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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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痛不是病
女兒的智齒蛀牙,它選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舖天蓋地的發作,女兒痛的臉扭曲,將五官擠成一團,[吱!吱!吱!],從齒縫舌間發出似初生小鼠不斷的哀鳴,雙手撫左臉,藉由手的溫度愛撫緩和彌天覆地的段續襲來的痛!! 這時是傍晚六點,時逢周末,應該有門診吧? 家樂福對面有兩家牙醫診所,一家騎樓是暗的,鐵門沒開,另一家騎樓看板,皆亮如白晝,心裡燃起一線希望,柱子上貼著[門診時間表],周末整天有門診,但現在休診,七點才看診。 女兒一直盯著鐵門,尤其倒數計時時,六點五十八分,五十九分,五十九分三十秒,七點,也許是牙齒太痛,希望快點解脫,七點十五分了,鐵門依舊殘酷的關著,一點拉開的意思都沒有。我指著看板上的電話號碼,示意打電話問問看,電話有人接了,號稱晚上休診。 於是,另尋他途。 眾裡尋他千百度,慕然回首看到統一超商二樓有一家牙科,燈火通明,透明的光纖玻璃可窺見,牙科躺椅上,有患者躺著醫療。 上了二樓,急稱要掛號看診。 [有預約掛號嗎?]護士問。 [沒有耶!臨時牙痛,可以掛號嗎?]我著急的說。 [抱歉!沒有預約,不能看!]護士冷酷的說。 [可是牙齒很痛耶!!可以現場掛號看診嗎?現場等待?]我懇求、哀求,低聲下氣的。 [抱歉!我們只接受預約掛號!]護士面無表情。 [那臨時牙痛,痛的瀕死,也不通融?],我還是哀兵政策。 [抱歉!]護士嘴巴說抱歉,但臉上一點歉意也沒有,滿臉的不耐厭煩,好像我是故意找麻煩的無知老嫗。 [走!我們找隔壁那家!]女兒動怒的拉著我走出這家。 隔壁還真的有一家牙醫診所,女兒探頭看看門口斑駁破舊的門面,裡面陳年老機器,微暗的燈光下,照見簡陋驚年的幽暗歲月洗滌下的破壞老暗設備,女兒不放心的又拉著我,[看看還有別家嗎?],女兒斬釘截鐵的。 隔了兩條街,又一家,門口有蒼鬱綠意的樹羿欉木,朝鮮草上遍植花卉,燈火燦盈,原木裝潢的候診室,散發溫心暖意,女兒一個眼神閃過,就是這家!! 是個白髮蒼蒼的中老年醫師,好吧!上了年紀,有經驗! 女兒上了診療室,我在候診室,微軟的白紗發上翻閱當期雜誌,約莫翻了五本雜誌的光景,女兒撫著臉頰,苦瓜臉的出現,看樣子是拔了智齒! 因為那顆智齒橫著長,於是,剪開牙齦,拔了智齒,縫了幾針!當麻醉藥散去,女兒的苦瓜臉變本加厲,冷敷的冰塊離不開拔齒的左臉頰! 慢漫長夜,在消炎止痛藥中,只能安穩兩個小時,藥退痛襲,比蛀牙還痛上十倍百倍! 喝了流質牛奶,趕緊又吞了兩顆止痛消炎! 女兒說,止痛消炎藥比松露巧克力還安撫人心!! 心裡OS,牙痛不是病,但痛起來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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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度金門的湖北老兵--林方恆
盤山老人休閒中心旁的公園裡,綠翠的洋蹄甲篩下燦耀金黃的日光,投射在大夥兒聚坐的石桌椅上。來自湖北的老兵林方恆,提起已逾一甲子的往事,恍如昨日,清晰得歷歷細數,「我記得是民國三十七年十月二十五號離開家的,那時……,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啊。」家中有三個兄弟,排行老么的林方恆如是說。 那年代,做父親的為不讓兒子去抽丁當兵,遂出錢買丁,就以「你去當兵,我付錢」這模式進行;可林方恆家錢都付了,所買的丁卻落跑了,所以徵兵單位循跡找到林家要人,「你這個兵怎麼跑回來了?」徵兵單位的人質問林家,「因為那時候在家裡我年紀最小啊……。」身為么子的林方恆就此入了伍,開始從軍。 剛開始,林方恆是跟著二○七師雄師部隊;那時的師長是王啟瑞,湖南人。「好苦喔!那時真是苦啊!你不曉得,吃飯吃不飽啊!那時候一個連不到十個人看得到,得了雀盲眼啊!就是晚上看不到。上面曉得了以後,就發了魚肝油丸,那個東西也真奇怪,吃了就好了。」林方恆就此從湖北移往上海,直待天氣漸暖,再從上海轉到台灣來。 到台灣時,已經是民國三十八年了,「結果是騙我們的啊!那時候說一個人有四兩豬肉,吃得好,伙食很好……。」林方恆提起這一段,仍有些許不平與無奈,「三十八年的時候整個大陸都丟掉了,報紙上也都看不到啊!」 到了台灣以後,林方恆初始是在湖口接受步兵訓練。「在湖口的訓練很久喔,從三十八年中一直訓練……,訓練不打緊,中間還有插曲啊,那時還聽說老共要攻來台灣。」訓練後移防至觀音山,林方恆與同袍甚至還協力挖了散兵坑,等了好幾晚,卻始終沒有等到老共來犯。 民國四十一年,林方恆隨著部隊到了馬祖。在馬祖住了一年多後,再從馬祖坐船,移防至金門,初抵金門時,已是民國四十三年了。一開始,林方恆在金門的駐地是中蘭,守海防。「那時候不能點燈的啊,免得被對岸看到;情勢很緊張的啊!你不曉得……。」來到金門的部隊,住碉堡、住民房,正是彼時戰地最寫實、最真切的刻苦寫照。 「我前後五度金門,五度金門就差不多去了二十多年囉!」自四十三年開始,兩年一調,兩年台灣、兩年金門、兩年台灣、兩年金門……,林方恆就此開始了長達逾二十年的軍旅輪調生涯。 經歷過九三砲戰的林方恆,直至現在,仍難忘初次親眼見到砲戰啟動的驚懼。「九三砲戰時,我們住在成功,那時離太武山很近啊!那天太武山的彈藥庫被打中了,打了一天一晚吶!碰碰碰碰的,嚇死人了你不曉得!那個汽油桶被打中,一噴火,跳上天去好高啊!很嚇人吶!」 民國四十五年,九三砲戰結束後,林方恆被調到台灣,而再次返回金門,卻又遇上八二三砲戰。