一年也是我人生中重要的轉捩點。 到了四年級,練習中總是屢試屢錯,有一段時間我非常灰心,甚至想放棄,但經由指導老師的鼓勵,我堅持下來了,後來雖然錯誤比以前少了許多,但仍然尚須努力,這一路的堅持讓我終於熬到五年級,為了能代表參賽,我片刻都不懈怠,每天都練習到比其他同學晚。當比賽前夕,我心中的大石頭越來越重,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我還時常夢到比賽時,我什麼都忘記,題目也漏掉一大半,但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場。 比賽結束時,我的心情跌落谷底,希望成績永遠不要公佈,也害怕面對現實。等待的心情總是特別漫長,當成績出爐時,我看得目瞪口呆,一直以為自己在做夢,因為我竟然得到全縣第五名,接到成績的當時,我雀躍的心情真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當天晚上,為了慶祝得名,我們全家一起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我也在心裡下定決心,明年我一定要得第一名給所有的人看。 這次的比賽讓我學到,不可以臨時抱佛腳,事前的萬全準備,才能有豐碩的成果。而我也終於體會到所謂的,台上五分鐘,台下十年功這句話。平常就該好好下功夫,等到需要時就可發揮平常所累積的實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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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小離家老不回
高中畢業離開家鄉,彷如昨天,屈指一算已長達四十餘年,當年的毛頭小孩,變成今日白髮老翁。鐵定是遺傳的因素,父兄均於青壯之年就滿頭白髮。我是撐到四十五歲之後,從泛黃慢慢轉白。但他們髮質粗硬留了一輩子小平頭,髮雖白卻不凸顯,我髮軟濃密微捲留平頭雜如亂葬崗,為儀容端莊只好抹上髮蠟梳起西裝頭,雲白雪亮宛如頂著一盞路燈行走,無論到那裡都引人側目。好意的親友常有提議:「你並沒有真的那麼老,何不染髮較有朝氣?」我不以為然,因幾十年來,天天相處的人,不是青壯阿兵哥就是年輕學生,心境跟著年輕,從未把自己和老字聯想在一起。但主觀認定跟客觀看法似有落差,偶遇尷尬場景只好苦笑面對,誰教你要頂著滿頭白髮亂跑? 我家老三剛上國小一年級時,導師召開母姊會,妻另有他事由我代打。出席率超高,滿場儘是三十許的盛裝辣媽,唯獨我一白髮老翁。出席是為了簽個名,不讓老師對兒子第一印象不佳,沒有發言的打算,識趣找最後偏遠位置坐定。女導師在講台上主持會談,家長愛子心切爭相發言,焦慮全表現在無俚頭的發言裡,讓我這資深家長感覺啼笑皆非,導師苦口婆心解說半天,仍難以撫平不安的情緒。她反應頗為靈敏,拿起簽到表手指向最後排的我說:「很難得照青小朋友的爺爺陳老先生光臨,他一定有很多寶貴的經驗可提供大家參考,我們用熱烈掌聲請他發表高見。」拜白髮之賜,導師把我的輩份升了一級,我只好誠惶誠恐地起立:「我養了三個兒子,都以平常心待之,孩子一定會長大,謹以多關心免操心和大家共勉。」散會時我趨近悄悄對導師咬耳朵:「照青是我四十二歲時生的小兒子。」她有沒有臉紅,我不好意思仔細看。 學校全面推動e化,開很多電腦課鼓勵同仁報名,為了在職場存活,不得不硬著頭皮戴起老花眼學習使用電腦。好巧又是個全場唯我「獨白」的電腦教室,學習文書處理第一步是打字,兒子輩的教師走到我面前質問:「你用什麼輸入法?」我胸有成竹:「注音呀。」他滿臉不相信:「注音?你會嗎?」真的傷了我老人家的心,我不服氣抗議:「請別小看我,小時候政府推行說國語運動,小弟參加全縣注音比賽,憑真本事還得過獎哩。」他口中嗯嗯兩聲走回講台,課程進行中,每下達兩三個指令就跑來察看我的電腦畫面,似乎老懷疑我跟不上進度,本來我已經有些手忙腳亂,加上他很具針對性的肢體語言帶來的壓力,萌生的挫折感讓我相對的排斥這樣的上課方式,三天的課程,我上了半天就缺席了。還好我並沒有放棄,不服輸自力苦學,遇問題改採私下請益,付出比年輕人亙更多的努力,終於彌補了前半生與電腦失之交臂的缺憾,想想今日尚能悠然行走大學校園,不正是托那位資訊教師之福,誰要他錯把白髮當老朽。 妻煮的大滷麵是我的最愛,孩子們卻偏愛市井流行滿碗白色濃湯汁的拉麵。有次晚餐只剩妻和我在家,我提議去學區找家麵店體會一下年輕人的味道,妻不必下廚欣然同意,各騎一輛破單車,拐進巷裡掛著日式布幔號稱九州豚骨拉麵的店,櫃台和廚房就設在入口處,點了兩碗麵並告訴女店長我們自備湯匙筷子。用餐時間食客滿座,好不容易在場子正中央找到兩個座位,稍晚一步來的人就須等候。邊看電視邊等,環視左右盡是我家老三模樣的小朋友。約十來分鐘,忽然聽到入口處狀似工讀生的女服務員揚聲問:「這兩碗不用湯匙跟筷子的要送那一桌?」人聲鼎沸中女店長像河東獅吼:「正中央正中央,那兩位白髮老人家那桌。」真奇怪,原本吵雜的聲音頓時停住,全場所有的眼神,隨著女店長的吼聲加手勢,如緝私探照燈集中投射在我倆身上。妻兩眼翻得比我的頭髮還白,我場面見多了,張起銅鈴大眼,勇敢地瞪回去,只是雙手四處摸索,心想怎麼忘了戴頂帽子來。 白髮不會變黑,日子總是要過,年過六旬,老想回家鄉的海邊走走,只是不知家鄉的路人還有誰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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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坑撿拾錄
一、遇見「臺灣阿甘」 「臺灣阿甘」林明德於五月底至六月初,環保行腳來到了金門,落腳於下坑的民宿,金門日報追蹤報導好些天,忠實讀者的我,不知在忙什麼?就剛好那些天沒看報! 六月三日,用過午餐後,帶著孩子到社區活動中心閱覽。突然,由民宿的小巷道,慢慢走進一個高個兒,身上穿著厚厚的衣裳,甫進活動中心,嘴中自語:「好熱唷!」隨即坐了下來,順勢拉開了兩膝蓋的拉鍊,露出一小截黃土色的肌膚! 我瞄了他一眼,在心中暗笑:「大熱天,穿野戰服呀?這麼厚,熱死你!」 他看了我一下,又將眼光投向辦公室裡的理事長,他倆打了招呼後,理事長跟他介紹了社區的種種,抬頭一看,公佈欄的「新書介紹」,作者就在現場! 他告訴我,他的「環保風」刮到金門了,叫我猜猜他是誰?隨即由身上取出「金門日報」,剛好這幾天沒看報紙,接手瞧瞧,看了內容、沒看照片,我問他:「你是慈濟志工?」 「不是!」他回答。 「你是團體………」 「我是個人!」 除了「臺灣阿甘」沒問之外,報上登的單位,有懷疑的地方,我都問了,沒一次答對! 他遞來了一張名片——「臺灣阿甘的店」,負責人林明德! 「哇!」真該死,名人出現在我面前,有眼無珠,剛才我還一付不理人的樣子,「原來,你就是台灣阿甘!」 「不然,你以為我是誰?」他問。 「我以為你是觀光客。你就拿一張報紙給我看,也不說清楚,我聽說過台灣阿甘,但沒見過本人,還有,你剛才近來的時候,應該自我介紹………」我好像在怪人家! 「這幾天,金門日報都有登!」他說明。 「啊,這幾天,我剛好沒看報!」有點不好意思,如果有閱報,今天遇到他,話題就不少。 隔著茶几,他訴說著:「我曾寫過一本書,想找出版社,但出版社不幫我出,我自己出、自己賣,賣了一萬多本,賺了一百多萬!」接著,他提出邀約:「我口述、妳撰稿,我們合作出版,來寫一本台灣阿甘的故事。」 一百多萬哩!好好賺!無論是五五分、還是三七分,我都不吃虧,但是,別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麼好康,他會寫、會講,為什麼不自己賺?他又不認識我,第一次見面,就讓我挑大樑?「你………曾經出版過,為什麼………?」 「以前年輕,現在年紀大了………」 他這樣說,也對哦,年紀大了,體力就差!只是,掂掂斤兩,慎重考慮後,短篇口述,我寫過,冗長的一本書,要一氣呵成,談何容易?而且,他又是名人,如果用錯詞、寫錯字,對不起人家呀!只好眼睜睜的讓白花花的銀子給飛了! 他想看我的書,社區裡的剛好被借走,我這邊也沒有,想了一下,就跟兒子借了那本我親筆簽名、百年之後將成為名著的,拿來給他過目,他翻開後:「這是妳親筆簽名給小孩的,我不好意思帶回去。」 「這………借你過目,看好後,要拿回去還我兒子。」這是什麼待客之道呀?不過,靈機一動,方才翻閱了今天的報紙,又報導了阿甘的環保行腳風,為盡地主之誼,跟理事長報告後,特將社區的那份先送給他,這「金門日報」的影像及報導,可是無價之寶!回頭,拿家裡的放回社區,供居民閱讀。 下午還有行程的他,就此道別!臨走前:「妳寫的不錯,可以多寫一些,有空來台灣玩!」 「也歡迎你,常來金門!」為金門做公關,表示歡迎之意。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沒偏財運的我,已將到家門口的鈔票往外推,跟自己說好了,飛走的優渥利潤,不能難過喲! 從今以後,不管多忙,我要每天努力的「讀報紙」,不然哪天?又有名人出現在面前,我又亂掰,那可是會「屑面子」的唷! 二、鄉下女人進城 水澤校長來電,鼓勵我多閱讀,他說:「寫作就像女人生小孩,每生完一胎,就要補充營養,把月子做好,再孕育下一胎,才會有足夠的養分。」 校長告訴我,咱們的父母官,對我的新書,關懷幾許! 立刻打了一通電話到縣長室,接電話的先生告知,縣長正在縣議會。 電話中道來意,傳訊息,我問他:「縣長室可以自由出入嗎?要不要什麼證件?比如通行證之類的………」 「我們縣長室通行無阻!」他回答。 「整世人」也沒進過縣長室,停留在腦海的印象,古時候的小老百姓要見縣太爺,談何容易?幾年前,去總統府參觀,亦是經過重重關卡,既要查驗身分,又要搜身,有夠麻煩!原來,金門縣政府,人車可以自由進出,少女時代,住在深山幽谷,與山林為伍;結婚之後,關在家裡,養兒育女,每天當黃臉婆,與社會脫了節,還以為見縣太爺,要寫狀子,還要半路攔轎喊冤呢! 停留在舊時代的腦袋瓜,該裝填一些新資訊了! 三、慎終追遠 旅居馬來西亞的一位孝子孝孫,返鄉尋根! 這一代的年輕人,民情風俗不太明瞭,「活字典」金盛先生的到來,半小時的暢談,獲益匪淺! 一探「神主牌」,明瞭祖先有幾代?每個人的思考模式不同,有人願意開啟,有人擔憂受災! 「活字典」解答,除「冬至日」,尚可翻「通書」、看日子! 有某有子稱「顯考」,孤家寡人為「故考」! 長子過世,其子「承重孫」,二子、三子………不算數,除非過繼給長子! 夫妻共刻的「神主牌」,一人先走,另一名字須用紅布遮蓋,待他日入土為安,方能取下。 訃聞,子雖死,仍須記錄其中! 一尊尊的「神主牌」,有個變通的方式,看日子,取下做「總牌」,後代子孫好祭拜! 尋根的年輕人,他們那兒的風俗更簡便,鏡框裡,紅紙記載,有如本島「地基主」之神位,簡單扼要,抬頭一看,忌日顯現,不必翻!他更期望旅居在外的年輕人,「冬至」時刻,撥冗返鄉,盡孝道、積功德,懷抱慎終追遠了心願! 