「八月二十一號,我們還在料羅飛機場做工,疏散之後,差不多是二十三號的五點多鐘,一看,那太武山上竟然開始冒煙!那就是匪諜呀!二十三號就開始砲戰了,都是被打,電話又不通──有線電不通、無線電也不通,那營長氣的呀!」砲戰時的聲光交錯,一幕幕由林方恆一一細述,在場聽聞的大夥兒,一片靜默無聲。 「你看那個火一亮,就是砲彈來了。一分鐘以後,嗚呼~就會過來了,跟閃電一樣,好亮喔!一下子就散開。」在戰爭裡留存的人們,自是練就了一身如何存活續命的本事。「那時候我們的運氣好,沒有被打死,真是可憐啊!那時候我們一個營犧牲了不少吶……。」戰爭的殘酷無情,切身體認過的林方恆,至今回憶起烽火交逼的曾經,仍是無限唏噓。 儘管兩岸對峙,不斷煙硝,構築工事的進度卻未能因戰事的發生與行進而稍作停緩。「打仗的時候,還是要做工啊,要作很多工事的啊!那時一個砲陣地得花上五、六千包水泥呀!我們把材料都放在古崗湖,人再慢慢的扛上去;一個地方用上五、六千包洋灰啊,不得了,工程好大呀!」大夥兒忍不住問起林方恆,砲戰時,他所構築的那個碉堡迄今是否依然無恙?「當然在啊!那個碉堡啊,很漂亮的啊!一輩子都壞不了。」林方恆的語氣如此自信,如斯堅定。 兩年一到,林方恆又輪調回台灣。彼時的金門島,擁有五個師的兵力,再加上小金門一個師,共有十餘萬大軍進駐。「那時候啊,砲彈打到大家都習慣了,也都不怕了,一天到晚聽到砲彈的聲音啊!直到後來的單打雙不打…….。」二十餘年的長遠戰事流在時間的河裡,砲彈的囂狂聲音也溶在島上人民的生活裡。 林方恆第一次到金門,是在中蘭;第二次在成功,遇上九三砲戰;第三度住在陽翟,碰上八二三砲戰;後來,也住過屏東,還兩度盤山……。是第四度輪調金門時,認識了現在的太太。「但那時候只是認識,還沒有成功啦!」已逾而立之年的林方恆,一回台灣,立馬結了婚,但因生育一事,和前妻遂以離婚為收場。兩年後,林方恆又再度來到盤山,這回,就住在村莊中的碉堡裡。 仔細算算,林方恆發現退伍距今已逾四十年。「退伍後,輔導會本來要我去農場的,是在屏東裡面的山地鄉啊!要我去農場做工、種菜,我才不幹!後來我就走啦!」拿著退伍令,林方恆先是回到台北住處,買了計程車開,開了五年,決定再回金門。 「回來金門後,兩個人就種高粱、養雞、做早點啊,一直混到現在,吃了不少的苦喔!不然哪有你們現在看的這樣子。那時候金門半個島的部隊都是叫我的燒餅油條,那時候一個包子兩塊、一條油條兩塊、一個燒餅兩塊,生意真是好呀!不像現在,現在沒有阿兵哥了……。」民國六十五年返金的林方恆,和現在的太太結了婚,就此胼手胝足、攜手打拚著兩人共有的人生。 林方恆覺得自己還是挺幸運的,「出來的時候,家裡兩個哥哥、父親與母親都還在,我還不錯,三十八年給家裡通了一封信,那時候我人在台灣,部隊在八里鄉,家裡收到信後也給我回了信。」旁聽的大夥兒忍不住開口探詢,「開放以後,您有再回去過嗎?」 兩岸一開放探親,林方恆立即報名,那時往返大陸一趟花費所需不貲,幸好國家有津貼補助;但申請手續仍屬麻煩,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林方恆最後只能返鄉一個禮拜。「一個禮拜怎麼回去嘛!我人在金門,還得坐飛機到台灣,再從台灣到大陸,時間根本來不及嘛!所以沒有去。」直到後來兩岸開放自由行,林方恆回鄉一次,在大陸老家裡住了十九天,「那時候回去,大哥不在、二哥不在、爸爸媽媽也都不在了……。」 沁涼的秋風徐緩吹來,戴著金框眼鏡,花白著髮的林方恆,時有低首斂目,時有托額沉思,時有緩緩沉吟,彷彿墜入時間河裡……,九十歲的湖北老兵,五度金門,最終是偕著身旁相依的太太,就此在金門落了地、生了根。 穿著白色汗衫背心的林方恆,披上太太送來的長袖外套,在太太的一聲「呷飯啦!」喚聲中,起身離開。「好了,我們走囉~」帶有一口濃重湖北鄉音的林方恆,帶著長長的影子迤邐在盤山社區的水泥馬路上,以穩健而持續前進的步伐,徐緩走向那個名為「家」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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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旅程~《雜貨商的兒女》一書後記
八月份的一趟非洲之旅,行囊中,最沉重的並不是此次商旅的所需資料,而是掛懷心頭,即將出版八萬多字的稿件。因為自去年底計劃要出版的書,一直忙碌延宕著。 今夏女兒回台過暑假,用心良苦地以工讀方式,請她一字一字的閱讀,表面是初校,迴旋再三的真正心意,是讓她了解不在她身邊陪伴的媽媽,做了些什麼事?藉著書本,傳遞些微聲音給他們─我的孩子。 每次商旅,總會遇見為數不少的離鄉背井遊子群,在異國他地、赤日烈陽下,孜孜矻矻,努力地奔赴使命。這種場景,對於長期偏安的台灣生活,總讓我心中有話,不吐不快。因此,自伊波拉疫區的西非平安歸來,出版此書的心意更堅定。 個把月來,正業工作與文字兩相拔河交纏,體能透支精神卻抖擻。因為編寫一本書愉悅的感覺,慢慢地滋生。尤其,感謝前輩林文義先生(阿義哥)與吳鈞堯老弟抽空賜文推薦,兩者都是我文字上跌跌撞撞以來的老師,陳維信先生的精細校對,資深主編的朋友晴惠小姐更是慧心巧手把各篇商旅文章,統整我喜愛的情境為訴求的輯集,翁翁的費心思、引人尋味的封面設計,以及遠景出版社的編輯群。一路走來因文字與他們相遇,這些美好感覺,令人銘感五內。 最令人驚喜的莫過於此書付梓前夕,收到文學大師王文興教授親筆來函關於此書若干篇章的指導,摘錄兩則如下:「〈對不起我在齋戒〉一文甚佳,不只內容豐富、資料詳實、主題深入文化範圍,饒有意義。這是有深度、有廣度,亦不乏幽默感的散文。〈盧安達的一天〉一文結構很好,先寫城市,再寫人物兩個年輕人,文內亦多有見地的話。〈伊拉克吹來一陣風〉文筆最好,簡單扼要,句句都在掌握之內。文筆與內容雖範圍不同,但文筆可能比內容更重要。內容事見聞,收集整理便可,文筆則仗功力和造詣了。」 王老師的字字珠璣,深深感激,不以學院派高標的檢驗,尚以最溫暖的鼓勵賜教。這些筆墨,是我在文字摸索中最寶貴的教學,更賜予一個文學新兵永懷希望的文字追求夢。 《雜貨商的兒女》一書,如一道金陽暖日,在十月天出爐。它更像一座靜默的燈塔,在我長途跋涉的現實、殘酷的商場叢林中,兀自閃光不滅。 前年,台灣非洲經貿協會尾牙宴,舞台上來了一群非洲小朋友。以咚咚的鼓聲,韻律十足的動感舞蹈,字正腔圓的國台語歌聲,擄獲台下每一觀眾的心,包括我。目睹這一幕,心底濕潤的一塊清楚地擴散。我明白,眼前這一群是幸福的,因為有台灣慈善團體的支援。但是我更清楚到,多少歲月的非洲來去,常常在那兒親眼目睹街頭廣大一群赤腳穿梭車陣的小販兒童,他們怎麼辦?隔日馬上進行小小捐輸,並許願有朝一日為他們做些什麼。所以,這本書若有任何版稅所得,不忘當日許諾。 新書問世,如一段美好的旅程,我已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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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人不成反害己
大宋年間,浙江嘉興住有一位金姓富人,此人家財萬貫,人稱金員外。金員外的個性慳吝,愛錢如命,就如一般人所說的:「一個錢打了二十四個結。」附近的人都叫他「金苛儉」。 「金苛儉」雖年過五十,但尚無子息,心中難免有憾,可喜的是金員外的夫人,是一個樂善好施之人,平日吃素唸佛,金員外對這個老婆,喜的是她的吃素,省了不少葷菜錢,但惱的是她的好施捨,經常用錢、食糧接濟一些窮人,這些好事,只要是被金員外看在眼裡,心裡就很不是滋味。金員外住家附近,有一座福善寺,寺裡的僧人皆很清苦,金夫人經常瞞著丈夫,布施錢糧給寺裡的僧人,也誠心的向佛佗祈求,保佑能夠賜給金家子嗣,以免金家絕後,不出幾年,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佛門有應,佛祖顯靈,金夫人不久後竟連得二子。 時光荏苒,轉眼間,金家的兩個兒子,一個九歲,一個八歲,都已上私塾唸書。某天,福善寺辦理法會,和尚們為鋪設長生燈,寺裡無米,只得前往金家,向金夫人請求贊助幾斗糙米,金夫人二話不說,叫人拿出米來交予僧人,恰好這事為金員外所看到,心中十分不捨那些米糧,但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也不好說什麼,但內心憎恨不已,經常懷恨在心。 「金苛儉」起了瞋恨心之後,常想著如何才能一勞永逸呢?不再平白損失白米錢糧,一日,惡從膽邊生,怒從心上來,心裡頭想:何不將寺院裡的僧人毒死,如此一來,就可以永絕後患,高枕無憂了。 定下惡毒計劃的金員外,開始付諸行動,他到藥房買了砒霜回來,再令廚房人員烙幾個素大餅,且利用沒人注意之時,偷偷的將毒藥滲入餅內。金夫人問其丈夫為何烙大餅?金員外向夫人表示,因體諒僧人清苦,特令人烙餅送給寺裡的僧人食用,金夫人滿是歡喜,難得丈夫回心轉意,有心向善。 但是,金夫人萬萬也沒想到, 烙餅裡頭會有毒,所以他立即叫人,將烙好的餅送到福善寺給僧人享用,寺裡的主持知道是金夫人送來的,也以十分感謝將這些烙餅收下來,對於生活艱困的寺僧而言,這是多麼好的食物,所以一時也捨不得食用,先擱在菜櫥裡。 當天下午,金員外的兩位兒子,從私塾放學出來,就直奔福善寺玩耍,玩了老半天,兩幼童喊腹中飢餓,主持和尚心想:「寺裡也沒什麼可吃的糕餅,只有今早金家送來的烙餅,尚在菜櫥,未曾食用,何不拿出來,先給金家兩位小官人填飽肚子再說!」那知道二幼童的餅尚未吃完,只見兩位小官人七孔流血,中毒死了。 寺裡的和尚們驚恐不已,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主持趕緊派人通知金家的人到寺裡現場,並向金夫人解釋,他們倆只是吃了你們早上送來的大餅,還沒吃完就死了。 金夫人此時心裡已然有數,於是不斷的追問金員外,到底是怎麼回事?金員外知道此時已隱瞞不了,只好道出實情,並請求夫人原諒。此時的金夫人,感慨萬千,為了不讓金家斷了香火,好不容易才生養的兩個兒子,一下子全沒了,心裡悲憤異常,一言不發,走回自已的房內,選擇懸樑自縊而死,金員外經此事件,悔恨交加,但為時已晚,同時在驚嚇與打擊之餘,不久後就得病身亡。 金氏族人素來皆怨恨金員外,聞知他欲害人不成,反而間接毒害自己的兒子,所有族人都憤憤不平,一窩蜂的將金家所有財產家當搶個精光。視錢如命的金員外,一生累積無數的財富,至此早已家破人亡,下場甚是悲慘。 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故事中的金員外,他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的孩子。因緣果報,屢試不爽,作惡之人也許報在子孫,或是現世報,也有可能是來世報。奉勸世人一定要「存好心,說好話,做好事。」絕不可為了金錢去害人,在故事中的金員外,最終結果是以現世報結束一切,令人不勝唏噓,世人寧不戒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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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壁畫片