書文同學手握紙筆,用心發問、努力做功課,從祖先排列方式,到祭拜儀式,專心做筆記。 他主張,整齊劃一的排列、永久的保存,不會紊亂,又能留給後代子孫清晰可見的影像!而那各式各樣、不同材質的「木製品」,歷史悠久,有的簡易書寫、有的雕刻精緻,均有不同的時代意義! 回首外流的人潮,聚會時光少之又少! 親情的力量,深深呼喚;宗族的聚首,滿室溫渥! 四、成功的一天 「成功的一天」活動攝影比賽,透過鏡頭來捕捉嶄新校舍與師生動態之美和正義里的新舊建築、山光水色、民風文化之態,藉由攝影者的意境,呈現優質的文化藝術精華。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有指導老師授課,教導攝影技巧,開了家庭會議後,全數通過,參與學習! 六月十日一早,七點準時報到,校園裡,除警衛,空無一人,抬頭仰望,紛飛的細雨輕飄飄的灑落,只有兩隻鳥雀低空飛過! 一味守承諾,應允了,即風雨無阻的我,不懂「觀天象」! 苦候許久,一通電話,問明原委,原來活動延後,掃興而返,很遺憾! 已跟孩子說好,全家出門,學攝影技巧又踏青,在這風低吟、雨飄落,人人手中一把傘,傘下的人兒,那股朦朧之美,該是多麼的詩意! 孩子帶回訊息,校長在朝會時刻,致上歉意! 我告訴孩子們,拜師學藝總要經過一些荊棘路,今天學不成,明天再來! 五、粽葉飄香 端午佳節粽葉香,手忙腳亂技藝現! 端午節前夕,社區福利又一樁,家家戶戶,統計人數,數人頭,每人五顆粽子過端午! 由文旺、書耀………等人掌廚,糯米炒配料,搭配滷肉香,社區總動員,鍋碗瓢盆叮叮噹! 我們這些婆婆媽媽,切香菇、洗粽葉………,妳來我往話家常! 男人壯,提重物,費力量,他們在行! 女人嬌,細線條,剁與切,靈巧思考! 當顆顆粽子呈現,粒粒晶瑩飽滿,口齒留香! 活動中心熱鬧非凡,男女老少齊聚ㄧ堂,相機藏倩影,難得的景象留紀念! (後記:輕彈淺唱的六月,撿拾下坑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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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
退休後金門、台灣兩地跑,六月十七日那天,金中老同學「阿油」的兒子娶媳婦。我們幾個從杏壇職場脫身,自由輕鬆樂活的多年學友,在另一位老同學「朝生」的聯繫招呼中,前往永和基督教會,參與也見證了一次別開生面、溫馨感人的婚禮。 那天下午「台北的天空」,雖近暑夏但卻雲厚風涼,約三點鐘左右,大夥在中和四號公園「台灣圖書館」一樓大廳聚集。內子也本欲前往觀禮祝福,唯忙於他事,未能成行。因圖書館與教會相距頗近,大夥遂以永傳兄常言道的「要活就要動」之信念,穿越四號公園前往婚典場所。約十餘分鐘即抵達現場,一行人魚貫登上二樓,婚禮正在初始進行中,服務人員滿面笑容前來引導,我們迅速分別就座。此時二樓大廳匯集觀禮者已近兩三百人,舉頭端視廳堂上方,高懸「願耶穌向你仰臉、賜你平安」;下方則是結婚新人的名字。新郎以「兄弟」稱之,新娘以「姊妹」示之。如此顯示基督教友的平等精神,此一信仰意念與古老中國傳統重視倫理輩份格格不入,故而早期基督教在明末清初於中國民間傳教,對立衝突激烈,而今時代變遷,平等、自由之理念,反凸顯宗教信仰另一面開闊的智慧! 婚禮會場佈置簡單而不失莊嚴隆重,讓大夥沈思許久頗為感動的,仍是「仰臉」二字。基督教儀式中的「洗腳」,象徵謙卑為懷、奉獻服務之精神;「仰臉」之愛又讓人有滿懷著被「重視」與「珍惜」的喜悅。我們這群已近耳順之年的「頑童」,在步入大廳會場大家都被這些斗大的字眼所撼動,這樣的意識信仰,對教徒與非教徒都是一種深刻的啟示與無邊的感動! 在整場婚禮中,其流程依序分別由新人雙方親友團、教友團以及證婚團(牧師們)逐次輪番上陣致詞,吟唱、祝禱。親友團中的長輩們敘說這對新人的成長小史,引人入勝的兒時趣聞,讓在座的觀禮聽眾笑聲連連。教友團人多勢眾,除以琴音、詩吟、歌唱,穿插流盪於各團致詞的節序中。有些團友則以見證者的身分,描述新娘與新郎相識、相知、相惜的歷程,並請求神給予最美好的祝福。 「阿油」賢伉儷,真如俗稱「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多年不見依然神采奕奕,容光煥發有如不惑之年。夫妻分別致詞,均簡短有力,除感謝大家的「大駕光臨」外,對兒子與媳婦寄以殷切的期盼,勉其能相互包容與體諒。接著我們看到新郎深情凝視,拉著新娘,向岳父母虔誠致敬,並保證一輩子照顧,陪伴新娘。母女都眼含淚光,岳父對女婿的誓言滿懷欣慰,頻頻點頭示意。此時莊嚴、溫馨的歌聲與琴韻再度揚起,讓全場洋溢著「理性與感性」的交會,觀禮者也紛紛起立,在「神」的面前,信眾們又見證一次延續人類生命的神聖婚禮! 稍息片刻,再由證婚團的牧師們分別由:婚姻與家庭的關係、教會的服務與奉獻,神的意旨與祝福、新人日後的相處之道、信仰與希望………等多方面的論述與詮釋,其目的除了證婚與祝福之外,尚有濃烈的宣達宗教信仰之意。牧師們的「證道」雖稍冗長,但見其個個精神抖擻,發言鏗鏘有力,神態興高采烈,他們如此虔誠的奉獻,熱忱的服務,讓我們這些異教徒都深受感動。 當婚禮儀式逐漸進入尾聲之際,在全體信徒的見證之下,神職人員引領這對新人,手按聖經共同跪在「神」的面前,接受牧師們的祈禱與祝福,新人在誓祠中宣言:「願在神的允許下,付出一生彼此相愛」,雙方展露的真情深義,頗令人動容,末了,在「神」的祝福,「主」的見證之歌聲中,接著全場高唱「愛使我們相聚一起」,把婚禮慶典的濃烈氣氛帶到最高潮! 這是一場與閩南文化習俗不同的婚禮,由於儀式不同,乃象徵著信仰意識與生活型態的差異。老同學這場為子媳舉辦的婚禮,是近代中國移民文化(竹籬笆文化)與西方現代生活的信仰文化文融合。典禮中以耶穌基督為中心信念,串連神的「愛」為禮讚;信眾再透過對神的信仰與感召,轉寄予新人無限的祝福與誠摯的期盼。而閩南式的婚禮則藉傳統中國以「祖先」信仰為中心,以新人祭拜族廟與家廟為重要儀式,再輔以儒教倫理道德,發揚「尊親敬長」為基本價值理念。前者凸顯都市化生活型態,後者常是鄉居文化寫照。若就另一面向觀察,兩種婚禮各有千秋,自顯特色,但「感恩」與「敬畏」之精神俱在,其義涵均在竭力維護人類婚姻制度的神聖性,極度重視家庭生活的和諧性。 步出婚禮會場,大夥都似乎歷經一場「愛情」生命的心靈洗禮!回首來時路,感懷千萬;展望當前社會,憂心不已。過度的重視個人主義,也許深度傷害了人類的家庭生活,神聖莊嚴又讓人刻骨銘心的婚禮,是否有助於維繫人類歷史上,存在已長達數千年的婚姻制度?後現代主義主張顛覆一切;沒有永恆的價值理念,固然更深層地解放人的思想,破除了生活的侷限性,但兩性生活在慾念無限的催化下如脫韁之馬,使離婚率快速直線竄升,這是人類社會當前的重大隱憂,也是文化的另一種危機! 也許這是杞人憂天式的惡用想像力,但如果重回婚禮現場:「阿油」伉儷的欣慰神采,新人滿心的喜悅歡顏,觀禮者們的悸動淚光,在在都在告訴你我,我們已經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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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繞境隨記
點閱著網路相簿,看著幾百張今年農曆四月十二回金門拍的城隍繞境照片,即使相簿裡面連一個我的影子都沒有,但心中不免暗自慶幸,慶幸我有機會把這些畫面記錄下來。 農曆四月初回金門,硬拗也要等到四月十二的城隍繞境去湊個熱鬧才甘願,這可是在金門數一數二的熱鬧場面,排除萬難讓我可以多待幾天,雖然從小在金門長大但真正看過城隍繞境的盛況可說是幾乎沒有,只有兒時模糊的記憶;在還沒唸幼稚園以前會跟著家人去看熱鬧,長大上學後幾乎就沒有看過了,高中以前都不是在金城念的根本連氣氛都感受不到,上高中後學校規定又不能出去看,只能碰到剛好體育課時趴在學校的圍牆上遠遠觀望,卻總總只聽熱鬧的鑼鼓喧囂聲過過乾癮。 有一年因為學校舞蹈社的社員也要參與踩街的活動,而當時擔任舞蹈社社長的我當然也有機會參與,但站在踩街隊伍裡跟站在路邊看熱鬧的感覺當然不一樣;體會不一樣、心情也不一樣。高中畢業後就一直待在台灣,這個時間也不太可能放假回來,一次又一次的錯過這場熱鬧的饗宴,這次如果再錯過也許會飲恨一輩子吧,下次不知道要待何時又剛好這時候回來了。 下午約三點頂著大太陽準備好防曬工具及記錄用的相機出門湊熱鬧去,先去銀行郵局辦了點事,沿路上就看到擠滿看熱鬧的人潮,在金門很少有這樣的盛況;小學生、國中生也都由老師帶隊整齊的在路邊排排站等待繞境的隊伍,這是金城學區國中、小學子們的福利,也只有在這一天他們才可以冠冕堂皇的在上課時間出現在學校以外的地方,是不想上課的藉口也好,是幫金門寫下歷史也好,讓他們出來見習一下,好過天天待在教室裡,當時間的巨輪輾過,總有一天這場盛宴該換他們上場主辦。 阿公阿嬤連椅子都搬出來坐鎮了,大家不畏艷陽為的就是參與這場盛會,沿路上警察指揮交通,繞境隊伍的工作人員也幫忙維護秩序,大家很團結一致的不影響繞境行程,駕駛們也都一一的繞道而行,因為大家都盡力要讓這場盛會辦到最好。 正摸不著頭緒尋找應該在哪個地方堵繞境的隊伍,好讓我可以用相機記錄這難得一見的景象時,一通電話叫我去城隍廟口看看有沒有在演戲,原來朋友想帶他阿嬤去看戲,但怕跟老人家走大老遠的路過去卻沒戲可看所以叫我先幫忙過去探一下,一路上邊尋找繞境隊伍的蹤影,一下子到了城隍廟,果真有在演戲耶,這時繞境隊伍剛好繞到這裡,打了通電話回報,選定點後開始拿出我的相機恨不得把這一切都記錄下來。 隊伍一開始讓我記憶深刻,一個抱著琵琶的古裝女子坐在高高的花車上,花車上還用蚊帳搭了個典雅的篷子,女子不知是作勢還是真的在彈奏琵琶,嘴裡還跟著哼哼唱唱,拿起相機猛拍花車上的女子,心中小小的嘀咕著:今天我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花車上著古裝,上著美美的妝的人兒來的,在小時候記憶中的城隍繞境,總是有一群小朋友穿著美美的古裝,臉上畫著濃妝,頭戴鳳冠,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花車上隨隊伍繞境。當時年紀小的我也好希望自己有這樣的機會跟那些人一樣坐上花車,但卻總是沒有這個機會能讓我如願,怕人家笑我三八,也不敢開口問人要怎樣才能被選上去做花車,今天只要看到花車經過就拿相機猛拍,我想我是想彌補心裡深處的那小小遺憾吧。 隨後是一長串串聯的花車,聽老一輩的人說這叫做蜈蚣座,絕的是,我看到坐在蜈蚣座上一個約兩歲的小女孩安安穩穩正襟危坐的坐在花車上,頭上綁著沖天炮的髮型,也是穿著美美的古裝,但是………但是他卻閉起眼睛在睡覺,我一直盯著他看了好久,確定他是在睡覺(睡覺還坐得這麼正),他應該是裡面年紀最小的吧,是太累嗎?還是太熱?昏了,真是可愛。 從長輩口中得知以前的花車都是用人工扛的,就像古時候扛花轎一樣都用人工,現在才改用較人性化的三輪車,不然烈日當中,真是苦了那些扛花車的人,而且改為用三輪車仍是古意十足啊。 接著,敲鑼打鼓跟舞獅的幾乎也都是小朋友,看起來約國小年紀吧,這些應該都是各個小學的鑼鼓隊,因為天氣太熱的關係,小朋友脖子上個個都圍了條濕毛巾,看起來活像個小大人,有的耐不了炎熱的太陽,一手忙著敲鑼一手忙著喝飲料,好不可愛,小小身軀揮汗舞動著小獅子,卻是那樣的靈活,看這些小小朋友熟練的操作手上的樂器,為這活動增色不少,真是辛苦他們了,這麼小小年紀就為浯島這盛大的廟會盡一份心力,由衷的打從心底敬佩這些小小功臣。 長老莊重的身穿黑色與藍色的長袍馬褂,這讓我想起爺爺在世時每次碰到廟會或奠安慶典時也是這身裝扮,呆呆的望著長老們拿香祭拜的背影,似乎看到爺爺在世時的模樣,臉上有和爺爺一樣被歲月刻畫的痕跡、一樣和藹可親的面容、一樣的服裝,頓時讓我掉入思念爺爺的思緒裡,心裡千頭萬緒,瞬間紅了眼眶。 再來,我覺得最妙也最精采的是扛轎,老的、少的,大家都輪番上陣,左搖右晃,晃的越厲害,姿勢越漂亮、越完整獲得的喝采就越多,路邊擠滿"鬥熱鬧"的觀眾,大家也不吝嗇的給予最熱烈的掌聲,我當然不會放過這些鏡頭 把搖晃中的轎子每個角度都收錄在鏡頭裡,才國中的小孩抬小小的轎子,看他們似乎都不覺得辛苦,反而是覺得很好玩似的賣力的扛著轎子搖晃,年輕氣盛的『肖年ㄟ』搖晃到都摔倒了,站在一旁的觀眾不免替他捏把冷汗,長輩級的男子則在一旁現身指導,教導生澀的青年子弟,大家都盡力要把這場盛會辦到最好最精采,路旁的民眾不時的雙手合十虔誠的祈求平安。莊嚴威武的七爺八爺,活潑生動的八家將,也都在隊伍中穿梭,尤其是八家將跳的舞蹈陣勢,既可愛又逗趣,當場吸引全場目光,跳畢更是博得滿堂采,差點就對他們喊安可。 在這不僅僅只有看到熱鬧的場面而已,也看到新與舊的世代交替,更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這份感動讓我在烈日之下雞皮疙瘩掉滿地,年邁的長者在身後扮演幕後推手,將年輕的一代推上這盛大的舞台,當然這份深刻的心靈體會是用相機無法記錄下來的,或許幾年後當我回味這些照片時會有跟此刻相同的震撼與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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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潭探秋深」
探秋深,向明潭。 災後一年多的深秋,和朋友同臨明潭,沿途我們同聲喟嘆,山光水色必得好好珍惜,後代子孫才能登山遊湖,臨風賦詩,憑水歌頌。 台灣地區唯一四周不臨海的縣份,就是多山林的南投縣,而南投縣裡又有一處聞名遐邇的日月潭。從小在大人的口述中,遙想日月潭的湖光山色;也曾從書籍的介紹中,見識光華島、德化社的種種傳說。但在生活清貧的年代裡,始終無緣親自領受日月潭那份藏身山間的美。 首度拜訪明潭是在暮夏之際,那年我正年輕,年輕的心是飛揚明亮的,以致水潭含蘊日月精華的美,就少了細細欣賞的興致。那時天真的以為,日後必有許多機會可以攜兒帶女的再遊明潭,於是匆匆環湖一周,德化社拍張照片留念,就代表一遊日月潭了。 光陰倏忽而過,子女皆已是青少年了,但因緣際會並未再有明潭之行,延宕至後來竟是多年。好不容易有機會再訪明潭,卻是在台灣百年大震後,在過了不惑年紀的時候。 深秋的午後,不但天際少了高照的豔陽,而且一路有著清爽宜人的空氣,大地彷彿是帶著笑容般,親切的向我們召喚:「來吧!快投進我的懷抱。」於是我們帶著一顆憂傷中略有小小的雀躍的心,將要進行一趟明潭之旅。 因為想著一句詩:「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也如是。」所以心中翻滾著迫不及待的熱切,盼望再次貼近睽違多年的山光水色,也心繫921之後的水潭是否已經恢復往昔的清麗,當然更是期待靜坐一隅聆聽山風低語。 車子平平緩緩的駛出台中市界,屬於都市的匆忙與吵雜,儘管早已融合在繁華之中,此刻一併將它們暫時拋到腦後。尤其是那過度包裝的華麗,與恰似貪婪的熱鬧,若能遺忘也是有益身心。我們不愛喧囂的都市,寧願向著山裡去,我不禁想到,是否我們正懷抱武陵人的心情,要沉浸在寧靜純樸的境地裡。 美麗其實可以是很單純的,而這種單純,正是一種毫無雜色的自然美景。人工雕琢的景色固然也可以美麗,但過於華麗的景象常令人有華而不實的感覺,反不如單純的景物更易教人流連。光是腦際裡想著單純山和水,就已經在自己的意象裡扶醉不起了。雖然車程並非短暫,然而絲毫不覺疲累,大概是因為多年來久居南部水泥叢林,太久沒有看到連綿青山,又或許是不捨那些崩塌流離的山水,所以緊張激越如稚齡兒童,在沿路的觀看山色之際,還不時唏噓呢! 在台灣,鄉村早已發展得十分進步,雖然多少都帶有都市化的趨勢,不過倒還是有一份都市所缺少的純樸。車子漸向埔里前行,也漸能嗅出屬於小鎮特殊的氣味。出現眼前的窄長道路,看起來已慢慢從震災的痛苦中伸直,幸運的是仍有戀它、愛它的人群在小鎮上來來去去,小鎮也才不至於孤伶伶的藏身山林間。 但透過車窗偶然看到幾座山頭仍舊光禿禿,黃土上沒有青綠植物覆蓋,彷彿被迫裸身示人般的無奈。我知道那除了地殼變動的天災之外,還有人為破壞自然所帶來的傷害,過度砍伐森林,種植高經濟價值的作物,疏忽水土保持的重要,在在都是使得山林變色的原因。現代人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大自然雖然沉默無語,但當它反撲時,卑微的人類是束手無策的!眼前不正是明明白白的證據嗎?我心底因此悵惘深深,不知還要多少時日才能平撫青山的憂傷。連綿的山巒間,突然有幾處被開墾成栽植檳榔樹的區域,看了真是讓人心痛。檳榔的經濟效益雖然頗高,但因為整地栽種它,卻是得以更龐大的的代價去換取,值得嗎?每逢豪雨必土石成流,又是另一種令人怵目驚心的災變。什麼時候人們才能還給青山原來的面貌?車子行進間也遠遠眺望到,地震發生時走山的九份二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自然的力量豈容小覷,連高聳大山都會在一夜之間走動移位,身為人類的我們,難道還敢狂妄自大? 幸好漸向水潭行進,出現眼前的是潔淨的路面,以及兩側蒼鬱的樹,使得這場秋日拜訪明潭的邀約,才慢慢由沉重的心情轉為快意。而我的心裡,除了愉悅,也還另一種安適。將要再次臨水照人,總是讓人欣喜。二十年前青春飛揚,在明潭揮灑單純歲月,心緒明晃晃如當時的天候。如今年過不惑重遊舊地,心情則如朝拜聖地般肅穆莊重,正是秋天的踏實沉穩。 車抵日月潭時已是下午,在環湖公路繞行時,因為景色優美,彷彿走進一幅山水畫作裡,我們成了水墨渲染的人物,正被迅速飄然而下的山嵐裹了一身,倏忽之間,又被蒸騰而上的水氣給黏膩著,意象如詩如畫,心緒如夢如幻。因為水潭深處群山之中,於是暮色來得快。灰濛濛中,嵐霧裊裊,越飄越低,越低越厚實,分不清是雲是霧了。只見一片煙霧籠罩在水潭之上,時而聚集一處,成了朦朦朧朧的迷霧;時而快速散開,水潭又恢復清明。偶一低頭望向水面,便見那穿透枝椏接近黃昏時分軟軟的日光,在潭中投射出波光粼粼的美姿,此刻的日月潭便有了幾分嬌態。瑩瑩波光的水面上方,便是方才降下的茫茫霧氣,那份飄渺逸興深印我心。我在水潭邊的步道上踱步,感覺自己好像成了霧中的花,多了一份迷濛了。 在水潭邊散步時,沁涼的水氣乘著風襲來,恍惚間讓人有秋意漸濃的感覺,也許秋的故鄉就是在這裡吧!抬頭遠眺四周蒼翠林木,山嵐在樹稍糾結,像極了頑皮的小孩,從這處跳過那處,隨心所欲的玩著。有時還溜滑梯似的瞬間滑了下來,稍一閃神,他就纏上你了,不過這樣倒也是好的,因為人也因而有了朦朧美了。霧氣裡看山不是山,看水也多了一層油亮,看人呢?因為在飄著雨絲的湖濱,多了一層薄霧的裝扮,則盡是雅緻俊美了。 日月潭仍然美麗如昔,湖水清澈無濁,吸盡日月精華,在群山環繞的山林深處,以清麗素雅之姿,迎接每一位親近她的人。在這裡,清芬的空氣,寧靜的氛圍,說它是人間仙境正是恰如其分。 突然有種錯覺,以為自己成了打魚人,到了一處世外桃源,看鮮美芳草,看良畝水源,渾然不知該要歸去。這麼寧靜優美的地方,實在很想好好與它相處一段時日。 但我終究不是尋得美境的漁人,不過面對這片美好的山水,我也一定學習漁人要向世人訴說,在宇宙間的美麗台灣島內,有一處人間仙境日月潭,值得偶爾客居調養生息,屏絕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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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88 海的顏色
天為什麼發藍?一八七三年,英國物理學家禮來是第一位看天看出名堂的人,他的散射理論,為我們解開了「天色」的秘密。晴天的時候,陽光不受雲霧阻擋,若干光線會碰到空氣中的氮分子或氧分子,引起散射作用,藍光的波長最短,散射得最厲害,看在我們眼裡,就成為藍色的了。 八十多年前,印度土生土長的物理學家拉曼,從印度搭船前往英國。天連海、海連天的景況,使他悟出,海水的顏色也是光線散射造成的。一九二一年,他在著名期刊《自然》上發表論文「海的顏色」。古今中外,不知多少人有過「看海的日子」,卻只有拉曼獨具慧眼。 一九三○年,拉曼榮獲諾貝爾物理獎,這是印度的一大光榮。華人也有人得過物理獎,但他們都是外國訓練出來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自己訓練出諾貝爾獎得主來。 秋水共長天一色 王勃「滕王閣序」裡有「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名句。水原本是透明無色的,水分子的大小可讓波長較長的紅色繞過去,而波長較短的藍光被散射,所以較深的水大多是藍色的。水愈深,散射、反射的藍光愈多,看起來就愈藍了。當然啦,如果水中泥沙太多(如黃河),或有大量藻類(如紅海),水無論有多深,都不會是藍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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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席