棕褐與淺米色調的屋宇以方正錯落堆疊的組構在畫面的中心佈局著方剛又帶韻律感的構圖,高高低低縱橫奇趣的量感把畫布的焦點拼繪出迷人的色塊丰采,周旁的山色綠野都成了輔襯這山城屋居的背景色,細看那綠色調裡有的蒼翠有的輕染褐黃、甚至帶入灰藍暗紫,調子層次多矣、迷人又耐看。但妳不得不承認真正勾引妳心魂的還是畫面裡那層次豐富的藍,屬於海水和天空雲影的。 那藍,充滿魔力。 那藍,把島嶼包裹在一種充滿浪漫情調的氛圍裡。 那藍,讓心魂的想像翅膀已飛往那叫北竿的島。 這是妳常造訪的一家畫廊新寄來的展覽明信片裡的畫,新檔期名為「離島風情」,除了這張畫作還有另一張有藍色舢舨舟停泊在水岸邊的畫作,一樣吸引你目光的駐留。妳知道這是畫家他們一行人到馬祖寫生帶回來的成果,馬上開了電腦上臉書搜尋其他人所放上的馬祖寫生畫作和風景照片。跟著一張張的圖像,想像的翅膀插上愉悅與欣羨的輕羽,妳彷彿化身飛鳥,也跟著畫片的帶領,在島嶼的領空飛翔俯瞰,幾度被畫作裡的絕美,勾去心魂,一看再看的。 妳喜歡芹壁聚落裡修復後的整體感,統調裡穿插入的人物、花顏都成了點亮均調平衡的跳躍色彩,特別明晰耀眼。花崗岩屋宇外牆厚實的質地用畫刀刮抹的力道來表現和綠野的柔軟筆觸形成對比,特別耐看有味。 妳也愛那彎彎曲曲拾級而上的階道,有寬有窄紛落錯置的奇趣讓畫面有了不過度呆板平衡的生動力。妳還極喜歡帶領一行人寫生的老師那充滿成熟筆法的好幾張芹壁畫作,他的構圖總是和諧均衡的讓美感自然藏諸其間,但妳又會被他取景角度的特別所吸引,讚嘆為何同樣的風景在老師的眼光下,就是會抓出可以入畫、可以呈現美感的構圖,甚至只是平凡的一個街角,在老師的畫筆塗繪下,都有了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驚喜。 妳的視神經難以從畫面裡那層次豐富的石牆斑駁色顏與道路灰褐的組構間位移,連一根復古味的木頭電線桿和其上升揚的電線線條都充滿生動氣韻。尤其是「光」的營造更是一絕,那鋪展在柏油路上暖亮的白,讓人彷彿也感受到馬祖日光的溫暖,而隨著這光的引領延伸到遠方就是畫布中心;街道尾端的湛藍。那湛藍無線蔓延,從畫布躍進視神經再傳導到腦神經,化做妳在搜尋引擎上鍵入「芹壁」字彙的動作。 想要更了解此地歷史、地理脈絡的渴望,已然成形。 芹壁,舊名「鏡港」,又稱「鏡澳」。名稱源自於村落澳口前有一突起的岩礁,因狀似一隻大海龜,居民稱它為「芹囝」,岩礁的四周海水清澈見底如鏡,因而稱為「鏡港」。由海面往陸地望去,村落好似鑲嵌於「芹囝」後方山壁上,故有「芹壁」之稱。 芹壁是馬祖閩東建築最具代表性的聚落,保存極為完整,村落背山面海,主要分成北面山、南面山、中路等區,清末時期為福建長樂鶴上陳氏家族開發,屋舍為花崗石建築,依山勢呈階梯狀排列,層層相疊,錯落有致。早年村民以捕蝦皮為生,70年代漁業沒落,居民大多外遷謀生,聚落荒涼破敗,仿若空城。86年聚落保存觀念興起,鱗比櫛次的老屋紛紛修復,完成後深受國內外建築、文化和藝術界的青睞,才漸又恢復生機。 當妳研讀完此地的背景資訊,正準備也來畫一幅屬於自己的芹壁風景,紙、筆與顏料已準備就緒,巧合地電視裡旅遊節目就剛好播出此地的外景單元。妳將畫筆暫擱,目光又隨攝影鏡頭的引領,穿行悠遊開來。 妳喜歡這裡小巧玲瓏的窗戶,據說是為了防禦海盜的因由形成特有的形式。也會心於其間的許多抗戰標語;這是國防前線別致的文字顯影。更喜歡化身電影場景的諸多店鋪,充滿濃濃復古風情的擺設,讓人好像掉進時光隧道裡臨演一段古早年代的戲碼。還有充滿碉堡式風情的民宿,小巧的空間、石壁堅實的質地透顯出濃烈的一種安全感,想像冬天時躲在這樣的石頭屋裡聽咻咻的東北季風呼嘯聲,一定很過癮。 還有庭前就可俯瞰一片大藍海水的餐廳場域更是吸睛百分百的無敵盛景,妳想起曾造訪此地的朋友說過的話語:「來到馬祖印象最深的是芹壁,而芹壁村裡最難忘的就是可以俯瞰大片海洋的小店,那悠閒的下午茶時光,令人一度以為是在希臘渡假。」 啊,居高俯瞰的大器開闊感就是這裡最大的資產,那是一把無形的大鑰匙,總是能把收藏憂悶心緒的心房輕易開啟。因為遙遠、交通不便的因素也讓這裡有了與世隔絕的寧靜感,有人千里迢迢來此,就是為了撿拾這種寧靜。 放空是在此最該履行的行動。 而妳,旅行此地的緣會還沒有俱足,只能用畫作的圖繪讓妳嚮往的風景畫面停格顯影。用你熟悉的透明水彩畫上海水色顏,在鈷藍與青藍的混色間,愉悅歡喜已化成嘴角上揚的弧線。繼續調繪,想探究那藍該用怎樣的濃度,才會恰好;才會有日光微炙的暖馨感。繼續調繪,褐黃與棕灰打底房子的基本色再用更暗的象牙黑混搭咖啡色勾勒窗櫺與屋頂,再將乾擦的筆刷進一點冉亮的白做出塊面石砌感,然後以柔軟之筆畫出山色綠野的層疊之美。 嗯,屬於妳獨一無二的芹壁畫片在寫意;不過度拘泥的筆法裡完成,貼在案頭的牆面上與妳收藏的離島風情油畫展覽通知明信片,一起成為生活裡愛戀事務的一角。 它是一個提醒;提醒你旅行寫生芹壁的夢想,依然持續,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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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嶼芋頭季記遊
十月十日,天氣晴。 這天,從台灣、金門到烈嶼,都在舉辦年度盛會。台灣正在歡度103年國慶日、金門在慶祝「建縣一百年暨第五屆世界金門日」、烈嶼則在舉辦 2014烈嶼鄉芋頭季「愛在烈嶼、金土孕芋紫鑽石」活動。 在兒子的要求下,一家人在這一天起了個大早,到金城享受完悠閒的早餐時光後,接續到水頭碼頭搭乘仙洲號朝九宮碼頭前進。船航行過產生的白色泡沫,狀似牛奶,一路上讓小朋友們嘖嘖稱奇,不斷的打破砂鍋問到底-大海為什麼可以生出牛奶?這些牛奶可不可以喝?海水是牛奶做的嗎?童言童語讓航程增添了不少歡笑聲。 船很快的抵達了九宮碼頭,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讓人覺得通體舒暢,不遠的前方是一大片以紫色為主的造景牆,芋頭季的氛圍就在身邊縈繞著,此時此刻也彷彿聞到了空氣中飄來的陣陣芋香。在碼頭附近租好機車後,隨即前往雙口活動現場,現場已經人山人海,在鄉長主持的開幕儀式後,我們在芋頭寶寶的帶領開始體驗挖芋頭。