在廣州四天三夜,蒙主人熱情款待,吃到野山羊、野兔、山鷹、大雁、野鴨、鱷魚、巨蜥、龍蝨等從沒吃過的東西,其中以那頓「雁席」最為特殊,趁著記憶猶新,趕快寫下來備忘。 那是四月某日的晚宴,餐廳位於南海市郊區,四週空曠,不禁使人想起台中郊區的啤酒屋。進入包廂,只見餐桌上沒有轉盤,中央擺著一個瓦斯爐,瓦斯管一直拖到地上。爐子上坐著一口生鐵鑄製的舊式炒菜鍋,正以濃汁燉著一鍋紅燒肉類,一把大鍋鏟倚在鍋沿上。鍋子外面,桌布上擺著兩個空盤子,上面各架著幾把長柄不鏽鋼漏杓。 我們一落坐,服務生就端來一大盤蒜苗,倒進鍋裡用大鍋鏟攪(炒?)將起來。攪了十幾下,拿起一把用長柄不鏽鋼漏杓,開始為大家分肉。服務生並不以碗就鍋,漏杓來來往往,湯汁淋漓,就像現代繪畫的自動技法,雪白的桌布上立刻佈滿了赭色的點線面。 這時主人才宣佈宴席的內容,原來鍋裡煮的是一整隻大雁!我夾起一塊仔細品嚐,或許是紅燒的,作料又放的太重,已吃不出原味。根據常識,大雁就是野鵝,想來應該和鵝肉差不多吧?不過碗裡的雁肉濃郁肥嫩,不像鵝肉般粗糙,詢問之下,才知道烹煮時加了木瓜粉(嫩精),肉質因而變嫩了。 碗裡的雁肉還沒吃完,服務生又在鍋裡倒進一盤芥菜,攪了幾下,又給我們分肉、分菜。就這樣,每隔一會兒,服務生就倒進一盤青菜,除了倒過兩次芥菜、兩次蒜苗,還倒過萵苣、山藥和荸薺。十個人吃一隻大雁,加上一盤盤青菜,真有點兒梁山味道呢!大家吃的口滑,連飯量不大的我,也無節制的大嚼起來。杯觥交錯中,主人頻頻敬酒,五糧液豈是我能消受,只好說:「我不會喝酒,就陪吃吧!」說著吞下一大口雁肉。主人笑了:「陪吃?三陪中沒有這一陪啊!」 除了主菜——那一大鍋雁肉,每人還有一碗天麻山鷹煲湯,我呷了一口,天麻的藥味蓋過禽鳥的肉味。主人又說話了:「這湯很補。」指著煲過湯的山鷹說:「現在已不容易抓到了。」只見四隻乳鴿般大小的山鷹,擺在一個中型盤子裡,那雙特大的眼睛,說明牠們的確屬於鷹類。我扯下一條鷹腿,已無滋無味,所有的滋養都煮進湯裡去了!這四隻山鷹大概是「證明」用的,除了好奇的我,再也沒人碰過。 在大雁、天麻山鷹湯之外,先後還上過炒青菜(仍然是芥菜、萵苣)、青蒸鯉魚和叉燒包、綠豆沙包等等,由於餐桌上沒有轉盤,又隔著一口大炒菜鍋,吃起來很不方便。不過那隻大雁已夠人消受,沒有幾人仍有餘力顧及這些附屬菜餚! 大雁吃得差不多了,服務生端著一大盤紅燒過的肉類走過來,我正納悶,主人說出迷底,原來是隻野鴨,飲宴還沒結束呢!服務生在鍋子裡攪了十幾下,又用漏杓舀給每位客人。紅燒野鴨在紅燒大雁的濃汁裡一浸,兩者的味道已完全不能區分。我已飽得不能再飽,勉強吃了幾塊,就停下筷子。這時能喝酒的還在拚酒,不會喝的只好作壁上觀。廣東人長的精瘦結實,帶有一股蠻勁。您看:連炒菜鍋都端上餐桌,還有哪個地方較此更為粗獷?人說南方兵只有湖廣部隊能夠打仗,看來有幾分真實。 當能喝酒的也不能再喝了,主人才宣佈散席。那餐「雁席」吃的很過癮,但體重足足胖了兩公斤,到今天還沒瘦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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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著夏的翅膀
午後帶著錞,來到中山林乳山,正和她分享金門特有的潺槁樹,滿樹鵝黃的花海,忽然田野經驗豐富的溫林出現,於是我們一起來到林下,正在復育的食蟲植物前,我和錞蹲著看長葉茅膏菜和金錢草,錞訝異的問:「為何要種在花盆裡,而不是直接種在地上呢?」我來不及開口,溫林已接著說:「因為這裡的紅土比較乾燥,這種植物需要濕潤的環境。」我把觀察人員的成果和錞分享:「錞,你看長葉茅膏菜都是利用黏毛來黏住昆蟲,再分泌消化液來吸收入體內,但是觀察人員發現,新長的葉子背面還沒有長出黏毛時,毛毛蟲會沿著背面爬上來啃食,所以成了它的天敵。」接著我們在黃槿的葉上觀察到弄蝶,還有大小不同的蟬蛻,還有不同的蛾類,我帶著相機將牠們一一攝入鏡頭,想要進一步請教學者專家。 我看有溫林結伴,可以在他的指導下多觀察自然,於是提議往古寧頭方向前進,當我們車子要離開乳山時,眼尖的溫林說:「等等,那裡好像有黃邊鳳蝶。」我們下了車,仔細觀察,發現潺槁樹上有不少的黃邊鳳蝶的毛毛蟲,可是蟲體的旁邊多了一些白色的東西,溫林告訴我們牠們被寄生蟲侵入了,原來是有昆蟲媽媽把卵寄生在蟲體上,我意外的又多長了一些見識。 再沿著盤果路前進,我們在安岐村的路口往山灶方向走,因為溫林之前在這裡的水塘發現有紅冠水雞的巢,可惜的是來到水塘邊,溫林說巢不見了,有可能是連日來雨水不斷,水位高漲影響了鳥兒的孵育,不過卻意外的看見不少蜻蜓,有一隻應該是猩紅蜻蜓,之前在中山林遊客中心旁的水池有拍過。我們接著來到西埔頭,往賞鳥步道前進,兩旁的灌叢,繽紛的彩裳蜻蜓,穿梭不停,可是牠太活潑了,我居然一直找不到拍攝良機,還好就著亮麗的陽光遠遠的拍了一張。在靠近慈湖的賞鳥林下,橋邊的池塘裡,溫林說有小鷿虒鳥的巢,築在水面上,我們唯恐干擾,僅遠遠觀察。車子繼續往古寧頭,溫林帶我們來到古寧國小的附近,有一棵樹上有烏鶇正在育雛,那巢就蓋在樹枝的轉折處,溫林說有一些是泥土,有一些是泥土混著枯枝,我們遠遠的看,避免干擾牠。 車子繼續往前行,雙鯉濕地自然中心池裡的荷花正盛開,吸引了我們的目光,也吸引了滿滿的人潮。我們看得見有的花盛放,有的花瓣掉落,可以看見有淺綠色的蓮蓬哦!想到那首迷人的詩:「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眼前彷彿游魚自在的嬉戲其間,那般貼切的呈現荷葉與魚的悠閒。雙鯉濕地自然中心門口的福木,滿樹的花和花苞,淡淡的香味迷漫著。 我們坐在展示館的雅座,這裡是蓋在水裡,遊客都十分驚奇,那麼多的水不知怎麼蓋的?當初我也十分的迷惑,原來是先把水抽乾了,蓋好之後再把水引進來,很特別吧!我們品嚐著淺甜的菊花茶,咀嚼滿含茶香的茶葉蛋,觀賞玻璃窗外的游魚,努力的舔食著玻璃上的藻類,還有一些田螺吸在玻璃上,溫林說:「小時候都會摸田螺,賣給人家做醬油,賺些貼補家用。」對於這樣的經驗,在我來說是新鮮的,因為我只知道用黃豆來做醬油,我想用田螺應該是來增加鮮度的吧!婆婆是古寧頭南山興房的女兒,這個展示館的土地正是這一個宗族捐出來,聽先生說以前這裡是一個晒鹽場,於是我也把這一段歷史告訴錞,讓她以外曾祖家的產業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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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言童語 亞瑟的第一位外國朋友
──莊弘岳的話,媽媽打的字 我很高興認識馬休,他是我的第一位外國朋友。 昨天晚上他陪我們兄妹玩圈圈叉叉跟賓果到十點。 讓我深刻的體會「馬休應該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馬休拿他的一對兒女的照片給我們看。 並告訴我,如果我到澳洲去找他,他要帶我去他那邊的海游泳。 我問他:「那個海有沒有鯊魚呢?」 他想了一下說:「有」。 我跟他說:「那我就不敢去了。」 他說:「鯊魚很少,叫我不用擔心。」 希望有一天有機會去拜訪他跟他的家人。 東亮哥哥幫我們翻譯,跟我媽說:「剛好讓馬休解解鄉愁。」 民宿主人秀秀姐姐說:「每天早上很早,大夥還沒起床的時候, 馬休就會先打電話跟家人聯絡。」 我想馬休確是很想念他的家人。 我畫了一幅畫送給馬休,有山有雲有像城堡的房子。 並寫上「馬休的家」送給他作紀念。 回家,問我媽可否跟他要電話? 我媽說:「可以。」 真希望再見到馬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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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葵及「卻聘詩」雜說
從上面幾個段落,不妨提出幾個問題來供讀者參考、討論: (一)《釣磯詩集》原本只有家傳的寫本,首先看到《釣磯詩集》遺文的是張日益,後來林霍「借得之」,拿給老師盧若騰看,盧若騰作了文字校訂,準備日後付梓,但沒完成願望就病歿了。也就是說,清朝以後,才有《釣磯詩集》刊刻之事,而其來源不外是邱葵的家傳寫本和林霍編訂的抄本。屬於林霍系統的刊本,對於判斷「卻聘詩」是否邱葵原作,並無太大的意義,暫可毋論。重要的是,關鍵人物林霍的說法是否可信?而從史料審查的標準來看,張日益之說乃出自林霍,盧若騰之說,亦源自於林霍,因此,林霍所提的證據,乃不免成為史學考證上所說的「孤證」,這當然是危險的。也就是說,孤證不立,除了林霍的說法之外,尚須找到不同來源的證據,才能真正證明《釣磯詩集》的寫本中,本來就有這一首「卻聘詩」。否則,人們也可以質問:林霍是不是因為讀了《堯山堂外紀》,加以竄改,而有意偽造出邱葵寫「卻聘詩」的情事呢? (二)盧若騰說《八閩通志》有邱葵的傳,但是否有記載關於「卻聘詩」的事呢?我想,這應該要先去查一下明刊本的《八閩通志》。而林霍說「卻聘詩」已經「載在郡邑舊志,同安故老皆能誦之。」因此,對所謂「郡邑舊志」加以查證也是必須的。查證這些舊志,如果查到在《堯山堂外紀》以前,確實有這樣的記錄,那麼,我們才可以說:《堯山堂外紀》的史源可能來自於福建的郡邑舊志。 (三)按理,不管是盧若騰或林霍,如果他們要駁倒《堯山堂外紀》的說法,最佳的手段,依序是去證明楊維楨的著作中沒有這首詩,而我們福建的郡邑舊志早就有這首詩的相關記載,而且比《堯山堂外紀》刊出的年代早,如果確實是這樣,那麼,「卻聘詩」乃邱葵所作的情事,就不必再辯了。但使我驚怪的是,盧、林兩人並沒有從楊維楨的著作去著手,如果楊維楨的著作中沒有這首詩,那麼,郡邑舊志的記載,如果其時代晚於楊維楨,那又能說明什麼呢?所以,我的看法是,解決誰是「卻聘詩」作者的問題,是去追縱查考:邱葵作「卻聘詩」的最早記載為何?楊維楨作「卻聘詩」的最早記載為何?楊維楨的著作中有沒有這首「卻聘詩」?如果有,那它成書付印的年代為何?如果原本沒有,那麼,此詩因《堯山堂外紀》有此一筆而竄入的說法,才有其可能性。 以上三點,只表示我對於將「卻聘詩」未經查考就判給邱葵這一說法,提出一點質疑。質疑只是我「不肯輕信」的態度,重要的是希望有人能給我更明確的答案。 復次,談到林霍對「卻聘詩」文字的詮釋,並由此而否認楊維楨是此詩作者的問題。我認為,林霍是站在明朝人的立場,去解說元朝人立場的楊維楨,自然到處是格格不入。因此,這種用粗率的文字解釋去證明「卻聘詩」作者的歸屬,並不是一個高級的、合乎正軌的史學方法。何況,「卻聘詩」本身就有許多文字上的參差,十人有十人之是非,林霍解詩之法,恐亦不免一個「固」字之譏也。 就拿阮文﹝旻﹞錫《夕陽寮稿》的意見來說,他因受到盧、林的影響,也還是主張「詩係吾鄉邱釣磯作,見本集;題云:〈御史馬伯庸達魯花赤徵幣不出有述〉。至今海邊童叟咸能誦之,其相傳久矣。………夫一首之詩甚微,而所關人品則甚重;余故不可以不辨。此詩為鐵崖所久假,已經五百年;今釣磯之集出,而趙璧復完。則詩之隨時為顯晦,其亦有數哉!予固不禁為之歡然而破涕也。」 但是,純就文字而言,阮氏並沒有否認這首詩不符楊維楨的身分:「蓋邱釣磯為宋秀才,不赴元世祖之徵;楊鐵崖為元進士,不受明太祖之職。其志節大抵相類,故遂以“卻聘詩”冒入《鐵崖集》中。鐵崖詩名滿東南;而釣磯僻居孤嶼,詩集不傳,人多口誦,遂致字句略有不同耳。今悉註之以備覽………其大略如此。」(阮文見林焜熿《金門志》卷十六〈舊事志〉,頁四一二~四一三) 從阮氏的說法來看,我認為在詩的文字上頭作文章,恐怕是難以服人之心的,所以,相關的文字問題,也不必作深論了。 (肆)御史馬伯庸的線索 關於「卻聘詩」作者的考查,難道就只有上面所提出的幾個問題和方向嗎?從盧若騰、林霍、到阮旻錫等人,他們都對「卻聘詩」作者問題說了不少話了,但奇怪的是,對於「卻聘詩」〈御史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的另一個主角人物馬伯庸,他們都不曾加以關注似的,彷彿其人只是個空氣般的人物,無關緊要,而這種論述方式難道不是「對塔說相輪」而未「直入塔中」嗎? 學海無涯,我不知道盧若騰、林霍、阮旻錫諸先輩,是否有認真考查過馬伯庸其人其事,也不知道當今研究「卻聘詩」者,是否有從馬伯庸其人其事著手,而進行更深入的研究。但無論如何,從一個受過史學訓練的人來看,我會馬上想到一些問題:馬伯庸是誰?他到過閩南嗎?什麼時候去的?材料和證據在哪裡呢?為了避免文章太長大囉嗦,以下就長話短說,略作爬梳而已。 (一)馬伯庸(1279~1338)其人,乃元時文壇領袖之一,清翁方綱《石洲詩話》論及其詩者,即有十數條,蓋非一沒沒無聞之人也。其事蹟則備見《元史》卷一百四十三〈馬祖常傳〉: 「馬祖常字伯庸,世為雍古部,居淨州天山。………父潤,同知漳州路總管府事,家于光州。延祐初,科舉法行,鄉貢、會試皆中第一,廷試為第二人。授應奉翰林文字,拜監察御史。………元統元年(1333),召議新政,賜白金二百兩、鈔萬貫。又歷同知徽政院事,遂拜御史中丞。至元四年卒(1338),年六十。……… 祖常工於文章,宏瞻而精賅,務去陳言,專以先秦兩漢為法,而自成一家之言。尤致力於詩,圓密清麗,大篇短章無不可傳者。有文集行于世。………文宗嘗駐驆龍虎臺,祖常應制賦詩,尤被歎賞,謂中原碩儒唯祖常云。」 (二)昔日吾友盧禮宇先生曾送我武漢大學《四庫全書》光碟版乙套,雖無文字檢索,但153片CD作為翻檢備查之用,仍稱便利,故我所用文淵閣《四庫全書》,即以此版為準。檢《四庫全書》,馬伯庸的詩文集《石田集》十五卷,赫然在焉。《石田集提要》頁二:「延祐以後為元文之極盛,而主持風氣,則祖常數人為之巨擘。」又據頁五陳旅〈序〉,延祐中,祖常因事入閩。 (三)馬伯庸至閩,所為何來?蘇天爵編《國朝文類》收錄宋本(字誠夫)〈舶上謠〉十首,其自註云:「送伯庸以蕃貨事奉使閩淛」;又虞集《道園學古錄》卷三一〈鄭氏毛詩序〉云:「故御史中丞馬公伯庸,延祐末奉旨閱海貨於泉南,觀于鄭氏得十數種以去,將刻而傳之。」按以上兩條材料,見於曹永和院士《中國海洋史論集》〈明洪武期的中琉關係〉一文中,惜乎曹院士似未宜接翻檢馬伯庸之《石田集》,由此可略窺學海之浩瀚,治史之不易耳。 泉州為元時海外貿易之最大港口,仁宗延祐元年曾開下蕃市舶之禁,延祐七年又罷市舶司,故馬伯庸於延祐年間(1314~1320)曾至泉南「閱海貨」乃是不移之事實。 (四)再回到舊說馬伯庸或薦或訪邱葵的年代,據李清馥《閩中理學淵源考》「徵士丘釣磯先生學派」謂:「元世祖聞其名,遣御史馬伯庸與達嚕噶齊奉幣徵聘不出,賦詩見志。………卻聘時當七十餘歲矣。」(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三三,頁二十~二一) 按:元世祖死時(1294),馬伯庸不過十六歲,元世祖遣馬伯庸之說,簡直不可思議,其毋庸多論亦明矣。唯馬伯庸至泉南為延祐年間,是時邱葵當七十一至七十七歲之間,謂「卻聘時當七十餘歲矣」,則較合符。但此亦非謂李清馥之說即可成立耳! 再者,依林霍〈釣磯詩集序〉之見,彼謂「至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之詩,次在〈八十有四吟〉之下,可謂久幽不改其操矣。」蓋林霍乃以為馬伯庸來徵聘時,邱葵已至少是八十四歲了,即以八十四歲計,則其年當為元泰定帝泰定四年(1327)。然則,泰定四年,馬伯庸可有在泉南的縱跡? 以上諸點,都是從馬伯庸入手,來判斷邱葵作「卻聘詩」是否可能的幾個疑問之所在。馬伯庸去了泉南幾次?各在什麼時候呢?而粗略翻閱《石田集》,其中與徵士酬答相贈的詩,亦屢屢見之,卻是盼不到邱葵的名字。遂不免想到:兩人真的曾經有過交會嗎?還是會過了,但是「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呢?或究竟是馬伯庸不識貨,根本不把邱葵看在眼裡?還是被大義凜然的邱葵拒絕了,竟惱羞成怒,連邱葵的名字一提也不提?以致於七百年後,在別人以為理所當然是邱葵寫了「卻聘詩」時,在我卻仍覺得「滿天疑雲」,哎,誰來為我撥雲見日、剖析這一段公案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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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87 蝙蝠
從前一到黃昏,約兩三公尺高處,會出現一團團的蚊子,經常像跟屁蟲似的,跟著人們的腳步挪動。太陽下山後,接著出現無數的蝙蝠,輕巧地上下翻飛。當天色暗下來,在路燈的光暈下,可以見到蝙蝠捕食蚊子和飛蛾的鏡頭。 蚊子數量龐大,被吃掉些不傷大雅。飛蛾和蝙蝠經過千百萬年敵對,卻演化出逃避的辦法。蝙蝠的速度快,但是牠的聲納系統有效距離只有兩公尺,飛蛾的速度慢,卻能聽出三十公尺以外的敵蹤。如果飛蛾還來不及逃,蝙蝠已飛過來,這時就以忽上忽下、亂飛斜飛、上衝下墜,來擾亂蝙蝠的聲納系統。有些還能發出類似蝙蝠的超音波,主動干擾蝙蝠的聲納系統,簡直就是現代空戰的翻版! 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蝙蝠一旦發現飛蛾,所發出的超音波會更加密集,這場空戰誰勝誰負還是個未知數呢。 翼手目 蝙蝠屬於哺乳綱、翼手目,分為大蝙蝠(大翼手亞目)和小蝙蝠(小翼手亞目)兩大類。大蝙蝠又稱食果蝠或狐蝠,產在熱帶或亞熱帶,有一百多種,臉部平整,大多有雙大眼睛,夜間靠著視覺找尋果實。小蝙蝠的眼睛很小,飛行時主要靠耳朵,尤其是抓蟲吃的蝙蝠(如家蝠),更是全靠耳朵,這就是大家所熟知的蝙蝠聲納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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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心禪想
暑味正濃的一個午後。 與一位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相約在桃園市區一家饒富中國庭園禪意的茶館見面、談心。 仔細回想起來,這已經是我今年的第六次造訪,也就是說平均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茶興一來,我便會情商好友暫時放下手邊沉重的工作,一同前往這家茶館品茶、論茶。 我之所以打從內心喜歡這家茶館,最重要的不是它的格局、陳設與茶葉的品質,而是它桃花源似的佇立在紛擾震盪的城市之中,仍能保有竹林松風、田間荷影的韻致。 身陷其中,總會有一種靜觀從容的感覺,如同置身入世與出世併存的國度,絲毫沒有一點格格不入。 眼望檀煙裊裊,絲竹情韻夾雜其間,不禁意會到現實生命的流轉是如此深刻與清晰。 驀然間我兀自想到了一個廣為流傳,唐代有關「禪」的故事。「某日觀音院新來了幾位僧人,從諗禪師問其中一位:『來過這兒沒?』 『我曾經來過。』僧人回答。 『我們吃茶去吧!』禪師說。 看見一旁還有個新面孔在,禪師再問他:『來過這兒沒?』 『我從未來過觀音院。』僧人回答。 『也吃茶去吧!』禪師於是又說。事後,一位陪同在旁的僧院院主,忍不住內心的疑惑,向禪師發問:『禪師,您對來過的人叫他吃茶去,不曾來過的也說吃茶去,究竟是什麼道理呢?』 這時,禪師開口:『院主!』 『是!』院主立即回答。 『吃茶去吧!』禪師還是說。」 茶過三巡。 案頭一盆清雅的池坊流盆栽,像往常般擷取著我的目光,也再度將我淡入現實世界的帷幕之中。 一般人對事物的認知經常被外在的華麗所矇閉,而內心也因此產生了近乎偏執的想法與意念。原本從容平靜的日子,每每因為一個想法與意念的閃失,而變得蕪亂不堪,甚至驚慌失措。 黃昏瑰麗時分。 與好友一同步出茶館,我們不約而同大聲的說出: 「吃茶去吧!」 「吃茶去吧!」 原來,生命也可以如此輕鬆自在,不再紅塵輾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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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天堂
五、大意失荊州 今天比賽躲避球,小朋友們意氣風發,勝券在握。早上大家集合整隊時,小朋友們的精神更是一級棒,喊「有」的聲音直貫雲霄,裁判老師還直稱讚。但兩場球賽比下來,小朋友卻輸了,當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馬上黯然神傷。 其實在未比賽之前,我就很看好我們班,並不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而是因為我們班的強將多,幾乎參加的男生都孔武有力(全校最會吃飯的班級果然名不虛傳),而女生嬌小玲瓏,動作又靈敏。但比賽第一場時,我就發現我們班問題大了。因為班上雖說力量大者眾多,但是個個都想強出頭,有球就想接,而接球動作又不是很穩,結果一個個被砸出場。而對方雖然強者只有一兩個,但是動作穩健,總是能安然接到球,而其他的同學則盡量躲,所以短短五分鐘的賽程,我們班一堆很強的(又好像沒什麼戰略的)因為接不好球,就被判出局,而當他們還在外面使力砸球時,想要敗部復活,時間已經結束。接連兩場,我們班犯了同樣的錯誤,就輸了。 結束躲避球賽,我們班倒很乖巧的回到教室聆聽老師的教誨。我先表達了我的失望與傷心,我說:「原本老師覺得會贏的,沒想到………」接著,我轉而問他們:「為什麼今天我們會輸呢?」有人會怪罪其他人,甚至有人說裁判不公,對方踩線砸人,裁判都沒反應之類的,聽完他們的抱怨或失望之詞,我跟他們說到我觀察到的事:「………總之,我們是太輕敵了。雖然我們班體育強,力量大,但任何比賽,不是只有靠蠻力可以贏的,最重要的,還是要用腦力,要懂得技巧,對方比較強的才一個,但他們很聰明,球都讓他接,其他的都躲在他後面,而那個接的人技巧也好,所以對方表現得很好;而我們有一些人卻仗著自己力量大,搶著接球,結果呢?幾乎都接不好,一個個被判出局,而當你們在外面砸人時,卻都一直砸向那個技巧好的人,可想而知的,又被他一個個接到,所以我們就輸了。」有些人會不甘心的說:「我們跟裁判講再比一次,我們一定會贏的。」我說:「已經結束了,就要認輸了。而且只要我們懂得記取這一次的教訓,懂得以後不管任何比賽,不但要認真練習,而且要多用心、用腦想一想,這樣,我們的失敗才有價值。」最後,我還是給他們一些鼓勵:「老師覺得今天我們雖然比賽輸了,但大家退場時表現得很好,仍是很有秩序,反觀贏的那一班,還因為太吵太亂,被裁判罵;而且剛開始整隊時,我們班也很迅速,所以,在秩序來講,我們班還是贏了,總之,老師對我們班一直很有信心的。」(回家之後,我又特別去找了一下關羽〈大意失荊州〉的故事,想著下次上課,再跟他們好好分享一下吧,希望學生們能記取教訓囉!)(不過話又說回來,小朋友的比賽,只要大家玩得愉快,也就夠了,我看他們下課後又和隔壁班玩躲避球,然後上課又興沖沖的跑回來跟我說:「老師,我們贏了耶!」我突然覺得,是不是有時候我們大人反而把輸贏看得太重了!而忘了比賽時該有的樂趣呢?還有許多地方要向這群小天使學學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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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之歌─山水出岫(一)