戴起工作用的白手套、拾起有點陌生又有點重量的鋤頭,在分派到的芋頭窟前扮演起芋農的角色,在鋤頭一下一下的揮舞下以及兒子們一句一句加油聲中,順利的掘起了大芋頭,顧不得氣喘吁吁及額頭上即將落下的汗水,蹲下來將芋頭、芋婆及芋子們整理裝袋,結束了人生第一次的挖芋頭體驗。雖然芋農的角色扮演不算稱職,但看到手中的戰利品以及透過兒子欽佩的眼神,我深深覺得我一定有做農夫的基因,甚至是天份,只是欠缺經驗。 為了犒賞自己的辛苦及感謝家人努力的幫我加油,我們決定往黃厝三層樓出發,點一盤芋頭剉冰大快朵頤,在綿密的剉冰上立著一大球入口即化的芋泥,周圍的配角則是芋圓、地瓜圓及紅豆,相互搭配下讓整盤剉冰可口到不行,滿足口腹之慾後,真覺辛苦有了回報。 接下來順道參訪勇士堡,偉哉勇士堡,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百公尺以內 澈底殲滅敵人」的豪情精神標語,想必以勇士為名的這裡一定有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吧!走入蜿蜒狹小的坑道後,便到了核心的地雷主題館,兩側展示有各國地雷標示、種類及模型,並有踩地雷體驗,大兒子玩得樂此不疲,但女兒則十分恐懼,展開撒嬌加耍賴的大絕招,激發我的父愛抱著她走過雷區,走出鐵漢堡重見天日。 接近中午時刻,一伙人皆極需補充能量,我們便回到芋頭季活動現場,品嚐鄉公所招待的芋頭饗宴,每道菜都是以芋頭為主要食材,包括了芋頭飯、芋頭稀飯、芋頭肉圓和炸芋頭等,不因大鍋煮而失其精緻,而且每道佳餚更添加了烈嶼鄉親好客與熱情的調味料,滿滿的芋頭美味與人情味。 享受完美食後,為了欣賞烈嶼沿岸海景,我們悠閒的騎上環島車轍道,在綠色隧道中慢速前進,藍天、白雲、綠草、碧海及白沙,還有岸邊紅色蜂窩狀的貓公石幕幕映入眼簾,海浪聲、鳥叫聲及蟲鳴聲聲聲入耳,臉上則享受著微風的輕舞,偶爾一兩隻不知名的小鳥倏忽飛過,非但不會突兀,反而讓畫面增添了動態之美。 緊接著,我們拜訪了風雞、北風爺及文化館,也參訪了與勇士堡及鐵漢堡並稱烈嶼三堡的將軍堡,最後我們來到了媽祖公園,瞻仰坐落此處的媽祖神像,神像高9公尺,加上基座高達12.23公尺,沿著步道往上走,神像矗立眼前,讓人更加覺得祂的神聖與雄偉,周邊環境整理得非常乾淨怡人,神像面對的位置是烈嶼的南方海域。我們放任小朋友在公園的綠地上奔馳與翻滾、在綠坡上爬上與滑下,時間也在孩子們的嬉笑聲中慢慢的流逝。太陽公公已準備下山了,夕陽周圍的雲時時刻刻變幻著各種各樣的色彩與形狀來展示其獨特的美妙,夕陽下的暮色是那樣的美麗,映照在海上的景色更是一絕,站在國境之西的高處賞落日美景竟是如此美好,我想王勃的「滕王閣序」-「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意境應該就是如此吧! 在夕陽落下的同時,我們手中提滿著一路上或以辛勞、或以錢財取得的特產-芋頭、桶餅及花生荖,心靈也洋溢著滿足與喜悅返回大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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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踩到地雷
故鄉金門曾是軍事重地,在兩岸冷戰對峙的年代,固守住這一百多平方公里彈丸之地,對中華民國的生存有極大的意義。隨著冷戰結束,兩岸敵對氛圍往和解的路走,歷史也不客氣的以反諷的方式,將曾為國讎的雙方,帶到談判桌來商議解決事情。金門因此由戰地漸漸轉型成一般的島嶼。海岸線以及許多軍事要塞周遭、和曠野所佈置的地雷,經過數年排除已經在今年宣告全部清除,還給這個島嶼一處安全的空間。 從年輕時開始,潔白的沙灘吸引著我,常常一人溜到海邊,看一波波浪濤拍打岸邊花崗岩,注目欣賞夕陽緩緩降落海平面、和讓人覺得溫暖的滿天晚霞。在天氣晴朗可以清晰看到大陸山巒起伏,也經常遠觀進出廈門灣的大型輪船,以及運補烈嶼(小金門)的船隻。最常見的是近海捕魚的漁船點點,隨浪上下韻律的漂動。金門的海和沙灘美極了,我如此讚嘆著。 在民國七十年的夏天長假裡,正就讀清華大學還不滿二十歲的遠同返鄉,在一個好天氣的下午,帶上一本書,循例很自然的往潮聲走去,從文臺古塔望出的海邊是我常去的地方。走在田埂,穿過許多矮樹叢,經過一些波折來到岸邊大石上,享受一個寧靜的午後。讀讀喜歡的書,看岩石與海水撞擊激起浪花朵朵,聽海水和沙灘打招呼的濤聲,那是每次返鄉最讓我心動的時刻。那天待在熟悉的地方好一陣子後,就決定沿著沒被海水沖激的海沙和矮草叢走去,到目光所及另一處岩石上。 才走出幾步,我的腳後跟就被一根尖銳的細尖鐵條刺到而流血!我通常是穿拖鞋從家裏走去海邊,大約兩公里的距離。當時我就坐下來壓著刺傷處止血,望眼看去我坐的左右沙地上,佈滿許多像爪子一樣三根銳利鐵條,我預定前行的路線也清晰看到幾十個,我打心底想這是什麼呢?真讓我掃興! 沒多久一位漁夫走過(漁民領有軍方核發的出海證,也了解何處安全和被允許進出,哪些地方是不安全的),他行走在海灘上,停下來問我待在地雷區做什麼呢?我那時真是嚇了一大跳,程度大到至今還難以忘懷的驚嚇。我慢慢沿路退回,重新爬上大石頭區,然後循平時走的田埂和農路回家。之後一整個下午心神不寧,身體也微微顫抖很長久的時間,自然閉口不敢跟大人說。 兩年後服兵役,我考上兵工預官,先在成功嶺六週入伍訓練,接著去中壢兵工學校學習專長四個半月。我們接觸到各式各樣國軍當時使用的兵器,制式45手槍、M14和M16步槍、30和50機槍、105自走砲、、我們都得了解構造原理和維修。我很認真學習,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把手槍步槍分解到最細的地步(擊發撞針都拿出來了),也能更快重新組裝回去。 這期間也上了有關彈藥的課程,紮實明瞭那年在我故鄉美麗的海邊,我踩到了人員殺傷的地雷。如果我穿的是鞋子而不是拖鞋,如果我很規矩的穿著拖鞋,而不是邋蹋的露出腳後跟,所以一被刺進足底自主神經即刻將腳縮回;再如果沒有碰到那位漁夫,我繼續前行,那我就死在那一片魂牽夢縈的故鄉海灘了! 更加好玩的是,那天我帶去海邊大石上讀的書,書名是「少年維特的煩惱」,大詩人歌德的名著。那天看完那本書,真佩服作者體察入微,字裏行間不就刻畫我年少的心情啊!如果我走了,隔天家鄉報紙會怎麼寫那意外,就不得而知了,真是好家在(閩南語,意指「幸好」),……(當年的雷區不會寫地雷危險和掛出骷顱頭圖案,像現在電影裡演出的那樣!這是我第一次離死神一步之遙的往事。) 許多的如果和還好,這就是人生哪! (稿費謹轉贈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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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玩具
從我有了孩子以後,自己動手作的大門就被打開了;彷彿除了孕育新的生命,我也因此被注入一股新的能量。 養育孩子的過程,我一邊反芻自己的童年,也一邊重新省思和詮釋自己的現在和未來;那些模棱兩可、可有可無、不知所措的一切選擇,都因此有了明確的方向。我常自問,這時候的孩子需要的是什麼?而我所擁有的條件、優勢是什麼?這之中又欠缺了什麼?我從手作靜心的過程,觀察也檢討之中的因果關係和影響;於是,我發現這個絕佳治癒自己、滋養孩子的方式---就是手作。 至於手作的內容物,就是你的玩具,有時候是棉布袋、有時候是布球、有時候是毛線偶;我作、你玩,讓我們之間有了更緊密的連結。你的小臉總是期盼;我則因對你的愛憐,有了源源不絕的行動力;而被創造出來的玩具,經過我們彼此愛的交流富有生命力,簡單中有著獨特的不平凡。 我能看到的未來,正充滿著力量在延續;擔憂恐懼被遠遠摒除,這便是手作幸福的玩具給我們最棒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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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居憶往
〈捕雀〉 少年時曾寄住在鄉下姑媽家,姑媽因為務農深知農藥的毒害可怕性,因此她只吃不需噴灑農藥的蔬菜,比如竹筍、豆芽菜之類和鄰人自種贈送的青菜。殷實的姑媽也常告誡我除了商鋪裡買回來的肉品,不要去獵捕小動物來吃,她常以擔憂的口氣述說村裡某某人嗜愛張網捕麻雀,將鳥肉跟麵線一起烹煮來吃,她深信這樣將來會有報應。 我當時並沒有宗教觀,但以環保教育來說,是同意姑媽的立場;現在想來,若是捕殺了一隻野鳥可能還會影響到一窩幼雛的生命,而那一窩小鳥將來長大又會繁衍更多的鳥兒,那可是於心不忍下不了手、吃不下口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們在施種農作物之時,應適量噴灑農藥,除了不禍及子孫,還可以避免汙染溪川裡的貝螺魚蝦蛙類,食物鏈是循環的,最後,照顧到的還是自己個人的健康。 〈神奇傑克〉 為什麼名叫小黃我不明白,除了醃煮過後,它從誕生便是很小綠的顏色。看過姑丈和姑媽家的小黃瓜田,就真是開了眼界。卡通裡「傑克與魔豆」對於豌豆苗生長的描繪雖然是過於誇張,但卻是有類似的神奇出現在小黃瓜身上。 有時候半是好玩,我到田裡幫忙採收,瓜田上架著一排一排整齊的竹架,約有一人高,竄攀在棚架上的密密瓜藤,小黃瓜果實便吊在其中,尋見了伸手便可掐下周身布滿細白粉狀的瓜實(經過轉轉搬運、輸送到市場時,表皮便磨蹭成光滑的模樣)。另外有約小拇指般細小的幼瓜,在白天裡一無動靜,到傍晚時仍然如此,但隔天一大早到田裡看的時候,天曉得上帝是怎樣幫它連夜趕工來的,已變成你我在市場看見的尺寸模樣,的確要大喊一聲──「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若是被藤葉遮掩住,瓜實已成熟卻忽略沒摘下的話,在一夜之間,就會變成「中型」的大黃瓜(但並不會再長成大黃瓜),這時就只能跟著長相畸形的小黃瓜一起以賤價打入花瓜工廠去製罐頭了。 瓜類的莖鬚幼嫩,是蝶蛾所愛食和產卵之處,因此更需頻繁噴灑農藥,尤其是採收期間,一旦遭蜂蟲叮咬,表皮結了痂則賣相不佳便會影響價格。盛產期約七到十天便需噴一次藥,那麼,需每天採摘的小黃瓜,就算傍晚剛噴過農藥明早也必得採下來,並趁新鮮趕緊在中午以前由青果社運走,因此,從市場買回小黃瓜得要浸泡清洗過後才好安心食用,這也是我打工的小小心得分享。 〈野杏菜〉 由於姑媽家餐桌上的青菜種類很少,我不太習慣,一天,她說廚房後面有些杏菜問我要不要嘗試?我認得的蔬菜名字不多,杏菜也是第一次聽到,只好點頭。姑媽配著魚勿仔魚、蒜末打勾芡,煮完端出一嘗,柔細甜美啊!是不曾嘗過的人間美味,我順著姑媽指的位置蹲下一瞧,其實就是尋常路邊可見的一種寬葉小草而已嘛,真是佩服鄉下人窮則變、變則通的生活智慧,一塊普通的草地竟然孕藏著許多珍寶。 〈偏方〉 另一回,在暑天我淋了雨發高燒,虛弱讓胃口變得不好,但我又不喜歡吃藥,姑媽便想起她用過的一款藥補偏方,說以前表兄弟曾試過治感冒有效,一轉身又到廚房後面的草地摘了些自長的薄荷草葉。當時只有從嚼口香糖和擦薄荷條時認得薄荷這個名詞,現在才第一次有緣見識活生生的綠植物。姑媽採來便敲開生鴨蛋配著黑麻油煎炒:一則鴨蛋比雞蛋滋補,麻油也屬於熱補,但感冒又不宜吃太熱性的食物,而薄荷清涼退暑的屬性正宜搭配,二則鴨蛋味道較腥,用麻油和薄荷的氣味剛好可以壓蓋過去,這又是鄉下人寶貴的生活智慧了。 但我嘗了一口便決定放棄,因為混搭的口感太濃烈、太怪異了,且有一股苦味(該是薄荷葉所致),不過卻得到一次難忘的經驗。 〈牽豬哥〉 姑媽家的側院養了幾頭大豬,餵豬其實很有趣,在石槽倒入幾瓢清水再灑飼料粉平均漂在水面上(讓貪吃的豬不會只搶食飼料),另外切剩剝除的菜葉和洋蔥皮等,我就等著搶先拿去餵豬,豬其實是喜愛新鮮的食物,連帶我咬剩的甘蔗渣也吃得津津有味,當然就帶著感激的眼神回謝我了。 