它以莊嚴的姿態進駐我們的珍藏 巍峨的山軀與風雲齊高 把仰望的人們壓迫成小小的影子 濤濤那松像是綿綿密密的鬚鬍 忍風雨顛覆零滴你仍不言不語 兵駐深壕處車砲高壘台 肅殺的氣息在煙霧中凝聚 錯落的樹影叢叢 一片片不易凋去的歷史 任松針寂寂的隨風飄散 軋出些許又寂寞又歡騰的松球 像生命 運行 翻轉 落定 古云:「明年紅紫屬何人? 無窮門外漢,有限酒邊身」 縈心於生命的死和變 學習 活出 廟門半掩 木魚禪聲斷落 與明心慧性的信眾交錯迴響 介納須彌方寸地中 圓吐大千世界 若裝一池秋水的深遂 水瞳中的寄望已成霜溟冷 冰冷如山 自成一種意韻 擎立著 優雅 寂寞 孤獨 山石與時間是種巍峨的堆砌 由青澀黑髮到白髮 印證的豈是浸染風霜 記憶與年歲 互擊 形骸 是抓不回的西風瘦馬 許是那仍沉思在曠野中的山巖風雨 在歷百代中輪迴 形為山 為水 為灰為滅 我由散落的景框 再雕琢成一幅 山水 人們的景仰 於山水間洶湧著 人們的思念 於大地裡漂浮著 掌心噙著溫暖的鄉情 無法相忘於太武的遊子 總 兩不相忘 無論你站在山巔亦或航在波底 距離 總是無法隔切 總兩不相忘 的 萬水千山 每夜每夜就在你的夢邊勾勒 上山的紋路 蟬鳴 腳步聲叩出山上堅實的迴響 像守候著亮麗的陽光 以及亮麗陽光下廟邊的英雄塚 它以莊嚴的姿態 進駐我們歷史的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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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葵及「卻聘詩」雜說
林焜熿《金門志》記載先賢邱葵事,謂「元遣御史馬伯庸來徵,託種圃自匿;已而率達魯花赤賚幣至家,力辭,有卻聘述詩一首。」然而,〈御史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一詩真是邱葵作的嗎?昔日讀「卻聘詩」時,心中的確有些疑問,乃至今懸而未解,頗以為憾。於是發憤寫此文。 但因關於邱葵(或寫作「丘葵」),我所知不多,而且家中也僅有1970年金門文獻委員會所出版的林策勳抄本《釣磯詩集》一冊而已;連2003年台灣古籍出版社的《釣磯詩集譯注》、2007年「金門古書新譯叢書系列」的《釣磯詩集譯注》,都還沒有買來閱讀,更遑論搜遺訪佚,或一者見現藏北京大學圖書館之清抄本《丘釣磯集》或現藏南京圖書館清道光二十六年汲古書室刻本。 而道光二十六年刻本《釣磯詩集》五卷,已見收入上海古籍出版社所出《續修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之內;復收入於北京市線裝書局所出之宋代珍本叢內。惜個人限於時間因素,尚未能至圖書館查閱影鈔耳。蓋因知金門古書除《釣磯詩集》外,他如《島居隨錄》、《清白堂稿》十七卷本等多種舊籍,其尚存於天壤間者亦不少,頗欲擇一大段閒暇時間,一鼓作氣,對現存之金門故書,作一系統性的考查。然自思過去雖曾竭力倡說之,今則身在公門,職卑位微,亦非有何學術資源、或相關公部門之挹注,則此念猶不免如夢寐耳;也許只能期待於遙遠的將來,或者退休以後了。 如上所陳,余於邱葵著述,讀書尚未遍,也就根本談不上研究了!既是如此,則本文也只能在「好讀書,家貧不能常得、時間有限」的情況下,提出自己所想到而別人未必注意的一些小問題,以及平日讀書時所見到的一點材料罷了。然所謂「人棄我取」,愚夫千慮,或有一得,但願地區對邱葵素有研究的專家學者,也可以解答我所提出的疑惑。 (壹)關於邱葵的生平、著作 邱葵的生平事蹟,散見於地方舊志,今不擬贅述。而其著作雖不少,但流傳至今者,僅有不同版本的《釣磯詩集》、《周禮補亡》(或名《周禮全書》)及今人所搜集佚文數篇而已。 其書不存的緣故,多以為被元人取去,而清李清馥(李光地之孫)寫於乾隆十四年及其後之《閩中理學淵源考》,則謂元時倭寇至其宅,取書而去。 台灣古籍出版社在《釣磯詩集校釋》的介紹文中寫道:「《釣磯詩集》,乃宋末元初福建同安小嶝嶼邱葵的詩集。邱葵少受『考亭學風』影響,志於紫陽之學。為諸生時,初從辛介甫,繼從信州吳平甫受《春秋》,後親炙呂大奎、洪天錫之門。在師友相長之下,學識日有增進,風度愈加凝然,人稱若『振鷺立鶴』,卓而不群。後宋亡,絕意不出,其〈御史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一詩,風骨凜然,令人動容。………此一《釣磯詩集》幾經鈔刻,計有『林霍藏本』、『施氏刊本』、『獨樂軒本』、『林國華五卷刊本』、『陸心源四卷藏本』、『邱伯貞刊本』、『林策勳鈔本』等,均為近代著名學者、藏書家所為,可以想見此部詩稿,必有可觀之處,值得與讀者分享。」以上大抵可覘邱葵之生平及《釣磯詩集》傳鈔刻印之梗概。這裡,不能不提羅元信發表於2002年歲杪至2003年歲初金門日報副刊的〈金門藝文訪佚〉,此文對邱葵的事蹟、遺文、《釣磯詩集》版本來龍去脈之挖掘與爬疏,其功匪淺。 邱葵是一位理學家,余讀《宋元學案》卷四十七〈艾軒學案〉、卷六十八〈北溪學案〉,皆提及邱葵(原書作「丘葵,字吉甫,同安人。」),並謂其有弟子「呂椿,字之壽,晉江人,從丘吉甫學」。(以上詳《宋元學案》,台北:華世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台一版,頁一四八七及頁二二四○—二二四三) 呂椿其人,案林焜熿《金門志》卷九「邱葵傳」中記載:邱葵晚年一意著書,「卒年九十,配享朱子祠,又祀鄉賢。門人呂椿,克紹其學。」鄉先輩洪乾祐先生《金門話研究.邱葵》引作「門人呂椿克,紹其學」,疑誤也。 又關於邱葵先生的生卒年,也有不同的說法, (1)金門文獻委員會編印之《金門先賢錄》第一輯「高風節亮的丘葵」,謂其「生於宋理宗淳祐三年(1242),卒於元文宗至順三年(1332年)。」 (2)洪乾祐先生《金門話研究.邱葵》謂其生卒年為公元1242至1333年。 案《釣磯詩集》〈周禮補亡序〉,邱葵自記「甲子歲冬十一月朔,後學清源釣磯邱葵吉甫書,時年八十有一。」以此為準,元泰定帝泰定元年甲子歲,當公元1324年,若依中國傳統習俗紀歲之法逆推,邱葵當生於宋理宗淳祐四年(1244),其年九十,當卒於元順帝元統元年(1333)。林霍(字子濩)〈釣磯詩集序〉云:「先生之遭易代,年方三十有六」,元世祖十六年(1379),南宋亡,其年邱葵三十六歲,正與前述生卒年相符。邱葵之生卒年,姑暫以此為準,非必謂吾說可信,殆亦以為續陳下文之便耳。 (貳)邱葵《周禮補亡》及「聖朝」 復次,談到邱葵的《周禮補亡》六卷。案此書現收入台南縣莊嚴文化出版社所出《四庫全書存目叢書.經部.禮類》之中,乃根據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明弘治十四年錢俊民刻本影印。所謂「四庫全書存目叢書」,也就是說,在清朝乾隆年間編《四庫全書》時,這本書的價值並不被肯定,所以只是存其書目,而不列入《四庫全書》之中。 《周禮補亡》沒被列入四庫的理由,洪乾祐先生在《金門話研究.邱葵》中已有所闡明,並認為我們當以「《四庫提要》之說為準」。 案《四庫提要.經部總敘.禮類敘》:「古稱議禮如聚訟。………所辯論求勝者,《周禮》一書而已。………河間獻王但言闕〈冬官〉一篇而已,不言簡編失次,則竄亂移補者亦妄。」這裡,不妨就張舜徽先生《四庫提要敘講疏》(昆明,雲南人民出版社,二○○六年,頁一九—二一)的意見,簡單作一綜合說明如下:《周禮》又稱《周官》,分為天地春夏秋冬六官,此書六國時已有之,其書於漢武帝時,有姓李者得之,上於河間獻王劉德,但少了〈冬官〉一篇,所以劉德用〈考工記〉補為〈冬官〉。但從宋代俞庭椿撰《周禮復古編》開始,便認為〈冬官〉一篇其實沒有亡佚,而是錯簡、分散在其餘的「五官」之中,這樣,自然要從其他的「五官」中,「割裂顛倒,以足甚其數,遂開說《周禮》者補亡一派。於是宋王與之撰《周禮訂義》、元邱葵撰《周禮補亡》,………皆承其說。………蓋自宋以來,理董《周禮》者,始言恢復古本,繼乃刪汰原文,末流之弊,至於如此,故《四庫提要敘》斥之為妄也。」 《周禮補亡》的價值如何,不擬討論,只是從上面的記載,大概可以瞭解邱葵《周禮補亡》的學術淵源。 另有一個小問題,上引張舜徽行文用「元邱葵」,邱葵生於宋卒於元,或稱為之宋人;但顯然清代時官方也認為他是元朝人,因此,在《四庫提要.經部總敘.四書類敘》中便又提到:《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其編為《四書》,自宋淳熙始;其懸為令甲,則自元延祐復科舉始;古來無是名也。………元邱葵〈周禮補亡序〉稱聖朝以六經取士,則當時固以《四書》為一經。」(張舜徽前揭書,頁三二—三三。) 所謂「稱聖朝以六經取士」,當然是指元仁宗延祐時復科舉,所試科目六經,乃五經加上《四書》一經。元朝的科舉考試制度,詳見《元史.選舉志》,但欲究明《四書》何以列為考試科目,後來又何以凌駕於五經之上,建請讀者自行參考錢曉徵《廿二史考異》卷九十(上海古籍出版社,二○○六年初版二刷,頁一四五四—一四五五),其論精審無比,以非本文重點,不擬贅述。 此處所欲論者,則是「聖朝」兩字,蓋頗有玄機也。因一般咸認邱葵是宋朝的遺民,試想,作為宋遺民,邱葵豈能甘心稱元朝為「聖朝」?若非有所根據,則《四庫全書》的編纂者乃橫加「聖朝」兩字於宋遺民邱葵之身,難道未覺不妥? 且先讀今本邱葵《釣磯詩集》附載之〈周禮全書序〉,文曰:「今新制以六經取士,乃置《周官》於不用,使天下之士習《周禮》者,皆棄而習他經,乃以〈冬官〉之缺,為不全書耶?」又〈周禮全書序〉一文,亦見載於《宋元學案》中,題為〈周禮補亡自序〉,文句略有參差,且於「區區之願」後,仍有一大段,可參觀;但仍不見「聖朝」兩字,而只云「今制以六經取士。」(自序文詳《宋元學案》,頁二二四一—二二四二。) 但是,有點不妙,這「聖朝」兩字,卻出現於羅元信〈金門藝文訪佚〉所錄邱葵遺文〈芝山劉氏書塾記〉 中:「延祐元年甲寅(1314),聖天子(元仁宗)以新科取士,罷黜詩賦,崇尚經學。