許久之後,我才知道它們都是母豬,因為姑媽說有豬隻發情了,隔幾天會有牽豬哥的人驅趕種豬來豬圈與母豬親熱,啊,我還第一次知道動物界有此事,豬的婚事原來是由人們來安排的。 這也是姑媽只養母豬的緣故,因為公豬長得快又碩大,秤重賣給屠宰商較划算,這一點姑媽對於殺生於心不忍,就選擇以飼養母豬來繁殖小豬仔,待小豬仔一、兩星期後確定健康存活,便可以賣出貼補家用。 當我看到十來隻的小粉紅豬,出生後不出幾個小時便能一一站立,搖搖擺擺走去吸奶水,讚嘆造物者真是了不起。通過了這一關的幼豬還得腳程夠快,以閃避當母豬突然躺下來要哺乳或睡覺時,被龐大身軀壓覆的危機,這一關又會折損掉幾隻幼豬。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豬圈裡,不再那麼喧鬧,才發現圓敦敦可愛的小豬已經被買走了,剩下母豬和我悵然對望的眼神;不過,獸類還是比人類豁達,過沒幾天它們便會忘懷了,繼續安分過著它被人類賦予好的既定命運。 〈綠與紅〉 幾年後,再去姑媽家看見她已經不種小黃瓜了,村裡面正狂熱流行種植綠色的大番茄(俗稱臭柿仔)。看著姑媽蹲坐著擠出番茄汁液平均鋪在一疊衛生紙上面,剩下的果肉殘渣還可以餵豬,說是有日本人秤種搶購而去,裝在紙箱內要冷凍空運寄去日本,但不明白他們要幹什麼用? 很多年後,日本人用果海戰術大量種植淘汰的方式,交配改良成大紅的「牛番茄」回銷面市,改頭換面麻雀變鳳凰之後價格也迅速翻漲數倍,並搭配博士群大部頭的茄紅素研究報告,大力廣告說有機的牛番茄營養成分有多麼高,以特殊壓榨法製成的番茄汁如何的具有獨特奇效云云,從減肥ˋ高血壓到預防前列腺癌都行,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計畫周延,可以耐心布局個二十年。之後熱潮雖消退了,商人的荷包也賺飽了,連帶把本地的土種番茄價格跟著炒高,植物何辜?它還是它,其實番茄的生命力極強、種植所耗的成本很低,但如今價格卻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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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生活札記騷擾﹑性騷擾﹖
一個女人獨自住在鄉下的一幢老房子,又未婚,時常都會成為當地人們眼中的異類。除了好奇台北為何不住而來鄉下?明明是大學生,整天不去上班賺錢要幹嘛?鄰居阿伯阿嬸偶爾想起就要問我幾歲?想幫我湊合對象;有時候走在小商店街上就會被商家主人突然打住詢問,有時是鄰居的兒子放假返家,有意無意地散步到住屋附近對屋內探探頭...... 但是以上的事情,都還不構成困擾,既然我有「知識女青年下鄉」的成份,又是一個外來者,時常警惕自己是否也會是一個單純平靜鄉村的「入侵者」,而應當對當地環境及人事物保持尊重的態度;我也同時認為適度適時的介紹自己,讓村人了解我是必須的。 有一件奇妙的「騷擾事件」是:鄰家的一個阿嬸,有一天早上跑來問我怎麼沒去上班?那時她提著一個水桶,要去我住屋附近的溪邊洗衣服。我和她聊上幾句,又稍微解釋,她便去洗衣服了。隔天早上,她又來問我「小姐,妳怎麼不去上班?」,我只好解釋得更多,她才願意去洗她的衣服。再隔日,她又來我窗口說:「小姐,妳怎麼不用去上班?」我就有點要生氣了,只得顧左右而言她,陪她走到溪邊去洗衣服。第四天早晨,她來屋外喊說:「小姐,妳怎麼還不起床,日頭已經很烈了。」我索性不再理她,裝睡。 統計一下,這一週她大約來喊了我六天。很久以後,和她媳婦聊起,才知道原來她有些微精神異常,雖然言語和外表看不出來!然而她對於女人應早起做工的『本份』,倒是很『正常』。 至於性騷擾,不是沒有的:搬來第三個月的有天晚上,八點多,鄰居的一個阿伯突然走來屋子門口說:「我來妳家玩好嗎?」我當場很驚訝,連忙立刻裝出一付愛睏臉,又說我正好要去找一下隔壁那個年輕未婚的學長,然後就要睡覺了,時間不早了,囑他也早點回去睡覺。還好,他就走了,真是好險! 自此之後,這湊效的一招,使我常常保持警覺於他的作息,及經過屋子的可能性和緣由。每次單獨或同時和其他鄰居與他碰到面,就特別觀察他及他所散發出的氣息,當然禮貌上的問候、打招呼,也不可免。漸漸的,我便知道他是有色無膽,還不敢對我怎樣。 慢慢地,便探聽出他年輕時代的桃色傳聞;而今他是附近住戶中,唯一太太、子女不在身邊的老男人,並且,經濟富裕,已沒耕種作物,整天閒閒,無聊得找不到事情做。 在很長時間的接觸、照面過程中,我試過各種正面和負面、中性的問候和訊息的給予,結果發現面對這種老色狼只有正面的,甚至含帶關心的態度,才不致使他要騷擾我,或對我很奇怪,而且整個人變得較穩定,雖然有時我也必須用負向或中性的方式適當地拿捏對付。 一年多以來,這個老男人對我已無騷擾性了;今年看到他竟然也種種菜、整理廢棄的果園種了起來,我自然是看到他在揮汗耕作時,不忘稱讚他一下。 今年三月,有一晚他竟又打電話給我,電話中的聲音是吞吞吐吐的,一聽是他,我既怕被他騷擾,又怕他知道他被我識破,連忙假裝電話聽不清楚而將電話掛掉。不久,他又打第二通,我便決定偽裝電話有問題,順便也將它當作騷擾電話,罵他一頓,再掛掉。 第二天早上,我便很緊張了;今天碰到面要如何反應呢?這一次的捏拿會影響到我和他的『關係』惡化與否,及性騷擾的持續發生與否。也許我太久沒『關心』他了,或他有什麼狀況,企求我更多的『關心』,甚或他要『實質的關心』? 第三天,我買了素食食品送他─當然,還要送一份給他隔壁吃素的一貫道家庭,才不顯得特別針對他但有關照他;還要拖兩個小朋友一起陪著去,使氣氛輕鬆、溫馨。 沒想到一會兒他就自動提起他打電話給我的事,原來是想叫我看某個電視節目(「非常男女」,內容涉及兩性)。我說我沒電視,令他有些失望。但是藉此機會和他說說話,多聊了一會兒,看得出來他很高興。