………幼而學之,壯而行之,則上不負聖朝崇儒尊經之意,下有以慰父兄之望,此則西橋翁之心也。延祐丙辰(元祐三年,1316)十一月至日釣磯丘吉甫筆記。」若果此文為真,則這裡出現的「聖天子」、「聖朝」字句,吾人雖可以用極寬容的心來理解它,但總也不免讓人感到可惜,甚或扼腕嘆息久之,乃致於對「卻聘詩」是否真出於邱葵之手?或其詩中的真情味為何如?都不得不有所疑問了。 懷疑歸懷疑,脫空說經,古人所忌,姑暫且存疑以備考可也。所以,這裡只能簡略地說,在這粗分為有「聖朝」和沒有「聖朝」的兩個傳述系統中,其中是大有不同的意味在的。何者為真?何者為假呢?惜余觀書未遍,實不敢亦未能深論之也。 (參)「卻聘詩」作者的問題 接著,回到「卻聘詩」這一課題來。「卻聘詩」是簡稱,依《釣磯詩集》,詩題為〈御史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關於這首詩的問題,不外是其作者為誰?或謂邱葵所作,或謂楊維楨所作,然若謂為邱葵所作,其所作年代為何?是否可考? 朱子嘗說讀書當如「老吏斷獄」,以「卻聘詩」的作者問題來看,當事之兩造為邱葵、楊維楨二人,蔣一葵《堯山堂外紀》認為「卻聘詩」為楊維楨所作,於是乃有盧若騰、林霍師徒等人極力為邱葵辯護,爭取著作所有權。 蔣一葵《堯山堂外紀》晉陵蔣氏刊本,刊於明萬曆三十二年(1605),卷七十七載楊維楨事:「洪武初,聖祖將召楊維楨用之,令近臣促入京師,維禎托疾固辭,作詩曰:『天子來徵老秀才,秀才懶下讀書台。商山肯為秦嬰出,黃石終從孺子來。太守免勞堂下拜,使臣且向日邊回。袖中一管《春秋》筆,不為傍人取次栽。』或勸上殺之,上曰:『老蠻子正欲吾成其名耳。』」 事出必有因,楊維楨(1296—1370),字廉夫,山陰人。《明史.藝文列傳》有傳,「洪武二年(1369),太祖召諸儒纂禮樂書,以維楨前朝老文學,遣翰林詹同奉幣詣門,維楨謝曰:『豈有老婦將就木,而再理嫁者邪?』明年,復遣有司敦促,賦《老客婦謠》一章進禦,曰:『皇帝竭吾之能,不強吾所不能則可,否則有蹈海死耳。』帝許之,賜安車詣闕廷,留百有一十日,所纂敘便例定,即乞骸骨。帝成其志,仍給安車還山。史館冑監之士祖帳西門外,宋濂贈之詩曰:『不受君王五色詔,白衣宣至白衣還』,蓋高之也。抵家卒,年七十五。」楊維楨詩名擅於時,號鐵崖體,古樂府尤號名家。著有《春秋合題著說》、《東維子集》、《鐵崖古樂府》、《復古詩集》、《麗則遺音》等。楊維楨是元朝進士,曾著「《正統辯》千餘言,總裁官歐陽元功讀且嘆曰:『百年後,公論定於此矣。』」以當時的君臣大義來說,楊維楨不買朱元璋的帳,也不肯作明朝的官,乃事理之所必然,所以宋濂稱他「不受君王五色詔,白衣宣至白衣還」,因此,說他有類似「卻聘詩」這種不入新朝的心態,絕對是沒有疑義的。但這當然不足以證成《堯山堂外紀》所記必為真。於是乃有盧若騰、林霍之辯。 然而,盧若騰、林霍師徒要拿什麼證據、證詞來為邱葵提起抗告呢?綜合來看,下列四篇文章即是主要的證詞:一為盧若騰寫於永歷庚子(清順治十七年,1660)的〈釣磯詩集序〉,二為林霍寫於盧若騰歿(1664)後的〈釣磯詩集序〉,三為林霍根據張日益萬歷四十(1612)年壬子所寫,並於六十一年(1672)後壬子歲刪定的〈訪邱釣磯先生故居記〉。四為林霍寫於「卻聘詩」後的一段論述。這四篇文章,當然都是為了證明「卻聘詩」為邱葵所作,而所提的證據如何?茲先臚列相關材料,再做陳述: (1)張日益〈訪邱釣磯先生故居記〉:「而先生之裔朝準君,出所藏先生之詩一編讀之。先生之洞天人,………『辭元聘』諸章,能令壯氣?髮,亦可感泣沾襟。」(李清馥《閩中理學淵源考》卷三三「徵士丘釣磯先生學派」附載此文,但並沒有「『辭元聘』諸章」這一大段。) (2)盧若騰〈釣磯詩集序〉:「吾邑邱釣磯先生,………《八閩通志》,齒之〈儒林傳〉中。………先生草茅士耳,抗節不屈,『辭聘』一詩,春秋大義凜然,終身以不洗腥穢為恨。………《周禮補亡》余曾見梓本,詩集則惟其家有寫本,林子濩吾邑志節士也,借得之,喜而示余讀之。………近世小說家(案:指蔣一葵《堯山堂外紀》),有移先生辭聘詩為楊廉夫辭我聖祖之詩者,子濩辯之甚詳,議論痛快,故當與先生詩並垂不朽云。」 (3)林霍〈釣磯詩集序〉「邱吉甫先生詩,………未聞有搜生先遺集梓而傳之。先生之遭易代,年方三十有六,至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之詩,次在〈八十有四吟〉之下,可謂久幽不改其操矣。………吾師盧公於是集,苦多亥豕,稍為訂正,擬俟時平梓行,而竟騎箕尾歸天上,不知此事當屬何人也。噫!」 (4)林霍於〈御史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皇帝書徵老秀才,秀才嬾下讀書臺。張良本為韓仇出,黃石特因漢祚來。太守枉勞階下拜,使臣空向日邊回。床頭一卷春秋筆,斧鉞胸中獨自裁。」有述云:「偶閱《堯山堂外紀》(以下錄「卻聘詩」,茲從省)………按,此詩乃吾鄉邱吉甫先生「卻聘」作也。頷聯字有不同耳。不知《外紀》何從得此。考〈楊維楨傳〉,大明革命,召諸儒修禮樂書,洪武三年,至京師,有疾請歸,終非不出者。乃敢有秦嬰等語,比擬不倫耶。吉甫先生一詩,斧鉞風霜,載在郡邑舊志,同安故老皆能誦之。且其遺集卓然在也。楊維楨前常出仕矣,吉甫先生故宋秀才也,是不可無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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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裡的星星
剛來到金門,我們各自找自己的朋友,或許我們選錯了朋友。剛開始我們以為這些對我們友善的人,就是我們在這裡的好朋友。可是我們錯了,我們遠從同鄉來的兩個男孩,遇到了一群互相利用的同學。這群互相利用的同學裡,有一位是跟我同房,他也是我在這裡認識的第一位朋友。後來我又認識了一位兄弟,也一樣跟我同房。我們四個人原本過的很不錯,盡管對那位喜歡利用人的室友,有一點點意見,但是大家都相安無事。 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我不小心惹到了那位喜歡利用人的室友?他開始在我面前一個樣子,在我背後又一個樣子。我不想跟我的兄弟說,怕鬧僵了房間的氣氛,結果卻變成了我跟我兄弟分離的主因。我的朋友說:“你何必想這麼多?你為別人想太多,想要有個和平的生活不可能!”我並不是那種心思細膩的男孩,我只是希望我們還可以像剛開始一樣和平相處就好。於是我跟隨朋友搬離了原本的房間,留下了我的兄弟,漸漸的跟我兄弟沒了聯繫。 現在我兄弟看到我就像在看陌生人或是仇人,我不知道是哪種?回想過往的決定,我或許會對我兄弟說清楚每件事,不在獨自承擔。有些是沉默固然是好事,不要讓事情越滾越大。我的兄弟在日前留言給我,他認為我在逃避事實,我是在逃避沒錯。因為我很清楚的知道,不管我說什麼都沒有人會了解,這些互相利用的同學、朋友,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我想挽回我的兄弟,我想讓他知道我還是他兄弟,跟那些利用他的同學不一樣,我是真的全心全意在關心他的。 酒瓶裡的紙星星每個都不一樣,就像這世界有各式各樣的人一樣。我跟我的好朋友把現在所有的快樂、悲傷、想要解釋的心情、被誤會的心情,全部折進星星裡,並把每一個長相不一樣的星星裝進酒瓶裡。美麗的紙星星,並不代表它很完美,因為說不定它的內部很醜。相對的有缺陷的星星,裡面說不定有個美好的開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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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 湛藍
夕陽是入定的老僧趺坐在水平線上,海天間一片金黃,宛如千百座金色佛寺移置海灣,無數橘黃的袈裟裹住晚雲,海水於是有了神諭的內涵,風,把海圖層層開展。 我聽到最溫柔的海浪拍打著海岸,整個島嶼像個甜蜜的搖籃,我看到最迷人的海灣在地上畫出不可思議的弧線。海在哭泣、海在狂笑、海在夢囈、海在沉思,令人無法測量是怎樣的深情和偉力,可以激起如此瑰琦的浪漫。 已經步入夏天的尾聲了。 此際,正是黃昏,我駐足在沿海地帶,那湛藍依舊渲染著瀲灩海洋,不講理的小螃蟹四處橫行。 你說過你最愛看海,而且你最擅長於游泳了,你始終對那湛藍的色調情有獨鍾。 你決定我們的婚禮要在這海天一色的風景中舉行,在那即將到來的秋季,在一個靜謐的午後,任憑那秋陽恣意的灑落,沙灘上鋪著紅毯,紅毯上佈滿著馬兜鈴,管樂團演奏著結婚進行曲,我披著白色的嫁紗,你衣著那筆挺的西裝,就在友人的祝福中完成了婚禮,那婚後簡單幸福的日子,正是我所憧憬的生活。 那結婚進行曲終究還是變了調,我惻惻地感到一股惆悵在脈搏裡竄動,淚水濕了又乾,乾了又濕。憂傷如網,靜靜地裹住我。 淚汪汪的海像無數個哀怨的眼睛,我悒悒地望著大海那方發呆,係聽海浪呼喊的聲音。聽那海的聲音,像夢囈般地吐露飄逝的夢,有一些事物讓我摸不著,水中有魚乎?水中有鮫人之淚乎?我沉溺於流蕩的線條,並冥想著虛空。 潮水伴隨著回憶漸漸湧上胸臆,幽幽的海螺聲驀地又響在耳畔。我一邊漫步著,一邊信手揮撒著你的骨灰,讓你能永遠徜徉在湛藍之中。而這幾天,心間常飄過那段你我相愛的往事,待要抓住它,卻是無法回憶,這種朦朧的感覺十分哀婉,好像圖畫裡的留白,言有盡而意無窮。 那天,原本預計要去挑選喜帖,你說你那天要去參加一場長泳比賽,如果突破比賽紀錄,就能擁有一筆巨額獎金,你決心要贏得那筆錢,因為要給我更幸福的生活,但我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我們的經濟從來沒有富裕過;我們的日子卻從來沒有貧乏過,我認為不管生活如何,只要兩個人能相愛地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我反對你去,因為這幾天你的精神狀況不好,為了要籌結婚的錢,四處兼差,都沒有好好的睡過一覺,但你堅持要去,誰知竟一去不回,那海吞噬了你的生命,捲走了我的幸福,讓婚禮演變成喪禮。 海風輕輕地吹,像一排排笛在嗚咽,我知道她是在為你的離去啜泣。此際,我知道我已深深嵌在這壯麗的風景中,在也走不出來了。而感情是如何一幅常常的卷軸圖畫,必須一寸寸徐徐放開,才能領略其中的奧妙與演化。而它總是被快快收起、快快遺忘。 海的思念是無限湛藍的蔓延,但她終究和深愛的天,在地平線上交會,望著那蕩漾的湛藍,我不停的思索我們倆何時才能見面……。 夕陽是托缽的老僧佇立水平線上,袈裟染黃了零星的晚雲,海水低吟起最後的小夜曲。風,把海圖縐縐的合起來。 我一步步走向海,徐徐地潛入,試圖去尋找屬於你的氣息,我決心要永遠沉浸在這湛藍之中,與你邂逅,我慢慢的忘記呼吸,脈搏依稀薄弱了,心跳聲漸漸殆盡……。 當身子在海洋中飄飄然時,覺得世界很實在又很縹緲,海中有種纏綿的溫度,全身的肌膚就像白色的草原,沒有邊際,沒有阻隔,只有茸茸的清香和湛藍的海水,我想我將永遠沉浸在這深籃的色調中,以愛戀的姿態窺視你的殘骸。我垂落的臂膀輕輕滑游,如一隻酣睡的悠游魚兒,或許時間空幻,曩昔的情感才能封存,封存在絕美的湛藍中,我深信,那深沉的湛藍,將滌淨我心靈中滾滾的紅塵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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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天堂
一、前言 不得不再套用那句老掉牙的話:「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掐指一算,我居然已經邁入第八年的教書生涯了,想想也真嚇人,原來已經畢業這麼久了,教書經驗也算豐富了吧。其實,我並不是像廣告詞所說的:「我是當了爸爸之後,才學會做爸爸的。」我教書的經驗並不是從八年前大學畢業才開始的,在大學期間,我就兼過家教,也到補習班上過課,甚至更早更早之前,從我一生下來,成為家中的長女,然後爸媽又神奇的「一拖拉庫」創造了四個可愛的孩子之後,我愛管教人的命運或學習之旅也就萌芽了(只是可憐我那四個可愛的小弟妹,還沒上學就已經飽受姐姐「誨人不倦」的「折磨」了)。所以一畢業之後,從一開始教書,我似乎沒多久就已經駕輕就熟了,小朋友看見我嚴厲的眼神(也就是電視卡通「灌籃高手」櫻木花道一直想要學習的「用眼神殺人」法),也不得不親身經歷「鴉雀無聲」、「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板也聽得見」的成語或修辭法了。 剛開始教書時的我,也有年輕人的意氣風發,與兢兢業業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虔敬心情,也慢慢發覺:教書,只要能夠掌控班級秩序(其實這也是最難的,因為我「偶爾」會看見一些老師「常常」被學生弄得很氣,不是學生受了驚嚇,就是自己加深了皺紋,花白了頭髮,該教的沒有教,不該罵的卻罵了「一點點」………反正百害而無一利。總之,只有當老師能駕馭班級秩序,才能以愉快的心情,對學生傾囊相授),在知識的傳授方面,其實是很簡單的,不外乎課本知識加課外常識補充,或者一點點小故事、大笑話點綴裝飾,並多給予學生關懷與鼓勵,和諧快樂的班級氣氛,是不難營造的。一直以來,我也一直以教書為樂。但日子久了,似乎發現自己也會產生所謂習慣性的倦怠,也不是對教書缺少熱情,而是覺得教書還蠻容易的,就會有點鬆懶。為了怕這種「鬆懶性」的病毒肆無忌憚的擴張,或者積極一點的說,要消滅這些「鬆懶病毒」,我發現了一種好方法:就是將每一個學生看成是一個個稀世珍寶,尊重學生的特殊性,細心去觀察他們美好的或令人莞爾的一面,並溫柔的將這些點點滴滴凝聚成泉、琢磨為文,然後一遍遍的溫習,就會發現,原來,學生們是一個比一個可愛,教書,果然是一年比一年快? 我永遠無法忘記一位教授曾經問我們的一段話(當時歐洲的黃金印象畫展在故宮正流行):「你們去故宮看過黃金印象的畫展了嗎?」很多老師驕傲的舉起手(舉手其實表示自己是個能時時充實自己內涵的人的具體意象),教授卻輕輕的笑著說:「其實孩子們比那些畫作更珍貴,而你們每天有八小時的時間細細欣賞那些可愛的孩子,怎能不感恩?」當老師,其實是幸運的,而我怎能不把握! 二、臭屁的大瑜 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學生誇讚自己可以臉不紅氣不喘,或著被人稱讚能夠驕傲而無所愧色的,而大瑜,卻是個例外。當我稱讚伊寧的字寫得很漂亮時,大瑜總會氣定神閒,把背脊靠在椅子上說:「我教的。」當我稱讚郁欣上課很認真時,他又不慌不忙、以舒緩的語氣說:「還好還好,我管的。」而當我終於誇讚他的圖畫得很漂亮時(他畫圖時倒真的很認真,圖也回饋他以細膩逼真),他又得意且自信的說:「的確,你說的沒錯。」我也只好讓他爽一下的回應:「我很有眼光吧,不用謝我。」順便配合一下他說話時的神氣。 其實,剛開始對於他這種「有點驕傲」的態度,我也曾經憂慮這種個性可能會不受同儕歡迎,但沒多久,我卻釋然了。因為,大瑜除了口頭上很臭屁外,待人處事倒不會讓人覺得高傲,他做事溫吞,不會和人計較,反而還蠻愛搞笑的,最特別的一點,是他很會學嬰兒的哭聲,所以班上有些女生很喜歡和他玩,碰他一下或拿他的東西,他就會裝作嬰兒的哭聲,並且說:「你欺負我——」把「我」的尾音拉得很長又帶點委屈。所以又臭屁又委屈——兩個相異的特點,結合在大瑜身上,反而使得他在班上大受歡迎。而同學們也很習慣他這種「有點」臭屁的言談風格,總是報以輕鬆的莞爾一笑或真正的捧腹大笑。 後來,我又發現了一點,或許這一點,也是令大瑜更「趾高氣昂」的原因吧!當九月二十八日的教師節將來臨之前,因為覺得現今教師的地位越來越低落,越來越不受尊重,有必要在教師節前,和學生分享教師節的由來和老師的偉大之處,所以就故做輕鬆的說:「你們知道九月二十八日是什麼日子嗎?」當然大部分的學生會說出那熟悉的三個字:「教師節!」然後趁著這種熱烈的氣氛,我正要順勢和他們分享至聖先師孔子的偉大事蹟時,卻遠遠的聽見大瑜不疾不徐的說:「我生日。」真如晴天霹靂,或半路跑出個程咬金的錯愕。身為老師的我當下的感覺是大瑜真是臭屁過了頭,怎麼可以拿自己跟孔子相比,所以就揚了一下嘴角,帶著懷疑的語氣說:「你確定?」「沒錯啊!」「你真的沒記錯?」我又重新問了一次。「沒錯!」大瑜語氣也越來越堅定。為了求證,我馬上翻了大瑜的學籍資料,九月二十八日正神氣的躺在他的出生日子上,看得我真是差點昏倒。唉,怪不得大瑜敢這麼臭屁!居然跟老師我崇拜的偉人同一天生日。看樣子,我要先祝大瑜「生日快樂」了。 三、無辜的水瓶 大育是個熱血漢子,具體一點講就是熱心有餘,理智不足。每次我問到誰要幫忙做事情時,大育總是毫不考慮的優先舉手,當然,做不做得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是以老師的立場,我仍是以誇讚為先,因為大育真的是很熱心;而當他做不好時,我還是會「媽媽性子」上身,叨念他:「要想好再做,慢慢來!」「別再忘記關窗戶了!」之類的;或者技巧性的說:「給其他同學服務或學習的機會。」順勢把機會讓給其他也很熱心的同學身上,大育也總是天真且熱情的說:「好!」 大育在成績單上的評語:「熱心公務」這一條當然是少不了,他真的還幫了班上蠻多事情的,例如關門窗,做資源回收,排掃具等等,除了有幾次,要老師的叮嚀或請其他同學做的不算。但另一方面,他還真是個「驚喜王」,他可以今天將整罐的墨汁不小心弄倒在書包內,然後書本幾乎都換上黑色的外衣。第二天添飯時,整個餐盤又不小心掉到地面,嚇壞了摔傷的飯菜與身邊的同學。接著第三天又掃壞了鈀落葉的新鈀子。然後第四天用球不小心丟到了同學的眼鏡,………真是讓人驚喜連連啊!就連坐在位子上,他也是坐不住的,或許他喝水的塑膠瓶子也感染了主人的習氣,當那一天上課時,他的塑膠瓶子一直倒一直倒(其實是他將塑膠瓶子「整容」、「塑身」得有點歪七扭八了),他就只好一直扶、一直扶著瓶子,當他的瓶子又「不厭其煩的」翻倒在桌上的聲響干擾到老師我的教書時,我的眼神也立即「溫柔而堅定的凝視」著他,只見他臉紅紅、氣急敗壞的說:「還倒!還倒!你欠扁啊!你『陳水扁』啊!」(當時,「倒扁」正流行,但是要聲明的是,老師我決不敢在課堂上發表任何政治言論的。)聽得大家哈哈大笑,我也只好輕鬆且故做鎮靜的說:「別生氣了,水瓶是無辜的!」 其實,儘管大育總是帶了一拖拉庫的驚喜給我及同學們,但一想到他勤快及天真熱情的一面,就覺得大育真可愛。 四、禱告的力量 大邑的體育非常強,那一天體適能測驗,立定跳遠部分,大邑居然跳了兩百多公分,遠遠超過同儕的一百多公分,讓人驚奇的程度不輸中了一千元的統一發票(沒有偏財運的我都還沒中過耶)。 大邑長得白白淨淨,加上細瘦的身材,給人的第一印象倒是非常好。再加上大邑的脾氣也很好,與同學幾乎沒有任何爭執,又熱心,幫忙關門、關燈等班級雜事也很盡責,所以每當看到他,就覺得心情很好。 截至目前為止,我發現他特殊的地方有三個:一是非常喜歡滑壘動作,每次全班離開班上到圖書館上閱讀課時,他總是最後一個,因為要幫忙關燈關門。當然走在隊伍後面的我,就常常可以看到他靈活又滑稽的滑壘動作了。有時我會跟他說:「要小心。」或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我覺得媽媽洗衣服好辛苦哦!」我倒是沒有很嚴厲制止他這種動作。因為這動作不會影響已經進圖書館的同學,或是對他有太大危險,而且又可消耗男孩子好動的精力。 二是他還蠻會碎碎念的,而且還很愛加上祈禱的動作,或是兩手的拇指與食指結合成槍型,其他六指緊握的發射神功手勢,讓人看了就忍俊不住。有一次,他的習作已經連改了兩三次,還是沒訂正好,我其實已經感到有點厭煩,搞不懂大邑到底在想什麼?怎麼講了這麼多次還是錯?就當他不知第幾次再來訂正時,竟察覺不出老師已經快怒火攻心了,還一副傻楞楞發神功的模樣,在旁一邊祈禱,一邊跳著說:「這次一定要對!一定要對!」讓快要沒有耐心的我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只得正顏跟他說:「老師講話要認真聽,才有用。」也發現其實當學生的習作連續訂正仍是錯誤時,不止老師會覺得生氣,學生也會覺得很麻煩吧,所以也會越來越沒耐心,連鎖效應下,剛才筆順少了一點,現在筆畫又多兩劃,甚至還改錯地方,將對的改成錯的,而錯的原封不動,………所以兩者都應寬寬心,好好的一起訂正習作才對。 三是他無厘頭的地方,那一天請他上台寫「蒼蠅」的「蒼」字注音,他將「ㄘ」寫成「ㄔ」,我說:「寫錯了!,應是『ㄘ』。」他居然隨口回了一聲:「為什麼?」讓我及全班的同學都不知要如何回答;又如明明除法已經算對了,在驗算部分,除數和商乘出的簡單答案,他居然可以乘錯,然後楞在黑板前不知要怎麼辦,還想將原本對的算式擦掉,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最近大邑的媽媽又和我分享了一件事,又讓我發現大邑還蠻倔強的。話說大邑每天習慣抱著一隻玩具小熊睡覺,某天晚上,媽媽進房看見他的玩具小熊被踢到床下,就幫他撿了起來,大邑也迷迷濛濛睜開眼睛,媽媽就跟他說:「你睡覺時,將熊熊踢到地上了。」大邑卻叫媽媽要跟熊熊說:「對不起。」媽媽覺得很奇怪,就問:「為什麼?」大邑卻振振有詞說:「因為熊熊喜歡睡地上,你卻把它抱起來了。」媽媽當然覺得大邑無理取鬧,就罵了他幾句,沒想到大邑一氣之下就衝了出去,但也沒跑遠,只在門口蹲著,不進家門。媽媽等了幾十分鐘,見大邑還是不進門,就叫他回家睡覺了,只見大邑哭喪著臉,說:「你為什麼都不說那三個字?」(即跟熊熊說:「對不起!」)弄得媽媽哭笑不得。 你看,我們班的大邑很特別吧!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