末了,他還送了我水果,─是人們禮尚往來,歡喜分享的那種。走在回家的路上,也看看手上的水果,也看看自己;這─一─切─就─是─這─樣─子─嗎? 之後,他又送過我水果兩次:很想大方地送,卻又怕別人說閒話的樣子。再之後,我便不想再管他和我之間有無性騷擾的問題了。(好累啊!而且我自有辦法。)我只知道,雖然我和他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也很難有實質的關心,但是─人人都渴望被關懷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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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五月天
參天老樹伸開長臂一撐 就撐開了一條古道小徑 當山水畫裡的濃霧 快樂的戲遊迴光 靈犀一陣西南風 就吹來往日多情的仙子 泅泳夏雨而來 一場美的邂逅 整個人間 就被裹進山中傳奇 為五月天寫下所有細節 妳的意識是什麼 山林就在妳面前展示什麼 候鳥不理會妳所說 唱起一串串驚嘆號 石板青松小呼幾聲綠色符號 才發現當初如今 輕吟漫天的── 不是 翩翩的雨花 不是 細細的舞雪 是仙子為這個世界 獻出的: 一瓣 一瓣 純白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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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落盡雪紛飛
曹雪芹的章回小說《紅樓夢》作品,雖然故事情節發生地點位於姑蘇城,並非北大荒的嚴寒地帶,可是卻多次刻意描寫下雪的景致,用雪花紛飛潔淨的意象,詮釋《大觀園》的興衰與命運,猶如繁華落盡而且無可遁逃的生命週期一般,全部在大雪覆蓋之下呈現深遠與飄緲的意象,因而在了無痕跡之餘,卻又留下幾許鴻爪讓人憑弔與懷念。 好比作者在《蘆雪庵》即景聯句歌詠大雪時的詩句:一夜北風緊,開門雪尚飄。入泥憐潔白,匝地惜瓊瑤。價高村釀熟,年稔府粱饒。寒山已失翠,凍浦不聞潮。‧‧‧大都透過故事裡的人物即席之作,藉以詮釋當時飄下大雪的景致。 於是每當閱讀到這些故事情節的時候,總是在心裡面興起一首打油詩:繁華落盡辛酸淚,大雪紛飛荒唐言;若問伊人歸期日,冬去春來雪燕飛。 由於雪景意象貫穿了《大觀園》故事的架構,而且許多文人筆下冬季的第一場雪,通常也都是充滿著讓人遐思的浪漫氛圍,因此假如讀者可以把雪花當作知音的話,那麼《紅樓夢》故事裡的大雪,是否象徵歲月已經埋葬了塵世的繁華?而且讓天使的眼淚湧出了心房呢? 遙想繽紛而華麗的莊園,在初冬時節龐然而矗立於塵囂,喧嘩與奢華的宴席,也在寒風刺骨當中綻放熱情,所以主人翁意氣風發的容顏,像似燦爛而珍貴的晚霞,在夕陽逐漸西沉的地平線,依然高傲燃燒不朽的靈魂。 如此累世旖旎纏綿的故事,在豪華而典雅的庭園上演,縱使《青埂峰》下被媧皇遺忘那塊的頑石,也抗拒不了娑婆人世間的誘惑,似乎一直沉迷於極樂的遊戲中,然而原本多情而純潔的心靈,終究還是聆聽到了雪花的呼喚,於是在拜別父親剎那之間驀然頓悟,並且飄飄然而瀟灑的隨著一僧一道走向永恆,其情境確實如此潔淨、宿命、與優雅,宛如冬季飄然而落的雪花那般了無牽掛。 回過頭來凝視繽紛而流逝的繁華歲月,似乎經由冬雪象徵潔淨而冰清玉潔的救贖,悄悄然籠罩在泛黃的生命裡面,也像似為了油燈將盡的宿命而嘆氣,卻不經意透露了塵世間無常的本質,讓作者在擲筆三嘆之餘屏息而不語。 既然蒼穹飄下第一場雪花,那麼沒有理由終止寒冬的氣息,於是宛如花瓣崩落的聲音那般,在某一個夜深人靜的國度,白雪早已鋪天蓋地將人間粉粧成為一個難以言喻的傳說,好像注定一個繁華落盡的結局;然而大雪依然毫無怨言的到處紛飛,又彷彿訴說著一段蒼涼而哀怨的人生故事傳奇。 歌者偶爾吟詠風花雪月來詮釋失意的人生,正好給予衛道者撻伐與諷刺的藉口,於是在靡靡之音的圖騰之下,終於找到了一個卑微的出口,可以盡情吶喊而且抒發鬱悶的情愫。 然而每年冬季的大雪依然紛飛,如此覆蓋了璀璨大地的結果,讓原本翠綠而爽朗的心情,總像似冬眠的松鼠一般寂靜而溫柔,尤其宛如蜷曲一般的靈魂,此刻也正在靜靜等待著盡職的土撥鼠,能夠預測美麗春天早日翩然來臨,然後撥開預先儲存準備過冬的栗子,在大啖美食而略感寂寥之際,更向失落的冬季聊表慰問之意,也理所當然告別了慘綠年少的歲月。 正如冬去春來的季節更迭那般,懵懂青春與飛揚的心情,終究要被逐漸消褪的時光埋葬,所以黛玉葬花之處的《花塚》遺跡,也成為青春歲月輕輕剝落的隱喻圖騰,只有在夜深人靜的窗櫺外面,才能夠咀嚼象徵著成長的滋味。 倘若北國山野老林的雪花仍然如此張揚而紛飛,那麼森林裡井然有序而成長的白樺樹林,經過歲月與雪花的洗禮,也許早已成為莫逆之交的知音;尤其在狐狸和灰熊相繼攀爬過的痕跡裡,相濡以沫而舔舐著還算輕微的傷口,希望不要凝結成為永恆的疤痕。 然而青春歲月消褪的悲歌,不知道能否效法森林如此豁達的心情,讓曾經淌血的傷口迅速復原呢?也許傷心的人並不明白如何讓傷口儘快痊癒,反而在不經意的回首過程當中,揭開足以讓人心痛的疤痕,然後在自怨自艾的情境裡,享受一種接近於自我虐待的傷痛之樂。 或許輕輕飄然而落的雪花,並不懂得人們複雜而難以理解的心情,所以只是按照著千百年以來的節奏,用最興奮而習以為常的韻律悄然滑落人間,更滋潤著有情人枯竭的心靈,希望可以在春陽乍現的清晨,發現那一片銀杏樹林已經悄悄然的抽芽和吐翠,正在微風中呈現出蒼翠而飄逸的身影。 因此我們希望冬雪來臨的季節,不再是埋葬人間繁華與多情的時刻,反而是充滿美麗與溫馨的期盼,希望那是一個有情人都可以成為眷屬的時節;我們更希望歌者所吟唱雪花的旋律,將是另外一種絕美而浪漫的情境,也象徵著雪白潔淨的心靈。於是在人們衷心盼望的心情之下,讓我們可以擁抱一個瑰麗而璀璨的冬天!